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宁宣揉了揉眼睛,从床上支起身。
三更半夜,孙缈又像个妖怪似的坐在床头,双眼亮晶晶的,说她改变主意了,觉得应该阻止程风公开郭旭和晏洁的事。态度转变得太快,让宁宣一时有点恍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如想想怎么阻止那个疤脸狗仔。”
“可是怎么阻止?”
“你去求他呀。”
孙缈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什么,既然他那么喜欢你,你就牺牲一点嘛。”
宁宣回以两道冷硬的目光。
“干吗?”孙缈满不在乎地瞪回去,“是你问我怎么办,我就想办法嘛。”
她挨着宁宣坐着,双手托腮想了想,开始喃喃自语:“利诱不行,只能威逼。不过那人骨头硬得很,大概行不通,看来只能找人办了他。他跟了这么久,肯定憋了好几个大招,下手之前还得先弄清楚他都掌握了哪些东西。”
她说得太过平淡,太过冷静,以至于宁宣忍不住怀疑,她说不定真的就是这么打算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孙缈说,“要不你说怎么办? ”
不管真假,宁宣只能认输。“算了。我来想办法。”
“那就给他打电话吧。现在就打。”
孙缈适时递上宁宣的手机,一边龇牙咧嘴地笑着。
原来一直攥着手机,在这里等着我呢。宁宣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接过手机。准备拨出电话的时候,她停下来,有些顾虑地回头瞧了瞧。果然,这家伙正伸长脖子,美滋滋地等着,像个等着看动画片的小孩。
“你先出去。”
“干吗?有什么话不能当我的面说?”
宁宣没理会孙缈的絮叨,起身把她撵了出去。
手机嘟嘟响过五六遍,程风才接了电话。
“真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呢。”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含糊不清,“不过我正睡觉呢,有事明天再说。”
电话挂断了。宁宣愣了一下,马上重拨。
“你这人!”程风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都说了正睡觉呢。不方便!懂不懂?”
“我就说两句。”趁着他没挂电话,宁宣管自己说,“要是旁边有什么女人,你就去卫生间打电话。”
“什么女人?哪来的女人!”程风怒气冲冲。
“好吧,不管有没有吧。我只想……”
“什么叫不管有没有?”程风嚷嚷起来,“没有!”
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为了早点切入正题,宁宣赶紧道歉,平息他的火气。
“说吧,什么事?”
“我只想……我希望,不,恳求……想恳求你做一件小事。”
可能是刚刚道了歉,宁宣发觉自己的声音一下没了气势,连原本准备好的措辞都七零八碎的。“做一件你很少做但却值得去做的事。”
“……不会是做爱吧?”
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宁宣一把抓住手机,冲里面大吼:“是做件好事!做个好人!”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咂嘴声,程风大概是把手机举得远远的,躲避宁宣震耳欲聋的吼声。
“还不是你!说什么女人,我就想起来我好久……”
“可以了。我明白了。抱歉。谢谢。”
宁宣冷静地截住他的话头。她清了清喉咙,转换语气,尽量简洁地说了对他的恳求。
“不行。”程风直截了当地拒绝。
“对你来说这只是一条新闻。可你知不知道叶尧有多么不容易才……”
“不关我的事。”
“你就当放过一个孩子。他才五岁,你有没有想过他以后要怎么办?这些日子,你对那孩子都是虚情假意吗?”
程风只是笑笑。“别拿孩子要挟我。没用。要我说,早点知道更好,反正早晚得知道。这就是人生啊,躲无可躲的人生。这个世界可不会因为你无辜就放你一马。”
“扯什么人生、世界,不就是你不放过他?你就不会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程风听起来气定神闲,接着开始侃侃而谈,“我要说的都是事实。叶尧又不是小孩,他想骗自己,别人就得配合?要我说,不管动机是什么,欺骗就是欺骗。真相才是好东西,虽然一开始会让人痛苦,但最终会给人自由。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要知道,人生所有值得去做的事,都必然伴随着痛苦。你说是吧?”
“相当深刻。谢谢你关于人生的精彩策论。真是让你受累了。”
程风哈哈一笑。“挖苦我没什么用。”
“那当然。”宁宣也笑了笑,完全是冷笑,“人要是没了良心这种负担,怎么还会怕挖苦?挖苦不过是弱者的反击,连挠痒都够不上。”
“相当深刻。也谢谢你的精彩策论。挂了。”
“等一下!”
宁宣深吸一口气,迅速把准备好的说辞筛选了一遍。一一否决之后,又把那口气原样吐出来。精疲力竭。最后,她决定直说:“怎样才能让你别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哈!你认定了我是来勒索的?”
“要不呢?”
程风哼了一声,笑起来。“那好呀。你现在过来,陪我一晚,我就答应你。”
耳朵里呼呼往外冒气。是怒火。宁宣小心翼翼地呼吸,免得一时冲动摔了手机。
“不好受吧?”
程风笑得更从容了,“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好了,不跟你说了,为了弥补被你伤害的内心,我要叫份外卖享受一下。”
宁宣还不死心,握着手机,无奈地等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电话没挂,程风似乎也在等她先挂。
“还想干吗?等我的外卖上门?大半夜的,你以为是什么外卖?要我明说吗?”
宁宣狠狠掐断电话。
屏幕背光熄灭后,她重新躺下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凌晨四点,她又爬起来,给程风发了条消息:“你就不会鄙视自己吗?”发完之后,心里忽然舒坦多了,很快就睡着了。中午时分醒来,她收到了两个字:“不会。”
她马上又发了一条:“不会比以前的自己更让你鄙视吗?”
片刻之后,收到回复:“关你屁事。”
她继续发:“你觉得自己能找到更好的人生吗?”接着又补了一句:“不会是当狗仔揭发别人偷情吧?”
这一次,他没有回复。宁宣等了许久,拿起手机又放下,继而跳下床换衣服。打电话是没有用的。她决定直接上门找他。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你。到底想干吗?”
宁宣足足敲了五分钟,程风才来开门,一边埋怨,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没回我的消息。我等得不耐烦,只能上门来问你。”
“看不出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我现在很累,不想跟你谈人生,只想吃饭喝酒然后睡觉。”
程风说着准备关门,宁宣伸手到门缝里,拦了下来。
“我请你吃饭喝酒吧。”
“这么好?”程风一下开心起来,“还有睡觉呢,不如一道请了?”
宁宣权当没听到,微笑着看着他。“走吧。”
两人去了草房地铁站旁边的一家烤串店。
程风选的地方,看样子他常来。刷成黑色的墙壁,露出管线的天花板,一排排炭火烧烤炉,加上桌上的各种金属工具,看起来不像餐馆,倒像是做鞋子的工厂。到处闹哄哄的,放着音量过大的哥特摇滚,顾客和服务员都扯着嗓门说话。宁宣在桌边坐下来,才明白程风为什么要来这里。太吵了,根本没法说话,只能一门心思吃东西。
程风果然也是来吃东西的。点的烤串比旁边那桌坐着四个男人的还多。和北京大多数不把顾客放在眼里的餐馆一样,还没吃完,服务员就来要求买单。加上啤酒一共五百八十元。还真不少,这个家伙趁火打劫吧?但宁宣没说什么,拿出手机。
“只收现金。”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说。
宁宣没带钱。自从有了手机支付,她出门已经没有带现金的习惯。她看一眼程风。程风压根没留意,正透过旁边的仿工厂铁栅窗户,望着隔壁的卡座。一个穿粉色风衣的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正在低头吃面。即便从这里只能看到半个侧脸,也看得出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
宁宣敲了敲桌子,程风才回过神。
“你带钱了吗?先借我。”
“还请我吃饭呢,连钱都没带。”
程风举着羊肉串嘟囔着,一边掏出钱包。打发走服务员,他从竹签上咬下一块羊肉,又转头看一眼那个女孩。
“吃你的烤肉吧。都一把年纪了,别恶心别人了。”
“什么嘛。我是看……”
程风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看着宁宣嘿嘿笑起来。“吃醋了?”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对此,宁宣照例只当没听见。
从烤串店出来后,宁宣去旁边的自助银行取钱,程风在外面等她。正值午饭时间,取款机前排起长队,宁宣花了不少时间。取了钱出来时,程风已经不见了。
不会跑了吧。她慌忙四下张望,看见程风站在广场边的行道树下,正跟一个女孩说话。粉色风衣,扎着长马尾,显然就是刚才在烤串店的那个女孩。
这个家伙还真去搭讪了。猥琐!要不是有事求他,宁宣真想立刻一走了之。看他那副德行,这时候过去找他也不合适。她握着刚取来的几张百元新钞,远远站在广场一角,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孩转身走开了。程风看着她的背影,原地站了片刻,然后穿过广场走回来。大概是被女孩拒绝了。宁宣暗自幸灾乐祸。
“就知道你又误会了。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一见宁宣看他的眼神,程风无奈地叹口气。宁宣扬了扬眉毛,挂出“你不用解释”的笑容,一边从手里数了六张钞票递给他。
“还你。”
“六百?不应该还一千二吗?说请我吃饭,结果让我付钱。”
“想得美。”
程风难得没有还嘴,抖了抖崭新的纸钞,抬头望向广场另一头,神情有些黯然。那个穿粉色风衣的女孩还在那里,正跟一个戴眼镜、二十八九岁的男子说话。过了片刻,那男子搂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往旁边的小区走。样子很亲密,只是女孩看起来有点害羞。
“先借我。”
宁宣还没反应过来,程风已经一把夺走她手里剩下的钱跑了。一抬头,他已经追上粉色风衣女孩,熟稔地搂过她的肩膀,把她拦到身后。戴眼镜的男人似乎心有不甘,跟程风争吵了几句,但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落荒而逃。
程风把什么东西塞给那个女孩,对她说着什么。女孩一直低着头,不时点头。程风推着她的肩膀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后座,又探头到副驾驶座对司机说了什么。最后,他挥了挥手,出租车带着女孩离开了。
宁宣远远看着这一切,一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认识她?”
等程风慢悠悠走回来,宁宣问。程风没回答,望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
“刚才多少钱?只能下次还你了,我把钱包里的现金都给她了。”
“她是什么人?”
“叫园园,十九岁,在杭州读大一,家在江西九江星子镇,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程风一口气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如果她没骗我的话。”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程风厌倦地摇摇头,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指。“五百。她刚才跟我说,只要五百,她就跟我走。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就这样当街兜售自己,要价才五百。难以置信吧?”
的确难以置信。听起来更像玩仙人跳的骗子。但程风也不是会轻易听信这种话的人。
“只能宁信其有了。”
程风略带自嘲地说,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刚才在店里,我看见她在数钱包里的钱,加上毛票一共四十二块。然后她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冷面,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看我一个人,就问我要不要买她。”
程风自然不信,把她盘问了一番。她说她被旁边那个商住小区里的假经纪公司骗过来,说是签约当歌手,反而被骗了三千块钱,没钱买火车票回杭州。
“怎么不打个电话跟同学朋友借?跟爸妈要?”
程风问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嘲弄。女孩解释说,之前为了凑那三千块钱,她已经把同学朋友都借遍了,没脸再向他们求助;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程风当然还是没信她,把她打发走了。
“不过,我不买,总有人买。十九岁啊,半大的孩子。”
程风没说完,只是深深叹口气,“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算了,管它真的假的,就当交了同情税。”
“看不出,你的良心还在呢。”宁宣没有放过这个挖苦他的机会。
“在这里呀。”程风笑着拍了拍胸口,“几百块钱的良心,我还施舍得起。”
宁宣望着他。
“十九岁的孩子,你宁信其有。五岁的孩子,你却要跟他说什么躲无可躲的人生,什么这世界不会因为他无辜就放他一马?”
透过木栅栏和悬铃木树丛,可以望见院子里开始泛绿的草坪。草坪中央的广玉兰树上,开满了硕大的白色花朵。晴朗的傍晚,夕阳余晖斜斜地照进草坪。
“大老远的,你就为了让我来看这个?”程风懒洋洋地靠着长椅,打了个哈欠。
“晏洁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土豆才九个月大。”
宁宣望着安静的院子。微风吹过,树下的秋千轻轻晃起来。“她对我说的是,她丈夫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又不肯去鉴定。我问她,她说孩子肯定是他的,她想去鉴定,让事情有个结果。我知道她没有骗我。不如说,她是通过跟我诉说,好让自己坚信不疑。”
宁宣转头看着程风。“你有没有真正渴望过什么?”
“有啊。”
程风避开她的视线,目光投向院子中央的广玉兰树,“以前我还以为,只要真的很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能得到。自我感动的人,总觉得别人要是不感动,简直就不是人。对吧?”
“我不是为了感动你。”
宁宣低下头,沉默片刻,手指抚过薄牛仔裤下的膝盖。“当你真正渴望什么东西,感觉就像刚刚断了一条腿。因为太痛了,你会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在了,只剩那条断腿。好像你能站着不是靠剩下那条腿,而是靠已经不在的那条腿。你没法相信那条腿早就不在了,因为疼痛的感觉太真实了。然后你会骗自己,说那条腿其实还在。”
“听不懂。我没断过腿。”
程风声音冷淡,鞋子蹭过碎石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宁宣只是看着自己的膝盖。“自欺是一条极其孤独的路,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连自己也不例外。她找我只是因为她太孤独了。她想有个人来说服她,帮她和自己达成妥协,说她不必坚持非要去鉴定。可你知道我是怎么跟她说的吗?”
程风略微侧过头。
“逃避是没有用的。”
宁宣双手握住膝盖,握得太紧,手背上的骨节微微发白,“我是这样对她说的。逃避没用,一个心理医生自然会这么说。可我明明知道,这世界就是靠那么多谎言才勉强维持运转的。与其让她去面对无法承受的真相,不如让她选择一些可以让生活容易一点的谎言。我本应该说服她选择后一种的。”
眼泪从下巴坠下,打在手背上。宁宣抬起头,仰望悬铃木枝叶间的狭小天空,等待眼泪慢慢挥发。
程风依旧望着那株广玉兰树,一言不发。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一朵朵广玉兰不时飘落在草坪上。两人默然坐着,就这样坐了很久。
胳膊猛地被拽了一下。宁宣转过头的时候,已经被程风拉到一株粗壮的悬铃木背后。程风歪了歪下巴,朝草坪那边示意。只见土豆穿过草坪,朝树下的秋千跑去。叶尧迈下后门的台阶,跟在后面。两人都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似乎刚刚做了户外运动回来。
土豆坐上秋千,央求叶尧推他。秋千吱吱嘎嘎荡起来。土豆开心地笑着,不停喊着“再高一点”。叶尧一边说着“不行,够高了”,一边使劲推,笑声爽朗。
宁宣屏气敛息地贴着树干,静静看着。尽管看不见叶尧的脸,但她知道他脸上的笑容一定清澈见底,看土豆的眼神里没有犹豫,也没有阴翳。
回头时,程风已经转身走了。宁宣赶紧追上去。两人走出别墅区,沿着郊区空荡荡的马路往前走。程风走得飞快,宁宣半跑着才勉强没有被甩掉。
“你给他买的尤克里里,他一直当宝贝,现在已经会弹《柠檬树》了。”
“什么尤克里里?我只记得他糊了我一脸冰激凌。”
程风愤愤然说着,脚步却慢了下来。宁宣赶上去,和他并排走。
“从你遇到他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其实你自己也在犹豫,是吧?”
“怎么可能?我是在等时机,爆料也得避开新闻撞车,你不懂。”
路口亮起红灯。两人在斑马线前面停下脚步。
“对土豆,你就没有一点同情?”
对宁宣的问话,程风只是哼了一声。信号灯变绿了,但他没有迈步。天色开始暗下来,路口没有车,周围也不见一个人。
“看到那孩子,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孩子。”
听见自己的声音,宁宣才意识到把话说出口了。程风转过头。“我的孩子在这世上只活了十六天。小到连想不想活下去都没法去想。”
宁宣看着闪烁的绿灯,缓缓深呼吸,转头面对程风。“我常常觉得,不只是死,出生也是一件残酷的事。”
起风了。冷风吹过空荡荡的路口。
“是吧?”
她抱起胳膊,忍住眼泪,冲程风笑了笑,“一出生,就得面对那么多没法选择的东西。也不是有人生了你,就一定有人爱你。想要很多很多爱,却不知道能给自己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像土豆。”
闪烁的绿灯熄灭了,红灯亮起。两人静静站着。风贴着地面吹过,带走枯叶和尘土。
“幸好,还有人愿意爱他。明知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忍下自己的痛苦,选择爱他。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点余地,让生活能够就这样继续下去。你怎么忍心……”
程风没听她说完就走了。
宁宣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亮着红灯的路口。他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像是要甩掉什么东西。宁宣低下头,等他走远。
“喂,走啦!”
走出十几米,程风扭头喊了一声,“又没车,傻等什么呀。”
宁宣抬起头。不远处,他在朝她微笑,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柔。她差点哭出来,愣了几秒才追上去。
“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程风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念叨着,“我真是够无聊的,没事跟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看那个马铃薯小土豆荡秋千?早知道不吃你的烤串,在家睡觉了。”
“你真的答应了?”
宁宣一下抓住他的胳膊,仿佛生怕一放开,他就会反悔不认账。
“干吗?放手。”程风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大步往前走。宁宣没放开,抓着他的胳膊紧跟着他。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你是个好人。”
“少来了!我比一个好人复杂多了。天天让人放过这个放过那个,你怎么不去入个什么教?”
“反正你答应了就行。”
“我说了吗?”
说着,程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答应你可以呀。我说过了,只要你陪我一晚……”
话没说完,胳膊就被宁宣用力掐了一下,他嗷地叫了一声。
“你这人!都不听我说完!我是说赔我一碗——热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