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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动物园，管理中心兽医院，美琪办公室。

一位同事刚刚把一叠猩猩园的近期动物行为监测报告送到美琪的手里。美琪穿着白大褂，翻看确认着数字。

“报告上看……佳佳最近行动蛮活跃的哦？”

“……是啊……佳佳和奇奇前段时间不是吵了架嘛，奇奇好几天没理他，所以佳佳这几天在示好，一老朝奇奇身上丢香蕉。”

同事憋着笑，好像在聊哪位食色男女的八卦一样。

美琪感叹着。

“佳佳真是个蠢直男。女孩子生气，硬塞礼物是能哄好的？”

“是啊。”同事沉吟着：“不过……佳佳还挺有毅力的。美琪姐，要是你前男友有佳佳这么执着的向你道歉，你会同意复合吗？毕竟我们人类比猩猩心软一些。”

八卦终于到了自己身上。 

美琪尴尬地笑了笑，关上报告。

“说实话我不知道呢，无论如何……也得他愿意先行动试试看啊。”

*

此时，家栋正窝在家里改剧本。

紧赶慢赶，一个人在家，不需要在马上和阿达两兄弟面前装坚强，他时不时还要回忆下与美琪的点滴，好歹改到了最后一集。

电脑屏幕上，光标停在最后一行，闪烁着。家栋透过房门，愣愣地瞄着卧室里那张载满回忆的双人床。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他在剧本的页尾打上两个字——剧终。

好像在宣告自己感情的结束。

*

午饭时间。

美琪和同事凑在办公桌前吃着盒饭。同事咽下一大口蔬菜，暧昧地跟美琪说起悄悄话。

“我跟你说，今天我去巡园，看到猩猩馆新来的那个男实习生了，一米八的个儿，帅得不行不行的。”

美琪嚼着饭，笑了笑。

“所以呢？你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女同事扭捏着身子，面色绯红。

“……没有啦……我只是在入职的时候骗他说，佳佳最近发情，讨厌荷尔蒙强烈的饲养员，趁机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你可真能瞎扯。”

“哎呀，我不这么扯能带回来好消息？我跟你说，他最近刚分手。”

“哼哼，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俩都有机会咯？”

“我可抢不过你。再说，他说他喜欢姐姐型的。”

女同事拿肩膀撞了一把美琪。

“诶，他刚来，业务非常不熟悉，我觉得，你有机会还是要去多教教他。”

美琪笑了笑，没有接腔。

*

家栋伺候着制片人打来的意见电话。

那边丢过来每一条意见，每一个字他都得小心翼翼地托着，拿捏着。

“对对对……其实我觉得咱这个剧本身就是个悲剧的底色，所以科学上来说，大结局不应该是全家欢才对……”

“那你这样的想法非常危险，现在的电视剧观众都喜欢看圆满轻松的东西的。而且，我们平台的受众绝大多是少女，她们是不会喜欢基调这么黑暗的东西的，就连色调我们到时候都要调得雪白，所以你这结局一定要梦幻，梦幻你懂吗？”

家栋一时无语，酝酿了片刻，决定再努力一下。

“可是……梦幻不能当饭吃，现实却可以教她们怎么做个人啊?”

“所以你在跟我抬杠？”

家栋不敢说话了。

他的手机上忽然接到微博的推送——“北京市城市管理局紧急通知，市动物园一只成年大猩猩意外出逃，请广大市民紧闭门窗，谨慎出行。也希望目击市民能够踊跃提供线索。”

家栋愣住了。

“你说话啊，跟我抬杠，就是在跟稿费抬杠。”

制片人还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

家栋着急出门，直接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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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栋的车在北京动物园门口停了下来，他犹豫片刻，拨通了美琪的电话。

许久没有说过话，美琪开口第一句是——

“有事吗？”

“你有事吗？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吧？你安全吗？我的意思是。”

“没事。”

美琪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决定说：“就佳佳……我们园的那只公猩猩趁实习生不注意，窜出去了。我们现在都得分头出去找。”

“怎么找啊？”

“就扫街呗。”

“上我车，我带你。我现在就在你们园门口呢。”

美琪那边又不说话了。

“来吧，找猩猩要紧。”

“行……吧。”

*

家栋的Jeep穿梭在动物园周边大街小巷，四门车窗都摇了下来，美琪四处张望着。

“佳佳最近在发情来着，他女朋友状态不好，我们一直给他控制着，这家伙，肯定是憋不住了，瞅着空子就把网撕破了，肯定是想去外面野了，渣男。”

家栋嘿嘿一乐，看着美琪。

美琪怕是在出轨这种事情上过不去了。

“……也许人家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呢？”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世界上不存在宅男，只存在找不到聊骚对象的男人。”

美琪瞟了家栋一眼。

“你们男人都这样了，大猩猩更是啊。我个人一直认为，以本我，自我，超我来说，大猩猩其实就是男人的本我。也就是说，男人这种生物，刨掉智商，理性，道德，留下本性，其实就是只大猩猩。”

家栋摆动方向盘，拐过一个弯。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啦。一竿子打死地球30亿男性同胞，比如我，我就不这样啊。”

美琪瘪了瘪嘴，犹豫片刻。

“我问你，你上次去利兹酒店干嘛？”

“利兹酒店？”

“对啊。”

“哦。”家栋终于想起来：“我去见一个导演啊，他约在那里的。你家那什么志邦告诉你的？”

“对啊，那天你点了卡布奇诺啊？”

“是啊，我喜欢喝嘛。”

美琪证实了志邦跟他说的那个传说，证实了家栋在约炮这件事情上稚嫩，憋着笑。

“好吧。”

“不是，我问你啊，你之前管我管得那么严，跟管你们园里佳佳一样，怎么到了志邦身上就放养啊?就那么让他去酒店见女孩子，鬼混？”

美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

“其实吧……我跟他本来根本就没什么关系。都是被你气的，演给你看而已。”

家栋的车晃了一下，随着他的心情。

“真的？”

“真的。傻啊你。家栋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我可看不上他，再说，他也得看上我啊，他对年轻漂亮的妹妹情有独钟。”

“好吧。”

家栋的高兴非常明显。

“我被你骗了。”

“是我演得太真了。你想得也太真了。”

美琪想了想。

“我再问你啊。之前，你是不是带过女人到家里来？”

“……没有啊。从来没有。那个家除了你就没放其他女人进去过。”

“那不对啊，地毯里怎么会有涂指甲油的指甲呢？”

家栋一愣，吞吞吐吐，好像吃了只苍蝇。

美琪一看他那样，心就凉了半截。

“你说啊，我们今天把话说开了。”

“真要说吗？我怕你接受不了。”

“我现在对于你，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好吧。”

家栋深吸了一口气，脸先红了。

“就……我们俩刚认识那会儿，你不是给我穿过女装涂过指甲吗？”

“嗯。所以呢？”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之后，我发现自己还蛮喜欢那种穿女装的感觉的。”

美琪惊呆了。

“所以……后来有几次，趁你不在家，我偷偷用你的指甲油涂过几次……地毯里的应该就是我的指甲吧。”

美琪捂住自己的嘴巴，是想抑制自己的的爆笑，但还是没能捂住，咯咯咯咯，她的笑声从指缝里露了出来。

美琪接连在家栋面前竖了好几个大拇指。

“兄弟，你可以的。”

家栋却没有笑，他变得认认真真，几乎是一字一顿。

“你就因为几片指甲跟人演戏气我啊？”

美琪冷静下来，看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良久。

“嗯。”

*

家栋和美琪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他们的车停在了公园旁边。

“这家伙，还真能躲。”

“我觉得，要不往南边那家动物园去看看？那里也有猩猩园，母猩猩味重。兴许是闻着味儿去了。”

家栋看了一眼美琪，叹了口气。

“行吧。”

家栋正准备轰响油门，美琪这边接到了电话。

“喂。”

“找着了。”是美琪的那位女同事。

“那就好，那就好。”

美琪挂掉电话，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哪找到的？”家栋问：“不要脸的跑到哪只母猩猩家里去了？”

“没有啦……在水果批发市场找到的。它翻到人家仓库里，叼走了不少的香蕉。”

“哦……好家伙，饿得不浅啊。”

“不是……就像你说的，他不是出轨了，他是偷香蕉送给他女朋友奇奇。”

“那你误会它了啊。就像你误会我一样。”

“对，就像我误会你一样。”

美琪的手放在里家栋的腿上。

两两对视之下，车里的气氛忽然变了。

“我想你。”

“我也想你。”

美琪忽然搂住家栋的脖子，扑上去，深吻。

家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替自己先行动了。行动过程中，他先是松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又松开了美琪的。

最后，他抽出一只手，摸索寻找着，直到摸到副驾驶的座椅背靠调节钮。

*

北京被当作睡城的小区很多，26街区只是其中一个。

街区的年轻人像潮汐，白天涌进五环、四环、三环、二环，晚上才退回来，填满各自的小窝。

小区满了，就会热闹，楼下有遛狗的，从小超市出来提溜着火锅配料的，坐花坛边聊微信的，还有绕着楼跑步的。

楼上更精彩了，有这里可以说的，还有这里不可描述的。

总而言之，如果白天，年轻人属于公司，自然在晚上属于自己。

如果白天，年轻人属于工作，自然在晚上，属于爱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