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审判(二)第二十六章:黑底白事


文/红拂夜奔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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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

一年后,Miki依然没有放弃,Vivian私下踌躇准备竞选市长,对手Simon看出苗头,很快也许是很早就收集了她所有的黑料,并没有放出去,只是威胁她。她花一整晚在对手送来的黑料里,回顾了自己的历史。她看到蜜桃汇的照片,蒙自忠的照片,佘山圣母大教堂的照片,还有她十几年没见过的儿子,被退学沦为黑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蒙雪象,他们说他后来在波士顿加入了什么涉黑集团。

她已经50岁了,她很小就知道不要指望任何救世主,如今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她告诉自己,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命运,她必须要面对和接受那些惨烈的失败的部分。不仅仅是身为女人的问题,人必定会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只是女人付出的会更多。

她对Miki说,她从来没有被打垮过,她也绝不允许自己被打垮。她这样说着,心又死过一次了。

Miki说,那我们就一起打垮别人。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不会放弃,我也不会。

Vivian说,我儿子跟你一样大。Miki说,那很好,我们可以做好兄弟。

Vivian说,我不会做妻子也不会做母亲,我只会做我自己。Miki说,妻子和母亲就留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女性,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一个月后他们订婚,关于竞选她还是不肯放弃,甚至想主动向媒体坦白,别人可以审判她。但她绝不会审判自己。最后这个想法被Miki和团队们按下来。

Vivian退出市长选举,搬回华人众多的湾区,没有着急展开工作,恢复天天跑步的习惯,戒烟戒酒,更大的计划在她脑子里酝酿。

她害怕老,不是害怕不美,是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她怕时间不够用。

众多条命运的十字路口,她最喜欢自己选择的这一种,越来越喜欢。


蒙雪象                          

蒙雪象在幼儿园门口站了一会,转头走了。回到车里,开往汇合的地方,阿峰坐进他的车里,再一次跟他确认行动安排,他静静听完,问,甜甜在哪。

阿峰简直想翻白眼,只好用手抹一把脸,说,我叫人在找,不过出了麻省,范围太大,可能没那么快有消息。大哥你别想这个了。我肯定会做,但你别老想别老问,让眉姐知道了不好。

眉姐又不是不知道。蒙雪象说。

不是,对,她知道,但她会伤心的。阿峰说,大哥你不是老教导我们不要让女人伤心吗?

蒙雪象不再说话,感觉自己虚伪透了。


到了沃尔瑟姆格兰特街,两辆车,五个人跳下来,人手一把重型枪,小鸣和其他三个人冲在最前面,蒙雪象和阿峰跟在他们后面。

阿峰对蒙雪象小声说,大哥,你别害怕,跟女人上床一样的,有了第一次就好了。蒙雪象说,我第一次上床很失败。

阿峰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兄弟们指导啊。他话说一半,散弹就飞出去了,轰得蒙雪象瞬间耳鸣。他看见他咧着嘴笑,唾沫飞溅。

他们打死一楼大厅的三个爱尔兰男子,贵州女人不在,应该在楼上,小鸣和阿峰往楼上冲,蒙雪象头晕脑涨得跟上,他觉得自己丧失听力了,完全听不到他们在叫嚷什么。两个人挨个踹开房间门,搜寻女人的下落。蒙雪象走向过道最深处的房间。

他踏入房间,耳鸣好一点,闻到一股霉味和铁锈味,这个房间是客房,许久没有住人,也没有多余杂物,他子弹上膛,先去看房内的洗手间,回身,走向衣柜,拉开门,先看到一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是枪口。眼睛和枪口都盯得他发痛。

是他们要找的贵州女人,她蜷缩在衣服里,拿枪指着他,微微发抖。他看到她身旁一只细细的腿,她的女儿躲在更里面。他把自己的枪放下,慢慢把衣柜门关上。

蒙雪象朝床上开几枪,又击碎洗手间的镜子,离开房间,小鸣和阿峰走过来,蒙雪象摇摇头。小鸣依然要进屋。蒙雪象说,我都看过了。

小鸣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看,崩烂的床面。

阿峰看了一眼蒙雪象,跟他说,我刚才发现后门开着的,她可能跑了。我们得赶紧撤了。

小鸣也看一眼蒙雪象,转身走了。几个人跑下楼,穿过大厅。

蒙雪象看到三个血泊里的男人,死人的表情有一种静谧的压迫感,他想起小时候那条被父亲打死的狗,想起中学时看到被父亲挑断手筋的手下,那些血肉曾经把他吓得高烧不退。现在不会了,甚至他会多看几眼。

他们跳上车,飞快离开,总共停留不到10分钟。

蒙雪象坐在车里,回想那个女人的神情,冷硬凶狠,一头护着幼崽的母狼,如果甜甜进入他现在的人生,她迟早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刻,躲在衣橱里孤注一掷,只是她面对的敌人会不会像他一样心软?

快到公司,蒙雪象让其他人回去,叫阿峰跟他一起去吃冰激凌。他开车去后湾区ben&jerry,他读书的时候经常来消磨时间。阿峰一路叽叽喳喳,蒙雪象没心情讲话。阿峰吃着冰激凌很开心,他说像小时候的感觉,说自己做一个大人做了太久。

蒙雪象说,别去找甜甜了。

嗯?阿峰舔舔嘴角。

别去找她了。蒙雪象说。

嗯。阿峰点点头。

不,还是要找她,得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蒙雪象说,吞了一大口冰,身体一个哆嗦。

嗯。阿峰低头舔着冰激凌。

蒙雪象把他的头摆正,跟你说话呢。蒙雪象把手里的冰激凌怼到他脸上。

阿峰还是笑嘻嘻,说,没问题啦大哥,我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晚上,汪先生请大家玩,还是百乐门,蒙雪象进来的时候,在座多了新面孔,汪先生介绍这是州议员,参议员,检察官等等。众人只是对蒙点点头,没有站起来握手的意思。

其中有一位最年轻,站起来拥抱了蒙。汪先生说这是Miki,从旧金山来的。

Miki身边的女孩是阿春,阿春看到蒙雪象,满眼的欢喜,蒙雪象受之有愧,低下头,被Miki捕捉到,他拉蒙雪象坐下,阿春跪在蒙的腿边,主动开始剥枇杷了。

汪先生罕见没有唱歌,跟其他人小声交谈。也没人碰女孩们,她们基本都跪在地上倒酒、递烟。

Miki对蒙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英俊。

蒙雪象跟他碰杯,腼腆笑笑。

蒙问他,你也是从政的吗?

Miki说,差不多。

蒙点点头,好像自言自语,汪先生真的神通广大。

miki说,他能有你这样的人才的确了不起。

蒙雪象苦笑。

Miki对阿春示意一下,她马上站起来,说要出去再拿点小吃来。

miki搂上蒙,嘴巴也凑近,但脸朝向别处。他对蒙说,你喜欢在这里做事吗?

蒙雪象说,人只能有一种命,现在这就是我的命,我必须喜欢它。

miki拍拍他的肩膀,别搞得这么悲壮兄弟。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蒙雪象想说点什么,又害怕说出点什么,只能大口喝酒,咽下去。

miki也陪着他喝,开始聊些轻松的,平时会干点什么,喜欢去哪玩,甚至最近看什么电影了。

蒙雪象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他不仅陌生,还有点神秘,但他却觉得倍感亲切,像一个久违的兄长。

阿春一直跪坐在他腿边,看见他笑,自己也会不自觉地笑。

miki问他,有没有结婚成家?

蒙摇摇头,也问miki。

miki伸出手,给他展示自己的婚戒,朴素别致,上面刻着一个“v”,他说这是他化了一个银勺子做出的戒指,他太太的那枚更好看一点。

蒙雪象说,你太太真幸福。

miki说,不,是我幸福。她还是吃亏的哈哈。

蒙雪象说,你在政界做事,肯定没时间陪她。

miki说,她比我更忙,我只是帮她打下手而已。

哦,那你们是一路人。蒙雪象有些忧伤。

总得有人牺牲,我愿意做那个人。miki说。

阿春给两人加酒,汪先生过来,跟miki喝酒,三人说些场面话,酒喝到位,看谁都像莫逆之交。

阿春的眼睛一直摇尾乞怜地仰望着他,这种眼神总会让男人膨胀,他是看着那些膨胀长大的,他不会被这种眼神架上去,本质上,他跟她一样,甚至不如她真实。他让阿春坐回来,阿春犹豫一下,点点头。

阿春像个发情的小动物一直在蒙雪象身上蹭来蹭去,他抱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平静一会,她靠在他的肩颈处,微微叹气。

汪先生看蒙雪象越来越上道,露出欣慰的表情,唱起伍佰的《世界第一等》唱出一种呕心沥血的怪异感觉,miki悄悄对蒙雪象耳语,你不适合在这里,我会帮你的。

蒙雪象一头雾水,miki跟汪先生打招呼,要先走一步。

蒙雪象才发现两人并没有留联系方式,十分后悔。

汪先生坐下喝酒,问蒙雪象miki议员跟他说什么了,你们好像很投缘。

蒙雪象说,一般聊得投缘,肯定是聊女人啦。

汪先生大笑,放下心来。又问,你原来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蒙雪象说,分开了。

汪先生笑笑,她事太多是不是?话也很多。长得也很一般,不是很旺夫。

对,其实我早就烦她了。他把手探进阿春的上衣,抓住她一只乳房。继续恶狠狠地说,从来没见过她那么烦的女人,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汪先生大笑,跟他碰杯,蒙雪象喝掉杯里的威士忌,头皮发麻。蒙雪象主动跟他说起下午的行动,让汪先生失望了,没找到人。他还问那个女人欠了我们多少钱?

汪先生皱皱眉,但马上舒展,说,你认识她吗?

蒙雪象摇头。

汪先生说,我相信你不认识。但你不想杀人,害怕?

蒙雪象没说话。

汪先生面孔一板,说,白事,大家都想做,但我们是黑底,做再多白事,也改变不了这个底。

汪先生转身跟其他人喝酒。

蒙雪象让阿春给他点歌。

蒙雪象对世界所有的记忆始于1995年7月的蜜桃汇,当时他5岁,在太阳阁包厢和他爸手下的十个小姐坐在一起,她们当中的大部分都爱护他,宠溺他。他和其中一个小姐在下五子棋,他赢到第五局时,警察包围了他们。他被下棋的小姐抱出去,整个夜总会回荡着《I want to break free》,他觉得好开心,不想去上学了,希望永远待在蜜桃汇。

如今他又唱了这支歌,烦恼总是有的,小时候不想上学,长大了不想杀人。生活不能如我所愿。他想。

后半夜结束,蒙雪象走时,阿春再次恳求他把她带回去。蒙雪象说下次吧。

出门,走到大街上,面孔冷得生疼。

蒙雪象拉开车门,阿春追上来,双手扒着蒙雪象一只胳膊,说,我跟他们说了你要带我过夜。求求你。

蒙雪象看向她身后,是追出来的保安。

蒙雪象拉着阿春绕到副驾驶,给她开门,上海妹妹坐进去。

蒙雪象走到驾驶座,上车,开走。

一路无话。

快开到肯尼斯街的时候,蒙雪象问阿春,你没有地方去是吧。阿春点点头。

阿春跟着蒙雪象回到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他也不常躺进浴缸了。

阿春环视一圈他贫瘠破烂的房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但没有问他。

阿峰问过大哥为什么还要住在这儿,他现在不缺钱了,蒙雪象说住习惯了。

阿春坐在床上,瑟瑟发抖,她问蒙雪象来长乐商会多久了?他说没多久。

她说,我猜也是。蒙雪象问她是不是冷,她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发抖?他问。

阿春一脸茫然,低头看看自己,说,我不知道我在发抖。

阿春开始解扣子,蒙雪象赶紧制止。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都可以。阿春说。

什么都可以?蒙雪象问。

什么都可以。阿春脸上视死如归。

真的吗?蒙雪象问。

不骗你。阿春说。

那你帮我打扫一下家,厨房里好多碗都没洗。蒙雪象说。

阿春愣了一下。

真的吗?阿春问。

不骗你,你自己去看。蒙雪象说。

阿春走到厨房,又扭头看看蒙雪象,他一脸无辜地点点头。阿春意识到他没开玩笑,也就开始打扫了。

责任编辑:颗馨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最后的审判(二)》于每周一、三、五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

作者


红拂夜奔不复还
红拂夜奔不复还  @红拂夜奔不复还
作家,编剧。公众号:红拂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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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桔子敖闰知
为什么我老觉得miki不是好人,明明他表现得很好
Kiteinwind
最终是由母亲来救赎,女人真伟大。但如果是我,愿意生个男孩,做女人太不容易了
铃铛姑娘是白猫
今天依旧是挂念甜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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