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诊所·第三章


文/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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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开车!”

孙缈推开刚拉开车门的宁宣,抢过钥匙。宁宣一犹疑,孙缈已经钻进驾驶座。

“快上车。”

孙缈砰地关上车门。引擎发出强劲的低吼声。宁宣刚坐进副驾驶座,跑车就猛地往前一蹿,差点撞上前面的水泥柱子。她伸手抓住扶手。

“你会开车吧?”

“开玩笑!我可是车神。”

孙缈敏捷地倒车、左转,驶向车库出口的甬道,“在林芝开了两年旅游大巴,每天沿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飙车呢。”

砰的一声响,车身震了一下。似乎是车尾撞到甬道墙壁了。

“天哪!”

“没事。”孙缈冲惊呼的宁宣咧嘴一笑,“就蹭了一下。车速太低,我不太习惯。”

“……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就是扣了一点分,听说得去上什么课。好麻烦,我才没空去。”

“那叫扣了一点?那是扣光了!”

但宁宣暂时无暇顾及,迅速扣上安全带,腾出一只手打电话。车开出地下车库,正午的阳光射入挡风玻璃,直刺双眼。孙缈猛踩油门驶入主路,熟练地在车流中腾挪穿梭。握着方向盘的她,目光透着罕见的专注和严肃。

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宁宣忍不住想象,此时此刻,站在楼顶的周诺正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朝虚空中跨出一步。为什么没有早点对可能出现的情绪反复做出预警?此前,周诺说她已经原谅丈夫、决定不离婚,可能恰恰是因为她已经死心断念。宁宣早该想到,彻底绝望的人反倒可以毫不费力地伪装出平静的样子。

耳边再次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嘟,嘟,嘟。宁宣听见自己的心脏也以同样的节奏击打肋骨。沉重,坚硬。胸骨一阵熟悉的剧痛。难道她要第三次经历那种懊悔?

会赶上的。她握着手机,竭力说服自己。这一次,她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

车转过路口,远远能望见围观的人群和闪烁着警灯的消防车。楼太高,宁宣在车里怎么仰头都看不到天台。

一阵急刹的声音。车子往旁边一歪,贴着马路牙子停了下来。比预期还早到了五分钟。孙缈一路猛踩油门,还连闯了几个红灯,宁宣没有阻止她。

“早上七点四十分,一个清洁工发现的。应该是大厦刚开门的时候,趁保安不注意溜进消防楼梯的。已经在楼顶待了四个小时。没穿外套,冻得厉害。”

穿着反光背心的年轻警察一边说,一边带着宁宣穿过顶楼的走廊。“谈判专家劝了很久,她才说想见你。她丈夫一直联系不上,家里又没别人……”

“孩子呢?”宁宣惊问。

“在医院。”

警察说,随即意识到宁宣误会了,又解释道:“孩子没事。她一出门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说孩子得了急病。急救医生到她家的时候,宝宝还在小床里睡觉,好端端的。”

走廊到了尽头。隔着玻璃门,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天台边缘的矮墙上。她缩着肩膀,薄薄的白色针织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准备好了?”

警察握着门把望向宁宣。宁宣点头。门随即打开,冷风迎面扑来。她察觉自己哆嗦了一下。

“宁宣,你骗人。”

周诺从矮墙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宣穿过天台,远远喊了一声。然后抬手示意她别过去,同时退了一步。“你是不是专门骗人为生?什么骨头断了可以再接上,什么原谅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什么人总有脆弱的时候背叛可能不是背叛!”

“骗子!”周诺声嘶力竭地大喊,“怎么原谅?我每天都很崩溃!”

“我知道。而且你还会继续崩溃半年。”

宁宣平静地说,克制住身体的轻微颤抖。

“没有意外的话,一年后你才不会觉得那么痛苦。但三年里你还会动摇,会反复,会故态复萌。在此期间,你至少要再崩溃三次,才会最终平静下来。每个人都是这样挺过来的,也一定会挺过去。”

周诺摇头。“我不行。我没办法原谅他。他毁了我一生,我那么信任他……我宁愿死!”

她再次嘶声喊叫,忽然转过身去。风吹得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矮墙上面只有尺余宽,她趔趄一步,才勉强保持平衡。

不要!

宁宣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不容易才聚敛起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她做不到。一个一直独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怎么可能说服任何人别去死?

她发觉自己只剩下乞求。

“你死了,孩子怎么办!”

周诺没有回头。“孩子?既然她不幸生为我的女儿,就只能这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又能怪谁?”

“靠,扯淡!”

孙缈从矮墙另一头喊了一声。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墙边。警察可能以为她是诊所的心理医生,才没有阻拦。周诺注意力都在宁宣身上,没有察觉。

孙缈忽然单手在矮墙一撑,纵身跳上去。天台一侧的消防员和警察齐声惊呼。只见她双脚稳稳落在平台上,身体也丝毫没有摇晃。

“什么狗屁命运!都是扯淡!骗鬼去吧!”

孙缈怒气冲冲,沿着平台大步走过来。周诺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一边喊着“别过来”,一边往后退。孙缈一直走到四五米外才停下来,冷眼瞧着她,接着抱起胳膊哆嗦了一下。

“哎,要跳赶紧吧。站在这里太他妈冷了。”

“闭嘴,孙缈!”

宁宣忍不住喊了一声。孙缈没理会,漫不经心地冲周诺笑了笑。

“喂,别紧张,找死而已嘛,没什么难的。想死的话,螺丝起子也能自杀。各种死法我都研究过。”

“你是谁?走开!”

“哦,我是心理医生,至少执业证书上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也是来跳楼的。照理说,当心理医生应该把救人这个欢天喜地、无耻虚伪的事业奉为毕生使命,可是一看你跳楼,我也特别想跳。其实我早该跳了。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学心理学吗?因为我不信什么狗屁命运,以为自己还有得救。因为我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妈!”

周诺瞧着她,表情混合着犹疑和敌意。

“我就是被心理学骗了。满怀希望去上大学,学了七年心理学,该听的道理全都听了,到头来却一点屁用都没有。狗屁心理学,都是骗人的。我就是他妈的一个骗子,每天重复说着一套自己压根就不相信的理论。”

孙缈慢慢摇了摇头,眺望远处灰白的冬日天空。“她死的时候,我刚满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知道我最恨她什么吗?是她没有抱着我一起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让我从小就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有谁会真的爱自己。虽然我说心理学是狗屁,但有个理论还真他妈的有道理。据说,一个人如果三岁以前没有得到足够的爱、足够的安全感,那么这一生都会活在无边无际的荒凉中。就像绝症,没得救。”

孙缈转过头,盯着周诺。“我的人生就是你女儿的未来。看看我,三十一岁,活得乱七八糟,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厌恶自己,厌恶别人,厌恶整个世界。一辈子挣扎在被最爱的人抛弃的孤独里,拼了命去寻找爱自己的人,又从不相信有谁会真的爱我。哪怕漂亮得像个妖精也没用。撑到现在一直没跳楼,简直是个奇迹。不过,不管跳没跳,我心里老早就在楼顶排队了。你真的想亲手把你女儿推进这样的命运里?”

周诺呜咽了一声,泪流满面。“可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着。我从十六岁就爱他,跟他在一起十几年,他毁了我的一切……”

“狗屁!谁是谁的一切?你把一个男人看成一切,就等于把你的人生变成赌博,有且只有一次的赌博。赢的概率几乎是零。输了,只能去死。干吗这么贬低自己?不就是一个你喜欢的男人吗?东西破得没法修,还知道扔了买新的呢。你又不是像我这样的心理残疾。不过,我看你虽然没残疾,却傻得冒泡,连我这种人都觉得烦。简直愚蠢透顶!”

周诺抬起头,讷讷地看着她。

“不是吗?能天真痴情成这样,肯定是从小被人呵护,用很多很多爱喂养长大的吧?”

孙缈说着,哼了一声,“明明身心健全,到头来却动不动就要死给别人看,可见头脑有多蠢,精神有多贫乏。完全是没带脑子,没穿铠甲,赤手空拳在这世界裸奔!一有什么事,除了要死要活、拿自己的命去拼,一点辙都没有。可是,命千真万确只有一条呢,死了一回就不能死第二回了。又不是玩游戏,挂了可以再去买点卡。”

周诺低头望着楼下,穿着单薄针织衫的身体在摇晃。看起来撑不了多久。宁宣焦急地用目光向孙缈示意。孙缈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看看楼下,那么多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人生的失败者,有各种各样的悲伤。谁没心碎过?是人总得心碎几回,要不都不好意思活着。就算要离婚,那又怎样?你不会真的蠢到连人是为自己而活的都不知道吧?”

周诺依旧呆呆望着楼下。孙缈一边慢慢挪动靠近她,一边继续说:

“不管你那个粉红色的世界有多美,一直在里面走啊走,走得太久,就会误以为这世上只有那一条路。出来看看,到处四通八达,想去哪儿都能去。不过要是爬上天台,就只剩跳楼一条路了。”

可能是察觉到什么,周诺忽然转过头。孙缈不由得停下来。此刻,两人相距不到两米。不过,如果周诺现在跳下去,就算孙缈跳起来伸手去抓,也不一定能够到她。周诺静静看着孙缈,眼里慢慢泛着某种温柔湿润的东西。那是母亲看着自己受伤的孩子的眼神。孙缈知道,自己只差一点就可以抓住她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现在这一刻——你还站在这里,没跳下去。而我母亲,三十一年前就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一颗眼泪从周诺眼角滚落。她迟疑地朝孙缈伸出手。动作那么轻,那么慢,小心翼翼的,仿佛要跳楼自杀的人是孙缈。


淡淡的暮色笼罩城市上空。前车亮起刹车灯,孙缈不情愿地踩下刹车。跑车的前保险杠差点撞上前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宣,却丝毫没有抗议的意思,无动于衷地靠着椅背。

“喂,你怎么了?”孙缈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什么。”

“骗谁呀。你自己照照后视镜。”

路口信号灯终于变成绿色,车流却被滞留的横向车流挡住去路,丝毫动弹不得。看来要堵上好一会儿。孙缈拉起手刹,滑下车窗玻璃,开始抽烟。

“你不像是那么容易失了方寸的人。宁宣,深刻之王,冷静得像月光下的铁轨。”

“什么呀这是?”

“大学时心理援助协会主席对你的评价。”

宁宣苦笑,转过脸去,望着窗外。昏暗的街灯下,人行道人来人往。喇叭声、冷风和汽车尾气,不断从敞开的车窗涌进来。夜晚的空气中有种熟悉的悲哀。

“我失败过两次。”她说。

孙缈捏着烟转过头。

“第二次是四年前。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空车离开的救护车。因为救护车不会带一具尸体回去。她是一个女演员。严重抑郁症。她丈夫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

“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沉默片刻,孙缈说。

宁宣摇头。“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无可推卸的责任。”

车流开始移动。孙缈掐灭烟头,踩下油门,灵巧地从两辆车之间穿过。

“好饿。晚上吃什么?”她说。

宁宣没有回答。

还有一次。她一整夜辗转反侧,一次次拿起手机拨号,又一次次在接通前掐断。最后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太晚了,明天再给他打电话。天亮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苏锐开车冲下了悬崖,就在她反复拨号又掐断的时候。而她打电话是想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

太晚了。

她以为还有明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犹豫,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跟他一起挥霍。太晚了。没有人愿意承认为时已晚,但有些事到头来终究会为时太晚。

余生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就像心底有一个深渊,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令她不堪折磨。

一个暮秋的深夜,她开车出了门。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到车从北五环驶上八达岭高速,她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她开车冲下了那座悬崖。

车飞出悬崖的瞬间,重力似乎消失了。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变得又轻又软。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真美妙。仿佛瞬间摆脱了这颗星球的束缚,也摆脱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

凌晨,她在某种野生动物的叫声中睁开眼睛。一只斑羚。小小的灰褐色身形,站在一块向阳的岩石上,透过山谷里薄薄的雾气望着她。那目光让宁宣觉得,它认得她。

“苏锐?”

斑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苏锐……”

她哭了。斑羚轻轻摇晃双耳,像在否定什么,又像在阻止什么。

一道车灯照进山谷。斑羚一下跃下岩石,钻进树林。消失在浓密树影里之前,它回头看了她一眼。温暖明亮的目光。透过薄雾和幽暗的光线,远远投向她。她知道,是苏锐来救她了。不会有错。他说过,只要她需要他,哪怕他已经魂飞魄散,也会把自己拼凑起来,回来找她。

从山谷里爬上来后,她打电话给徐幻。一个小时后,徐幻开车过来接她。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提,连她脸上蹭破的伤口都视若无睹。直到车经过居庸关。

“哇,流星!”

徐幻猛地踩下刹车,指着挡风玻璃一侧。宁宣抬起头,只看见一道微弱的白光消失于漆黑的山顶。

车在坡顶停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坐在昏暗的车里,望着山顶那边。静默的群山,像一群齐齐抬头的巨型夜行动物,在微明的天色中仰望苍穹。

“呃,我们是不是应该许个愿?”

许久,徐幻喃喃说。

那之后,宁宣没有再尝试自杀。虽然依然经常徘徊在心底那个深渊的边缘,但没有再把想法付诸行动。

不久,她从医院辞职,创办了“伤心诊所”。不做一般的心理治疗,也不把自己当做心理医生。她想做一些更现实的事。比如,在一切变得无可挽回之前,帮助一个人,改变一些事。——可是,她真的能行吗?


“喂,问你呢!”

肩膀被捅了一下。宁宣转过头。

“什么?”

“问你晚上吃什么。”

宁宣挪了挪身体,坐直了。“回家煮面。”

“不会吧。我现在就要饿死了。我们去吃火锅吧。”孙缈指向前面路边一家亮着招牌灯的四川火锅店。

“我吃不了辣的。”

“那就吃牛排汉堡。那里就有一家。”孙缈飞速指向马路另一侧。

只见一长排拥挤的招牌灯中,果然有牛排两个字。这都能发现,什么眼神哪!一旦要找吃的,孙缈就目光如炬,锐利如鹰隼。

“好吧。就吃那个。”横竖要屈服,宁宣决定趁早让步。

“你买单哦。我要吃双份的。”

“脸皮真厚哪。”

“别小气嘛。我明天就走了。”

孙缈咧嘴一笑,一边降低车速,目光扫视着路边。不远处的路边有车离开,一辆车亮起右转灯,似乎要去占据空出来的车位。孙缈立刻踩一脚油门,斜插过去,抢下车位。后车猛按喇叭抗议,她置若罔闻,喜滋滋地停车熄火,拉起手刹。然后满足地拍了拍双手,仿佛拍掉粘在手上的面粉。

宁宣忍俊不禁。像这样活到三十一岁,她依然像个孩子,没有在那个荒凉世界里毁灭自己。宁宣瞥着孙缈带着笑意的侧脸,心里涌起一种甜蜜的酸楚,伴随着昨天在地铁站前感到的失落。她不想让她离开。

孙缈拔下车钥匙随手扔给宁宣,一边推开车门,跨出腿。

“别走。”宁宣伸手抓住她。

“干吗?饿死了,快点。”

“我是说,留下来,别去大理了。”

宁宣发觉自己居然有点发窘。她松开孙缈的胳膊,羞怯地笑了笑。孙缈重新关上车门,上下打量着宁宣。

“你是说,跟你一起开非法诊所,专做劝退小三的营生?”

“这事丢人吗?再说也不是光做这个,还有很多其他的。”

“譬如?”

宁宣犹豫了一下,静静看着孙缈。“譬如挽回一个母亲,避免让一个孩子在荒凉世界里游荡。”

孙缈眼里闪过某种冰冷锐利的东西,转瞬即逝。随即,她嘿嘿一笑。“不会吧?连你也骗过了?我演得有这么逼真吗?”

假的吗?宁宣不禁有些动摇。

“当然是假的。都是我临时编的。我妈活着呢,你也见过。”

孙缈连连摆手,一副笑不可抑的样子,接着迅速转移话题:“虽然你们家的沙发很舒服,很吸引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去大理唱歌,或者去西藏开旅游车。”

“你要这样到处乱晃到什么时候?过点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当然不好。”

“你打算一辈子自暴自弃?”

“一语中的!自暴自弃、没法安稳就是我的人生主题。”

宁宣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就当暂时试一试?反正你现在也穷得哪儿都去不了。以后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我绝不拦你。”

“这样啊……”孙缈转了转眸子,似乎在掂量什么,“不过,我这人可没什么道德感,更没什么立场。说不定还会站到小三那边,跟原配作对呢。或者怂恿不想离婚的女人去离婚。”

宁宣微笑。“你不会的。慢慢地,你会发现有些事比你原来以为的更有意义。”

孙缈眯眼端详着宁宣,目光透着微妙的笑意。“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到了这把年纪,还没有变得愤世嫉俗。”

“我应该吗?”

“可不是。越是天真的人,越是容易变得愤世嫉俗。”

“谁天真了!”

“工资高吗?”

孙缈冷不丁问了一句。宁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当然不高。”她克制内心的狂喜,拿出一副冷淡的语气,“包吃住,但是不能天天吃牛排吃烧烤。”

“这么小气。”

“但是不用睡沙发。给你买张单人床,放我房间里。”

“再给我买件外套,买些内衣吧。”

孙缈说着,露出谄媚的笑容,隔着起球的毛衣扯了扯胸罩,“你的胸罩太小了,勒得我难受。”

“你穿的是我的内衣?”

宁宣难以置信。内衣这种东西也能穿别人的?

“你内衣那么多,满满一抽屉,少一件不少啦。”

“问题是在这里吗?”

“不然呢?”孙缈露出由衷的困惑。

算了,完全是鸡同鸭讲。宁宣再次在心里认输。这个家伙身上属于女人的那些纤细神经,早就全都断光光了。仅剩的那些神经,恐怕一根根都有手指那么粗。

“吃完饭去商场给你买一打。以后不许再穿我的内衣。”

“谁想穿!那么小,又不舒服。”

这一次,宁宣没有回击,而是疲惫地开门下车。跟这个家伙说话太劳神费力了,她至少得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阿禾
阿禾  @陆禾姑娘
写小说的,生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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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阿轲
两个人的性格不完全相反,但也不同,很有意思。很喜欢徐缈。感觉自己贫瘠的童年得到了共鸣。只是没有她的率性和美貌。
根号三
谁没心碎过?是人总得心碎几回,要不都不好意思活着。
徒劳的青春
喜欢许缈的随性,率真,不羁。
又来个许缈!!拜托尊重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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