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等我死了再睡。”
根据英国《金融时报》的数据显示,2016年有超过30万人申请加入高盛,但被录取的不到2%,不仅是Goldman Sachs,像JPMorgan Chase,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Barclays Capital,Citigroup之类的顶尖投行,申请录取比都奇低。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千千万万的高校精英前仆后继,想在寸土寸金的华尔街占据一席之地。
传说,在华尔街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等我死了再睡。”这绝不是夸张之辞,在这里,一周工作100个小时以上是常有的事。如果碰到特别紧张或者重大的项目,睡眠就变得更奢侈了。
“记得最忙的那段时间,我直接在办公室睡了一整周,这样就能省去在路上来回的时间。”来自香港的Vincy 无奈地说道,“记得有一次,好不容易在凌晨4点完成了工作,想着立马赶回家睡几个小时,这才刚到家,就收到小老板的邮件,说合同里有几处附加条款要改,我立马下楼打了Uber直奔办公室,就这么没有化妆没有戴隐形眼镜蓬头垢面扎着头发在办公室里通宵工作。”
“等事情差不多快搞定的时候,已经差不多9点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闭眼休息一会,而是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狂奔到厕所洗冷水脸,化妆。时间真的很紧张,我必须在早上九点半,所有人来上班之前化完妆,这样才能光鲜亮丽,精神矍铄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从来没有拿过Day room的房卡(公司里没有窗的小房间,里面有单人床可供休息,把手头上的活干完的人可以借房卡进去睡觉),我的午睡都是在电梯上完成的,” Simon去年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现在是摩根大通最年轻的期货交易员,“你知道的,我们办公室的楼层这么高,午休的时候从78层的办公室坐电梯下楼,每一层都会停,加起来简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电梯里没有信号,又回不了邮件,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能浪费呢?”
“朋友们,不如像我一样,把眼睛闭上,慢慢地,你就会觉得自己的困意正沿着缓慢向下的电梯轨迹,一点点被拉长,一点点被稀释。不要小看拥挤逼仄的电梯间,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里面悄悄完成了每天只有一次的,珍贵的,午睡。”
“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五月的时候,Thomas J Hughes,就是那个才29岁的投行家,从自己在曼哈顿买的豪宅里跳楼自杀。算了,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隔三差五就有人自杀,记都记不过来。做我们这一行,如果不酗酒,不嗑药,那可能真的就要自杀了。” Ethan边说手指还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屏幕。
是卖惨吗?还真不是,讲起猝死,讲起自杀,大家都云淡风轻,稀松平常,说完这些,还不是立刻拍拍屁股,继续斗志昂扬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在投行工作的人,个个都续航能力超强,待机时间超长。
毕竟他们要的东西,得拿命来换。
可怕吗?吓人吗?何苦呢?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千千万万的高校精英前仆后继,想在寸土寸金的华尔街站住脚跟。
其中有田多多,有郑鸳,有Stern的每一个学生。
按照USCIS的规定,还没毕业的研究生是可以申请CPT实习的,也就是Curricular Practice Training.
刚入学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投行到学校办讲座,田多多每次都参加,铿铿铿跑到第一排占座,眼睛瞪得铜铃大,听得比谁都认真,还掏出破“小白”来录音,回去之后重听一遍,生怕自己漏下了任何一点信息。
这些讲座郑鸳也都会参加,但不同的是,她每次都会坐在最后一排,然后等结束之后,假借找招人小组成员交流问题的名义,问对方联系方式。
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内推可要比直接投简历轻松简单得多。郑鸳深谙social和networking的重要性,很多时候,它们甚至能成为足以压倒“实力”本身的砝码。
时不时就约出来喝个下午茶,看个话剧,约个展,碰到生日节日,就送瓶香水,送个包,郑鸳比谁都清楚,对待女性的武器是礼物和看上去“真诚”并且热烈的赞美。
有空就约出来在酒吧小酌一杯,适度展示自己的性感和妩媚,但同时一定要保持美丽和优雅,郑鸳比谁都清楚,对待男性的武器是美貌和永远带着仰慕的目光。
各大投行的公开招聘季还没结束,郑鸳就已经拿到了内推的名额成功进了UBS的纽约分部,华尔街11号,离纽交所NYSE 几步之遥。
尽管刚开始实习的职位只是analyst,每天都需要改PPT,写Memo,做pitchbook,深夜给老板送招股书……但郑鸳对自己的规划已经非常清楚,实习一年之后,拿到毕业证书和正式offer,半年之内升到Associate(经理),两年之内坐到VP的位置,然后是director,executive director,managing director ……
当然,她未来的人生规划里,还有一个位置——沈太太。
正式实习前的那个周末,郑鸳请沈安洛吃饭,在大名鼎鼎的DANIEL 餐厅,算是庆祝她成为stern学院第一位拿到实习offer的本届学生。
这家米其林两星餐厅位于上东区的黄金地段,装修复古,但不是繁琐的法国宫廷风,而是简约又大气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
郑鸳和沈安洛的座位在一个小拱门后,旁边有一根圆柱隔开了他们和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今天的沈安洛格外帅,因为这家餐厅有dress code,所以他特意穿了一身西装,里面是钢色的印花府绸衬衫,配一条尼龙华达呢领带,衬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格外挺拔上扬。只不过,额头的右上角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掩藏在刘海的下面,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郑鸳先点了一杯white cosmopolitan,酒杯中间的冰块里有一片花瓣,冰凉,美丽,却又无法触及,一如郑鸳本人。
只不过,她选择在沈安洛这杯酒里融化。
今天的郑鸳也很美丽,一袭海蓝色的真丝缎面礼服,软缎的褶皱领口刚好露出她优美的锁骨形状,垂褶背的修身剪裁勾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喇叭形的裙裾下摆让郑鸳原本娇小的身材看起来分外修长,“沈老师,你的额头?”郑鸳略带担忧地问道,果然她的眼睛比谁都尖。
“没事,上星期不小心被桌脚磕的。”沈安洛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哦?”郑鸳的语气中有几丝探究的意味,流转的眼波比耳垂上的珍珠还要闪亮,她低头,用叉子叉了一口开胃菜送入口,细嚼慢咽,是柠檬膏烟熏马鲛鱼配龙嵩叶清酒啫喱,“这里面还有Chermoula诶,是摩洛哥一种专门用来配鱼和海鲜的酱汁,”她一边轻轻抛出自己的问题,一边插播几句关于菜品的点评,为的是让这场谈话显得轻巧而漫不经心,“也是因为那个急事吗?”明明没有一句话在说那天首演沈安洛缺席的事,但每个字都在暗示沈安洛告诉自己那天他到底去了哪里。
那天沈安洛掉头回去找田多多的时候,临上车前给郑鸢发了一条短信,“突发急事,着实不能到场,万分抱歉,改日当面赔罪。”
郑鸳结束表演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才看到了这条消息,内心的失落无以言表,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回了一条,“没事,希望你那里一切顺利。”
没事是假的,但成年人之间的交往,更重要的是把握好其中的分寸感。
“是啊,”显然沈安洛没有郑鸳这么多心思,他边说边低头切着盘子里三分熟的羊排,羊排的外面包着一层盐酥皮,Sous Vide,密闭环境,低温水浴,完全锁住了肉里的汁液,一口下去,全是肉汁的香甜,“果然美味,”沈安洛拿餐巾拭了拭自己的嘴角,才继续说道,“原本我都快走到地铁站了,田多多那边突发紧急情况,我就只好中途折返,先跑去处理了。”
“啊?多多怎么了,她没事吧,怎么没听她说发生了什么啊?”郑鸳煞有介事地把手中的刀叉往桌上一放,故作关切地问沈安洛,心里却已经是恨得不得了,田多多,怎么又是田多多,难道田多多比我重要?
“没事了已经,”上次的事情不能说,沈安洛在事后还特意嘱咐过田多多,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这是为了保护凌凯,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她突然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要你沈安洛陪就没事了?沈安洛不回答倒还好,这一回答,郑鸳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但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办法说,只能低头拿叉子倒弄着盘子里的菜,法国鹅肝配罗勒叶,佐以佛罗伦萨特产的扁蜜桃酱混合树莓酱。法国鹅肝出油很多,单吃会很腻味,但用这两种果酱搭配之后,鹅肝酥糜肥腴,却不油腻,滋味平衡,浑然天成。
“今天的这个主菜的酱汁怎么这么酸啊?”郑鸳诚恳地抱怨,一旁的服务员听到之后真以为是菜品有什么问题,赶紧上来连声道歉,还撤走了郑鸳桌上的main course,准备送到后厨重做一份后再呈上来。
这顿饭后半段的气氛有些局促和尴尬,沈安洛为自己的无法坦诚相告感到有些愧疚。郑鸳的心里更是万般滋味,有震惊:“难道沈安洛和田多多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有难以置信:“沈安洛不会是喜欢上田多多了吧?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他的品位不至于这么糟糕吧?”有愤恨:“一定是田多多故意勾引,也不知道她在背后耍了什么手段!”更有嫉妒:“凭什么?你田多多哪一点比得上我,想和我抢男人,你想都别想!”
当然这些腹诽之辞都不露声色,在沈安洛面前,郑鸳还是那个无比体贴,温柔,优雅,高知的女孩。
最后买单的时候,郑鸳发现沈安洛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把单给买了,
“不是说好了我来请吗?”
“就作为上次没能应约参加你话剧首演的道歉礼物吧。”沈安洛也彬彬有礼,绅士十足。但太客气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有时候,客气和生疏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结束晚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安洛却丝毫都没有困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终于起身,拧开台灯,端坐在写字台前。
Leuchtturm1917的笔记本手感还是这么好,软皮封面,里面是ink proof技术改造过的防洇墨无酸纸,最适合钢笔书写的纸张。这年头,还用纸质笔记本手写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沈安洛却一直保持了这个习惯。
他很喜欢钢笔在纸上顺畅划过时发出的唰唰声,也喜欢用指腹轻轻摩挲纸张上的纹理,甚至有时候,写完几行字,就会忍不住拿近它,凑到鼻尖闻一闻上面是否还残留了一些墨水的味道。就好像,靠着捕捉这一点气息与触感,自己就可以缅怀一下手里拿着课本的感觉,就可以离那个早已远去的书信时代更近一点。
沈安洛一直拿这本笔记本写诗,借以抒发自己的小情小感。但今天,他突然想写一个故事,故事的女主角,大概是一个很勇敢很勇敢的人,她坚定,诚实,纯粹又无畏。至于故事的情节,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发展。
但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呢?沈安洛思索了良久,终于下笔,他在扉页写下了罗兰巴特的话——“写作也是为了被爱,被遥远的人所爱。”
这个夜晚,对沈安洛来讲,或许有点漫长。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端,田多多也同样度过了一个分外漫长的夜晚。
话说药劲儿过了之后,田多多就记不起来自己到底胡言乱语了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喝断片后清醒过来,只记得自己发过疯,但不记得是怎么发疯的,记忆被凭空擦掉了一段,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后怕。
最吓人的是,明明已经过劲儿了,这几天晚上田多多做梦都会梦到沈安洛,还有他脸上各种变来变去的函数曲线。在梦里,田多多那是一个急啊,“你别动你别动!你再动我就看不清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疯狂地在上面演算着,想要求出沈安洛脸上函数曲线的几何公式,但每次,她都快要算出来的时候,沈安洛脸上的曲线“啪”的一下,又变了。田多多又气又急,耳边还隐隐约约传来下课铃的声音,田多多把脚一蹬,在梦里也不忘骂人。
“快算出来了,快了快了!再给我一分钟!”就在这个时候,沈安洛脸上的曲线又变了!田多多一抬头,一个巨大的爱心,“啊,是r=a(1-sinθ)!”这个田多多知道,算都不用算!但沈安洛脸上的那个图像突然开始越变越大,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活了一般,朝田多多扑来。
“啊!”田多多一声尖叫,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揉揉被磕疼的额头,田多多一看时间,啊已经九点半了!“靠,原来刚才是闹钟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下课铃声!”田多多赶紧从地上弹起来,冲进卫生间开始军事洗漱模式。
今天是田多多的super day。从两个月前,田多多就开始为今天的面试做准备。先是参加学校career center的筛选,从四百多人里面选出四五十个人,然后是更残酷的第二轮面试,差不多只有5到10人左右才能顺利入围。而这些人会进入最后一轮面试,也就是“super day”。
super day一般在纽约的投行总部,最终被录取的比率不会超过一半,有些人能当场拿到offer,也有人要回去等消息,但一般都会在48小时内得到消息。
匆匆穿上琦姐借她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田多多完全不顾自己的脚上是一双硬邦邦的皮鞋,就疯狂往外冲。
在纽约的街道上,经常能看到穿着leggings,运动bra跑步的人,无论布鲁克林,还是曼哈顿,只要有道路,就一定有跑步的人。
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步早已过时,如今新兴的潮流是“户外跑”。必须要露天,必须要众目睽睽,必须要穿梭并且超越各种车流和人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会到自己与这座城市之间的“互动”。
而今天早晨,纽约曼哈顿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穿着不太合脚的皮鞋,一身正装打扮的中国女孩,正夺命狂奔。
等田多多跑到公司大楼下面的时候,离面试开始还有10分钟的时间。明明是寒冷的初冬,她已经跑得热到脱下西装外套,把它搭在胳膊肘上,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衬衫,但一点不觉得冷,还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十分钟的时间,等电梯,上楼,时间也蛮紧张了。田多多边想边急切地穿过大堂里的透明旋转门,大跨步向前走去,步子虎虎生风。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斜对面,大概十点钟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方也一副很急的样子。“哐”的一下,田多多躲闪不及,两人迎面撞上。
更悲惨的是,对方的手上正拿着一杯美式咖啡,这下好了,一撞全洒在了田多多的身上。“啊!”田多多下意识发出惨烈的尖叫,立马拿手疯狂抖动身上的衬衫,但没用,已经染上了一大块棕色的咖啡渍。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也很慌,边道歉边掏出身上的手帕帮田多多擦拭。
“说对不起有用吗!”田多多抬头,对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帅哥,但脸不是重点,田多多一眼就看到他的身上也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田多多当机立断,“你!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给我穿!”虽然男式衬衫偏大,但打个结还是可以凑合穿,再怎么样,都要比胸前一大片咖啡渍的衣服好。
“啊?”对方整个人一愣,“你是认真的吗?”
“对!立刻马上!我要来不及了!”田多多没空跟他废话,边说边把他往厕所方向拽。
“喂喂喂,”对方显然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你要干嘛?你穿我的衬衫那我怎么办?”
“你?”
“哦,你也穿不上我的衣服,那你就光着身子在厕所隔间躲一会,等我面试完了再把衣服还你。”
“啊?”
Ryan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田多多拽到了男厕的门口, Ryan185的个子,而田多多只有165,差了一整个头,按理说,两人的身高,力量差距都很悬殊,但田多多凶猛又矫健,脚底像安了弹簧一般,“啪”的一垫,魔爪直接往Ryan的领口伸去。
“等等等等,你干嘛!”这接二连三的状况吓得Ryan缓不过神来,他睁着惊恐的眼睛盯着田多多,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护自己的前胸。
“啪”的一下,他的手又被田多多猛地拍掉,“晚点再跟你解释,真的真的没时间了,你先光着身子进男厕所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田多多的手指麻利无比,不消几秒钟的工夫,衬衫上的整排扣子就已经被她悉数解开,她大力一抽,Ryan的上半身就彻底裸了。
“诶诶诶……”他还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田多多就已经闪进了隔壁的女厕所。
大楼一层的洗手间门口,向来是整幢楼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此时此刻,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无不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偷偷打量Ryan,“这是什么情况?行为艺术表演吗?还是在洗手间偷情被抓了?”“不过这男的身材不错啊,啧啧啧,这腹肌可以可以。”“但身材可以也不是这么秀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共场所,真以为自己是porn star?”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心里的腹诽却震耳欲聋,Ryan脸皮发红,实在不好意思再杵在厕所门口,只好转身先躲了进去。
“啊!“他一进去,又引起了一阵骚乱。
“抱歉抱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连连摆手,硬着头皮躲进了隔间。
不是说亚洲女孩都内向,羞涩,温柔吗?为什么他碰到的亚洲女生这么凶猛,大力,剽悍?
Why? Why?Why? Ryan郁闷地坐在马桶上,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吹过,他的身上汗毛集体起立,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块正在被风干的腊肉,还是臭风。
而隔壁的田多多呢,已经麻溜儿地换上了Ryan的衬衫,还是有点大,那就给拖出来的下摆打个结,至于脏衬衫,已经被她团成一团塞进了随身的包里。
三十秒暴风搞定一切,她吭哧吭哧就上了楼。
一切有惊无险,田多多成功赶上了面试,临场的表现也算出色。等到最后一个环节的时候,坐她斜对面的女面试官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田小姐,你身上穿的是男士衬衫吧?”
田多多的心一沉,还是被发现了,“是”。她诚恳回答,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毕竟其他人的打扮都是这么端庄得体,只有她,格格不入。
“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故意做出这样的打扮,故意弱化自己的性别,借此来表达自己某些关于平权的观念呢?”
没想到面试官会做出这样的过度解读,这个时候,田多多大可顺着她说下去,洋洋洒洒表达一番观念,这样她立马就能从一众面试者之中脱颖而出。
“还真不是,”但田多多并没有这么做,她依然很诚实地作答,“刚才在楼下,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男士,他手里的咖啡全部洒在了我的身上,迫于情急,我只好换了他身上的衣服。这身打扮真的不是刻意为之,也没有存心在弱化自己的性别。”
“但对于您刚才的说法,我是这么觉得的,性别差异本就存在,不需要刻意去弱化,当然,更不用刻意去突出。在我们这一行,确实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自己能够做成一些事,是因为自己是女的,是因为自己漂亮。但其实不是的,性别和外貌绝对不是一种手段和资本……”
在场的面试官都不由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不仅为她的观点,更为她的坦诚。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田多多那里的面试才过了不到半小时,Ryan这里却感觉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
“这里有没有一位光着上身的男士?”突然之间,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Ryan如蒙大赦,立马打开了隔间的门,“这里这里!”
是一个陌生男人,他朝Ryan递来一件衣服,“刚才有位亚洲女孩拜托我把这个带进来给你。”
“谢谢。”Ryan接过衣服,却发现有一张便签掉在了地上,他捡起,上面有几行字,“Hey,刚才我要赶着去一个面试,情急之下只好扒了你的衣服,也没空跟你解释太多。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的面试还是顺利结束了,谢谢你的衣服哈,不过鉴于我的衣服本来就是你弄脏的,现在我们算扯平了。”
“对了,我建议你一会出去跑几圈,散散身上的臭味!”
便签的最后,田多多还写了一行小字,并且在后面画了一坨屎。
哈哈哈哈。Ryan觉得有点好笑,刚才的郁闷也一散而光,他竟然觉得,这个女孩直接得还有点可爱呢。
等Ryan换好衣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已经完全看不到田多多的身影了。
她早就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Ryan的心里突然有点失落,还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