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的爱人·Chapter 23


文/花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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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的校园,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除了有几个因为值日而晚归的学生正稀稀落落地往校门口走去,还有就是篮球场上那几个正在打球的男孩,“啪啪啪”的击打声似是要将这寂静的黄昏拍碎。

苏眉的脚步有些迟滞,心里还想着胡砂的事情,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宋钧彦突然叫住了她,“绿子,你看那里。”

苏眉顺着宋钧彦手指的方向看去,校门口正站了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双肩书包,时不时探头往操场的方向望去,苏眉看她身上的校服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心想应该是别的学校的学生,正在这儿等着某个打球的男孩呢。

“绿子。”

“嗯?”

“你说,我们要是再早点认识的话,你会不会也像她这样站在学校门口等我?”

苏眉偏头看向宋钧彦,他正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位女孩,像是在想象着些什么。

“你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啊?”苏眉也没料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好像就是这样,不仅会想要参与他的以后,还会想要知道他的以前,甚至想要搭上时光机器去看看那些没有自己的日子,他一个人是怎么慢慢度过的。

“十几岁啊,”宋钧彦像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孤僻,傲慢,谁都看不上,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你要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我,说不定才不会喜欢我呢。”宋钧彦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一只脚还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绿子,以前的我没有像现在这样阳光,遇到你之后,我才开始慢慢变得阳光起来的。”

“哦?是吗?”阳光的人,苏眉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去了,她知道宋钧彦说的不是自己,不是像她这样阴气沉沉,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苏眉的神情有些怅然,下一秒却被宋钧彦拉住了手,苏眉低头,有阳光从他们交握起来的双手缝隙间钻入,宋钧彦又把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抓住这点冬日里稀冷的光明。

“是啊,谢谢你改变了我这么多。”宋钧彦边说边牵着苏眉慢慢向前走去,还有一只顺路的小黑猫尾随在他们身后。傍晚的风吹得有些潦草,空气的味道闻起来倒是很朦胧,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带雾的早晨,还是日暮的黄昏。

苏眉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突然想到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永不开封的汽水,让我抱在怀内吻下去”。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假装自己被你爱过好了。假装我们认识在懵懂的中学,假装我们也曾一起早恋,假装我们也曾在上课的时候传小纸条然后被班主任叫到走廊罚站,也曾在课间操的时候从黑压压的人群中努力寻找过彼此的身影,也曾在末班公车的后座借着夜色亲吻。

她对宋钧彦的爱大概就是那瓶永远不能被打开的汽水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让那瓶没有开封的汽水成为自己记忆里那个唯一甜的东西吧。苏眉终于舒了一口气,反手将宋钧彦的指节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然后跟着他一起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原来,并不是“被爱”才是一种幸运,“爱人”也是。倘若能任性地放手去爱,就已经是一种福气。

可惜,那个时候的苏眉还不知道,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幸运都不会容易。当她再次昏睡过去之后,将要面临的就不仅是“被爱”还是“爱人”这样简单的命题。

“啪嗒”,毫无预兆,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又停电了,暴风雪毁坏电路,两天之内已经断了五次电。而且外面的维修队伍进不来,靠着疗养院本来的那些电路工人,每次抢修完的电路都撑不了多久,下一阵暴风一来,电路又会立马瘫痪。

“擦”,关闸忍不住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贾老头,咱们先别想着恢复录像了,还是找找办法怎么趁着风雪天偷偷出去吧。”上次在贾振的建议下,关照将损坏的监控录像交给了Connie去修复,但没想到,疗养院的电路系统居然这么脆弱,而且每次只要一断电,Connie就得重新开始恢复。

贾振看了看窗外狂风肆虐的天气,“没用的,没有路怎么出去?你想翻雪山吗?不再搭上我们这三条命就不错了。”

暴风雪的天气把他们安全地护在雪山脚下的疗养院中,但却也让他们坐困愁城,无法离开。贾振知道眼下的安全处境只是暂时的,等到雪霁天晴的时候,他们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就在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Connie突然打破了平静,“已经恢复好了,刚才断电前我就已经搞定了。”

“啊?这次怎么这么快。”

“哦,因为前几次运行出来的数据我都背出来了。”Connie倒是说得云淡风轻,关照已经震惊到不敢相信,一脸愕然地愣在那里。

“虽然只有侧脸,但我根据几个不同偏移角度的侧脸图,还原了她的正脸。”随着Connie的食指和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屏幕上出现了几张有序排列的图像,这些图像不断变换着位置,然后重叠在了一起,“嗯,虽说无法做到百分百精准,但还原度起码有百分之九十吧。”Connie的话音刚落,屏幕上那些重叠起来的图像渐渐显形,然后便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

“等等!”关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叫出声。

“你认识她?”

“她是林太的姐姐啊,当时林晟案的时候,她还出来指证了自己的妹夫。”关照边说边习惯性地伸手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不对,但我总觉得这个女的有哪里不太对。”

“原来你认识她,早知道我就不用费这么大劲儿黑进公安局的个人信息数据录入中心了。”Connie白了关照一眼,“不过,我这里绝对有你不知道的东西。”Connie说着就又调出了一份完整的资料,“柯卉,上面显示她之前是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完全消失在了公众视线。”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许久没有说话的贾振突然发声了,“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帮苏眉去找接受她生命值转让的受者的时候,有向医院打听过这个人,但所有人都说她早就已经搬到国外了。”

“而且,而且根据苏眉的描述,她应该是当初赵梓绿接受生命值转让的牵线人,”贾振越说越激动,不断上扬的音调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震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应该是生命捐赠局的人!”

贾振这话一出,关照整个人都跌坐在了椅子上,他需要点时间来好好整理整理思绪,但可惜,他的心还没落定,Connie又立马顺着贾振的话音,抛出了另外一个重弹, “不止,”她边说边又调出了另外一些资料,“我怀疑她就是生命捐赠局的幕后老大。”

“你看,这是上次我们查到的受者名单,据我查到的信息看,这些人几乎都跟她有过接触,而且时间点也差不多是在接受生命值转让之前。”

Connie的话让一旁的贾振完全坐不住了,“什么?”他起身凑到屏幕前,眼前的每一行话,每一个字都似乎在印证Connie的猜测。贾振觉得那些字句仿佛是生生钻入他的眼睛,又死死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此时,他的内心简直要比窗外暴雪飞扬的天气还要狂乱。

看了好久好久,贾振这才又缓缓地开口,“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她?她的人现在就在外头等着,我们几乎是插翅难飞,而她自己又躲到了国外,如果想揭露她的阴谋,想将她绳之以法都没有任何办法,”贾振的两眼黯然,“砰”地一声,又重重瘫坐在了椅子上。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全程行驶45.3公里,本次导航结束。”随着导航里的机械女声响起,仪表盘上的蓝灯忽闪了两下就灭了,车轮落定,裴洋从车窗探头望了一眼,“师兄,就是这里吗?” 眼前是层层密密的树林,完全是荒僻的郊外,空气又冷又阴,隐约还翻滚着一股冰霜的的气味,裴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也太偏了吧,再往前就是只能步行的小路了,车也开不进去。”

“嗯,在那儿呢。”裴洋顺着师兄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栋深绿色的建筑隐没在虬枝丛中。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大门的入口处站着几个持枪的警员。果然是一级戒备。

“你先把这个挂上。”师兄递过来一张通行证,只见上面写着“特约会诊专家裴洋”,“一会进去的时候你不要说话,跟着我就行。”

“嗯。”裴炎如临大敌般长吁了口气,这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大概是在两天前,就在贾振他们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时,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Connie查到了柯卉所在的地理位置。

“你们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磁场吧?我说的这个磁场并不是指气场,而是物理上的磁场,也就是人体所发射的远红外线波长,”Connie看着一脸迷茫的关照,头疼地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好了,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嘛。总之就是一种追踪技术,我怀疑现在追杀我们的人可能也是用这个技术查到这里的,当然,他们的速度还是不能跟我比。”柯卉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神色间有一丝得意。

 “我发现这个柯卉根本就不在什么国外,而是在一个很隐蔽的精神病院,那个身在国外的说法估计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但整件事还是很奇怪,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精神问题而住院的,似乎,似乎更像是被人囚禁起来的。”Connie的眉头微微蹙,这么多天以来,她的脸上终于也有了困惑疑虑的神情。“如果她就是幕后老大的话,好像也说不通,老大如果被人囚禁的话,那后来那些事又是谁做的呢?”

“重点是,这个精神病院也很奇怪,”Connie边说边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这样能稍稍缓解一点她内心的焦虑,“并不是什么对外的医院,戒备非常森严,如果没有通行证的话,外人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等等,”贾振突然打断了Connie,“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去。”

“你是说?”一下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那就是裴洋。

白大褂,白口罩,脸上唯一露出的部分是那副崭新的框架眼镜。眼下,裴洋已经紧随在师兄身后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他伸手抬了下镜架,好像是要稍稍摆正镜架的位置,食指却悄悄一用力,按下了藏着镜架后的一个小开关。刚才的安检足足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但他们却还是没发现微型录音设备其实藏在了眼镜架上。

大概是两天前,就在裴洋正愁要怎么把贾振他们从大雪封围的疗养中心接出来,就收到了贾振的邮件,他让他想办法潜进一个封闭的私人精神病院,去找一个叫柯卉的女人。按照贾振的指示,他先去之前那个实验室拿了Connie留在那里的录音窃听装置,然后想办法找师兄帮忙,这才成功混进了这里。

医院里的人很少,死寂死寂,白色墙壁上偶有人影一闪而过,还伴随着一阵短促而低沉的呜咽,听着非常不适,似乎这低分贝的声波都能给人带来一种拳拳到肉的疼痛感。隔着厚厚的口罩,裴洋能明显闻到空气中到处都氤氲着金属器材的生冷味,还有好像是蒸馏过后的消毒水才会有的涩涩的味道。

远远地,有护士带着一个病人迎面走来,裴洋看到那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中年男人像一摊垮掉的白色泥浆,可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却是一片清明,跟裴洋之前接触过的那些精神病人混沌而茫然的状态完全不同,他有序而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裴洋说不上来,只觉得他整个人像是被某种东西奴役着,拖拽着,才会这样不断沉溺,不断下坠。 

那个护士走到他们面前突然停了下来,“郑医生,”她朝裴洋的师兄使了一个眼色,原来是自己人,“就是那儿,”她朝右前方的那个107病房努了努嘴,又抬手看了眼手表,“不要超过半个小时,最多最多四十分钟。”

“嗯。”

“那就麻烦裴医生进去给107病房的病人例行会诊一下吧。”她突然间稍稍提高了音调,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107病房的门还紧紧闭锁着,裴洋的手已经触上了冰冷的把手,他不知道在里面等待着他的,究竟的是什么。

责任编辑:金子棋 jinziqi@wufazhuce.com

作者


花大钱
花大钱  @花大钱
花大钱,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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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十一,
好短,看不够
怪人宗晟
真的好看 越来越入迷!
米丝金
太好看了,超级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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