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园林谋杀简史·第十五章·艺圃


文/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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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耀感觉自己的身体左右轻微摇晃,四周包裹着软绵绵的被褥,温暖而舒适,如同躺在一叶漂浮在水面的小舟上。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眼前浮现出了妈妈的脸庞。啊,她的目光是那么甜美、温柔、充满爱意。简耀张了张嘴,想呼唤,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伸出手臂,手指凭空抓着,渴望母亲的脸靠近一些,以便能触摸到;他看到了头顶悬挂着的吊饰玩具,感到奇怪而恍惚。终于,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摇篮里,只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着急,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妈妈大笑着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中。他不哭了,瞪着噙满泪水的眼,傻傻地望着亲爱的妈妈。她还是记忆中的漂亮样子。她的臂弯柔软至极,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舒缓的歌声从她嘴里飘扬出来,在耳畔悠悠回荡。接着,他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只乳头,轻轻一吮,甘甜的乳汁便滑入了嘴里。这一刻,他感到幸福极了。

就这么喝着、听着、摇晃着,他又将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妈妈的脸不见了,那细细黑黑的长发下面是一片平整而光滑的肌肤,没有五官,如同蛋壳;那歌声,从细腻的女声已经变成了粗犷的男声。他吓得再次大哭起来。随即,鸡蛋脸上开始长出五官。是父亲。那令他感到厌恶的父亲,胡子拉碴,眼泡肿大,牙齿又黑又黄,露出难看无比的笑容,把那张苍老而猥琐的脸凑了上来,试图亲吻他。

他尖叫着醒了过来。

原来不过是场梦——当然是场梦,否则……咦,怀里的这人是谁?我靠!简耀一惊,像只不小心触碰到滚烫热水壶的猫朝后猛地一缩。

“喂!醒醒!”

简耀用力把女孩摇醒,后者半闭着眼,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几点了?”

“你怎么会睡在这儿?!”简耀看见女孩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小吊带,几乎要疯掉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女孩打着哈欠,掀开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下来。她的下身是一条平角紧身内裤,粉色、HelloKitty图案、带蕾丝花边。

“你……你把我怎么了?”

简耀低头看了一眼,彻底惊呆了——长裤不知道何时被脱掉了,只剩一条绿色的三角裤。

“你,你,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瞧你那副怂样儿。”

“这是乱伦!”简耀都快哭起来了。

“乱伦?哈哈哈,”女孩大笑起来,“儿子和老子乱伦,这事儿能载入史册。”

“我……不活啦!”简耀说完就冲到窗边,打开窗,准备往下跳。

“你怎么这么脆弱啊?我说过咱俩发生关系了吗?”

简耀停住了。

“你是说……”

“放心吧,傻小子,你还是处男。”

“那你干嘛脱我裤子?”

“我给你擦药啊。”

女孩拿起一支药膏晃了晃。

简耀摸了摸大腿内侧,果然有点黏,于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板上。

“吓死我了。差点贞操都没了。”

“还贞操呢?处男真可怜。”

女孩不屑地叹了口气,拿起扔在地上的牛仔裤,开始往身上套。刚套到大腿,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发现葱花站在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女孩指指自己,又指指早已害羞地捂上脸的简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摊手动作。


在一顿尴尬的早餐之后,两人把葱花送进了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葱花特意把简耀拉到了一旁。因为身高的差距,简耀弯下腰,把耳朵凑上去,像个乖乖听话的随从。

“你被淘汰了。”

“为什么?”虽然简耀不介意被“淘汰”,但他还是想知道原因。

“放学的时候我不想再看到你。除非,”葱花一脸严肃地说,“把我真的妈妈带回来。”

“啊?”简耀一脸错愕。

“葱花是我的外号。我妈妈从来不这样叫我,她只叫我宝宝。”

葱花说完,也不跟妈妈打招呼,扭头就跑进了幼儿园。简耀呆呆地望着男孩倔强的背影,觉得这孩子酷酷的样子挺像自己小时候的。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女孩问道。

“艺圃。”简耀若无其事地回答。

“艺圃?为什么?”

“跟那句诗‘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有关。”见女孩一脸迷茫,简耀解释说,“这是王维的诗。”

“就是那个宋代的边塞诗人吗?”

“不懂别瞎说好不好?第一,王维不是宋代而是唐代的,第二,他不是边塞诗人,虽然他写过《渭城曲》,‘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但非要归类的话,他应该属于山水田园诗人。”

“是吗?”

“废话,而且据我所知,王维不仅是诗人,还是画家,甚至可以说,他是中国泼墨山水画的鼻祖。”

“不懂。”

“不懂吧。”简耀越说越得意,“泼墨山水画是中国独创的一种画法,就是用笔蘸墨汁大片地洒在纸上或绢上,画出物体形象的一种画法,就像是把墨汁泼上去一样。这种画法非常写意,只有文人才这样画,也就是所谓的文人画。王维是开创者。”

“扯这么多,跟艺圃有什么关系呢?”

“王维最有争议的一幅画叫《雪中芭蕉》——他在大雪中画了一株翠绿的芭蕉。虽然北京近几年也不怎么下了,但真正的大雪是北方才会有的,而芭蕉则是南方热带的植物。所以这幅画历来都有争论,焦点是,一棵芭蕉为什么在大雪里不死?”

“是啊,为什么呢?”女孩的口吻和表情像是相声里的捧哏。

“也许是一种艺术创作吧,绘画又不一定要写实,尤其是文人画,以写意为主,绿植傲雪这类象征生命不息、抗争不止的作品从古至今并不少见。”

“说重点,艺圃?”

“别着急啊。其实,中国有些地方,在冬天会历经大雪,同时也有芭蕉种植。”

“哪里?”

“苏州。”

“噢,”女孩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些园林里的确种了芭蕉。”

“而我昨晚上网查了一下,有个园林里的芭蕉最著名。”

“艺圃?”

简耀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艺圃。


经过苏州公园,五卅路,上了十梓街。一路往西,进入道前街。道前街是苏州最著名的银杏观赏之地,不过现在不是秋天。继续往西,到了学士街右转,北去,经过数个十字路口,在一片路树成荫的街边停下。下车过马路,进入一条名为宝林寺前的巷子里。

大概前进不到两百米,右转至文衙弄,可望见一排白色的高墙,以及一扇相比其他大型古典园林小了很多的门头,便是艺圃了——如果稍微粗心一点,即便给你张地图,也不见得能找到这座隐藏在巷子深处的世界文化遗产。

买票进园,女孩又开始像导游一样向简耀介绍了起来。在苏州所有的园林里,艺圃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它始建于明代,不大却精致,全园布局简练开朗,风格自然质朴,无繁琐堆砌矫揉造作之感,就像明式家具。

在这里居住过的主人都很特别。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文征明的曾孙文孟震。文家是苏州望族,非常了不起,出了不少状元,而这个文孟震就是状元出身。文家另外一个出名的人物是文孟震的哥哥文震亨,《长物志》的作者,长,念zhang,四声。

这座园子最早叫“醉颖堂”,一听就知道建园者爱喝酒,后来文震孟买了去,改名叫“药圃”,专门种草药,死在这里。在他死后八年,明朝灭亡。

到了清代,一个叫姜埰的文人成了新主人,他的儿子继承之后,才正式改名为艺圃。这对姜氏父子属于明朝遗老,对前朝怀有恩情,于是给那些屋子取名字也别有用心,暗喻了主人的政治理想,如旸谷书堂、响月廊、朝爽台。“旸谷”指日出,旸谷、响月,合而为一“明”字;朝爽两字,实际上是“大明”两字分别加了“+”、“×”而已,暗寓了“大明”受到“+”、“×”(喻指刀斧凿痕等暴力)的钳制,表明了对明朝的怀念。

当然,艺圃最出名还得数这里的植物。园林里植物的种植是很有讲究。最初的药圃,里面的“药”指的是香草中的白芷,古人常以白芷一类的香草比喻德行,而后来易名“艺圃”,“艺”也是种植的意思。

园子以水池为中心,池北的主体建筑“博雅堂”的小院中主植牡丹;池南堆土叠石为山,山上有逾百年的白皮松、朴树、瓜子黄杨等;池东、西两岸以疏朗的亭廊树石,作南北之间的过渡与陪衬;池东南的“思嗜轩”旁植了一棵枣树,枣树其核为红色,以表达自己对明王朝的一片赤诚;轩西临池处有乳鱼亭(乳,喂养的意思),旁有老柳和梧桐,这些植物均有隐逸高洁之意;此外,水池中还有莲花,岸边则立有红枫。可以说,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微型的植物园。

 “园林的植物通常有两种用途:一种是纯观赏作用,譬如山茶花;另一种则是有象征意味,如梅兰菊竹“四君子”,古代文人喜欢拿来自比清高。当然,也有寄予情思的,像红豆寄相思,而那边的枣树则是为了思念故乡,曾经的园主姜氏老家是山东的,枣子是山东特产嘛。”女孩介绍道。

“芭蕉呢?”简耀问道。

这时,雨下大了,两人躲到了屋檐下。

“你到这边来。”女孩拉着简耀来到一个小角落,花窗框景,另一侧,两株古老的芭蕉树靠墙而立。

“听。”

“听什么?”简耀竖起耳朵,什么也没听见。

“嘘,仔细听。”

于是,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世界仿佛进入了真空状态,在雨滴的衬托下宁静得令人窒息。过了一会儿,女孩开口了。

“听见了吗?”

“嗯。”简耀点点头。

“是不是感觉很奇妙?”

简耀没有再回答。的确,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要不是这趟神奇而诡异的苏州园林之旅,他是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古旧的中式屋檐下,不发一言,去倾听雨水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此刻,一种充满巨大力量的平静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

“这就叫雨打芭蕉。你可能想象不到,古人在院子里种芭蕉树,仅仅是为了在这样的天气,听一听那些水珠滴落叶面的美妙声响。”

“我知道了!”

简耀顷刻明白了那句诗的含义。

“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

“什么?”

简耀往前走了几步,绕过院墙,来到花窗另一侧的芭蕉树下。他想了想,然后半蹲下,开始查看每片芭蕉叶的下面。

“你在干吗?”女孩也跟了过来。

“找到了。”

简耀掀起一片最里侧的芭蕉叶,将眼睛凑近观瞧。果然,上面有人用工具薄薄刻了一层字。是一句古诗。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简耀把它背了下来,然后捡起一块石头,将芭蕉叶上的字迹迅速摩擦掉。

“有这个必要吗?”女孩不屑地说。

“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跟我来。”

女孩领着简耀朝前走去,经过一个名为“延光阁”的景点。简耀朝里面一看,发现坐满了喝茶的老头老太。

“怎么这种世界文化遗产里还有人开茶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来艺圃喝茶是本地人非常重要的休闲项目,一边喝着茶,一边透过窗户赏景,那感觉实在是……”

“快跑!”简耀突然低吼一句。

“啊?”

女孩还没得来及反应,就见两个大荸荠似的矮胖子从茶楼里冲了出来。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午后,在中缅边境一个不为人知的村庄中心广场上,正举行一场公开的惩戒大会。全村男女老少一百多号人都来了。他们里里外外围成一个大圆圈,手中握着一只能发出响声的木质沙锤,在村子长老的主持下,有节奏地一边低吼一边摇捶。圆圈的中央位置,一名十七八的少女与一名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赤身裸体背靠背绑在一起,脚边堆满了枯枝干柴。

“愿树神息怒。哇。”八十多岁的长老手持权杖喊道。

“哇。”众村民跟着喊了一声,摇动沙锤。

“愿贞洁常在。呀。”

“呀。”

“愿污浊烧尽。呼。”

“呼。”

“愿族人安康。嗬。”

“嗬。”

“烧死他们。”

“烧!烧!烧!”

村民们的情绪终于被点燃,手举沙锤,高喊口号,将一腔怒火撒向那对不顾廉耻的狗男女。村长老一挥手,声音戛然而止。人群中分开一条路,一名高大的男子举着点燃的火把缓缓走来。被绑的两位望着这一切,双手在绳索下面紧握,随即闭上了绝望的双眼。

事情很简单。一名外来游客(那名中年男子)诱奸了本村少女,被族人发现,于是以破坏村子祖辈立下的规矩(不得与外族人发生性关系)为由,将两人一同用火烧死,以祭树神(村子的保护神)。

没有意外,两位就这么烧成了黑炭,随后被丢弃在了树林中,腐化,消散。然后一切并没有结束。早在少女被抓之前,她就已经偷偷诞下了孩子。在被抓之前,她将小生命用棉布紧紧包裹,放进一只木盆里,并把以自己悲惨经历写成的血书搁在旁边,痛哭着送入河水中任它漂向未知的远方。

木盆顺江而下,最终停泊在云南一座边陲小镇内河的岸边,并被一名妇女捞起。妇女打开襁褓,先是一惊,接着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木盆中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宝宝正咧嘴朝她笑。

“真是老天显灵啊。”

这名与丈夫努力了半辈子也没让肚子鼓起来的妇人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向天拜了三拜,由衷地表达了感恩之情。

不过,请别以为这对双胞胎弃子好运要开始了。还早着呢。老妇人的丈夫是本地出了名的无赖,喝酒、赌博、吸毒(或许这就是他生不出孩子缘故?)样样沾边,又穷又懒,还到处欠债。妇人好不容易将这对双胞胎养到两岁,一天回家,竟发现孩子不见了,只剩丈夫一个人侧躺在床上吸食大烟。

“卖了。”丈夫半死不活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就昏睡过去了。

妇人先是坐在门口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把家里剩余的米全部倒进锅里,从田里捡了两棵青菜,取下墙头上晾晒着的唯一半根香肠,蒸上,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饱饭。饭后,她洗干净碗,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丈夫还没醒。于是,她站起身,走到柴房,拿起那把用了几十年的镰刀,缓缓走到卧室,对准丈夫的脖子砍了下去。

很显然,上面这个故事对于两个可爱的双胞胎男孩来说,几乎没有任何记忆。他们被卖给了缅甸一个势力强大的毒枭。毒枭五十多岁,纵横江湖几十年,膝下不仅有孩子,数量巨大,非常多,大概一百来个,但没有一个是亲生的。他们是用各种办法买来的苗子。毒枭把这些苗子集中在一起,通过极为残酷的军事化管理、训练、培育,打造了一支只服从于他本人的杀手集团,代号“啊”,杀手们均以数字命名,如啊1,啊2……双胞胎兄弟入团比较晚,因此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啊87和啊88。

或许是天赋异禀,双胞胎兄弟从小就展露出了极强的身体素质,不仅能轻而易举完成当期的训练任务,甚至能达到比他们大好几岁的哥哥们的程度。此外,他俩各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哥哥啊87手部力量超群,而弟弟啊88则善于奔跑,爆发力十足。

两人十四岁就开始被委派任务,出去杀人。那时候,刺杀的对象通常都是另一个贩毒集团的头目,或者某个贪心不足的黑警察,任务虽不易,但双胞胎总是能很好完成,因此深得“父亲”毒枭器重。

有一次,两人遇见了那个将他们俩从那无赖养父买来的人贩子,他透露了他们的来历。等他们找到养母的住处,得知那善良的老妇人在砍死自己丈夫的当天就自缢了,现场留下了一封血书。血书的内容被当地一家报纸刊登了出来,兄弟俩找到那期报纸,终于知道了自己悲惨的身世。一个月后,那家专报奇闻异事的报纸首版头条刊登了一则骇人听闻的血案:边境某个原始村庄的数百号村民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又过了半年,毒枭唯一的亲生儿子从美国耶鲁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回来了。这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在家里呆了半年,仔细观察了父亲日渐衰落的生意,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父亲过时了。在劝说了三次父亲退位被忽视后,他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与父亲面对面享受西式早餐时,将一把锋利的西餐刀插进了后者的颈部,然后转身问吓瘫在地的随从重新要了一把干净的餐刀,一言不发地吃光了面前煎得有些发硬的培根和心形荷包蛋。

公司开始重组,父亲之前的亲信都要被一一清理,而最先被切割掉的“癌细胞”就是这个所谓的“啊军团”。在毒枭死后的那个夜晚,消息仍在封锁中,“啊军团”的78位杀手们(有些在执行任务中挂掉了)在他们的大本营——一幢沿海的大型古堡内正呼呼大睡,一把从天而降的大火将他们燃烧殆尽。不过事后当人们清点尸骨时,却发现少了两具。

逃走的两位大家应该猜到了,正是双胞胎兄弟。那晚他们冒着被处罚的危险违反禁令(按规定,每天晚上必须得回大本营),去城里的电影院看电影去了。很多年后,他们依然清晰记得,那天放的是一部来自中国的纪录片,名字叫《舌尖上的中国》。

好了,为了节约读者的时间,我打算加快讲述这两个傻逼杀手故事的速度。当他们得知自己的“父亲”被他的亲生儿子干掉了,大本营被一锅端了,第一反应是,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两人从云南进入中国境内,一路风餐露宿,不敢歇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多远逃多远。他们衣衫褴褛,形同乞丐,并给各自重新取了名字:毛多和毛少——两人私下仔细比较过腋毛,的确哥哥毛多,弟弟毛少。

就这样,他们一路北上,最终逃到了湖南境内。在湖南,他们差点饿死。也算天无绝人之路,等他们再次抬起头来时,发现电线杆上竟然有重金招杀手的小广告。两人用路上捡来的一块钱硬币,打通了上面的电话。就这样,两人重操旧业,干起了杀人的买卖。

很快,凭借着专业的技术和高尚的职业操守,两人在行业内扎稳脚跟。随着在业内名气越来越大,价码也水涨船高。这么说吧,兄弟俩有钱了。

有钱就去实现理想,此事天经地义。两兄弟再次回忆起了那个在电影院观看《舌尖上的中国》的夜晚,那种幸福、安详、唾液泛滥的记忆今生难忘。于是,两人在手机里下载了《舌尖》电影版以及前两季(第三季网上评分不高,他们就没下),按图索骥,照着纪录片的内容去吃遍中国大江南北。当然同时不忘接活儿干业务。可以这么说,他们是吃到哪杀到哪,真可谓吃吃饭杀杀人,人生惬意,好不快哉。唯一造成的不良后果是,他们的体形逐渐膨胀了起来,正如我们之前描述的,像两只硕大的荸荠,身手自然也是不及从前,尤其是弟弟毛少,曾经傲人的飞毛腿早就败给圆润的肚皮。

最近的一站是苏州。他们先是在苏州城内大吃了三天,然后就在昨天上午,他们在深网接到了一个活儿:找到一个叫简耀的男孩,并让他交出一样东西,得到之后,再将其灭口。这哥俩商量,等完成这单之后,要去本地标志性的景点——虎丘,合影打卡。

“我的愿望是,等咱老了,把去世界各地标志性景点的合照制作成一本电子相册,放在液晶电视上循环播放。”

这是弟弟毛少最常说的一句话。他最看重的并非是照片上那些被无数人拍烂的所谓著名景点,而是能够维系一辈子、连绵不断的兄弟情。

但无论如何,首先要搞定这桩买卖。经过上次网师园的大意之后,他们发誓不能再失败,否则兄弟俩的金字招牌就保不住了。根据深网线报(深网的信息网络强大到简直难以想象的地步,这么说吧,只要你扔一张照片进去,舍得花钱买消息,不出一小时,你就能找到这世界上任何人所在的任何位置。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失踪人口的亲人或朋友根本找不到深网的出入口在哪里),简耀将会在艺圃里出现,于是他们提前来到这座茶馆,非常醒目地坐在一堆老头老太中,尴尬地不发一言。

幸好这份尴尬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目标出现了。

责任编辑:向可 xiangke@wufazhuce.com

作者


慢三
慢三  @慢三
慢三,作家。自诩为“致郁系”领军人物,负能量传播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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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阿广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今天的连载 结果是这样地文章 真的很气 是来凑字数吗☹️☹️☹️☹️
时寒若
一句话:二人前往艺圃,在芭蕉叶下找到了线索,又遇到了杀手兄弟
阿广
作者能不能认真一点写 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我们追了这么久 就这么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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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园林谋杀简史·第十五章·艺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