临近中午,出租车司机李和森来到派出所。早些时候,梅峰查了丧彪口中的车牌,记下该车登记时留下的电话号码。他拨通电话,表明了身份,说有一宗案件涉及他们公司的车辆,他说了车牌号,问昨晚这个车的当班司机是谁。出租车公司说要查一下,然后给他回电话。过了五分钟,电话过来了,说当班司机是李和森,问他是否犯了什么事。
“有事找他配合调查,有电话可以联系到他吗?”梅峰问。
对方给了李和森家里的电话,梅峰拨了这个号码。李和森在那头接起电话的时候,先是抱怨有人扰他清梦,然后像所有的证人一样,百般不情愿登门派出所。最后,他才勉强答应过来一趟。因为梅峰跟他说,如果他不过来,他只好亲自去他家里一趟了。
梅峰把李和森带进办公室,请他在椅子上坐下。
“要多久?”李和森说,“这么早让我过来,没睡足觉的话,晚上开车我会直犯困。”
“不会很久。做一份笔录,说清楚昨晚的事情就行。”梅峰坐在桌子前,从抽屉取出一沓空白笔录,在笔筒抽出一支英雄牌钢笔,取下笔帽,在纸上划几笔,墨汁枯竭,断断续续的。他旋下笔杆,按一下墨囊,让墨水浸润笔舌。再划几笔,笔迹方才顺畅如流。
“快点整。我还没吃午饭呢。”
“我也没有,我也想快点吃饭。我们单位的饭堂不比外面,晚一点就没有菜了。昨晚值了夜班,本来今天我应该休息的,但是有同事叫我顶班,没办法还得坐这儿上班。所以要我说,我们都被昨夜的台球厅事件牵扯进去了,我们都是受害者。”梅峰说,“说吧,昨晚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在风云台球厅接过两个客人上车。”
“是啊。”
“说一下详细的情况。”
“昨晚我开车经过台球厅的时候,有两个男人扶着另外一个男人走出马路,他们向我招手,一个急刹车,我的捷达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我还以为那个被扶着的男人只是喝醉了酒,没想到——”
“那个被人扶着的男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李和森想了一会,“哦,他是个光头。”
“继续说。”
“没想到那两个男人上车后,一下子就把那个光头佬推下车。真的好无情,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无情。”
“说重点。”
“然后就有一大帮年轻人拿着刀追出来,好像港产黑帮片一样,个个凶神恶煞,真的好吓人。我马上挂挡起油松手刹,捷达好像火箭一样飙了出去。那帮年轻人就一起往我的车扔刀,那么多刀飞过来,就古装片里的箭雨一样密,一样快,不过怎么快,都快不过我的捷达就是啦。”
梅峰再次打断他,“你载了他们去哪儿?”
“去了哪里?”李和森拧着眉毛想了半天,“真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啊?”
“哇,当时真的好惊险,我以为那帮年轻人要开车来追我。虽然我开出租好多年,一般人跑不过我,但是捷达多少有些破旧了,不排除可能会被他们撵上。那时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飙车来追我的话,我该怎么做,以我十年出租车司机的经验来看。”
“没人想知道你当时的感受。”
“哦!”
“那他们后来有没有开车追你?”
“没有。”
梅峰埋头写字,记录出租车司机所说的话。蓦地,他停了笔,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会怎么做,如果他们开车追你的话?”
“当然是马上靠边停车,叫那两个乘客下车啦。我开出租而已,没必要那么拼,又不是拍黑帮电影,你说对不对?”
“好吧。”梅峰说,“记得两个乘客的特征吗?”
出租车司机想了一会,“有一个长得很高大,大概一米八几,有点帅。”
“帅是特征吗?”
“帅难道不是特征吗?”
“你说是就是吧。还记得其他特征吗?”
“不记得了。”
“另外一个乘客长什么样?”
“没有印象。”
“好吧。”梅峰调转笔录纸,推给出租车司机,“问话问完了。你把笔录看一遍,在每一页的下方签名,末页写一句话‘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所说的相符’,然后签名,写今天的日期,每处签名的地方都用食指摁一个红指印。”
“就这?这就完了?”李和森似乎意犹未尽。
“完了。我还得吃饭啊。”
“哦!”李和森浏览笔录,问道,“这两个人犯了什么事?”
“打架。伤人。他们把台球厅老板的眼睛捅伤了。”
李和森乍然一拍桌子,“我想起了!”
“想起来啥了?一惊一乍的。”
“昨晚我载了他们去城南的西西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