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张甜甜抬起双臂，扒住一层的窗框，一腿蹬上去，蒙雪象看到了她裙子里的小腿，绷紧的肌肉，顺着那线条，是大腿，饱满光滑，内裤，白底黑圆点。等他反应过来，甜甜已经爬上去了，窗户一推就开。

蒙雪象吓傻了。

你入室抢劫吗？

别废话，上来。

她伸出一只手，要拉蒙雪象上来，他不肯。

她拿起竹竿上一条大裤衩扔到他脸上，你不上来我就把衣服都扔下去。

蒙雪象连滚带爬进来了。

张甜甜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慢慢溜达，一手划过电视机、墙上的相框，书架、书架上的风铃，叮叮当当，蒙雪象听得一身哆嗦。

曾经一幢的洋房现在被分割成好几户，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厅和小小的卫生间，走两步就看完了。张甜甜打开冰箱，连个可乐都没有。这个都发霉了，她说着便把一盘黑乎乎的剩菜拿出来，倒进垃圾桶。

盘子洗了，又找出扫帚，扫了扫地。她竟然在打扫卫生。

张甜甜到水池洗抹布，水龙头是为洗衣机设计的，很高，但这家没有洗衣机。

她把脸凑上去喝水龙头的水。

这水不能喝。这是黄浦江的水。蒙雪象着急。

甜甜抬起头，抹抹嘴，我们都这么喝，没事，你尝一下。

蒙雪象当然不想喝，但他发现，只要张甜甜让他做的事，他没法不做。

他把脸凑过去，水花溅在他脸上，他闭上眼，嘴也紧紧抿着，水花打在嘴上有点麻，他的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撬开，他不敢睁眼，张甜甜的舌头推开他的唇，自来水涌进去，她的舌头就走了。

蒙雪象还是不敢睁开眼，他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畅饮自来水，这次是真的渴了。

张甜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床上翻主人的杂志。

蒙雪象浑身都浇湿了，他走过来，不好意思看她的脸。也拿了一本杂志，边看边问她。

你经常这么做？

做什么？张甜甜似笑非笑看着他。

我是说，翻窗户到别人家。

我要是住在法租界就好了，就可以经常啦。

在普陀你就不……这样了？

不是老洋房我不进，真稀罕老公房啊。

哦，你还挺讲究。那你偷东西吗？

不一定，能进来的都是没钱的人家，有啥好偷的。

那你进来干吗？

张甜甜合上杂志。

我在想象如果这是我的家呢？我在家里做什么？

你以后也会有家的。蒙雪象说。

那肯定的，所以我更要看看别人家是什么样的，以后好装修我的家。

蒙雪象笑了。

他相信是这样的。之前有一次他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张甜甜认真地盯着来往的路人，她说她在想走过的男男女女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如果她是他们的孩子，会怎么样？他们会让她吃什么？让她穿什么？

蒋峰也坐在旁边，他跟蒙雪象说，她从小就这样，大概已经幻想过两千种生活了吧。

蒙雪象问她，最喜欢哪一种？

张甜甜只是笑了笑，好像还没选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屏息，蒙雪象大脑一片空白，张甜甜抓起他就往窗外跳。

蒙雪象骨折了。石膏打了一个月。

打着石膏的他依然坚持去网吧。

那天晚上蒋峰和彪子没来，张甜甜和一个招风耳来了。张甜甜让招风耳先去VIP包间，她坐到蒙雪象旁边，跟他聊天，问他觉得那个男生怎么样。

蒙雪象说，他蛮高的。

甜甜问，还有呢？

蒙雪象说，他的耳朵有点大吧。

甜甜说，是不是很可爱？

蒙雪象说，嗯。

甜甜问，你觉得他适合做男朋友吗？ 

蒙雪象说，不知道。

甜甜说，也是，你还小。不懂这些。

蒙雪象说，蒋峰不是你男朋友吗？

甜甜说，哈哈你一直这么觉得吗？我们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亲兄妹一样。

甜甜起身准备走，蒙雪象把她叫住了，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甜甜头一歪，什么？

蒙雪象说，你觉得我能长多高？

甜甜微微鼓起腮帮子，抱着双臂，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最后甜甜得出结论，我觉得你肯定能长到1米65的，放心吧。

蒙雪象说，哦，那你多高？

甜甜说，我1米65，女生发育快。

蒙雪象说，哦。

甜甜笑笑，走了，又突然停下，转过头，跟他说，你平时练练跳绳，还要多喝牛奶。

蒙雪象狠狠点头。

10点左右，蒋峰来了，直奔VIP包间，却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失魂落魄。

蒋峰坐到蒙雪象旁边，说要跟他一起打CS。

蒋峰状态不好，一直在骂娘，而且主要骂自己。骂着骂着，蒋峰哭起来，越哭越伤心，鼠标都没法控制。蒙雪象也不玩了，看着他，视线无法从他的兔唇上移开，自己觉得抱歉，起身走开。

蒙雪象给他拿来一瓶冰可乐一包纸巾。蒋峰仰头猛灌可乐，呛住了，边哭边打嗝，更觉得自己废物。

在蒙雪象还没有性欲这种东西的时候，就掌握了所有的性知识，还不知道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时候，就知道了很多变态的男人是什么样。

那天蒙雪象回到蜜桃汇，几个小姐围在一起大呼小叫，有个叫莉莉的姑娘捂着左脸，血顺着指缝滴下来，蓝小妈拿掉她的手，给她包扎，蓝小妈说是那个内蒙古富二代，胖子胡来明。胡来明家里卖核桃的，卖成内蒙古首富，他每次来夜总会玩都送小姐们每人一袋精装核桃，蒙雪象都吃过不少，胡来明喝多或者装作喝多的时候就喜欢咬人，逮着哪咬哪，莉莉的左腮被咬的得血肉模糊。

蒙雪象跟莉莉不熟，她是新来的，长得小家碧玉，不爱说话，蒙雪象曾经碰见她独自站在天台上静静淌泪，问她怎么了，她吓了一跳，破涕为笑，她说她在练习演技，她想做演员。

小姐们跺着脚骂娘，蓝小妈去找蒙自忠说明。

莉莉低着头啜泣，蒙雪象对莉莉说，你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演戏会用到的。

莉莉抬起头，两眼水润而无神，是什么感觉？

蒙雪象说，你觉得呢？

想捅死他。

还有呢？

想……哭……莉莉说完就抱着蒙雪象大哭起来。身边几个姑娘也禁不住落泪了。

蒙雪象抚着她的肩膀，她咒骂胡来明，列举了几十种要弄死他的方法。

蒙雪象说，你要弄死他是其中一种感觉，就是愤怒，你还要细分一下别的情绪，比如，羞耻、难堪、悔恨、不公……

莉莉抹了把眼泪，呢喃着，怎么这么多？

张艺谋啊陈凯歌啊这些大导演拍戏都是需要这么复杂的情绪的。

真的吗？莉莉脱开手，望着他。

真的，你把这种感觉储藏在脑子里，等到时候需要，再调动起这个记忆，表达出来，老灵了，比章子怡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我可以吗？

你还不相信我吗？

相信的。

蒙雪象拍拍她的肩，加上你先天条件，等着出名吧。

等我出名了，不会忘记你的。莉莉说。

姑娘们都兴奋起来，拿她打趣，让她现在就留签名。

马丽娟跑进来，大叫，胡来明那个扁犊子被揍了。

大家一窝蜂涌出去看热闹，莉莉没去，还在消化那几种情绪。

大家到了包间，胡来明坐在地上骂街，另一边是三个保安跪在地上，蒙自忠挨个一脚踹一个，边踹边骂：一点规矩都没有，操你妈的，还敢动手了？操你妈的。

姑娘们都知道是苦肉计，蒙自忠就爱用这套。指使手下人动手，自己再去演戏。最后给胡来明赔了5000块，他也不会再来了。

蒙自忠又给了莉莉5000，让她回家休养一阵。

马丽娟说她也遇到了一个变态，叫马随，搞投资的，长沙人，经常一个人来玩，只点她，到了包间里，就躲在窗帘后面，让她勾引服务生，然后当场搞起来，他只在后面看着。

蒙自忠挑挑眉毛，所以呢？

我也要回家休养一阵。

我看得让服务生回家休养。

那马总呢？

马总生意不做了，下次他来告诉他。

哦。我不能休养啊？

你得扣钱。

操。

蒙自忠马上把参与此事的两个服务生开除了。

马丽娟跟大家抱怨，都是遇到变态，怎么不安慰我呢。

大家问，那个变态给你多少钱？

马丽娟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马丽娟摇摇头。

一万？

马丽娟点头。

你是不是傻，这叫变态吗？变态是只给你一袋核桃还咬你。姑娘们说。

滚犊子。核桃还能补脑呢，跟开酒的小崽做爱越做越傻。马丽娟说。

你还想通过性交提高智商呢？蓝小妈说。

知识不能通过性传播。洪叔说。

操你二大爷。马丽娟怒。

这下连蒙雪象都忍不住笑起来。

蒙雪象喜欢这些姑娘们，她们经常单纯到令人发指，使他只能把她们当妹妹看待。

他不知道她们怎么看待他的，但他知道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姑娘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那件事的起因是张甜甜找了男朋友后就不怎么去网吧玩了，他也一度消沉，他不在乎她有男朋友，他从小看蓝小妈的生活就明确了一条真理，所谓男女朋友分分合合，不必当回事。他消沉的是，自己大脑越发达，身体越停滞，张甜甜他们在发育的路上把他甩得老远，同龄男生无不是浑身冒着荷尔蒙的热气，声音粗沉，喉结突出，好像每天都能长高几厘米。可是他下面还没长毛！

蒙雪象经常洗完澡，光着身子，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打量自己，看到自己小鸡鸡连巢都没有，孤零、委屈又慌张。

那天他剪下一撮头发，拿在手里，放在耻骨那里，比划着。被蓝小妈偷偷看到了。

蒙雪象让她千万不要讲出去。她答应得好好的。

第二天，所有小姐都知道了。

她们还要扒他裤子看，他都不敢去店里了。

还是马丽娟心细，嘲笑过后，问他小犊子是不是恋爱了。他说不是。说完舔舔嘴唇。马丽娟说下午陪我逛街吧。蒙雪象说我下午还上课呢。马丽娟说你是天才谁不知道，天才还跟那群登儿货上什么课。

谁说的？

啥玩意儿？

天才什么的。

你爸啊，老早前说带你测智商了，忒高，高得吓人。还说你平时在学校为了低调都不敢考得太好，不爱嘚瑟。哦，他还不让我们在你面前提这个，因为你不喜欢被人围着吵吵。你说你咋恁低调呢？

他说这些干什么。蒙雪象皱上眉。

你是他最大的骄傲啊。那家伙，说起你来老得意了。

哼。蒙雪象冷笑一声。

你，你们才是他最大的骄傲。蒙雪象说。

你他娘的。

下午蒙雪象还是跟马丽娟去逛街了，只是在商场马丽娟都在给他挑衣服，蒙雪象试了几件，不是紧身衬衫就是紧身西装。

你给我挑的这些，不适合我。蒙雪象说。

扯几把淡，这家伙，你穿上老精神了。

我们都穿阿迪乔丹，运动衣，谁穿这啊。蒙雪象揪揪自己的衣角。

不早说。赶紧地脱了吧，跟二椅子似的。

蒙雪象开始解扣子。

——等一下，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要是男的，你这身合适。

不是男的。蒙雪象瞪她一眼。

那你承认了，你有喜欢的女生咯。她大笑起来。

蒙雪象懒得理她。但之后经常跟她一起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