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蛹·第十八章·满天星


文/李三弦

列表

(一)

高考结束后的那晚,华小松破天荒地跟着郭凛和林斐一起去酒吧庆祝。在迷幻的灯光下他仰起头灌了一整瓶酒,喉咙里充斥着苦味的泡沫。他有些艰难地咽下,将空酒瓶放在桌上,瓶身随着咚的一声轻轻摇晃。

林斐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那一条洁白的长腿搭在矮凳上轻轻一勾,高跟鞋便听话地掉落下来。她将双腿都屈在身侧,看着满面红晕的华小松,再度拿起酒杯说:“小松,恭喜你,考完试,终于解放了。”

“谢谢你,林斐。”他有些口齿不清,眼前的景象在不断翻转,令他头晕眼花:“谢谢你,愿意收留我,让我这一年能有个地方住……”

自从华小松被舅妈赶出家门后,他被郭凛的朋友林斐收留,住在一家摩托车行的车库里,一边打工一边完成了高三学业。

“想好大学去哪儿了吗?”林斐感兴趣地问:“听郭凛说,你打算去周城?”

过曝的灯光使华小松的脸看起来疲惫不堪,那一丝苦笑盛满了酸涩:“什么大学,我哪有学费,再说了也许还会耽误打工。”

一旁的郭凛躺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打着鼾,华小松声落后,他不经意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十分隐晦地睁开了眼睛。

填完志愿的那天午后,华小松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往回走。盛夏的萧瑟藏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校园里的旧水池早已干涸,积了一层灰,装修工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拆除工作,耳边轰隆隆的巨响渐渐飘远。他朝门外探望,一个人也没有,刚刚却分明听见一群毕业生欢笑着跑远。

“不知道唐谦和丁雨傅在做什么,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他在心里想。

他还是拗不过郭凛的强硬,在志愿单上填了一个周城的二本大学。高三的一整年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原本有机会冲刺到一本线上,而最后的高考成绩只过了二本线五十分。他疲于奔波在打工与学业之间,因为没有家长管他,老师也表示无能为力。他认为自己已经与唐谦和丁雨傅渐行渐远,听说,唐谦打算填报昙市一所省重点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而丁雨傅则在高三上学期就确认了他不用参加高考,直接被保送到国外一所著名建筑学院。

华小松的步调缓慢,走到一棵梧桐树下觉得累了,就顺势坐下来。他懒得打扫,从一直紧紧捏着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慢慢地拆开,这是时隔了一年后母亲寄给他的信。

他刚要打开,信纸上扎眼的墨蓝色字迹被暴露在空气中,突然一只骨骼分明的手覆了上来挡住信纸。华小松一抬头,郭凛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封信从昨晚你就开始读,到现在都多少遍了,你再读信的内容也不会变。”

华小松拂去郭凛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郭凛在他身边坐下来,刚好挡住了被树荫遗漏的一点光线。

“我妈终于要见我了,我应该高兴,不是吗?”他的嘴角撇得极其难看,比放肆的哭还要别扭。

“那你怎么会是这副表情?”郭凛淡淡地问。

“我不甘心,觉得委屈,”他龇着牙,狠狠地抹了把泪:“我被赶出家门时我就给她寄过信,可她没回过一封。”他被触到痛处,亲生母亲的漠然使他饱受折磨:“高考结束后,她没有问我考得怎么样,没有问我想去上哪所学校,学什么专业,没有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她问了我什么时候能去打工,什么时候能再寄钱,问我是不是成年了,时间多了,可以去周城一趟。”

“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妈吗?”郭凛的声音低沉,因为不会安慰别人,有些手足无措:“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你……”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华小松突然站起身,将手中被摩挲得几近脆弱的信纸撕得粉碎,抛在地上,一脚将那些碎纸踢进泥土里。

郭凛将他周身的晦暗都看在眼里,他第一次面对华小松的发狂保持沉默,因为他不知道除了沉默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他望着远处的行人,他们黑色的皮包在轻轻摇摆,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华小松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他独自去了一趟父亲的墓地,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他的状态一直很消沉,直到郭凛的工作也定下来了,是在距离双屿镇很远的川市,在一家大型酒店的后厨工作。祝月霞对儿子的工作并不满意,但最终还是妥协了。郭凛的父亲早就不管他了,自从郭凛参加了地下摩托车比赛后,他便对儿子彻底失望了。郭凛提着行李坐火车去川市的那一天,只有华小松来送他。

“你的选择是对的,”华小松对郭凛说。他拍了拍郭凛的肩膀,因为最近休息不好,目光有些呆滞:“离家远一点,烦恼也会少一些吧。”

“那你呢,”郭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激动,一把拂开那只手,说,“你为什么还要去报周城的学校,为什么不能离开,或者和我一起去川市?”

车站的冷冽空气钻进鼻腔,他痛苦得快要落泪:“我能一直躲吗?我可以躲吗?我不知道……”

“你可以!”郭凛甩下肩上的包裹,双手重重压在华小松的身上:“你可以选择逃避,我来帮你!”

华小松满是不解,郭凛却毫不犹豫地将地上的包捡起来,强行挎在华小松的胳膊上。

“你走吧,我的东西都给你,你走吧!”郭凛把华小松向身外一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小松吓得站都站不稳,连忙摇头,不知所措地说:“不,不行。”

他终于反应过来,对于郭凛的提议直接表示否决。

“你不是累了吗?你不是不想再见到你妈吗?这一切不都让你感到疲惫吗?”郭凛的态度更加坚决,这个念头从心里冒出来已经不止一天了,他不相信一切都无法改变,他偏偏硬是要做些什么,即便这个决定最终要把自己搭进去,可他也想要试一试。

“你可以逃避的,”郭凛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要我帮你吗?”

远方的列车驶来,将他的声音全部瓦解,华小松的意识开始涣散,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背上了郭凛的行李站在了车厢门口。郭凛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他一步迈了上去,回头看见郭凛就站在车厢外深深地望着他。华小松努力张了张口,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连泪意都不再蓬发,只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回望着站台上的人。

郭凛和华小松长得有点像,唐谦和丁雨傅都开玩笑地说过以为郭凛是华小松的亲哥哥。这些年的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慢慢缓和,可是因为家庭原因,他们这个年纪还无法拥有真正独立的生活。

如果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外地工作,抛下这里的一切,会发生什么呢?华小松无法预测。以后的生活会比现在更糟糕吗?也许吧,他也不敢肯定。此时此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郭凛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他不想去见母亲,不想去面对那个他省吃俭用接济了两年的母亲。这两年他每天都在盘算着食堂打折区的饭菜,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他深切地明白,当一个人面对两年以上的嘲笑和诋毁后,是真的会感到厌烦的。那种厌烦慢慢湮灭了他对于母爱的期待。

华小松此时心乱如麻,他可以这么自私地将一切甩给郭凛吗?郭凛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朝他挥了挥手,笑容温暖,语气潇洒从容:“喂,别想了,到那边要联系我,给我写信。你就好好做自己吧,不用担心我。”

火车启动了,车门缓缓关闭,华小松的眼睛依旧紧紧跟随着车外的那个人。郭凛用一张车票带给他逃避一切的机会,而他又这样接受了,如果他对现有的生活毫无期待,那么去一个新的地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郭凛站在原地看着列车渐渐驶向远方,他将手放下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虽然他看起来要坦然很多,但他也无法掌控未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后悔这个决定,但是由于一时冲动,他还是做了,代价就由以后再去偿还。如今,他只想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去见一见华小松的妈妈。


(二)

双屿镇近两年投资最大建造的商业中心,居然在完工的第三天因台风来袭而倒塌,如此重大的新闻甚至在全国都引起了轰动。省级领导迅速下发指令,派了大批警员赴双屿镇调查。最终的结果是,建筑公司的负责人丁正元与工厂之间有私底下的利益往来,他瞒着公司调换了一批废旧的生产材料,收了不少黑心钱。因为工厂急需要资金运转,还是在废旧材料的数额上对丁正元有所隐瞒,这才导致了这栋楼的建筑材料不过关。当楼倒塌时,里面有不少工作人员,还包括了丁正元的儿子丁雨傅。据调查,丁雨傅马上就要去英国的建筑学院学习,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到建筑工地见习。大楼顷刻间倒塌后,只有十余秒的时间给人们反应,丁雨傅在通向二楼的缓台处被倒下来的墙砸中了腿,救援工人赶到后才把他救了出来,送去医院确认为左腿膝盖骨折。

丁雨傅在医院足足养了二十天后才打着石膏出院,父亲丁正元已被拘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建筑学院的信,他因为骨折推迟了入学时间,学校一方在表示谅解的基础上,却又委婉地提出了拒绝他再度入学的决定。因为丁正元闯下的大祸,他们也有所耳闻,当时就是丁正元带着丁雨傅去国外考察时认识了建筑学院的老师,反复努力争取才得到的名额。如今父亲身败名裂,建筑学院选择不接收他,他也没有理由去反驳。

恢复得差不多之后,丁雨傅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一同去看守所探望父亲。丁正元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他看着儿子那副对自己不予理会的表情,心里顿时来了一股无名之火。他指着丁雨傅的鼻子,颜面尽失,无法控制地骂道:“别人都可以指责我,唯独你不行,因为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丁雨傅家的三层小楼被查封,家具和汽车被迫变卖,建筑公司被牵连处在停工状态。母亲带着丁雨傅去外婆家暂住,他消沉了一个暑假后选择去昙市高中复读。这一整年的学习生活被他刻意变得紧张起来,没有与唐谦频繁地联络,放假也总是闷在家里。长此以往,丁雨傅的体质越来越差。一年以后,丁雨傅将所有建筑学相关的书籍全部打包收起来,他顺利考取了昙市大学的商务英语专业,与此同时父亲的最终判决也下来了,因为情节恶劣,被判为无期徒刑。

丁雨傅上了大学,第二学期开始时听说双屿镇被正式划进昙市,如今双屿镇的名字已经在地图上消失了,双屿区就坐落在昙市城西。虽然对这个消息早就有所耳闻,但他的心里还是颇有异样。

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他在大学的2002级新生迎新晚会上遇到了唐谦的妹妹唐奈。她同样考取了昙市大学的商务英语专业,现在只比他小一级。因为她与哥哥唐谦并不在一所大学,于是照顾这个妹妹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丁雨傅的头上,他们渐渐地走到了一起。这两个性格沉静的人在一起也没有产生多少火花,但丁雨傅承认,唐奈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人。她比较独立,即便在丁雨傅大三之后开始实习,见面的时间少了,唐奈也并无怨言。不知不觉,他们的恋爱到了第五年,时间流逝到2007年,丁雨傅研究生二年级在读,唐奈却面临着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工作的失败。

因为一个领导和同事的疏忽,导致资料的整理出了问题,等工作传到唐奈这时,她也没有发现错误并提出疑问,而是直接提交给了客户,最终导致这次的工作失败。客户表示非常不满,与公司不欢而散。公司问责后选择直接开除了处于最末一环的唐奈,而首先犯错的领导和同事只是简单的惩处,唐奈觉得不服气,几次争辩都没有用,于是这第一份工作不过一年就草草收尾了。

她那段时间心情低落,而丁雨傅刚好在忙着写论文,结束之后才抽出时间去看她,见她一脸消沉,丁雨傅难得开车带她去海边度假区玩耍。等玩了一圈回来,唐奈终于露出笑颜。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本以为丁雨傅对她的感情也渐渐变淡了,没想到他却愿意花时间和心思安慰她,唐奈认为自己该振作起来了。她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下一个工作一定要好好积累经验,做出些成绩来让丁雨傅看看。

从海边度假区回来后,二人直接返回了丁雨傅目前租住的房子,看着男友一脸疲惫,倒头就睡,唐奈才反应过来,前些天他为了准备论文也是忙得够呛,顿时心里生愧。她这是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房间空荡荡的,毫无装饰,她没有坐多久就站起来,摸黑走向厨房,打开一盏灯,戴上围裙,打算煮一锅粥给他喝。

他家里的冰箱储存还算丰富,上大学后他便开始一个人住,早就养成了自己做饭的习惯。唐奈就地取材,拿出了牛肉和鸡蛋,熬了一锅粥。等到她将粥盛出来,弥漫的香气已经把昏昏欲睡的丁雨傅唤醒了。

“这么麻烦做什么?”丁雨傅见唐奈端着粥进来,连忙抽出书桌下面的矮凳,随便垫了一本书,让她把那锅粥放在上面。此时此刻,灯光昏暗,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美好。唐奈虽然五官不出众,但是低眉浅笑的姿态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格外协调。

“喝点粥吧,我看你有些不舒服,”她的声音轻柔。

这两天丁雨傅的确有些难受,嗓子干涩,像是身体在慢慢筹备着一场感冒。虽然没什么胃口,他还是勉强吃了一碗。

唐奈盯着丁雨傅吃了几口粥后,在心里酝酿着措辞,打算告诉他她最近在找新工作,周城那边打听到有合适的,也许过几天去面试看看。那里离昙市不远,生活费用也会低一些……

只是她不知道听了她的想法后丁雨傅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去周城工作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该怎么办?如果丁雨傅丝毫不在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已经没剩多少感情了?就在她内心反复挣扎时,丁雨傅一句话也没说,空气中剩余一丝冷掉的尴尬。唐奈犹豫了半晌后鼓起勇气刚要开口,丁雨傅忽然放下了勺子,舔了舔嘴角说:“实在是吃不下了。”

最后剩了半锅粥,他便主动起身端去厨房收拾,留唐奈一个人在房间里。

唐奈小心翼翼地环视着这间不算宽敞的房间,床上放着她曾经送给他的刺绣靠枕,桌面上一尘不染,墙角也没有堆放杂物,唯独一架书橱里摆满了书。她抬起头,借着昏黄的灯光去读那些书名,整整三排的商务英文书籍和原版小说之外,唯有第二排最角落的位置里放了一本建筑学的书籍,只要一览那些书名,便会觉得单单这一本格外引人注目。不知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去碰一碰那本书。唐奈踮起脚将书抽了出来,翻了翻确认是她看不懂的内容后正要将书本放回书橱,却不经意地瞧见,那本书放置位置的空当内有一个东西卡在那里。她又一次踮起脚将那个东西摸出来,摊开手掌,是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它映入眼帘的刹那,唐奈的心就开始止不住地狂跳。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镇静药的名字,那是她的母亲周雅兰九年前吃错的药,就是这个药导致了母亲的猝死。可是丁雨傅的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药呢?

她下意识地将药瓶凑近到眼前仔细观察,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呼吸急促。她看到了那一串印在外包装纸上的保质日期,上面写着:1998年2月——2001年8月。就在此时,丁雨傅推门而入,唐奈吓得浑身一僵,药瓶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们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板上那个滚来滚去的药瓶,然后一齐抬头视线相撞。他去洗碗再回来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房间里的氛围却天翻地覆。

她蹲在地上,捡起那个烫手的药瓶,朝丁雨傅伸出手,声音如同席卷而来的热浪,让人无法逃脱:“这是什么?这是我妈妈吃的药……”她喃喃自语,情绪无法控制,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丁雨傅即便是出了声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看到了,后面的生产日期就是1998年!我妈妈,是不是吃了这瓶药才猝死的?”唐奈紧紧攥住药瓶,脸色惨白,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惨烈。

出乎意料地,丁雨傅点了点头,却依旧保持着固有的沉默。

“不可能,”唐奈突然撇下药瓶,跑到丁雨傅的面前,抬起双手环抱住他,心底有个声音在替他辩解:“当时你不是和哥哥在你家玩游戏吗,怎么会有这个药瓶的,难道,难道你们说谎了?”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丁雨傅的那张脸慢慢浮现出痛苦。

“是,”丁雨傅稍稍推开了她,别过头回避着:“因为你妈妈被确认为是一个人在家吃错药导致猝死,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找那个药瓶,药瓶被我收了起来。当时,当时我和谦子其实都在你家里。”

泪水悄然滑落,她从那个冰冷的身体上抽回双手,她体内积满了震惊与愤怒,却在这个男人的冷漠面前败下阵来。

“骗人,你骗人!不要冤枉我哥,不要这样说,我不相信!”她拼命地否认,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已经快要九年不见了。母亲不善言辞,却一直静默地望着她。唐奈甚至感觉这一刻,母亲就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她再也受不了,那些过于强悍的情绪直接侵略了大脑,搅得她从此以后永无宁日。唐奈没等丁雨傅再说什么,就一把推开他,跑出了房间。丁雨傅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没多久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关门声。窗户敞开着,飘进点点雨丝,他低头凝视着那个药瓶,心中居然升腾起某种莫名的快感,连他自己都无从解释。

一个月之后,唐谦主动来找他,他才得知唐奈失踪的消息,去公安局报了案。

责任编辑:Jughi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友人蛹》于每周二、四、六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19。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出版事宜联系:cuizhihao@wufazhuce.com

作者


李三弦
李三弦  
《友人蛹》作者
关注

评论内容


李木心
丁雨傅和唐奈在一起,好意外,从喝粥看出丁肯定不喜欢她,只是补偿或者照顾
惊蛰
节奏和情节很适合拍成电影或者网剧呀
清城
丁雨傅一直腿疼,原来曾经骨拆了。
查看更多

 

微信打开

微信打开

友人蛹·第十八章·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