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诊所·第十七章


文/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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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是天生歹毒。”

孙缈喃喃说着,放下按在眼睛上的双手,“就跟那个不顾一切非要生下我的人一样。一个神经质的女人,天真又放肆,极端又刚烈,不能爱毋宁死那种。我再怎么想为她辩解,都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一个疯子。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

“猜的?”

宁宣不解。这种事也能靠猜?

“那之后我就有意放纵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完全任性妄为,就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

“遗传呀。”

什么嘛。宁宣皱了皱眉,不由得笑了。孙缈也笑了,慢慢平静下来。

“我常常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怀疑,没有非要把真相挖出来,那该多好。至少有个多少还算正常的家,所谓痛苦也不过是父亲太过冷漠,母亲太过严厉,家里冷得像冰箱。跟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痛苦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缈沉默片刻,又摇摇头,“可是真相就是真相,我没办法装聋作哑。非要说的话,知道还是比不知道要好,哪怕明知会后悔。人就是这样,只能一个劲地往前走,一条道走到黑,停不下来,也没法回头,直到……”

直到死心为止。

宁宣伸出手,放在孙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不想回去?”

孙缈摇头。“回去也只是为了我自己。又能有什么用?让她再咬我一次,再发一次狂?她好不容易才好了点,四年前出院回家乡了。”

阳台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两人坐在餐桌旁眺望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晴朗的夜晚,没有云,夜空透出清澈的深蓝色。

“土豆长大以后,是不是也会走我走过的路?”孙缈喃喃自语。

不会。不一样。宁宣本能地晃了晃脑袋。可是她怎么知道?如果他也像孙缈那样长大,她凭什么确信他不会?

沙发那边传来一阵铃声。

是孙缈的手机。她走过去,把手机放到耳边,吼了声“打错了”,挂断电话。手机立刻又响了,一直响个不停。

“哎呀,好吵。”宁宣故意厌烦地说,“谁呀?”

孙缈斜了她一眼,接了电话。

“说了打错了。这里没保姆,人贩子倒有一个,是不是正合适?”

“你觉得呢?现在后悔了吧?”

孙缈冲手机嚷嚷着。不用说,肯定是叶尧打来的。宁宣假装没听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还送上门了。行呀,你等着,别想跑!”

孙缈挂了电话,急匆匆往门外走。宁宣赶忙扔下碗筷,从厨房探头出来,喊了声“等一下”。

“别告诉他。”她说。

孙缈只略微一愣,没说什么,关上门走了。


叶尧坐在车里,透过敞开的车窗,远远望着她走过去。

孙缈本以为自己会径直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结果只是慢吞吞走到车窗前。他在朝她微笑,笑容疲惫得令人不忍。孙缈撇开视线,靠近车窗,一手搭着车顶。

“好了,说吧。”

“嗯?”

“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是,呃,也不是……”

“那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对不起。”

孙缈满意地点头。“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再找我当保姆的话,小心我把孩子拐走。”

“我不是来找保姆的。”

“那是干吗来了?”

叶尧抿了抿嘴唇,手指握紧方向盘又松开。“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讲不了你那些童话故事。”

“想出什么结果了?”

叶尧没说话,抬手朝副驾驶座示意了一下。

孙缈没有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叶尧耐心地望着她,像在祈祷着什么。孙缈犹豫了一下,绕过车头,开门上车。

车往东驶入京密路,接着转上机场高速,一路向北。天渐渐暗下来,越往北,城市的灯火越稀疏。将尽未尽的暮色中,路两旁的白杨树干微微泛白。

一路上,叶尧都没有开口,只是专心开车。孙缈本想问他要去哪里,见他一脸严峻地盯着挡风玻璃前方,就没有打扰他。车总会停下来,到时就知道了。

驶过温榆河后,叶尧下了高速,沿着河边的马路继续向北。路左侧是狭长的河岸公园,右侧闪过一个又一个住宅区,大部分是联排别墅,带电网的围栏连绵不断。继续开了十多分钟后,车在一片灯光暗淡的住宅区外停下来。叶尧关了引擎和车灯。

四周空寂,没有风,耳边只有引擎冷却下来的轻微咔嗒声。叶尧透过挡风玻璃静静望着前面。孙缈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靠近围栏有一座三层独栋别墅,一楼被包围四周的矮树丛挡住了,二楼的窗户亮着灯。

“那是郭旭家。”

叶尧避开孙缈惊讶的目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差不多有四年了,我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开车来这里坐一会儿。”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品尝某种说不出的微妙味道。他说,他常常想象着去那里敲门,说出一句话,然后微笑看着他们温馨平静的生活就此终结。野蛮地同归于尽。

“可我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方式。”叶尧说。

是啊,这世上不是只有复仇这条不归路。孙缈点头。

“所以,其实你确定土豆……”

“我什么都不确定。”

叶尧打断她,“宁宣一直不相信,那种事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更重要的是其他一些事。比如看见孩子笑着朝你跑来的时候,能毫不犹豫地抱起他,而不是不由自主地往后躲。说起来都是小事,却很现实,也很困难。棘手的都是一些小事,总是小事。”

“你认为一个人坐在这个地方,可以帮你解决那些小事?”

叶尧自嘲地笑了笑,目视前方,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他也是很久以后才发现的,恨这种东西很坚硬,就像冻土层,时间越久越难击碎。独自一人埋在里面,只会越埋越深,毫无生路。

“所以,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做了一件事。我去见郭旭了。”

孙缈转过头。

“他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叶尧像在回答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叶尧是以电影投资人的身份跟郭旭见面的。

电影的事是几个月前就开始谈的,算不上刻意谋划,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巧合。只不过,当初在制片人那里看到几个主角人选,叶尧发现郭旭刚好也在其中,就有意给了一点带倾向性的建议。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隐隐想抓住什么机会。郭旭顺利成为主角后,叶尧跟他碰过几次面,都是在公开场合,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只是没有单独聊过。

昨天第一次单独见面,叶尧主动提起自己妻子也曾是演员,说了她的名字,然后等着看郭旭的反应。

叶尧是刻意选了时机的。一直等到彼此熟悉起来,开始互相开玩笑的时候,趁着郭旭开怀大笑,一把抓住他毫无戒备的心。

如他所料,郭旭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对叶尧来说,那也算是一种隐晦的复仇了。不过郭旭毕竟是演员,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至少表面上镇定了。

“幸好。”叶尧靠着椅背,无声无息地笑了笑,“要不他那么慌乱,我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那样的话,就超出我的演技范围了。”

“他没怀疑吗?”孙缈问,“你忽然来找他,又这么说。”

叶尧说,这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一开始郭旭看起来很矛盾,大概一面觉得叶尧不可能知道他和晏洁的事,要不叶尧早该找上门了,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揣摩着叶尧是不是在试探他。就这样一直摇摆不定,破绽百出。

叶尧只管装作没看见,一心一意扮演一个一无所知的丈夫,就像这些年他一直对外扮演的。他确信自己演得足够逼真,因为郭旭很快就冷静下来,判定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也是在演戏。”

对孙缈的问题,叶尧笑着摇摇头。“他那人表情丰富,感情外露,什么都在脸上。做演员恐怕只能是偶像派,演谁都是他自己那种。”

说着,叶尧垂下视线,神情黯淡下来。他专注地盯着方向盘,像在研究上面的某个按钮,过了片刻才犹豫地开口,“所以,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晏洁,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她。

表面上,郭旭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和晏洁合作过几次,不算很熟。说她没有一般女演员那种做作,跟她聊天很自在,彼此相处愉快。但他的眼神骗不过叶尧,尤其是说到晏洁的死,他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了,让叶尧不由得反过来安慰他。

接着,情况渐渐开始脱离叶尧最初的想象。彼此聊得越多,叶尧心里越是混乱。尽管心里很抗拒,但他不得不承认,郭旭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混蛋,反倒让他挺有好感的。一个笨拙的演员,身上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脆弱与天真,不知道怎么体面地撒谎,也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悲伤。

那样的人让人根本恨不起来。

看着郭旭一边按着眼角强忍着眼泪,一边道歉,说自己只是容易感伤,让他别在意的时候,叶尧忽然想到,也许那就是他能吸引晏洁的地方。其中包含某种郭旭拥有而他不拥有的东西。

“你找他就是为了这个?”孙缈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不是。”叶尧脱口而出,随即又迟疑了一下,“可能也是吧,我也说不清。”

但他没有嫉妒,反倒很平静。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喜欢这样跟郭旭面对面,坐在那里谈论晏洁。就好像过去这些年,所有那些复杂纠缠的问题,最终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坐在他面前,忽然间变得简单明了起来。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人。

叶尧也发现了,郭旭也喜欢跟他谈论晏洁。他说想多了解在片场演戏的晏洁,让郭旭随便说点他有印象的事,他也没有回避。一开始可能还有点戒心,说话很谨慎,慢慢地就放松下来,说了很多,相当坦诚。看得出,对晏洁的死,他也一直不能释怀。可能是晏洁单方面提出要分手,他很久才接受这件事,后来又听说了她的死。而她要分手,恐怕是因为发现自己怀孕了。如今,把自己所知的那个她,作为记忆分享给另一个爱她的人,对郭旭来说似乎是一种获得解脱的方式。

“孩子的事,他就没有怀疑过?”孙缈犹豫了一下,问道。

叶尧摇摇头。“可能晏洁明确跟他说了孩子不是他的,并以此为理由分手吧。而且,他也不是会考虑这些事的那种人。”

“会有那种人吗?”

叶尧宽容地笑了笑。“怎么说呢,光是烦恼他自己的事就已经让他累得够呛了。”

他也发现了,郭旭和晏洁一样,都是本身不适合当演员的那种人。

别人是用演技来演戏,演戏就是脱离自己去扮演另外一个人。晏洁却是用真实的自己来演戏,而她有且仅有一个自己,要演得逼真,只能真的成为另一个人。来来去去,最后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就像缺少了一道稳固的防火墙。每个演员,乃至每个人,都有一堵墙,用来隔离虚幻和现实。而她的那堵墙上满是裂缝。

那些裂缝也是她身上他永远无法了解无法触及的部分。

“就像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自杀……”

叶尧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他没有流泪,但孙缈还是不由自主地避开视线,望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


外面起风了,风穿过河岸的杂树林。孙缈靠着椅背,看着卷起的沙土簌簌扫过车窗玻璃。

“也许我应该答应她。”

许久,叶尧睁开眼睛,慢慢说道,“孩子出生当天,她就说要做亲子鉴定。”

那时她才刚刚出了产房,他抱着孩子,还没从狂喜中回过神。她却冷冰冰地说必须去做鉴定,如果鉴定出来不是,他们就离婚。

叶尧当然不同意,完全没法接受。他从一开始就说了他相信她。对他来说,那不是容易的事。是独自一人在内心过了几个实打实的关口,才最终说服自己的。可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对叶尧而言,那种打击甚至比她告诉他她出轨了更要命。因为她已经不相信他对她的爱,也彻底不相信他这个人了。就算鉴定出来孩子是他的,他们恐怕也没法一起生活下去了。

“可你真的相信她吗?”孙缈愤愤不平地打断他,“你这么介意她怀疑你,是害怕反过来发现自己其实也怀疑她吧?”

叶尧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没错。是相互怀疑。”

他那时就发现了,怀疑这种东西就像回声。如果两个人都在心里围了一堵墙,回声就会在中间来回反弹,反复映照出彼此的内心。而人总是习惯去找别人的不是,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哪怕是对自己最爱的人。

“既然她那么坚持,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她?”孙缈毫不留情地说,“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害怕。”

叶尧眺望远处的夜空,沉默不语。高空中的风似乎比地面更强,一团团灰色的夜云被风吹送着飞快飘来,又迅速离去。许久,他叹了口气。

“说得没错。是我没有勇气去鉴定。那时候,我没法想象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该怎么办。何况如果真的走到要去做鉴定那一步,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们势必都会离婚。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她……”

“那最后呢?”

孙缈忍不住打断他,“明明是自己胆怯想躲避,还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爱她、相信她。那种时候还只管一个劲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谋杀。她只是比你更清醒。”

叶尧愕然看着孙缈,目光略显受伤。

“我说错了吗?你要是真爱她,就应该听她的去鉴定。”

孙缈几乎被气坏了,“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至少有个结果,让她不用一直悬在半空。光说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就那样悬着她,能活生生把人给勒死。”

说不定你无意识中还把那当做一种惩罚。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从心底原谅她。就这样把她一个人困在没有出路的矛盾循环中,慢慢绝望崩溃。孙缈还想这么说,但终究忍住了。

沉默中,叶尧转过头,伸手从车门储物槽里摸出一盒烟,拍出一根,点燃了。他打开车窗,把夹着烟的手伸到窗外。

孙缈看见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心里有些后悔。有些事他未必不清楚,只是无法面对人心居然会如此残忍的真相,她又何必这么刻薄。人心也从来不是分清了虚实真假,就能够毫不拖泥带水地一一决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不可避免地拘囿于自己的苦衷。心与心之间的界限看似平常,实际上却凶险如同边境线。自以为是的爱,说不定只是隐藏得很深的恨。一切分明是以爱和信任的名义进行的,最终却让相爱的两个人双双走投无路。

“是我。”

烟快烧到手指的时候,叶尧才终于开口,“你说得没错,是我逼死了他。我明明知道如果不去鉴定,她永远没办法心安。我只是假装不知道。是我把她逼上了绝路。不是什么抑郁症,就是我。”

他弹开烧到只剩过滤嘴的烟头,久久望着窗外。还在冒烟的烟头被风吹着,在空荡荡的柏油路面上翻滚,红色的火点渐渐熄灭。

“火化的时候,他们问我要烧灰还是烧骨。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选。最后我选了烧骨。”

叶尧笑了笑,神情凄然。轻轻抚摸着车窗框,接着把手伸到眼前,张开手指看了片刻。“骨头很硬,摸上去很光滑,还有点温。一块块捡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她真的死了。那根本不像她。”

可那就是她。那种感觉就像终于见到了她隐藏起来的那个她,终于触及了他无法触及的那部分她。然后他才明白,她真的死了。

“可我知道,隔绝我们的不是生死。早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彼此隔绝很久很久了。”

叶尧把手覆在脸上,仰头靠着椅背无声痛哭。

孙缈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夜风从敞开的车窗外呼啸而过,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寒冷。她看着眼前这个痛哭的男人,感觉胸腔深处什么地方哗的一下豁开一个缺口。一个深渊。周遭的一切如崩塌的土墙般,扑簌簌地掉落,转瞬间都被卷了进去。她的心也摇摇欲坠。

她几乎想不起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太久了,仿佛是几辈子以前的事。


车在小区外的路边停下。准备开门的时候,孙缈犹豫了一下,没有下车。两人在昏暗的车里静静坐了片刻。

“想说什么就说吧。”最后,叶尧说。

“以后也不会去做鉴定?”

“不会。”

叶尧语气坚定,接着转过头去,“也许当初应该去的,哪怕是为了她。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永远不想知道?”

叶尧慢慢摇了摇头,望着深夜空荡的马路,沉默了好一会儿。旁边有车驶过,车灯扫过昏暗的车里,狭小的光晕渐渐远去。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对我来说,他已经是我儿子,他就是我儿子。怎么说呢,是我自己选择的孩子。和血缘那种东西没有关系。非得扯上血缘的话,他总是晏洁的孩子不会有错吧?”

孙缈紧握双手。“长大以后知道了真相,他说不定会恨你。你怎么办?”

“会吗?”

叶尧茫然说了一句,略微想了想,“那是他的事吧。我选择了他,至于他要不要选择我,是他的自由。”

选择。亲人也能选择吗?如果可以自己选,我会选她吗?孙缈低着头,用力掐着手指关节,默然不语。

“以后我想试着做个正常的父亲。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他自己选择的父亲。”

“你还说呢,明明连童话都不给他讲。”孙缈抬头说。

叶尧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后讲,以后讲。我会学的。”

孙缈也笑了,静静望着他。他回望着她。孙缈看见他眼里泛着某种淡淡的光。温和,深沉,坚定。她觉得自己很久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么亲切,让她想起从小熟悉的海风的味道。

“你爱他吗?”孙缈问。

“我爱他。”

“只有爱,没有别的?”

“只有爱。”叶尧看着她说。

孙缈探身过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接着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双唇。叶尧一动不动,呆愣了几秒才开始犹疑地回应她。一个漫长而轻柔的吻。

“谢谢。”

开门下车的时候孙缈对他说,反手准备关门。他叫住了她。

“等一下。”

孙缈拉着车门回过头。

“谢谢是什么意思?”

孙缈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法解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再见。”

她说着,关上门。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阿禾
阿禾  @陆禾姑娘
写小说的,生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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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我的琴弦
一个亲吻,一声谢谢,再一句再见。这情节,温暖又令人心痛
莫非
我就知道孙渺和土豆的爸爸有戏
凉生.
哇大大写得真的很不错……!疯狂打call,本来以为这只是写大人之间,或者婚姻的小说觉得有点乏味,但是看到这里真的是被感动到啦qaq!看前十三章的时候丧了整整一个下午可以说是十分难过了!现在是旋转跳跃式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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