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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MEGA Vingtage古着店。

货架上挂满了各色二手皮衣，牛仔裤，帽子，首饰……小麦带着美琪、那好游逛在这些特别的商品间，神情落寞，各怀心事。

二手皮衣的味道比较重，那好遮了遮鼻子，有些嫌弃地问小麦：“干嘛约在这里啊，这些衣服都不知道谁穿过的，还能穿吗？”

小麦摘下一条牛仔裤搁在腰间比划着。

“你不觉得古着店里的商品都很励志吗？”

那好、美琪对看了一眼，一脸问号。

“它们都是被前任主人抛弃过一次的啊，可是还是勇敢地站出来营业，努力寻找着自己人生的第二春。你们不觉得，这种斗志昂扬的气氛很适合现在的我们吗？我一看到它们就觉得振奋，感动。特别是……”小麦把手上牛仔裤的标签摘出来，展示给美琪和那好，价格不比市面上的新品便宜。

“它们非常自信，一点都不自跌身价。”

美琪瘪了瘪嘴。

“那你来这种地方寻找安慰，本身就是跌了身价了。”

小麦一愣，醍醐灌顶，不过是悲伤的那种。

“我跟你不一样，我选择斗争。”美琪一脸得意：“如果你是周芷若，我就是灭绝师太。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为自己报仇，玩弄像家栋那样管不住裆的男人。”

“啊？”

那好很是惊讶，好像看到孤女美琪以身犯险，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你……做了什么。”

“先是上那些交友软件，钓鱼。钓到了一个，就惩罚一个。”

“那自己的身体去惩罚啊……”

“那不是自己吃亏吗，惩罚的方法很多啊，比如……双龙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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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达索菲亚大酒店。

走廊里，一个牛仔裤皮衣男盯着手机微信里的来信寻找着房间。

“美女，是1308号房对吧？”

皮衣男发微信语音确认。

那头美琪的声音回过来：“对哦，哥哥，我就在房里，直接进来吧。”

“亲爱的别急哦。”

皮衣男笑起来，因为肌肉充血不足，他的笑显得非常猥琐。

1308号房门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调整了一下裤裆，然后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门。

对应的，门内传来迫不及待的拖鞋踏地声，嘀哩嘀哩声响，门打开来。

一个裹着浴巾戴着眼罩的男人冲出房门，一下子抱住了皮衣男。

那眼罩是美琪跟浴巾男聊天时要求他加上的。包括让他开间房，让他先洗个澡。

等他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脸上已经中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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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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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建国路上，成千上万对红色尾灯铺成了一条赤色洪流。

一辆别克就被堵在这洪流之中，前后左右动弹不得。

开车的男人穿着西装，可此刻西装已经脱了，揉成一团，领带也扯下来丢在一旁，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他的裤子一直撑着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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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如果你打算在高峰时段出行，大家都会提前把内务给解决了，不然会憋得很惨。所以呢，我就故意跟对方约在下班晚高峰，说是打算车震，然后又骗他吃伟哥。浑身燥热堵在路上，岂不痛苦哉。特别是口又干，他一定会狂喝水，然后狂想上厕所，但又堵着车。最后肯定是，一瓶瓶矿泉水由白变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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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

男人像台饮水机，矿泉水怼在他嘴里，咕咚咕咚迅速就下去了。

座位旁边堆积着两只矿泉水瓶，里头装的是他刚刚制造的，新鲜出炉的黄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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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告诉对方我喜欢玩情趣玩具，让他多准备一些，最好拉一个行李箱，然后约在地铁站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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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手扶梯上，一个男人扶着黑色行李箱随着电梯自上而下，满面春风。

他的脸色，直到随着队伍排到安检前都没有变化。队伍前的人们，纷纷将自己的行李搁在X光机传送带上。他也将自己的行李放了上去。

红外监控屏幕上，红的绿的行李透视图一张张滑过。

很快，盯着X光机屏幕的工作人员面色凝重，他歪头对对讲机汇报。

“有人携带手铐，以及……疑似人体……器官。”

下一秒。

男人被几个保安战术压制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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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招又是叫什么啊？”

那好愣愣地看着“灭绝师太”。

美琪得意地在那好和小麦面前各打了个响指。

“卧虎藏龙。”

小麦弱弱地问：“你这样做……犯法么？”

“我这是替天行道好吗，能整一个是一个，减少你们俩往后找新男朋友遇渣男的几率，我都觉得我够得上一枚荣誉市民的锦旗了。再说，就算我有什么过错，也是家栋的错，一次坏的开始，未必有什么后果，但一次不恰当的分手，却很可能给人带来长久的伤害。我只是把自己所受的伤转嫁到渣男身上而已。”

“那我觉得，我跟马上分得挺恰当的。特别是……在我发现我跟一台机器之间都比和马上

有默契的时候。”

那好摸着一件华伦天奴的老衬衫。

“分手之后马上不是一直没找到新房子搬出去嘛，有时候下了班，我都不爱回家，也是怕跟马上打上照面，尴尬，常常一个人在外面刷街夜跑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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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秋了，北京温差大。

白天穿着衬衫刚刚好的那好，到了晚上，夜风吹拂下，一套速干运动服穿起来还是有些凉的。

那好从望京soho刷到望京小街的时候，忍不住抱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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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当时我正好来大姨妈，就想着找个地方坐一坐，暖一暖，可是店铺基本都打烊了，没处可去。这个时候，街角出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

“卖套的？”

“卖饮料的。”

那好白了美琪一眼。

“你们都不知道吧，贩卖机，特别是卖热饮的，外壳发热很厉害。我当时看旁边没人，试着抱了一下，怎么说呢，非常温暖，马上都没有给过我的那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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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台自动贩卖机通体酱红，玻璃柜面散发着温暖的黄光。

那好依靠在它的一侧，用背心感受着机器为她制造的温暖。

温度刚刚好，还稳定，这就是机器的好处。

那好索性抱着贩卖机，把脸贴在机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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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持40度，这个热饮的最佳饮用温度，自动贩卖机的制热装置往外散发的温度应该是在30度左右。刚刚入秋的晚上，我就需要这样的温度，刚刚暖，又不是太燥，很舒服。人类，特别是马上，是拿捏不出这样的温度的。”

那好抱着胳膊，好像在回味。

“我当时在想，这个时候，要是能来一罐热姜茶，从外到内的暖，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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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摁下代表姜茶的按钮，正要拿手机扫码付款。

那自动贩卖机冷不丁震颤了一会儿，哐当几声，一罐热姜茶便滚到了取物口。

那好后退半步，捂住嘴巴，好像在接受男朋友送到的惊喜一样。她在贩卖机另一面发现了一张字条，写着：“故障，注意。”

呵，一台故障的自动贩卖机都比他有默契。

那好笑了笑，拧开那姜茶，畅快地喝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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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来大姨妈的时候，马上从来看不懂我的眼色。如果国家承认跨物种婚姻，我都想跟那台贩卖机登记结婚了。不合脚的鞋，不合身的人，扔掉就扔掉了，对吧。” 

那好冲美琪和小麦裂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小麦没有看出来那好笑容里的落寞。

“分个手而已嘛，我也想像你这么高兴来着。可是，或许我就是倒霉体质吧，被分手已经够惨了，可是还是能遇到更惨的事。

“啥意思？”

“我看很多爱情电影里面，为了烘托悲凉情绪，总是会安排女主在分手后紧接着摔倒，掉水里，或者目睹男朋友转头跟闺蜜跑了。之前我都以为是瞎编的，没想到我自己都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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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呆呆地看着地上——

她刚刚失手掉落的手机直愣愣地趴在地上。

捡起来，果然，碎了。

而她刚刚取下来的手机壳，就放在一旁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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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机这东西，我给它装上壳的时候，它永远不会摔到地上，只要我一把壳取下来，哪怕一小会儿，就会摔。还有就是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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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打开着，放的是《六人行》，罐头笑声一声高过一声。

小麦却从来没有笑过一声，事实上，她看着电视，却又像是没看。

她随手从茶几上拿过筒状薯片，揭开塑料盖子，掐住装薯片的匣子，抽出来。

好几块薯片噼里啪啦全都掉在她盘着的腿上。

她的盒子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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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特别注意，每次我都会拿反，没有例外。还有，不分手的时候还好，你一分手，需要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都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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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在淘宝上一家名叫元素的店里买的那幅装饰画是在分手后送到的，50cm*120cm的尺寸让她在将画挂到墙上时犯了难。

一个人托着，根本就难以分辨那画有没有放水平。

得需要一个人在底下看和喊。这种，一挂、一看、一喊的互动，就是会有门槛，它排斥单身狗。

小麦站在椅子上，端着那画无措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春节会设置挂春联这个项目了，世界上没有比挂春联这种需要多人配合的活动更能让人体会到群体的优势，一家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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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客厅里那只从宜家书柜背后拉出来，用来插台灯的插线板，也是在分手之后坏的。

宜家的格子置物柜把墙插挡在了后面，所以小麦装新插线板的时候，必须趴在置物柜一旁，把插线板的插头像探测器一样探进柜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她要祈求插线板的线够硬，才能把插头探到位。到位之后，就把插头搁在靠近墙插的位置，自己再绕到柜子另一侧，把手伸进去探索，摸到插头，再又靠运气，往墙插上插，往往是对不准的。

如果有两个人，小麦则只需要说。

“嘿，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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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这个世界对分手的人是有恶意的。”

这么多细节面前，小麦不得不这么想。

“其实每个人都有倒霉的时候啦，只是你刚分手，心情差，只记得自己倒霉的时候而已。”

美琪说。

“这大概是一种分手后遗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