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蛹·第一章·旧木船


文/李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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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仔细回想上一次见他,是在调职前的一周,某个早春的工作日午后。

公安局附近有家不起眼的咖啡店,许多同事都在那外带咖啡,午休闲谈,似乎只有我们俩一次都没去过,而这次见面,在电话里我却直接提议约在那儿。

最后一次去办公室收拾东西,因为靠近窗边的缘故,空无一物的桌面在阳光照射进来时,残留在表面的茶水渍和灰尘一览无余。我把杂物箱放进后备厢,步行到咖啡店。他坐在一进门就能注意到的地方,面前的白色咖啡杯飘起稀薄白雾,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出神的模样却仿佛停滞了许久。

“小松哥。”我张嘴叫他。

“来了。”他往里挪了挪,深色皮夹克的袖口因先前上翻而留下褶皱,低垂的双眸透露出疲惫,靠近点便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我想到店外那棵面向主街倾斜生长的树,那下面的一片阴凉是个吸烟的好地方。

我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在服务员拿来的饮品单上随便指了一个,刚一坐下,他便低声问道:“票,订好了?”

“下周。”

我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流过喉咙,缓解了莫名的紧张与焦躁。早春,门口的树荫轻轻遮住一小段无人的街道,我收回视线,端起面前刚做好的冰咖啡,冷不丁抬眸扫到他的脸,结痂的眉角让半张脸显得狰狞,像是时刻在忍耐疼痛,淤青消退后,奇异的钝痛感不时出现。

“下周六晚九点,”我再次开口:“去那儿先住一个老同学家,然后再慢慢找房吧。听说职工宿舍已经满了。”

他点了点头,盯着咖啡杯的边缘,一只手握住矮几锋利的边角,似乎抚摸的动作有利于他的思考。

我放下杯子,忍不住问:“哥,你真打算就这样离职,不干了?这个升迁的名额原本属于你吧?”

他终于抬起头,答案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我这不是犯错了吗,这也是局里的决定。”

“之后打算做些什么?”

“可能先帮我弟做下生意吧……”

这下换我沉默了,他弟在警校期间,因为闹事被开除,当时还是我和小松哥一同去把他抓来,关了三日。如今,他在城北经营一家小超市。我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换了话题:“哥,你在周城待了几年?”

“快满十九年了,”他顿了顿,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树枝,想着它们有没有可能到了秋天抵到冰凉的玻璃窗上,“过两天,我打算先回我妈那看看。”

“天成,我希望你去了那边之后,帮我留意一下……”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桌上的两杯咖啡一杯冷掉,一杯冰块融化,几分钟后就被服务员收走,倒进了白色的洗碗池里。

现在回想起,我隐约有种感觉,将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串联起来后,这种感觉在心头愈发强烈。是否在我刚要调去昙市时,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或者说我此次的调动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01 旧木船

 

木船停靠在那里,阔别了海浪,却收留了一个脆弱的灵魂。

 

1995年的双屿镇还不属于昙市的管辖范围,台风过后的第三天,透过木头衔接的缝隙能看到澄澈如洗的蓝天。从被挨家挨户挤得狭窄的扁平土路到掩映在茂盛丛草之间的沟渠,一路上都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哼唱。

那双手工编织的草鞋里垫了柔软的鞋垫,混合着陷进去的细小砂砾,每走一步,痒痒的触感仿佛是踩上了一包包盐袋。他抬起头,在礁石上无意地蹭了蹭脚,看见海上被几朵云虚化了光芒的太阳。虽然戴着棒球帽,走向另一处海滩时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临海公路上一辆货运卡车刚好停在太阳与他连成一线的位置,车窗被摇下,满脸胡茬的大叔不假思索地吆喝了一嗓子:“谦子,你又逃课,回头跟你爸说。”

唐谦笑笑,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声音嘹亮仿佛能顺势潜进海里:“什么逃课,老师安排我提前给大家采风呢!”

货车继续行驶,引擎发出的轰鸣淹没了耳畔间不时擦过的海风。他余光瞥见几只鸟,像在空中静止了几秒,离着似强烈光点的太阳时远时近。声音转换的停顿处,太阳穴突然跳了跳,恍然间他听见了一丝更加细微的呻吟。

货车开走了,接近放学的下午四点,这个时间暂且不会再有什么车经过。海风吹着干燥发烫的脸颊,磨着草鞋边缝的脚趾传来丝丝疼痛。那个奇异的呻吟一直没有消失,断断续续,夹杂着一点饮泣吞声的苦涩。唐谦回过头,向声音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艘被斜立起来无人注意的破旧木船。

 

枕边的木棉味唤醒了他,稍抬起身望向窗外的时候,感觉到有一点鼻塞,昏沉的脑袋仿佛还装着昨日傍晚的海浪。屋子里此刻安静得出奇,唐谦掀开被子,看到桌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字条。他刻意选择没有去碰那张字条,将玻璃杯中的温水喝光,透过杯底看见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四十分。

“啊,今天是周二,迟到了。”他一拍额头,既然错过了班主任随时会来视察的早读,自己肯定已经被记上一笔了,索性吃完早餐,趁老师不注意的空当偷溜进去吧。

唐谦随手套上昨日还未来得及洗的校服短袖,在水池里抹了两把蓬乱的头发,边刷牙边哼歌,懒得看课表,只装了数学和英语课本在那个磨得毛了边的单肩耐克书包里。阳台外面就是海,阳光穿透玻璃窗映在距离阳台不远的餐桌上。桌上放着两个小碟,一碟豆沙包,一碟青瓜炒虾仁。厨房的台面上,一只砂锅粥的盖子倾斜放着,长长的锅勺插在锅边的缝隙中。他的脚步没有片刻迟缓,目光有意躲闪,转眼间只听见一声关门后空气四处逃窜的余响。

从家走到学校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唐谦骑着脚踏车抄了近道,刹在学校南门常光顾的鸡蛋灌饼小店前,此时正好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店老板一见他,就摊起一个常规饼,并且多加辣,手上动作没停,顺口问道:“小唐,今天你们学校没早读啊。”

唐谦的嗓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算作回应,耳朵听进的话还没传到大脑,他先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对的三层教学楼。在二十五度左右的晴天里,所有的窗户紧闭,以往站在这个位置总是能听到敞开的窗里传来的读书声。

“坏了,怕是有什么事。”唐谦一边心里叫苦想着没那么倒霉吧,一边几口吞下那个还烫嘴的鸡蛋灌饼。他拍了拍沾着辣椒面和碎屑的校服外裤,告别店老板,在保安一脸不耐烦的注目下赔笑着钻进南门。

唐谦蹑手蹑脚地走到二楼挂牌初一(2)班的教室门口,毫无意外,第一节的数学课被停掉了。班主任冷着脸拄在讲台边,正在点名。他的影子刚在门口晃了晃,短暂停留在了阳光照射出来的小小方格里,一个坐在前排的同学看到立马大喊一声:“老师,唐谦!唐谦在那呢!”

老师随即放下名册,将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唐谦,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定是双腿发软,背部蜷缩。老师那样的目光他此前还从未见过,是一种冷冷的审视。她在极力压制躲藏在胸口间,夹杂着愤怒的喘息。

“坐好。”

听到一声命令,唐谦加快脚步灰溜溜地逃窜到书桌后面,方才短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都渐渐收回了。

华小松就坐在斜后方,虽算不上朋友,但因为位置优势也说过几句话。唐谦转过身拿出笔盒的时候,希望能与他的目光相撞,继而得到一些信息,可他低着头,也许是在默默摆弄着手指。

“这回人都到齐了吧?”老师扶了一下眼镜,话语简短而利落,没有透露出太多情绪,“全班同学按照学号顺序依次去我办公室谈话,谈完的去操场,暂时不准回教室。班长最后一个,我不在的时候组织一下纪律。”

她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教室一片沉默,班长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从座位上起身,见没什么同学发出议论,又坐了下来。唐谦抬起头,看见黑板上的粉笔痕迹还是昨日傍晚的遗留,破旧的蓝色窗帘微微透出一点光,照着邻近同学的侧脸仿佛半透明一般。二十八个同学依次按班长的点名顺序离开教室,走的时候脸上大多充满了疑惑,行动上却只能选择顺从,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唐谦的心里也没什么想法,不知道这次“特殊事件”是因何而起。

还在发呆的时候,他被班长一声唤醒:“唐谦,到你了。”

老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敲门的声音还没平时嗓门的一半大,“进来吧,”老师轻声回应。他没能见到上一个同学离开时的状态,阴沉的走廊里,顶上的灯坏了有些时日了,办公室高处的隔窗被打开一条缝隙,他心想,要是待会儿有什么危险的苗头出现,是不是可以从那个出口逃跑呢?

“你知道我找你们要说什么事吗?”老师的神情略显疲惫,她没看向他,一直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我……我不知道。”

唐谦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有点耸肩,单薄的身体藏在肥大的校服里,一对漆黑的瞳仁不愿躲闪,定定看着老师胸前闪着光的细链吊坠。

“你爸是今年再婚的吧,”老师换了个口吻:“现在也有三个月了?一起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唐谦无意识地并拢了双腿,两只骨节过分突出的手紧抓膝上的布料,刚刚还在尽量说服自己放松,此时却开始戒备起来。

“有些事如果不能和父母说,可以选择和老师谈谈。”

唐谦机械地点点头,心中的失落在脸上无处可藏,难道是父亲特意叮嘱老师的吗?就因为昨天发表了上个月的考试成绩,自己的名次跌落到班上倒数第三?不,不对,恐怕他连我在哪个班级都不一定知道吧。之前有次父亲的店停水,临时放了半天假,他得空去学校给儿子送午餐,结果居然送去了小学,唐谦自嘲地笑笑,自己那时明明上初中大半年了。

那么老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还支开了其他同学,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对每个同学来场例行的心理疏导吧?

“你平时和谁关系比较好?”老师拧开办公桌上的蓝色透明水瓶,轻轻润了一口。

思绪还在神游,唐谦应付道:“和大家玩得都挺好……”

“陈水呢?之前说过话吗?”

一块石头悄无声息地沉进暗河,缓慢地下坠,没一点水花。

“不熟。”

“你知道他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吗?我这里有张名单,是陈水的母亲给我的,是他的日记,里面是他记下的欺负过他的人名。”老师晃了晃手上的薄纸,纸张不规则的锯齿形边透露出明显被人捏过的痕迹。

他喉咙干痒,胃里一阵翻涌,心想着鸡蛋灌饼以后还是少加些辣酱吧。唐谦无辜地说:“老师,我想那上面应该没有我的名字吧?”

临近中午,全班同学都去过了办公室,重回教室一齐坐下后,很快发现少了几个人,原因大家都明白。

躲在紧闭的门窗下,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即便午休铃响,还是没人敢动。那个封闭的教室和嘈杂的走廊中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一些细微的轻咳渐渐在耳畔响起,等其他班级走向食堂的人潮散去,老师才现身。她的齐耳短发整齐服帖地别在耳后,几缕阳光下,紧贴前额的碎发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鞋子踏在讲台上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刺耳。

“就在昨天,我们班的陈水同学因为心脏病突发离世。”周围同学面面相觑,面对死亡这个未知的话题,教室的灯仿佛突然暗了两分,不知谁起的疑问率先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发生了什么?”

老师的唇色和脸色一样惨白,她似是没听见同学们的议论,自顾自继续说着:“陈水妈妈收拾孩子遗物时,发现一本日记,里面记下了从去年十一月开始一些人对他的欺凌。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那些同学已经给处分了。陈水从三月份开始就断断续续没怎么上过学,直到上个月开始休学,就是因为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们不多照顾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欺负他?我真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我的班级里!”

“老师,那是因为陈水偷了张鹏的手表!”身后某个同学发出声音,浮现在唐谦脑海中的,是陈水那张已经模糊的脸。

“你们有什么证据?”老师一拍桌子,一声低沉的怒吼响彻教室。

“那节体育课就他一个人在教室啊,张鹏走得匆忙,把表顺手摘下放桌上,回来就不见了,他不可能会承认的……”那些声音收缩在一个不带一丝温度的嗤笑里:“还不是因为老师是他小姨。”

老师没有听见这句话,唐谦却莫名流了一身冷汗。

“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三天后陈家会举办一个小型遗体告别仪式,虽然做同学时间不长,但我希望,没有参与到这次校园暴力事件的同学都能过去,安慰下他的家人,送他最后一程吧。”

 

陈水的葬礼在一个太阳藏进云层一角里的星期六,唐谦起了个大早,难得父亲坐在餐桌边看报。他随便扒拉了两口饭,正要抓着书包离开时,父亲在身后叫住了他:“你妹妹都来两天了,你就一句话都不打算和她说吗?”

他停下手上动作转过头,看见瘦小的女孩坐在父亲的旁边低着头,正用勺子喝粥,感受到唐谦的目光后,她的手指紧紧捏着勺子,头埋得更低了。

“今天同学葬礼,不宜多言。”他撇下一句,不顾他们的反应关上摇摇晃晃的门,走进那片忽明忽暗,也许下一秒就会落雨的空间里。

唐谦出了家门,径直走向隔了两条街的游戏厅,刚一落座就看见旁边正玩得火热的张鹏。张鹏见了他,咧嘴一笑,嘴边沾满了饼干碎屑,“停学一周反省加处分,正好我老爸出差不在家,我拿他一只手表换了钱来打游戏。” 

唐谦没有将一天时间都消磨在游戏厅,打了一上午游戏,又跑去熟悉的面店里吸溜了一碗温汤面,等天彻底放晴之后,他还是去了常去的海滩闲逛。周末午后的海边比以往要嘈杂,沿海工程的建设刚刚起步,听说镇长正配合着上级领导,打算将这片海滩开发成旅游资源。唐谦看着脚边的细沙被海水洇湿过后软塌塌的样子,不知不觉走到了停靠在巨大礁石下的那艘破旧木船。

船已经很旧了,船身上木头的连结点凹凸不平,一处明显的断裂终结了它继续航行的生涯,在他看来这是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船。唐谦记起父亲也做过一段时间渔民,经常跟随船队出海打渔,只是后来父亲的一条腿在意外中摔断了,错过了那一季度打渔的最佳时期。为了维持生计,父亲在镇上支了个豆腐摊,没想到生意还不错,以至于等到腿养好了,他也再懒得出海打渔了,而是用积攒下的钱买下一间店铺。唐谦怠于去细听耳边填海工人作业时的吵吵闹闹,干脆一弯腰钻进那艘船的里面,横着身躺下来,一瞬间就闻到了冲鼻的海草腥味,混合着说不清的味道。等他渐渐睡过去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味道居然更久地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再上学的那天,唐谦在学校南门啃着少加辣的鸡蛋灌饼,一直抬头望着那间完全敞开了三扇窗的教室。他踩着铃走进门,迎面的是晨读结束后同学们短暂的闲聊与说笑。华小松在座位上默默补着昨晚的作业,唐谦几步跨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用胳膊肘怼了怼同桌:“喂,第一节课是什么?我英语作业还没做,借我看看。”

那家伙居然还脸贴在桌子上酣睡着,一条清晰的口水线延伸到桌面,他不时哼两声,似是表达对睡眠条件的不满。班主任开门走进来直接回答了唐谦的问题,他暗自庆幸是语文课,然后埋头在课桌抽屉里翻找被压在最底下的英语作业本。他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跟在老师的身后走进了教室。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现在请他做一下自我介绍。”

老师的声音透着隐隐的疲乏,与这个平常又晴朗的早晨格格不入。她把课本轻轻放在讲桌上后又走下讲台,侧身靠在窗台边,仙人掌盆栽的刺扎进轻薄的针织开衫里,她把讲台暂时让给站在上面的转学生。

“大家好,我叫丁雨傅。”

他转身用粉笔一顿一顿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口音不似本地人,洪亮且具有穿透力,而是柔软又温暖,像是被层层白纸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不沾一点杂尘。他写完转过身的时候,唐谦此时恰好抬头。

那一瞬间,仿佛毫无征兆地有人在他的脑袋里空投下一颗炸弹,炸碎了悬浮在其间的所有理智。唐谦瞪着一双眼,愣愣地望着距离他三排之外的讲台上的丁雨傅。白净的脸颊透出红晕,一副细细的眼镜边框滑落在鼻梁中部,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看向地面而微微下垂。他的个头目测比唐谦要高半头,肩膀很窄,背着一个蓝色的双肩包,校服拉链整齐地拉到下颚。唐谦盯着他,越发觉得不能顺畅呼吸了。

“陈水!”

他在心里默声呼喊着,明明是转学生丁雨傅,不知为什么,陈水那张原本模糊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却愈发清晰。苍白的皮肤,戴一副眼镜,整洁的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嘴唇总是紧紧抿成向下弯的一条弧线……唐谦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看看周围的同学,掌声忽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原来丁雨傅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走下讲台,坐在了老师指定的位子,就在唐谦的斜前桌。

唐谦随着同学们的掌声胡乱拍了两下手,脑子里此时还是乱成一锅热粥,分明其他同学都表现正常,难道就没人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吗?

课间的时候,华小松在洗手间遇到了站在那里一直愣神的唐谦,拍了拍他的肩膀,见没什么反应于是开口叫他:“喂,唐谦。”

他转过头,缓了几秒才说:“怎么了?你说什么?”

“我的英语作业放你桌子上了,下节就是英语课,估计老师下课后要收作业呢。”

“哦,谢了。”一记轻轻的回拍落在华小松的后背上。

“对了,你知道吗,我去参加陈水的葬礼了,”华小松把声音刻意降低了些,远处的风吹着树枝沙沙作响,“听他们家人说,陈水那天是一个人离家去海边的,在一艘旧木船里心脏病突然发作了。”

责任编辑:Jughi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友人蛹》于每周二、四、六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19。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出版事宜联系:cuizhihao@wufazhuce.com

作者


李三弦
李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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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
我的天,感觉这文会是细思极恐类型?!
〆Bobos
喜欢这张图,但是我弄不下来
熊小伟
这篇文章感觉有点乱,不必要的修辞太多了,让人云里雾里的,没有看完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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