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真假富二代
一个月前,酒店大床上,一男一女正依偎在一起缠绵,谁都没有想到,会是郑鸳和Paul。
看他们那副亲昵的样子恐怕已经勾搭上不少时间了,只见郑鸳正柔若无骨地贴在Paul身上,涂得殷红的指甲轻轻扫过他的胸口,“Paul,你觉得我们一起进来的这几个中国女实习生谁最漂亮呀?”
“当然是你了。”
“那你觉得田多多怎么样?”
“嗯……”Paul迟疑了一会,才慢慢说道,“看起来不太好惹,不像你这么乖巧可爱。”说着又把郑鸳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看得不对,我们亚洲女生看上去矜持,其实是最好得到手的,你别看田多多平常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她一直告诉我自己喜欢美国人,一点都不喜欢亚洲男人,而且,还是个老男人控呢。”
“哦?是么。”Paul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足够清楚了,郑鸳早就发现了Paul有yellow favor,喜欢亚洲女孩,在他眼里,黄皮肤,扁平的五官就是致命性感。郑鸳更是知道,他们组的韩裔实习生一直和Paul有一腿,所以当Paul向她发出那些邀请和暗示的时候,她立马就心领神会。对她而言,这些看破不说破的潜规则再正常不过了,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至于扯上田多多,那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从表面上来看,Paul早已结婚多年,他们俩也不是什么正当的情侣关系,甚至连情人关系都算不上,说白了,就是“床伴”而已,给自己床伴拉个皮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田多多真如郑鸳口中说的这么好搞定吗?并不是的,她比谁都清楚田多多的性子,要是田多多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办?当然不会忍气吞声,更不可能曲意逢迎,凭郑鸳对她的了解,田多多一定会把事情搞大,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可是这样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并不能,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妄想对抗整个行业的习气,公司一定会让她乖乖卷铺盖走人。
而这,就是郑鸳最后想要的结果。
这回,还真被郑鸳给算对了,这口气,田多多是怎么都咽不下的。
当天晚上,沈安洛急得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冲出门把田多多从大街上捡了回来。
王佩琦开门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第一次见到田多多这副样子,垂丧着头,整个人都是蔫的,沈安洛的一只手正环着田多多的肩膀,好像不这么扶着她的话,下一秒她就要滑落下去。
“琦姐。”田多多叫她,带着哭腔,一抬头,两只眼睛肿得像大核桃。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王佩琦接过田多多,把她扶进了屋。
进屋后,两人也不说话,脸色都难看得很,看得王佩琦心里七上八下的,直犯嘀咕,“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沈安洛才缓缓地吐露,“多多她被性骚扰了……”
“天啊。”王佩琦惊愕地轻呼出声,下意识伸出双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随即又转身看向田多多,眼神中满是怜惜,一把楼住她,“多多你……”
“没事,没事,琦姐,我已经缓过来了,刚才我有点被吓到了,但现在我已经没事了!”田多多抬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真的没事了!”
凌晨三点多,夜已经深透了,可这三个人谁也睡不着,大家就这么坐在客厅里,等待着黑夜过去。就连头顶那团无比朦胧温暖的灯光,也在此刻显得如此恍然冰凉。
“我觉得这个Paul 一定是惯犯,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他的动作,语言,都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田多多支着腿,双手捧着王佩琦给她倒的蜂蜜柚子茶,若有所思地说道。幸好田多多的调节能力强,看她现在这副样子,估计已经从方才的惊慌之中逃脱出来了。
沈安洛的面色依旧凝重,“嗯……金融圈恐怕是职场性骚扰最高发的地方了。”
“这我就不太理解了,金融圈应该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的精英啊。”王佩琦困惑地说道。
“不不不,”沈安洛摇了摇头,“这和有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关系。”
“这一行从本质上来讲还是服务业,特别是做前台的,每天需要出去接触大量的客户,这也是为什么金融行业的从业者中总不乏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性。虽然这样说很不对,但在这个行业里,美貌有些时候真的能成为一种社交货币,也确实能降低沟通成本。”
“等等,”田多多忍不住出口打断沈安洛,“我算漂亮吗?比我漂亮的这么多诶!而且他们都这么有钱,精虫上脑干嘛不出去嫖?”
“你很漂亮啊。”沈安洛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田多多立马噤声,“开什么玩笑,请你认真点好吗?”
“我明明很认真……”沈安洛有些委屈,但立马又切换回严肃的语气说起了正事,“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金钱与权力的地方工作的男性,大多都很有野心,很有欲望,更有巨大无比的自我,性骚扰所能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感要远远甚于生理上的满足感,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更愿意骚扰同事,下属,而不是花钱出去嫖。”
“说得更深一点,在这样的风气中浸淫久了,他们待人处事的方式,甚至情感思维,都已经被物化,看待任何事物都觉得只是一个成本收益模型而已。说起来也挺可悲的,我们并不能用正常人的价值观去度量他们……”
沈安洛又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听得田多多都开始犯困,“其实,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任何人,”王佩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听到琦姐的声音,田多多这才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一些。
“诶,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这件事的,”王佩琦的十指交握在一起,看上去有些迟疑的样子,但下一秒,她又突然吁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我大学刚毕业那会,本来没打算读研读博的,我的打算是先在美国找个工作试试。”
“在美国的大学体系中,校友文化非常兴盛,很多学校都有那种帮助校友进行互助的网站,当然,我们学校也有。校友们可以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联系方式Po在上面,那些需要帮助的学弟学妹就可以联系他们。”
“当然,这件事的出发点本身是很好的,想要进入社会的学弟学妹可以因此获得帮助,而那些已有所成的学长学姐也可以帮助自己公司物色到需要的人才,这本身是一个双赢的事情。”
“当时我通过这个网站联系上了一个很厉害的校友,已经70多岁了,是美国最大医药公司的董事,手下还有个以他名字命名的研发小组,可以说是真的位高权重。记得当时他在网上回了我邮件,非常nice,还主动说可以出来喝杯咖啡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让我进他手下的研发小组。”
“我当时真的开心坏了,觉得自己好幸运,竟然能碰到一个这么心善,这么乐于提携后辈的老爷爷。等到见面之后,聊得也蛮愉快的,聊学校,聊职场,聊了很多事情,他还告诉我自己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在社团跳桑巴,总之聊得很开心,和他聊天就像在和我自己爷爷聊天一样。”
“但后来,就越聊越偏,问了我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比如我有没有在恋爱,还主动说自己离婚了。我当时觉得有些不是很舒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等到晚上我回到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封邮件,说回去之后一直在想我,我让他想到了年轻时候的时光,还说自己住的酒店有个很大的bar,可以跳桑巴。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希望你第二天早上没有安排。”
“我当时整个人都一愣,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到底是不是文化的差异。”
“什么文化差异啊,瞎子都能看出后面那几句分明就是性暗示,哪有人一上来就约酒店的?还说什么希望你第二天早上没有安排,太恶心了吧!”田多多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听王佩琦这么一说,她突然拥有了第三者视角,一下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她被Paul上下其手的时候,她也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文化差异,现在她算是明白了,狗屁文化差异,根本不是琦姐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全是那些混蛋的错。
“嗯,确实不是什么文化差异,我还特意去问了自己的美国朋友,对方也告诉我这在美国文化中就是赤裸裸的性暗示。后来,我想了很久,给他回了一个很长很诚恳的邮件,说晚上不合适,如果是谈工作的话,可以约午饭或者咖啡。但对方却回了我一句,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亚洲婊子。”
“当时我真的震惊了,为什么这么粗俗的话会从这样一个高知的口中说出来,但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我又突然觉得害怕,觉得迷茫,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给对方传递了什么不正确的信息。”
“总之,我真的抑郁了很久,我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停怀疑自己,责怪自己,直到事情过去很久很久之后,我还是没办法释怀。”
“但是多多啊,直到今天,直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直到我自己也变成一个旁观者来看待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一丁点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我没有什么好自责的。”
“多多,你不是一个人。”王佩琦把手放在了田多多的手背上,牢牢握住,“这个现象很普遍,只不过,大家都在沉默。”
“可是多多,我知道你不会沉默的,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所以不要怕,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我愿意陪你一起战斗。”田多多也被王佩琦打动了,眼里噙着泪花,使劲点头,“嗯嗯,明天我就去更多的人取证,就算告到死我也要告倒他。”
第二天早晨,凌凯早早就在陈亦舟住的公寓楼下堵他,可从早上8点等到11点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那天田多多死都不肯说孙含之为什么要拖着她去卖包,但凌凯还是用他自己的方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得清清楚楚。他先是在Ins上找出了孙含之当天发的自拍,一张和包的合影,配文:“余生,只要有你就足够。”既是对这个唯一被留下的包的表白,也是对陈亦舟的表白。
根据这张自拍所定位的街道,凌凯成功找到了孙含之卖包的二手奢侈品寄卖店。不用怀疑一个东北糙直男能不能做出这些事。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粗糙的直男,他有多爱你,就可以为你变得多细腻。
得知店址之后,凌凯还特意去了趟店里,这才知道孙含之竟然卖了这么多包。他再三嘱咐店员,这些包一定不要卖给别人,他马上就会把它们赎回。可令他震惊的是,当他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店员却叫住了他,“你是孙小姐特别好的朋友吧?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孙小姐卖给我们的这些包都是很好的包,但奇怪的是,她自己背在身上的那个CELINE却是假货。”
“虽说这个假包已经做得很逼真了,但我们是做这一行的,天天和各种各样的包打交道,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的。”
“我当时也是奇怪,明明她有这么多真包,怎么自己还背个假的,于是就试探性问了句,身上这个卖不卖,结果她告诉我当然不卖,因为这个包是男朋友送的。”
“听到这个回答我更震惊了,于是又多嘴问了句,你男朋友是不是很有钱,她思考了一下说,挺有钱的,就是最近比较困难,但马上就又会有钱了。”
……
凌凯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寄卖店的了,原来是陈亦舟,原来是陈亦舟缺钱,她才把自己的包全卖了帮助他。
想到这里,凌凯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一点心疼,有一点酸楚,但更多的是担忧,他知道孙含之爱陈亦舟,深爱陈亦舟,但陈亦舟呢?包是假的,爱会不会也是假的呢?
凌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担心,在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之后,他终于拨通了那个他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拨通的电话,“爸……”
等到下午一点,凌凯终于在陈亦舟家的楼下堵到了他。
“陈亦舟。”隔着五米开外的距离,凌凯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凌,凌凯?”陈亦舟有点讶异会在这里碰到凌凯,“这么巧啊。”
“你怎么现在才去上班?”凌凯的脸色不太好看。
“呃?”陈亦舟一愣,说起来他和凌凯完全不熟,突然在这里碰到已经很意外了,凌凯又劈头盖脸问出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问题,就更奇怪了,“哦,今天的会在下午,我是公司高层,不用打卡上班。”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尽管包里装的全是德州扑克的筹码,但他丝毫不紧张,眼神中还满是把凌凯当小孩看的倨傲神色。
“说吧,你缺多少钱?”凌凯没空和他废话,开门见山。
这回陈亦舟真的有点懵了,搞不清凌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只好先猜是孙含之告诉他的了,“哦,哈哈哈哈哈,是含之夸张了,她哪里懂生意上的事。谢谢你的关心啊,不过你还是快回学校上课吧,可别耽误了学业。”
眼看陈亦舟就要绕开他走掉,凌凯一个侧身拦住了他,“别装了,到底缺多少钱?我借你,不用利息。”凌凯盯着他,眼里满是坚决,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样子。
陈亦舟往后退了两步,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凌凯几眼,这小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之前也听孙含之说过他住在布鲁克林的贫民窟,平常都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出什么钱的样子,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不会是突然中了什么大乐透吧? 想到这里,陈亦舟将信将疑地拿手比了个数字。
没想到,凌凯立马就应下了,“好,给我一个账号,马上就给你打过去。”
“真的吗?”陈亦舟有些难以置信。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想要钱可以,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好好对孙含之,不许骗她,不许对她不好,拿到钱之后,就,就赶紧娶她吧。”说完这些话,凌凯就转身走了。
看着凌凯远去的背影,陈亦舟陷入了沉思,但很快,他又从口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查一下纽约大学一个叫凌凯的学生的家庭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