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生计


文/夜X

列表

4.

一道光从房间另一头亮起来,聂平初这才发现远端的墙上有一块屏幕,因为没有电视,聂平初估不出它的尺寸,但看着挺大,现在上面浮现了一枚虚拟硬币的形象,好像被抛起来一样翻转并逐渐减慢。聂平初眯眼细看,觉得一面硬币上写着“N”,另一面写着“Z”。硬币停止了翻转,果然是一个“N”字。

屏幕上的硬币消失了,代之而来的以下字样:

Round 1

聂的行动

10

看起来,N就是“聂”,指的当然就是聂平初,刚才的抛硬币是一个决定先后手的方法。而下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聂平初也隐隐猜到了。

“你姓聂?”灰帽衫开了口。

聂平初回答:“嗯。”

灰帽衫点点头,没再说多余的话。他应该也渴得厉害,说话便会喉咙刺痛。聂平初觉得他应该比自己还年轻一两岁。帽衫上印的是画出来的一男一女,风格有点哥特,聂平初看不出牌子和价位,但随即想:他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欠了债还不出的人。我是给人背锅了,他是因为什么? 

灰帽衫的眼睛小小的,眼珠的“占眶比”不低,眉毛对一个男人来说太细了,说不定修过,短下巴有点往回收,上了年纪以后有可能分出好几层来,耳朵微微招风。这样一张脸,在大街上迎面走过撞到了他肩膀应该也不用说对不起。他身材不高,不胖,不是死肥宅,但也看不出刻意锻炼过自己。

这样的人是怎么给自己惹下要命的麻烦的?

聂平初的好奇只维持了三四秒。如果这是一个有人死了才能结束的游戏,他当然不希望死的那个是自己,而对于另一个将死的人,他也不应该去了解太多。

聂平初挪动了脚,走了两步。脚底发飘暂时消失了,也许是因为紧张感带来的刺激。而它也许随时会再临,要趁着还有体力做点什么:聂平初现在的想法和遭遇海难被困荒岛的人一样。连接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聂平初抬头,看到了墙上的那支MP7动了位置,枪口直直地指着他。他的心跳在太阳穴附近响起,被指向的前额开始发痒。

他们要开枪?不可能。如果他们现在要毙了我,何必搞那么复杂?仅有的理性之声,支撑着聂平初不至摔倒,还让他有了勇气试探:他左移了一步,枪口毫无滞后地跟上了他的移动,速度之快让人几乎可以认为是它先动的,随后才指挥了聂平初。

他们一定用了啥自动定位技术。

灰帽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他站在原地一动没敢动。虽然规则没说,在轮到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什么,但枪口面前,谁都会压制好奇心。

鹰钩鼻说过什么来着,“千万不要犯规”。谁要犯规,谁就会被当场击毙——从MP7的“肢体语言”里,聂平初读出了这段信息。

迄今为止,聂平初还没有跨进房间里有格子的部分。现在,他踏上了离自己最近的角上那一格。

果然,屏幕上第三行的10变成了9,随后是8。

聂平初猜得没错,这是倒计时。

为了测试,聂平初又从角上这格横移了一格。而这让屏幕上倒数到7的数字又变回了10,重新开始倒数。

果然,除非在一格里待满10秒,否则不管你怎样在格子间移动,都不会被视为做出了“选择”。

聂平初回到了角落上的那格,抬头仰望天花板,只看到一块钢板,中间有一条横贯的接缝,做工比不上科幻电影里的太空船舱门,但也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背后有什么,高度么……大概三米来高,聂平初不用跳就知道自己够不着。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走到了0,钢板像一扇外开的门,沿着接缝向下打开了,板子后面有光,虽然看不见灯管在何处,但足够让人看清。聂平初看清了悬挂着的东西,心中骤然一宽,长出了一口气。

“是什么?”灰帽衫忍不住问。

聂平初望向灰帽衫,他还站在原地,但把脸转向了聂平初,小眼睛充满了关切,看得出已在强行压抑紧张。

“水。”聂平初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巧合地做了个下咽的动作,鉴于他干燥的口腔,要说“咽了口口水”那实在是夸张了。

灰帽衫点了点头,似乎还笑了一下。

在第一个格子,就出现了他们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说明这场恶作剧的设计者并不打算把他们渴死,这确实值得一笑。

水瓶在头顶3米多的地方,600毫升的瓶子,腰身上夹着像是夹娃娃机抓手的东西,看得出来如果这是第二个被“打开”的相同格子,抓手就会松开让水瓶掉下来。

过了大约10秒,活门关了起来,聂平初一直抬头看着它,好像这能让早已干涸的口腔分泌出点唾液来。

然后他就移步向了第二个格子——要是能够俯视整个房间,聂平初刚才踏上的就是右下角,而现在他朝左移了一格。他玩过那种记忆力翻牌的游戏,最重要的就是顺序不能乱,从头到尾一定要按照一样的顺序,然后尽可能地把看到的东西记下来。跟那些游戏中难以名状的图案,比如“咖啡色为底、上面中间有黄色横条、顶上一点红的蛋糕”比起来,“水”实在是好记多了。

在这第二个格子里,他看到的东西是面包。

圆面包,全家里有卖的那种,装在塑料袋里,气鼓鼓的,日本产。

水和面包,最救命的两件东西,在头两格里就有了。聂平初眼睛一定忍不住亮了起来,因为灰帽衫提问的声音也跟着一起有点发抖。

“是什么?”

聂平初刚想回答,突然住嘴,扭过头看着灰帽衫。

如果这是个只有一个人能活的游戏,为啥我要回答竞争对手呢?

灰帽衫显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期待的脸色换成了失望。

但他没有死心。

“他们关了我好几天了,你也一样吧?没吃没喝的。先别管比赛了,一起想办法弄点吃喝吧,”灰帽衫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像是把储备的空气一口气吐光的鲸鱼,到最后有点失声,他不得不合上嘴做个吞咽动作,重新开口,“等会轮到我了,我也会告诉你的。”

聂平初看着他的眼睛。

他说得有点道理。100个格子,就是说物品有50种,运气差一点,打开二十个格子都没一个重复也有可能,更何况是需要打开特定的格子——谁知道除了水和面包,其他的格子里会不会是毫无用处的剃须刀、圆珠笔、LV手袋之类的东西?

两人合作,能把效率大大提升。

“面包。”

聂平初告诉了灰帽衫。

“谢谢。”

这时候,头顶上的活板门关闭了。

屏幕上的字样也变成了:

Round 1

臧的行动

10

原来这人姓臧。

Mr.臧几乎毫不迟疑,朝着另一个角——聂平初脑海里的左下角——迈步走去。


臧走到了同一排、距离聂平初最远的那一端的格子里,10秒钟后,他头顶上的盖板打开了。聂平初看了一眼那一片的天花板,当然啥也看不见。

聂平初蹲下身,想抬头看看近一些的格子上空能不能看见……

“看不到的,我们都试过了。”扬声器又响了起来,鹰钩鼻的声音里充满了讥嘲。

我猜也是。聂平初悻悻地站起身来,眼前却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那么久没吃没喝,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嘿!小心不要犯规!”鹰钩鼻的声音里虽然还是毫无友好之意,但至少有点着急。

聂平初右脚挪了一小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但没有越线。他立刻瞥了一眼枪口。

没有动静。

看来,在别人的“回合”,只要不跨到别的格子里去,在原本格子里的移动还是不被禁止的。聂平初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意识到,鹰钩鼻的“着急”多半只是因为不想看到游戏那么快因为一次头晕戛然而止,那样就太无聊了。

这让聂平初有点气恼,他也不再尝试偷看什么,而是干脆直接地对Mr.臧问:“是什么?”

Mr.臧早已把聂平初的起身、摇晃,以及枪口的毫无动静看在眼里,现在听到他问自己,才再次抬头望着上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说:“香肠。”

果然,聂平初心头一喜,看来这上面悬挂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饮食补给。

臧又往聂平初的方向移动了一格,10秒之后,活门打开。

“这次是?”

臧又是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视力不佳,“橙汁。”

好极了。不是吃的就是喝的。如果能够凑成对,应该不愁渴死——虽然聂平初很饿,但他知道人类不吃东西仍然存活的最高纪录有三个月之久,而不喝水,似乎不会超过三天。当务之急是不要渴死。

在聂平初的脑海里,已经画下了这间房间的平面图。

(“聂1A”和“臧1B”等标记表示两人“打开”过的格子,数字是两人行动的轮次,字母AB则分别代表一轮中先后走过的两格,格子里写着聂平初所知的物品内容)

十排格子,每排十格,一口气记一排十格,哪怕简写成十个字都非常难,而五个字就好多了,比如“床前明月光”,完全有希望记住。

聂平初默念,第一行,从自己这边过去是“水面……”,从臧那头过来时“肠橙……”

此时臧头顶上的活门关上了,而字幕也已更新成了:

Round2

聂的行动

10


聂平初毫不犹豫继续朝自己这边数过去的第三格走去,稳稳地静待十秒。

活门打开,上方的东西是……

香肠!

虽然小,但确实是装在真空包装里,紧凑地排列在一起的香肠!

这不是刚才臧看到过的吗?太幸运了!这么快就出现了成对的东西。

“是啥?”臧焦急地问。

“香、香肠。”聂平初声音发颤。

臧目不转睛地盯着聂平初的脸,显然想知道他现在会怎么做。

聂平初可以直接走到刚才被臧看到过挂有香肠的格子,然后把战利品独吞——是的,两人是说好了分片探索,互通消息,但是并没有约定过怎么分配战利品。聂平初真要独吞,臧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现有的合作关系多半会破裂。而且,虽然鹰钩鼻说他们俩只有一个人能活,但是聂平初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种恶作剧或心理陷阱,也许这只是想看他们千方百计让对方饿死渴死的丑态?聂平初可不想让他如愿。

在走向“香肠”所在格子的时候,聂平初心里想好了,拿到香肠一定会分给臧两……至少一根。

聂平初是从格子外的道路走向目的地的,臧站在相邻的格子里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看着他。在“香肠”格子里站定,聂平初觉得这10秒钟等待比之前的都要长。尤其是隔壁格子臧粗重的喘息都喷得到自己的脖子,更加剧了这种漫长。

2、1、0

活门打开了。

这是什么?

聂平初抬高着脑袋,张大了嘴。

臧显然看到了他惊讶的表情,忙问他:“怎么了?”

聂平初看到的东西……确实是香肠。

不过不是装在真空包装里、打开即食、微波炉加热更好吃的西式香肠,而是大学室友回老家过年后会带过来的、串成串的、生的香肠。

“哈哈哈哈……”鹰钩鼻的笑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这表情不错,等会儿你要是活着,我会把刚才拍的照片给你留念。”

“留你妹!”玩游戏时惯用的粗口爆了出来。

“怎么了?”臧不明所以。

“你说的原来是这种香肠啊。”聂平初回过脸来看臧,表情忍不住失望,甚至显得像在嗔怪。“那你以为呢?”

“啧,我看到的是小的,真空包装的那种。”

“哦,这样啊……”臧低头喃喃,“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是的,一百对格子,五十种组合,他们果然没有一开始就凑齐一对的好运。

聂平初几乎可以想象出在准备两种香肠时,鹰钩鼻脸上的坏笑,其实这种故意使用近似“图案”的做法,在正常的翻牌游戏中很常见,但现在,在聂平初看来恶作剧意味极浓。鹰钩鼻就是要玩弄他们,让他们失望,继而混乱……聂平初收敛心神,把心中的口诀调整了一下,自己这边是“水、面……熟香……”或者就叫“熟”吧,臧那头过来是“生、橙……”还行,还能记得住。

现在又轮到臧的回合了。

臧现在站在聂平初左边的格子里,轮到他时,他按照既定的方向,继续往左移动了一格。

十秒过后,活门打开。

“怎么样?”因为刚才错误的行动,聂平初实际上只开发了一个新格子,现在他急需臧带来新信息。

抬头望的臧却发着呆。

“是啥?”

“水……”

水?!聂平初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这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而他自己刚才探索过的第一格里就是水;担心的是不知道臧拿到了水会不会分给自己一点——想到这个,他甚至有点隐隐希望臧不要记得自己在第一格看到过水。

臧扭过头来看着聂平初,“你刚才看到的水是瓶装的吗?”他显然记得。

聂平初点了点头。

“是塑料瓶?”

“是塑料瓶。”

“那种一般的瓶子……不是大瓶的?”

“嗯。”

聂平初本来就不想骗人,而且他知道骗人并无异议,臧只要自己过去验证一下就行了。

臧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朝聂平初最初踏上的角落上的格子走去。不出意外,他会拿到这场游戏的第一件奖品,可能也是最珍贵的——两人此刻最为需要的:水。

而聂平初只能站在自己现在站的位置上,离有水的格子七米远,等待臧的施舍。

5、4、3、2、1……活门打开了。

臧抬头看了看,当然看到了聂平初没有骗他,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信心十足地等待着。

不知道凑成对的物品掉下来需要多久。

可是突然臧的脸色变了,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看聂平初,又看看显示屏。

“什么鬼?!”

“怎么了?”聂平初话刚问出口就明白了:活门又关上了!

臧没有拿到水。他们没有凑成对?!

聂平初吓了一跳,难道格子上方的物品会被换掉?!

那这游戏还有什么意义?与记忆力无关,完全凭运气?

“这是……出故障了吗?”臧对着显示屏的方向嚷嚷。这说明他看到的确实是水,聂平初告诉他的普通塑料瓶装水,游戏没有把它奖赏给他,只让他觉得奇怪。

鹰钩鼻的声音适时响起:“请相信一切游戏设施都经过反复检验,是绝对可靠的。”

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漏掉了吗?

游戏不给解释,也不给他们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屏幕上按部就班地再次显示出了:

Round3

聂的行动

10

责任编辑:金子棋 jinziqi@wufazhuce.com

夜X全新连载《囚生计》将于每周二、四、六在首页更新。

作者


夜X
夜X  @夜X不到四个字符
作家,编剧。公众号:不投币故事贩卖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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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_-无奸……
看了前三章的评论,都有各种质疑声,到这里,全是催更的,那现在,应该就是故事开始了吧……幸好one的连载是稳定更新的,虽然拖更的历史也不是没有过……
童祖平
写得很好,不知不觉让人感到紧张。
红灯你搁浅
等更等的好着急呀,特别还是这种悬疑的,吊足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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