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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举着易拉罐从后座伸到前座与家栋马上的碰在了一起。
三人一饮而尽。
“能够和喜欢的人开花结果,肯定是高兴的啦,但我知道自己嘴巴笨,又不会来事儿,跟小麦在一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提心吊胆的。”
阿达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醺醺然。
家栋和马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你在害怕什么呢?”
阿达咂摸着酒味,嗯了半天。
“就……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会遇到的那个难题啊,女人总会问的那个……”
家栋和马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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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1日,晚,阿达小麦租屋。
电视上投着屏,放着《爱的迫降》,来到了撒糖画面。
阿达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借余光瞟了一下,小麦果然在盯着自己,她一定是要问出那个问题了。
“嗯?”
“你看着我。”
情况不妙,可阿达又不得不面对,只好缓缓转过脸去。
“怎么了?”
小麦停顿了片刻。
“……你有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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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1日,晚,那好马上租屋。
马上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又被那好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好趴在床沿,怔怔地盯着马上,像伽椰子一样。
“吓死我了。”马上睡意蒙蒙,抱怨着。
那好接下来的话才真的让他害怕。
她说:
“你有多爱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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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1日,晚,家栋美琪家。
家栋正在上厕所,刷知乎。
事情到了关键时刻,美琪忽然冲进厕所。
美琪甚至不惜掀开刚贴没多久的面膜,站在脱了裤子的家栋面前,只为问出那句话。
“你有多爱我?”
这句话,害得家栋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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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栋、阿达不堪回首。
马上接着说:“那段时间一有空,我就去研究别人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结果发现,原来这种问题,人家古人也绕不过去,比如说《浮生六记》里的沈复。”
“《浮生六记》里,沈复他老婆也问过他?”
“嗯,陈芸。”
“那……沈复是怎么回答的?”
“在’我取轩’弄了两个图章,图章上面刻上‘愿生生世世为夫妇’,他跟陈芸一人一个,大概意思就是,往后陈芸要是问起那个问题,他直接盖个章就行了。”
阿达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要是有人沈复半点会来事儿就好了。”
“所以……你是怎么回的?”
阿达脸一红:“我一开始没想到怎么说,只说先去上个厕所,尿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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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坐在马桶上,凝思苦想着,好像思考弦理论一样严肃。
“有多爱我”这种问题说白了是个感性题,实在有点为难数学系的他,在厕所遁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不得不出去。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小时,都已经够全身灌肠了。
没办法,阿达站起身,破釜沉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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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阿达忐忑地坐回小麦身边,虚得来不了,他决定来点实在的。
“我爱你爱到……”阿达酝酿着:“爱到……未来一辈子,都只希望解你这个方程式。”
“啥?”
显然这个答案对于小麦来说过于数学。她一脸懵逼。
阿达结巴起来。
“……方程式……就……就是……哎呀,你看。”
他索性将小麦从沙发上拉起来,直接带她来到落地衣架前,指着衣架上的一个分叉说:“就像这个叉。”
小麦更懵了。
“你是不是觉得每次挂衣服的时候都特别轻松?至少比以前轻松。”
小麦仔细回忆了一下:“嗯……有吗?”
“我改装过这个衣叉,它的位置我是根据你的身高,你手臂的长度和你习惯抬臂的高度重新计算过的。”
小麦愣住了。
阿达又拉着小麦来到卫生间花洒前。
“还有这个花洒现在的高度也是,水落到你的头顶,力道刚刚好。你没有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你洗澡的时候,眼睛里再也没进过水吗?”
小麦终于意识到了;
“这倒是,我还奇怪呢……”
阿达又把小麦拉到落地镜前。
“镜子倾斜的角度是按照你身材的比例计算出来的,这样照出来显得腿更长哦。”
“我其实是想说,我没办法像别人一样说那么些好听的,爱一个人,在我的理解里好简单,就是为那个人做些事。”
阿达一脸期待地看着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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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麦对这个回答满意吗?”家栋问。
“唉,好像不是很满意……她什么都没说,还打了我一下。那段时间我郁闷了好久。”
马上想了想,接着问。
“……怎么打的?”
阿达学起小麦的样子,举起手在马上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
“这么打的。”
马上笑起来。
“傻孩子,女孩子打你,打的部位不同,意义也不同,如果是打的脸,百分之九十是真打,如果打的是手臂,意思就是你小子有点意思,还行,如果打的是胸,八成意思下一步是要亲嘴。头呢,意思最明确了,是觉得你怎么这么惹人喜欢。”
家栋也附和。
“真的?”
阿达有些拿捏不准。
“真的啊。”
马上斩钉截铁。
“相信我,我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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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
那好蹲在马上床边,脸几乎贴到了马上的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马上强打精神,一边拿手指绕着那好的刘海,一边迅速思考着。
半晌,他想到了答案。
“爱到……我会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给你。这个答案怎么样?”
那好面露不屑。
“嘁……没意思,学别人从网上扒答案。”
“你说扒的就是扒的咯,不过,我跟网上的那些还真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嘴皮一翻,信口胡诌。什么给我“所有的美好”,还不如给我一顿火锅实惠。”
“别急啊,我不是胡诌,我说的都是可以实现的。”
“你倒说说怎么实现。”
马上自信地坐了起来。
“你忘了我是做推荐算法的么,我们公司的App你每天都有刷,所以,从技术上来说,我真的可以把所有你想看到的内容都推给你。”
那好愣住了。
马上很满意那好的反应。
“然后,我可以针对你的id放一段代码,帮你永远屏蔽那些你不喜欢的广告。”
那好张大了嘴。
“在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最美好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看到的都是你想看到的,你不需要的全都自动消失吗?怎么样?”
马上捏住那好的腮帮子,甩来甩去。
那好被捏疼了,啊啊啊地叫,猛地在马上的屁股掐了一把。
“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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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摸着自己的屁股,似在回味着什么。
阿达盯着马上的屁股看了半晌,想不明白。
“额,那好姐打你屁股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
家栋绝对是过来。
“就是 ‘老娘现在要上了你。’”
马上哈哈大笑,跟家栋撞了个杯,又把阿达一把搂在怀里。
“懂了吧?”
如此嬉闹了片刻,马上和阿达扭头看着家栋。
家栋骄傲地笑了笑。
“其实这个问题难不倒我,我的答案特简单,就一个数字,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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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琪站在马桶前等着家栋的回答。
家栋瞟了美琪一眼,说。
“4800。”
美琪当然不知道家栋甩出一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她叉起了腰。
“你有多爱我,这样的问题如果被信天翁听到了,它们也会用一个数字来回答的。”
“你指的是北太平海鸟信天翁啊?”
“嗯。”
“什么数字。”
“1。一年一次的意思。”
美琪的动物学博士背景终于让她反应过来。
“哦……你说的是,信天翁一辈子超过90%的时间都在海上漂泊,就算是伴侣,也会各自迁徙,只能一年见一次面,但它们从来不会见异思迁,每次回了家,都只认准自己另一半,被称为最忠贞的鸟。你说的一年一次,是指这个啊?”
家栋笑了笑。
“是……也不是。你刚刚说的,从另一个角度可以这样来理解:其实对于雄鸟来说,一年见面一次,意味着一年只能啪啪一次,可他们却都忍得住,耐得住这一年的寂寞,这是我认为雄鸟爱雌鸟的程度。”
美琪瘪了瘪嘴。
“这样的解释倒是你的风格。所以,4800呢?”
“我今年30,假设可以活到80,就还有50年。以一个男人来说,一周两次性需求算均值,一年就是96次,那以96乘以50,我这辈子就还剩下4800次。所以,我的回答就是,我爱你爱到,假如现在与你分开,我也能保证一辈子不找别的女人,我愿意为你打4800次飞机。”
家栋骄傲地看着美琪。
美琪哭笑不得,最后也只好走上前去抱住家栋的脑袋。
“可苦了你了。”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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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ep车上。
家栋冲阿达和马上挑了挑眉。
阿达马上双双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