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得了健忘症·第二章:异类


文/王秋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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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夜行者

北京是公共食堂里那口大铁锅。炖、炒、蒸、煮,每个跳进这口锅里的人最终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妥帖、自洽、自圆其说、饱人口腹,再不济就是被烹煮过头,烧焦、烂透,丢入垃圾桶,再长成新的一碟被丢进去涅槃。

这意味着这城市有极强的包容性,除了偶尔见证你狼狈不堪的丑态,大部分时间里会提供最先锋最新奇最丰盛的事物给你,赋予你坦荡面对漫漫长路的勇气。它为生活的逃兵提供一席之地,也朝落魄的失败者张开宽厚的双臂。

这应该不是大家眼里的北京,至少不是我的。这是臆想中的北京。文字、图画、影像和道听途说带来的浮想联翩。

来北京六个月,每月薪水一千二百块。住在群租房里的我,从未见过世贸天阶的一隅,更没在正确的时间点里体会过在地铁上和数百万人摩肩擦踵的窘迫。

第一次赶北京的早高峰,是剧组休假间隙赴朋友之约。地铁王府井站人头涌动,大家一路向前的步伐就像是电影里的定格画面。我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算通畅的呼吸和嗓子眼随时涌上来的干呕第一次提醒我,我来到了首都北京。

北京人很多。多到它的光之手抚慰不到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必须原谅它。

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北京的夜行者。每每走出公司大门,第一个迎接我的是晨曦,亮眼刺目,见证我熬过一个个无缝衔接的夜晚到白昼。

二十二岁那年,我大四还没毕业,在北京一家著名的影视公司实习。工作时间是八小时,但每次收工回家时,北京的天边已经泛起微微的鱼肚白。

这是一家规模庞大、部门众多、业务体系繁杂的影视公司。它的业务范围涉及传媒领域底下各个细小的分支:电影、电视剧、电视节目、网络剧、短视频、广告片等等。这里汇聚了全北京最顶级最优秀的传媒资源,签约了众多一线艺人,也培养出了许多国内著名的一线影视制作团队。

每年夏天,无数对传媒行业怀有虔诚信仰的人穿越大半个中国慕名而来。他们甚至削尖脑袋在这里熬上比其他公司多出两倍的实习期,拿着远远低于业内平均实习薪资的酬劳,只是为了谋求一个转正名额。新人们都将这个公司的聘书视作行业的“敲门砖”。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在这家公司的这一段履历,的确为我后来找工作增色不少。一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将那段履历抹去了,我都曾或多或少受到过它的“馈赠”。

三轮笔试、两轮面试之后,我被分配到内容制作中心实习,提供给我的岗位是喜剧电影制作部门的编剧助理。听说这个部门的项目目前最逼近启动期,也最缺人,得到锻炼的机会非常大。

“能写好喜剧的人,就一定什么都能写。”

这是系主任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喜剧剧本的学习和创作,是我们课本知识里的盲区。

我内心不是没有慌张的。好在实习的时候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大不了就硬着头皮重新学吧。这样一想,心态就放轻松了许多。

部门领导叫宋冀,除了担任喜剧电影制作部门的内容总监,他还是公司的副总。据说,他是空降到公司的。连同他一起空降的,还有他的一整支制作团队,也就是我的同事们。

部门一共二十四个人,协同合作的时候轮班换岗,就像一年之中的二十四个节气交替那样自然。在这个完整的链条里,除了副总,副总助理,还有一位总编剧。余下的独立编剧们风格迥异、各司其职,负责定期输出剧本内容。

办公地点在二环里,胡同深处单独盖了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部门和公司总部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加上我平时几乎没有去总部工作的机会,所以繁荣的传媒行业景象,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得见。

我办公的分部门口有座山,午饭后爬上去消食,可以瞥见故宫一隅。傍晚时候出来透气,会看到鸽子整齐划一,低低地飞。

部门里清一色的男性,除了宋冀的助理Tracy和我。

彻夜工作之后,大家小憩片刻,我拍照给母亲。每每看到一个个肥硕的肚皮被光溜溜放倒在沙发上、地毯上,软趴趴随便贴着,她都要揉揉眼睛再三确认。

“你到底在哪工作?”

我随手拍下一张Tracy的照片发给她,试图让她放宽心,也让我自己放宽心。

照片里,Tracy随意盖一条毯子在腹部,歪歪曲曲躺倒在沙发上。她本就微卷的长发垂在沙发一侧,像被煮过头的泡面,疲软地耷拉着。仔细一看,上头还有油淋淋的汁水在闪着光。

母亲还是放心不下。但是,她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她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父母就是这样,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跑去打盹,在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才清醒过来迫不及待发上一则通知——“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一切都没问题的,要学会对自己负责。”

小时候学不到的学不会的,长大了又要去哪里学怎么对自己负责呢?所以,这则通知是迟到的病危通知。它不是在跟你讲要学会自负其责,而是在单方面告诉你:现在,你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你想好是土葬还是火化了吗?

最后一轮面试时,宋冀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瘫倒在办公室的懒人沙发上,漫不经心翻阅我带去的履历和厚厚一沓剧本。

剧本是双面打印的,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浏览的时候并不是十分顺畅。

“文笔不错。”

一个陈述句。如果不是这四个字本身的意思就很好理解,其实不大能听出来是赞扬。

“科平九十分以上,曾获大学生全国创作大赛冠军,签约诗集两本,短篇小说一本(待出版),创作剧本……”

他将视线停留在简历的个人介绍栏上,逐字逐句念出声来。从嘴巴里溜出来的字跑到我脸上,使我双颊火辣辣的。脑子里联想到事先查过的资料,再看看眼前这张脸,除了仰望和自惭形秽,我的确什么也做不了。

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自带气场,他们光是姿势随意地坐到你面前,都会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间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假使他们心术不正,试图在别的什么地方用别的什么武器压住你,你就更不可能成功逃脱了。

“‘科平九十’是一句废话,公司不需要学霸,尤其是女学霸。”

“女”字咬字很重。恍恍惚惚,我还以为他在咬牙切齿。

“小姑娘可想清楚了啊?我们部门目前就没有女编剧。这行啊,都是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畜生使。我们还算怜香惜玉,所以基本不招女编剧共事。”

我看了看坐在办公室门口戴着耳机正专心致志涂指甲油的Tracy。

“你别看她长那么好看,她压根就不是一女的。倍儿禁得住造。”

“我应该也可以,想试试看,学点儿东西。”

我鼓起勇气跟他对视,回应了一句。

“每个刚入行的年轻女孩都这么说,等到失眠多梦、神经衰弱、皮肤冒痘、身体衰老、内分泌失调就退缩了。先看看吧。最迟下周五,过来报到。”

女学霸,女编剧,刚入行的年轻女孩。他居然三次向我强调了性别的概念。我入职场以前,还以为女性选择创作类工作是一种优势呢。毕竟,人们通常会说,女性心思细腻,想象力丰富,情感复杂,适合搞创作。

他把简历和剧本递还给我。我为自己片刻的走神感到失礼。

“这个你可以带走,我留着没什么用。复印怪贵的,去其他公司面试的时候说不定还用得上。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公司其他组试试。女孩子做喜剧是很辛苦的。”

我当时坚定地回绝了这份好意,并允诺会准时到公司报到。这已经是我当时收到的实习通知里,最好的一个机会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机会,才下定决心只身一人来到北京的。我想,我没什么可再犹豫的。

这是个饿死诗人的时代,小说家同样一贫如洗。目前,靠着出版一些销量明显不会太高的文字作品,是不足以支撑我在北京的生活的,也不利于我个人长期的职业发展。明确这一点之后,我决定将自己放置到复杂的职场环境和泥沙俱下的现实生活里。

预设是很糟糕的。人总是过于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一个佯装成熟的女孩套上蹩脚的水晶鞋溜进成人世界的舞会,渴望用浑身绝技获得满堂彩,必定会被凌虐到体无完肤。凌虐她的不仅仅是大人残暴的双手,还有自己亲手套上的那双华丽水晶鞋。

“一个小姑娘长期混迹在男人堆里,迟早要出事的。小白兔闯入狼窝,狼哪有不馋的道理?就算这只忍得住,那只呢?谁能保证每只都忍得住?”

“说不定人家愿意呢,跟我一样。”

娇滴滴的语气,像是揣在贴身衣兜里那块被体温捂到融化的糖,粘腻、难缠。

我前脚刚出门,Tracy后脚就扭着婀娜的身段进了办公室。两团柔软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宋冀只是远远望过去一眼,就很快提神醒脑、心猿意马。这东西比咖啡、香烟什么的可管用多了。宋冀心想。

“你不是小白兔,你是狐狸。”

“这么说我们很般配咯。”

Tracy嘴巴高高撅起,说话间人已经在宋冀身上坐下来。饱满的臀软软热热,很快就要把他心里的火把点燃。宋冀的手一路顺着腰线往下滑,很快就滑到不知哪里去了。简历和剧本通通被抛在一边。

权力之手假意迷路,走到了它最想抵达的地方。

如果当时的我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头拿简历的念头的话,应该是可以听到他们这番对话的。但当时我决定不回头,打定主意就一条路走到黑,去当一个自以为是的造梦者。有生之年,期望将人生仅剩的真谛和意义,诉诸梦幻宝塔的一砖一瓦。

造梦者要为世人搭建的梦幻宝塔还没现出雏形,属于她自己的梦,就先碎掉了。

落单

总编剧名叫沈玉峰,是我的直属上司。在他看来,不是他选中我,是我攀附他。

沈玉峰从前是一名网站编辑,有六七年的时间,他负责民生板块,接触的选题都是老百姓鸡零狗碎、家长里短那点小事。后来转行做编剧,他研发的剧作选题大多来源于真实生活,制造的包袱也多为“情境包袱”和“状态包袱”,平实、接地气。很多高票房、高回报的影视作品均出自他手。

部门里只有三个新人,其中两个早我一年毕业于劳动关系学院的物流专业,一个叫三禾,一个叫路非。余下那个,是公司老总的徒弟,大家都叫他小周。其余的编剧虽并非全是科班出身,但个个都拥有拿得出手的成熟代表作,是行业内彻头彻尾的前辈了。

其中,有在人艺剧场呆过十年以上的话剧演员,有电影学院和传媒学院的高材生,还有和各路明星私交甚好的老江湖。

二十来个人经常会自发分成好几组工作,这种表面看似整齐划一的分割,不是根据写作方向和语言风格调整出的自然选择,而是每个人绵里藏针后的得失计算。

自始至终,我都是被落下的那个。我和大家的共同语言少得可怜。会议桌上,大家开玩笑时聊到周云鹏,讨论的都是“扑盲子”,我脑子里回响的全是“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大家的口径和我大学时期的系主任一致——喜剧是电影当中最难做的一个类别。

我刚去实习时,对喜剧的理解也仅仅局限于文艺常识课本上的一个既定概念——“喜剧是戏剧的一种类型,大众一般解作笑剧或笑片,以夸张的手法、巧妙的结构、诙谐的台词及对喜剧性格的刻画,从而引起人们对丑的、滑稽的嘲笑,对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予以肯定。喜剧可分为讽刺喜剧、即兴喜剧、抒情喜剧、荒诞喜剧和闹剧等。喜剧冲突的解决一般比较轻快,往往以代表进步力量的主人公获得胜利或如愿以偿为结局。”

第一轮面试,部门人事询问我对喜剧的认识,我倒背如流出一个大学考卷上的标准答案。人事对专业涉猎并不足,这个答案已经可以满足她的基本要求了。

作为一个电影剧作系的在读生,教育给我们的引导就到这里为止。再细致一点,顶多就到“1895年6月10日,法国路易斯·卢米埃尔出品了世界上第一部喜剧片《水浇园丁》,从此开辟了喜剧片的先河”这里。

再者就是个体经验。作为一个从小受到星城文化熏陶的湖南人,我打小接触到的囊括喜剧元素的东西,不是像《越策越开心》这样的电视节目,就是奇志大兵的相声和每年春晚舞台上的小品。

创作是分类别的,每个编剧有自己相对擅长的领域。有可能是爱情片,有可能是悬疑片,有可能是武侠片,有可能是喜剧片。这需要长期的摸索和试错。

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是绝不会明白这一点的。一来,初出茅庐的编剧没有拒绝别人的资本,什么苛刻的活儿都得接,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都必须满足。二来,他只有什么都写上一点,经过漫长的实践之后,才能确证自己的写作方向。就连这个,都需要看机遇。毕竟,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明确不了这一点。

几年后,在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时,确信自己当初的确是跑错了片场。但是,在当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快速融入这个集体,融入他们的工作方式和写作风格。

最令我感到挫败的是,大学里看过的那些卓别林和周星驰,毫无用武之地。我那时每天追在三禾跟路非屁股后头跑,他们看起来相对和善,其他人基本没工夫搭理我。

他们推荐我去读基思·基格里奥的《喜剧难写:一位好莱坞编剧的真实告白》,他们称自己就是靠这本书迅速入门的。

三禾是一个憨厚的山东大男孩,跟路非是铁磁,两人合租一个房子,几乎做什么都形影不离。路非做事沉稳,情商很高,部门里一些对外的工作,老沈一般都是交给他。相比之下,三禾的存在感就比较弱了,他还被誉为团队里的“冷笑话大王”。

老沈每次批评我,一般都是以他为例。

“什么时候你比三禾强一点了,才算做是可以入行了。”

一开始,老沈是不肯接纳我成为他的实习生的。也许,他本来就不太喜欢与女孩子共事。这一点,从他跟Tracy对话的语气当中不难看出来。

Tracy是新闻系毕业的,之前在小城市的地方台担任台长助理。一次,她跟台长去外地出差,应酬结束后,台长借着醉意把她叫到房间,用钥匙钩破了她的丝袜。

那年她也才刚二十出头,眼睛里一点沙子都容不下,更何况是这样的局面。她当场狠狠甩了台长一巴掌,连夜买机票回台里拟报告,申诉自己遭遇职场性骚扰一事。

台长拿着手机信息信誓旦旦:“我什么时候骚扰过你?我想要得到一个女人,还用得着使用‘骚扰’这种形式吗?明明是你勾引我。你都知道我有家室,还频频向我示好。”

Tracy看着那些被拿来断章取义的表达尊敬和欣赏的话,又调出台长半夜叫她去酒店房间送文件的信息。

“我叫你过来送文件,没想到你居然脱掉丝袜勾引我。我极力拒绝,结果还不小心把你的大腿掐伤了,你忘了?”

Tracy看看自己反抗无力留下的伤口,再看看台长和高层沆瀣一气的嘴脸,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人了。第二年,她将过往化作一只小小的背包挂在肩上,只身一人来了北京。

认识宋冀时,Tracy在一个网络大电影剧组当执行导演,每天起早贪黑、不眠不休,扛着跟自己体重不相上下的机器在拍摄现场跑来跑去。

收工后,制片、导演和其他剧组同事经常攒各种酒局,Tracy回剧组酒店听付费的制片课程。那时,她总会听到剧组新来的年轻女孩在酒桌上被前辈调侃到掉眼泪的传闻。她用鼻子想想都知道,要么是前辈借机灌酒,要么是大冒险的题目太难,薄脸皮的小女孩子羞愧得难以忍受了。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来到北京,一切从头开始,她不再是台长助理,她是维持剧组运转的螺丝钉当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颗。她应当目标明确。保持谦卑,保持勤奋。这是她的自我要求,也是自我预设。

事情还是找上她。

夏天,拍摄现场很热,剧组里每个人的衣着都清凉到不能再清凉,女孩子吊带背心配短裙或牛仔短裤是常有的事。Tracy弯腰调整拍摄机位,不远处的摄像调整拍她的机位。

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闹,摄像不承认,也不愿交出自己的硬盘,剧组里其他人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各忙各的。最后,宋冀作为总编剧跑出来打圆场,事情才算了了。

摄像拒不道歉,宋冀请Tracy放心,他已经亲眼看着对方将原件销毁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大家还要在这个行业里相见的。别人看看热闹就过去了,你得撑着,最起码拿到钱再说。女孩子名声要紧。”

“他做错事为什么是要我少一事?还有,担负坏名声的不也应该是他才对吗?”

Tracy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听从了宋冀的意见。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Tracy忍着恶心挨到了尾款支付完成。没隔一年,宋冀就自己带团队了,把Tracy找来当助理。

“这丫头较真得很。”

这是宋冀对她最多的评价。

宋冀整日工作繁忙,Tracy心细如发。工作上,她替他牢牢记住合作方的喜好,生活中,她提醒他家人的生日、提前准备好合适的礼物。每日上班,外卖和咖啡永远比宋冀早一步进办公室。

宋冀喜欢这样被人照顾。

跟在宋冀身边这么些年,Tracy当年眼里的那粒沙子,早就不会硌出眼泪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当武器,躲掉外面的枪林弹雨。

起初,Tracy想当制片,或许并不单纯是对电影怀有最崇高的理想和热情,而是希望站到变现稍快稍有话语权的岗位上去。跟在宋冀这样一个十项全能的人身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既能获取日常的专业知识,又能迅速笼络人脉。

她对剧作一窍不通,也压根没有兴趣。但她深知,一部院线作品背后的那个小小署名,将成为她在这个行业最好的通行证。

每到剧本创作阶段,她就推掉应酬饭局,跟宋总申请下到组里来。她职级不低,但每每在老沈面前将姿态放得甚低,全然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你是宋总的助理,我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浪费在你身上。”

老沈断言,女孩子是绝对做不成喜剧的,更何况是南方女孩子。

“有几个人能像贾玲那样豁得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塞满不屑一顾。

“她不就是过来蹭署名的么。回头我得好好跟宋总谈谈了,不能让她平白无故瓜分兄弟几个辛辛苦苦熬夜拼出来的劳动成果啊。”

老沈这话大义凛然,很快稳固住军心,也巧妙帮宋总遮掩过去。

责任编辑:颗馨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世界得了健忘症》于每周二、四、六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

作者


王秋璎
王秋璎  @王秋璎
编剧,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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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三
这是个饿死诗人的时代…… 想到《寻找隐世快乐》里的一句话:只要音乐家还在开车,诗人还在餐厅里端盘子,只要有才之人还在拿着庸人们付的薪水,世界末日就注定会到来
袁啊袁
看似波澜不惊的情节,其实已经暗流涌动,明线暗线都以布好,我很期待之后的故事发展。
克萊德
宋冀和助理Tracy是小说的副线吗?个人感觉她也是被“me too”过的,然后选择了逆来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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