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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ep里已经堆满了空啤酒罐，家栋在最后一罐里捡回来一口，再摇，就没有了。

家栋想拿一点周黑鸭，润下去嘴里的苦涩，伸手去拿，袋子也空了。很遗憾，只能让那点苦涩一直留在嘴里了。

他躺回椅子，感叹着。

“感情这东西，就是，一旦你感觉出现了问题，紧接着，就会找到越来越多的问题。”

阿达打了个酒嗝：“怎么说？” 

“那段时间，我发现跟美琪做爱程序定型之后，害怕她觉得寡淡无味，所以就想着做些调整来点新鲜感。可是，美琪好像不怎么满意，最后……”

家栋再次叹了口气：“最后，被我发现她竟然瞒着我偷偷做手脚。” 

“啊？”

马上瞬间坐了起来。

“出轨啊？”

“不是啦……”家栋拍了马上一巴掌。

“她实施了绿豆计划。”

*

空调呼呼作响，履行着自己去燥的职责，但它显然拿辗转反侧的家栋没办法。

已经是半夜三点，家栋实在燥得慌，干脆坐了起来。

倒也不完全是热的缘故，他总感觉后背一直被什么东西硌着。

他拿指头摸了摸，背心里有个小凹痕，十多毫米直径的样子。

翻身下床，去到卫生间。

镜子里，家栋发现自己的肩心，左右腰，臀部，都排布着被硌出的凹痕。

奇了怪了。

科学分析，不会有这么大的螨虫。

鼻屎倒有可能，在北京住着的人，鼻屎总是特别大。

家栋在床单面上摸了一圈，没有发现所谓的大鼻屎，倒是床单好像被几个什么东西顶出来几个小包。

他的手伸到了床单底下，摸空，又伸到褥子下，打麻将一样摸索一圈，这才摸到。

是几颗绿豆。

*

早上。

美琪端了一碗粥，一叠咸菜放在家栋面前。

“趁热吃啊。”

家栋端起来，迅速呼噜了几口。

“胃口这么好啊。”美琪用充满了惊喜的眼神看着家栋：“昨晚……睡得很香吗？”

家栋一愣，美琪这么问，显然是知道绿豆那回事的。

“被硌醒了。”

“哦……”

他低头看着煮在粥里的绿豆，决定问明白。

“那个……床铺底下怎么会有绿豆啊？”

美琪看向别处。

“啊……也许是洗衣服洗床单还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掉出来裹进去的吧。”

*

阿达的怀疑比家栋还明显。

“太牵强了吧。”

“就是说啊。”

“美琪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上实在想不出来在床垫在搁绿豆的理由。

家栋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手机，在相册里找到一张人体穴位图，展示在阿达和马上眼前。

穴位图上，有人特意编辑标记出了几个穴位——

命门穴。

委中穴。

肾俞穴。

“这是我在她书桌抽屉里偶然翻到的图，她标注出来的几个穴位跟我身上几个被硌的地方完全重合，我查了资料，在中医上来说，这几个穴位都是可以促进性欲的。所以说……我觉得美琪是开始嫌弃我能力不够了……”

阿达和马上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半晌，才想起怎么安慰家栋。

“嗯……我的理解……美琪姐偷偷这样做……也是顾虑到你的感受啦。”阿达说：“就像去吃烧烤，男人可以自己点韭菜说壮阳，但是却不能接受别人为自己点，她也就是担心打击到你，偷偷给你点了一份。”

“关键是，我觉得我还行啊。”

“嗯……”马上掂量着措辞：“我觉得这种东西吧，不是自己觉得，而是别人怎么觉得的事情，也许家栋哥你真的很棒，但是……这就是一种天然被动的事情啦。”

“那现在可麻烦了。”家栋    ：“无论如何，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装作不知道，这样一来，有性致也变得没性致了。我其实真的还行吧？”

家栋忽然问马上和阿达。

见家栋满脸惆怅，阿达和马上附和。

“啊……虽然我没机会试啊，但是我，我们，是坚决站你的。”

“嗯……这不是站队问题，而是事实……”

家栋的自信一旦开始塌陷，就无法挽回。

“啊，那个。”阿达只能转移话题，他问马上。

“马上哥，你跟那好姐后来呢？默契还好吗？”

*

说明书摊开。

是宜家卡莱克置物柜的组装图。

眼前，十几块厚厚薄薄的组件已经安装在了一起，柜子有了大概，看图纸，只需要把剩下十几个木栓插进孔里，然后把一面侧挡板摞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侧板是最厚的，又很长，马上一个人要扛起来已经很费劲了，还要把十几个孔分毫不差地怼进木栓里去，难度不小。

马上尝试着，僵持着，满头大汗。

那好从厕所出来，赶紧帮马上扶住。

“我帮你吧？怎么弄？”

“不用啦，我快好了。你歇着去吧。”

“两个人打配合不好一点？而且……”

有一瞬间的迟疑，但那好还是脱口而出：“我们那么有默契，快弄完吃饭。”

马上看了那好一眼。

“那好吧，听我指挥。”

“你说。”

“你站那一头，把板子平着抬起来，板子上不是有十几个孔么，你对准你那边下面的几根，摁进去，我对准我这边的，就OK了。”

那好照做。

“我这边对好了。”

马上看着自己这头，差点意思。

“板子得端平一点，不然角度不对。”

那好照做。

“哦，好了。”

马上又发现自己这边的孔与柱错了一位。

“不对啊，你那边错位了吧？”

“啊？哦。好了，再试试。”

马上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又看了一眼那好。

那好兴致不减，但她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怎么样？好了吗？！”

“要不……”马上偷偷叹了口气：“还是我这边对好，你那边再对吧。”

“哦……好。”

“诶！”

板子一歪，差一点砸中马上的脚。

“别卸劲儿啊！”

“好！”

*

“我当时很想说‘你还是放着吧，我来就行’。但是，看到她那么积极，我就很怕打击到她，她从来都认为任何事情我们俩都是可以完美配合的。所以，那天我们搞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把板子安上去。”

马上摸着自己指头上一道细碎的伤口。

“我相信，到最后，我俩应该都捏了一把汗，不是因为装家具累，而是因为要维持我们之间是天生一对的幻想，第一次觉得有点累。”

家栋之后，轮到马上需要安慰了。

阿达歪着头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推到宜家身上。

“这……也许不是你们的问题啦。宜家鼓励买家自己组装的经营模式本来就有点问题啊，组装它那些家具，基本都需要男生才能完成吧，我觉得……它本来就对女孩子不太友好啦……那好姐配合不好很正常的。这件事你甚至可以以性别歧视的缘由去告一下宜家的，是四元桥店吗？”

家栋拍了拍阿达的肩膀。

“也不用硬帮我们圆啦……情侣之间的问题就像地壳下的裂缝一样，天然存在，不显眼，但是一出问题，就是地震。再往后，两大板块就要分离了。所以，要像有必要像地震预测局一样提前研究研究的。”

“是啦。”

“你自己的情况呢？你跟小麦。”

阿达想了想。

“就那一次穿内裤告白，然后又去一家沙拉店吃沙拉，之后，感觉小麦都不是很开心。就……感觉自己挺失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还是不要那么激进，先打一下安全牌。”

“什么样的告白称得上安全？”

“有啊，暗示告白法。”

*

阿达翻开笔记本，上面列出“暗示告白法”记录tips——

第一次：520。

*

华联。

阿达和小麦推着购物车站在收银台前。

收银员正拿起一件件商品刷条码。阿达睁大了眼睛，关注着显示屏上数字的跳动。很快，金额定在了508。

“没了？”

这句话是阿达问的。

“您就买了这些吧？”

这是收营员问的。

“哦！等一下。还有……”

在小麦诧异的注视下，阿达仓促地环顾四周，最后，抓起一旁货架上的口香糖丢给收银员。

“这个。”

收营员迟疑着拿过口香糖，哔地一声。

显示屏上数字来到了520。

“您好，一共收您520元。”

阿达看了一眼小麦，特意又问了收营员一句：

“是520？”

“是的，520。”

阿达一直观察着小麦，可小麦没有任何反应。

*

“所以……你期待小麦对这个520有什么反应呢？”

“当然是 ‘ 哦？哇！原来你在跟我告白啊 ’ 这样的反应啊。”

家栋、马上一脸冷漠。

阿达自己放弃了。

“好吧。看来是这个暗示太过于晦涩了。”

“不然呢。”

*

阿达翻开笔记本，上面列出“暗示告白法”记录tips——

第二次：每天都是520。

*

客厅里，小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而阿达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玩着电脑。

预料中的时间到了，阿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果然——

卧室里的闹钟响了起来。

小麦从电视里回过神。

“什么声音？”

阿达赶紧装着打字。

“……啊，我设的闹钟，你去帮我关了吧。”

“这个点设什么闹钟啊……”

小麦嘟囔着，汲着拖鞋去到卧室。

闹钟定在5：20PM。

“啪！”

阿达听到了小麦摁掉闹钟的声音，然后就等着她从卧室出来，观察着她的反应。

*

阿达观察着家栋和马上的反应。

他们依旧冷漠着，还瘪了瘪嘴。

阿达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到了最后一个。”

*

阿达翻开笔记本，上面列出“暗示告白法”记录tips——

第三次：喜欢你一百分。

*

阿达将一张百元钞票折成爱心，然后用马克笔在爱心上写上’阿达to小麦’。

如果只是这样，就太显眼了。

所以紧着着，他将爱心压了压，然后把它拆开来。这样，就得到了一张带着折痕的钞票。那几个汉字变成了分散在钞票各处的无意义笔痕，要重新折起来才知道它们真正的意思。

然后，阿达偷偷将钱放进了小麦的手提包。

*

Jeep里。

家栋终于忍不住了。

“OKOK，前面两个就算了，为什么又要把钱拆了呢，鬼看得懂啊？”

阿达弱弱地说。

“就……当时觉得，直接给钱做的桃心，那是90年代的做法啊，多俗啊，而且也太明显了，我是想加一个发现，解谜，然后恍然大悟的过程来着，有一种…… ‘记忆碎片’的感觉，她说不定喜欢呢。”

阿达顿了顿。

“不好玩吗？”

家栋和马上冷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