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园林谋杀简史·第十七章·沧浪亭


文/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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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简耀还觉得不一定。

他身高一米八几,体格健壮,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欺负过(除了他爸),而对方虽然有两人,但个头比自己矮了半截,再加上体型肥胖,看上去行动迟缓,要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打不过他们——上次在网师园,自己之所以被他们左右制住,不过是因为没提前做好防备罢了。

于是,简耀将女孩挡在身后,拉开架势,死死盯着那两个大荸荠一般的杀手由远及近。他攥紧拳头,看准时机,冲着其中一颗圆鼓鼓的脑袋就挥了过去。

他的拳头被对方牢牢抓住了,打不出,也收不回。接着,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工夫,一只肥硕的手掌朝他的侧方脖子劈了下来。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有了意识,发现自己已经侧躺在汽车的后座,双手双脚都被尼龙扎带绑着。戴在嘴巴上的口罩不知道去哪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大的白色胶布。如此一来,他既无法动弹,也说不了话。接着,他看见女孩就坐在他旁边,正一脸轻松地在吃棒棒糖,浑身上下毫无束缚。

“醒啦,”女孩赶忙拍拍前座,“喂,他醒了。”

前排副驾驶的那位转过脸来,用手指钩下墨镜,看了一眼简耀,又把镜架重新推上去。

“你确定是沧浪亭吗?”他问道。

“确定。他说的。”女孩指了指简耀。后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满不在乎地吮了一口棒棒糖。

“简耀同学,请试着理解我一下,你这么大个儿都被他们一招制服,我一弱女子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积极配合啦。没想到啊,这二位大哥还挺友善,不但没给我绑手绑脚,还送了一根棒棒糖。”

“只要你们配合,棒棒糖要多少有多少。”副驾驶的那位说道。

“嗯。他好像有话要说,我能给他把嘴上的胶布撕掉吗?”

“只要他不闹。”

“你会闹吗?”女孩朝简耀偷偷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孩见状,一把将简耀嘴上的胶布揭开了。

“哇呀!”简耀大叫一声,汽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给他贴回去!”

“不不不,我不闹,只是她撕得我好疼……”简耀咧着嘴解释。

“真的不闹?”

“绝对不闹。”

“那就好。这姑娘说你把东西藏在沧浪亭了,是真的吗?”

简耀只犹豫了半秒钟,就识相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脱身。

“一会儿我帮你把手上脚上的绳索都解开,你带我们去拿东西。记住,要是敢耍一丁点儿的花招,我就掐断你们的脖子。”

简耀和女孩对视了一眼,像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哥,沧浪亭到了。”


虽然手脚上的束缚都去掉了,但那对荸荠孪生兄弟又像之前那样,左右分边夹住了简耀的胳膊,挤紧,推着他往前走。看他们的意思,绝对不会在一件事情上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这样的画面确实有些古怪。如果此时你恰好从他们身边路过,会感觉像是一个举重运动员左右手分别拎了一只大型哑铃,表情扭曲,肌肉紧绷,随时都有倒地休克的危险。

女孩倒是挺配合地走在前面带路,嘴里依然吃着棒棒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放心,我不会耍花招的。”她笑嘻嘻地说。

“你要是有她一半配合,也用不着吃这么多苦。”

简耀痛苦地点点头,示意他们手上的动作稍微轻点。

叮铃铃。手机响。

大家四下寻找。

“我的。”简耀不好意思地说。

右边的荸荠从简耀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想掐断。简耀连忙阻止。

“别,求你了,别。”

手机依然响个不停。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别跟我耍……”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个电话我必须得结……是我妈打来的。”

简耀用下巴指了指手机的来电显示。

“美国打来的?”荸荠问。

“嗯,我妈在美国。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否则,否则你就拧断我的脖子。”

“靠,抢我台词……”

“给他。”左边的荸荠开口了,显然他是哥哥。

“可是,哥……”

“我说给他。”荸荠哥哥不容置疑地说完,然后将手掌张开,从前面掐住了简耀的脖子,微微用力,“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不是吗?”

简耀顿时感觉呼吸困难,眼泪都被挤出来了,连忙使劲点头。后者这才放松了手部力量。

 

远在大洋彼岸的妈妈之前因为陪女儿(与现任丈夫所生)在看电影,关掉了手机,直到刚才开机后才看到他的留言。对于简父因杀人被抓的事,她当然感到万分震惊,虽然那个震惊的声音略显浮夸。

“不,绝不可能,你爸那么老实,怎么会杀人呢?一定是搞错了。”

“你知道爸爸以前来过苏州吗?”

“不知道啊,我认识他时,他就一直在北京。而且他跟我说他从没离开过北京。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大学呢?”

“大学?啊,等一等”,简耀听见另一头传来小声的责备,“看,冰激凌又吃到衣服上去了!”

简耀情绪开始有点焦躁了。

“不好意思,耀耀,你妹妹把衣服弄脏了。”

“哦。”简耀本想说那不是我妹妹,但又觉得没必要。

“你刚才问什么?”

“我问爸爸的大学。”

“你爸没上过大学。”

“确定吗?”

“是啊,他跟我相亲时说自己没上过大学。”

简耀心想,果然自己的父母并不了解对方啊。

“当年我经人介绍认识你爸,听说他没上过大学,我还有点不愿意呢。要不是……算了,都过去了。”

要不是他是北京户口,你还不愿意嫁给他吧。简耀心里这样想着,已经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对了,耀耀,你过几天就要过来了,行李都准备好了吧?”

“嗯,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我爸现在出了这种事……”

对面沉默了。

“耀耀,无论如何,你都得过来。为了你的未来。你爸的事情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要相信法律,如果他没做,谁也冤枉不了他,如果是他做的,那……”

“知道了。再见。”

简耀不等妈妈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心里一阵难受。不远处,那个所谓的“爸爸”正在售票处买票。刚才接电话之前,他特意让荸荠兄弟支开女孩,以为能从妈妈这儿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不,也不完全是,至少知道了这两位离婚的真正原因:无爱。

“这下可以走了吗?”荸荠哥哥问道。

简耀点点头。

 

沧浪亭始建于宋代,是著名文人苏舜钦的园子,也是苏州现存历史最古老的园林。1044年,苏舜钦在汴京遭贬谪,翌年流寓吴中,花了四万钱买入这块地,并在上面造园筑亭,命名“沧浪亭”。沧浪,指的是古代的一条河流。春秋战国时代的汉水以北曾流传一首叫《孺子歌》的民歌,里面有这么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啥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沧浪的水很清澈哟,可以洗我的帽子;沧浪的水很浑浊哟,可以洗我的脚。当然,这样翻译还是有点莫名其妙,古人嘛,总喜欢搞点隐喻,其实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是,如果现在政治清明,那我就出来当官(在古代,男人帽子是地位的象征);如果现在时局混乱,那我就管好自己,一身清白度余生。因此,沧浪通常有豁达、归隐、随遇而安的含义。

“总是被抢头条的汪峰还写过一首歌叫《沧浪之歌》呢。”女孩说着,竟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这首歌叫《沧浪之歌》?”荸荠弟弟狐疑地问道。

“不是,这首叫《存在》。”女孩继续大声唱着,朝前走去,“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三位男士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在女孩的带领下,四人沿着临水的一条长廊前行。

既然与水有关,沧浪亭自然离不来水。此园林三面环水,如同建在一座半岛之上。令简耀感到奇怪的是,在围墙分隔内外的同时,有两条廊檐跨在墙两侧,内廊可以看园内的假山景致,外廊则能欣赏远处的流水风光,真是非常有意思的建筑设计。

“这叫复廊。”女孩解释说。

复廊将园内的山和园外的水有机地连在了一起,造成了山、水互为借景的效果,同时也弥补了园中缺水的不足,给游客更多的视觉感受,由此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开放性格局。

“你们一定听说过《浮生六记》吧?沈复和妻子芸娘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沧浪亭。美景配佳话,是不是挺浪漫的?”女孩说。

“浪漫是浪漫,就是夏天蚊子太多。”简耀揶揄道。

女孩白了简耀一眼,继续介绍。

“你们注意看这些漏窗。沧浪亭的漏窗是最出名的。”女孩突然转脸对着不存在的镜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各位读者,以下内容是有关漏窗的知识介绍,与案件没什么关系,不感兴趣的可以直接跳过。”

沧浪亭内曲廊壁上嵌有各式漏窗,共有108种式样,框架各式各样,镂空的花纹也是绚烂多彩。具体什么形状,什么花纹,我就不废话了,大家现场去看了就知道,无非就是一些几何图形,框住各种水果、花叶、鸟兽鱼虫、神话人物等各色主题的石雕。真正有价值的是,漏窗的设计以及带来的视觉效果。从设计上而言,漏窗的高度通常与普通人的视线平齐,离地大概一米三左右,因此从它旁边经过时,能很自然地欣赏到漏窗的花纹以及窗另一侧的风景。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漏窗本身想象成是一个画框,它把窗外的大自然框入画中,形成了一幅天然的装饰画。古人在建造园林时通常会有十八种组景方法,而漏窗“框景”只是其一,还有借景、对景、引景等等,各种角度能欣赏到不一样的苏州园林之美,需要大家真正走进园子里实际感受,在此不赘。

 “你们觉得中国古人厉害吗?”女孩问身后的三位“游客”。

“厉害是厉害,但还是没有解决蚊虫叮咬的问题。”简耀说道。

“而且窗户都是透的,大冬天呼呼往里灌风,多冷啊。”荸荠弟弟毛少附和道。

“你们啊真是一点诗意都没有,带你们来看园林简直是暴殄天物。”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蚊子耶,”毛少低下头看自己大腿,“靠,果然被咬了好多个包。”

“是吧?我看看,哎哟喂,这恐怕是老虎蚊子吧,很毒的。”

“那怎么办呢?”

“我推荐你一种防蚊药水……”

三人聊得正起劲。

“请问你们在干什么?”

回过头来,看见毛多一张愤怒的脸。 

“你们他妈的是来逛园林的吗?!快,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个什么破亭子,不然老子干掉你们,全部干掉!”

“哥……”

“再跟他们掺和,连你一起干掉!”毛多狠狠地瞪了毛少一眼,后者立即矮下去一截。

“走!”


上了一道小山坡,终于来到了立在高处的沧浪亭。亭子的两侧果然印有一副对联,上句正是简耀之前在艺圃看到的“清风明月本无价”,下句则是“近水远山皆有情”。

“‘清风明月本无价’是欧阳修的诗,本来下一句应该是‘可惜只卖四万钱’,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句诗代表着沧浪亭呢?”简耀得意地问。

“为什么呢?”

“因为这首诗的题目就叫《沧浪亭》。”

“厉害!”女孩冲简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好哥们。”

“嗯?”毛多狐疑盯着她。

女孩为自己差点说漏嘴有些懊恼,赶紧掩饰,“那,那下联呢?”

“下联出于苏舜钦《过苏州》诗中‘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句。”

“这对联跟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什么关系?”毛多问。

“它是一条线索。”

简耀说着,壮胆挣脱身上的束缚,开始在亭子里找了起来。另外三人见状,也跟着寻找。

“找到了!”

很快,简耀在“沧浪亭”的牌匾后面,发现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依然写着一句古诗:

蒙茸出磨珠落,眩转绕瓯飞雪

“这什么意思?”毛多问道。

“苏东坡的诗。”简耀回答。

“我不是问你谁的诗,我是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说的是煎茶过程,茶叶先要磨,磨出的茶叶粉末、白毫纷纷落下……啊!”

简耀话未说完,毛多的手又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他妈让你解释诗了吗?嗯?”

“你不是问我什么意思吗?轻点,轻点……”

“我说的‘你什么意思’,在这里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质问。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他妈不带我去找我们想要的东西,而是找出一句破诗来忽悠我们,我很生气,于是就说,你他妈什么意思!听明白了吗?”

“明白,你先把手松一松。我还是得向你解释一下,首先,这不是一句破诗,这是大文豪苏东坡写的,其次,我没有忽悠你们,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线索;最后,通过这条线索,我可能会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这个东西究竟和你们想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同一件东西,目前我还不确定。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请听题,你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荸荠兄弟面面相觑,然后痛苦地抓着头发,缓缓蹲了下去。他们的动作如此一致,就像被严格训练过一般。很快,他们同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极为凶残的表情。

“他在耍我们。”毛少说道。

“你在耍我们。”毛多咬牙切齿,“我快受不了,让我现在就干掉他吧,钱咱不要了。”

“或者先干掉那女的……操,人呢?”

他们刚才光顾着抓头发,没发现女孩已经悄悄溜走了。两人的视线四处搜寻,最终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看见了那女孩。只见她神秘地一笑,然后跳下石头,消失在假山的背面。毛少正要去追,简耀突然说话了。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荸荠兄弟莫名其妙地反问道。随后,他们马上意识到简耀在说什么了。亭子的东西两个方向均出现了手持武器的警察。

“操你妈!”

毛多再次掐住简耀的脖子,并躲在他身后,以他为挡箭牌,后退着试图逃离。毛少突然显得有些犹豫。

“你在干吗!快撤啊。”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

“这个时候还问什么问题啊?还两个问题?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

“可我真的很想问。”

警察已经近在咫尺,再不撤退就完蛋了。

“快问啊!”毛多吼道。

“第一个问题,我现在可以拿枪出来了吗?”之前在网师园因为随意开枪,他遭到了哥哥的训斥,并发誓非到绝境尽量不要把枪拿出来。

“废话!当然可以!”

“哦,好的。”

毛少迅速掏出枪,朝着两个警察上来的方向就射了两发子弹。

砰!砰!

警方先是一片慌乱,接着都缩在石头后面,停滞不前。

“快闪啊,老弟。”

的确,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机会。但毛少并没有挪脚。

“哥,把他给我。”

“你想干吗!”

“给我啊。”

毛多不解地看着毛少,将简耀推给了他。老实说,毛多有点被震住了,长这么大,他从未见过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现在的这副样子。毛少拉过简耀,挡在身前,然后用枪指着简耀的头。

“你走吧。”

毛多终于弄明白毛少想干什么了。

“你疯啦?!要走一起走!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我……”

砰!

一声枪响阻止了他们的对话。毛多赶紧闪到一根柱子后面。毛少却毫无惧色,依然挟持着简耀。警察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打死他!”毛少大喊了句,然后回头对毛多说,“哥,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不走!哪有哥哥逃跑,弟弟殿后的……”

“哥,我还有一个问题。”

“别问了……”

“哥,我求你了。”

毛多冷静下来,望着表情严峻的毛少。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两兄弟【兄弟俩】感觉从未如此亲近过。

“松鼠鳜鱼到底是不是用松鼠肉做的?”

“啊?”荸荠哥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就连被挟持着的简耀也目瞪口呆。

“是不是啊?”

“不知道。我们可以待会儿去吃……”

“你一定要去吃,然后告诉我答案。”

“什么意思?我们要一起……”

“快走!”

“弟弟……”

“走啊!”毛少终于咆哮起来,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毛多明白了弟弟的心意,握紧拳头。

“兄弟,保重!”

说完,毛多转身从身后的小路逃去。警察见状想追,毛少抬手又是一枪。

“人质现在在我手上,你们冲我来!”

“哥们儿,我能说句话么?”简耀无奈地对身后的毛少说。

“什么?”

“你们兄弟俩实在是太作了。一起跑不就完了?玩什么三流警匪片的烂桥段啊!”

“少啰嗦,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毛少停顿了一下,“我已经做好了和你同归于尽的准备。”

警察在一步步悄悄靠近。

“看来警察并不把你这个人质当回事。”

“其实你搞错了,”简耀说,“他们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什么!?”

“别冲动,咱们一起举起手来,投降吧。”

“我不能投降。”

“为什么?”

“我过去杀了太多人,投降也是死刑。也不能被警察打死,那样我哥哥今后出去就没法混了。所以……”

“你想干什么?”

“哥,咱们来生还做兄弟。”毛少对着毛多逃走的方向喃喃自语。

“喂,等一下!”

简耀顿时发觉气氛有些异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紧接着,他的耳畔响起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清晰地感到一颗燃烧的子弹头冲破太阳穴,进入自己的脑袋,在意识深处激烈绽放。鲜血像被踩碎的果酱四下喷溅。他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他死了。

是的,我死了。简耀想着,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仰面看着沧浪亭内部的屋顶,那里错综复杂的斗拱令他恍惚。一些警察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有人摇晃着他的身体,拍打他的脸庞。嗯?为什么会有痛感?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啊,我没死。这样一想,他猛然清醒过来了,但听力仍然不行。他被人拉起来,铐上了手铐,立在一旁。这时,他才看见地上躺着的人。那个长得像一粒大荸荠的人仰面朝天,肉包似的头颅压在一片暗色的血液上,手指上无力地勾着一把枪。

他自杀了。

简耀望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庆幸之感,只觉得恶心难受。他想蹲下来,好好呕吐一下,但被身旁的警察左右死死地夹住了,就像之前那兄弟俩对自己所做的,根本无法动弹。他将头别过一旁,大口吸气,呼气,逐渐感觉好了一点。

一个警察走过来对他说了句什么,可惜他什么也听不见。接着,在两名警察的押解下,他被带离了现场。在飞驰的警车内,哇呜大叫的警报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地唤醒了他的听力,同时也调动起了他的情绪情感。此时此刻,一种活着的真实感令他突然后怕起来。这两天下来,虽然目睹过尸体,见过魂魄上身之类的诡事,但都没有刚才那一幕来得震撼。那份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心情令简耀浑身发抖。没错,所有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游戏,更非梦境。他进而想到,自己不过刚满十八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一个并不爱甚至还很厌恶的所谓“父亲”呢?他决定了,待会儿到了警察局,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退出了。一切就此打住吧。现在时间还早,也许还能赶上傍晚最后一班开往北京的高铁。两天之后,他将在首都机场坐上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这样想着,他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于是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意外的是,没多久,他竟真的睡着了。

责任编辑:向可 xiangke@wufazhuce.com

作者


慢三
慢三  @慢三
慢三,作家。自诩为“致郁系”领军人物,负能量传播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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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沙漏
我开始还不信...直到...“女孩对着不存在的镜头说起了话”,慢三你说实话,你到底收了苏州旅游局多少钱?
阿广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全文大半部分直接跳过 我拜托作者认真一点吧 真的是觉得文章一开始很有吸引力 追了这么久 可是现在写成这样 真的扎心
老蒋
今天的内容就仨字:逗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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