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在舅舅庄国栋的病床前,梁承业想起最后一次见王乐乐的场景。王乐乐坦白自己怀孕的事实,当她谈及怀孕改变身体机能的时候,庄国栋大惊失色。王乐乐还说,本质上,她和姐姐王扶桑是一样的人。这翻说辞也让梁承业大为不解。对于舅舅,他信任他,却也充满好奇,能为他答疑解惑的舅舅终于醒来。
另一边,酒厂失火,庄恨水拉着王扶桑逃跑,他看到和祖母住宅相似的建筑。而王扶桑拾级而上,如同酒神献祭一般。
庄国栋想见王扶桑,却始终联系不到。他对梁承业说,是因为他们的隐瞒和自私,才搭上了王乐乐的生命,而王乐乐,正是梁承业父亲的私生女。唯一能救酒厂的只有王扶桑了——此刻,她被数人按到在低,在她的左肩上,庄恨水看到了一枚玫瑰色胎记。
和所有人一样,罗小川不认为王乐乐是自杀的。但是,目前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死亡是他杀。
顶着命案必破的压力,又没有丝毫线索,罗小川每天去痕迹跟理化串门,指望着还能有些新的发现。但是没有。没有陌生人进过她的房间,进去的人都是穿着她备的拖鞋;除了抗抑郁的几种药物,身体里没有可以致死的成分。胳膊上有针孔,有割伤,但都不是新伤口,合理的推测是平时抑郁自残所致;跟她有社会关系的人都问过了,没人有作案时间——都是挺忙的人,她还挺会挑呢;当然最后,那个让她怀孕的人也去问过了,对方说一直等着她给亲子鉴定的报告呢,我是多么想拥有一个儿子啊,可她后来一直都没联系我……听到她死了,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悲伤,而是拨电话给自己老婆,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他就让大家出去了,“有事跟我的律师谈吧”。调查的同事回来以后劝罗小川,人家文明着呢,多大的事情首先想着使钱,不会使用暴力,家大业大的,杀人多不上算啊?你平时也是相信科学的,怎么这件事情上就是这么想不开呢?
罗小川甘心承受着“想不开”的指责,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越来越无能为力了。警力是有限的,案子是层出不穷的,尽管情谊深厚,同事们都不可能围着自己一个人转。她能跟谁谈论这件事呢?唯有跟法医科的徐颖,当初她发现这个同事也认识王扶桑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后来却发现,能跟她成为朋友的人,似乎都具有着某种共性。
“王扶桑可以说救了我的命。”徐警官一般这么来描述她跟王扶桑之间的情谊,“一切故事都要从一家坑爹的川菜馆说起了。”
“命运让我走进了那家小餐馆,命运让我点了一道酸菜汤,我怎么知道做菜的大厨会在汤里放磨碎的蚕豆瓣?”
据说那是一道颇具地方特色的四川美食,深受店里常客欢迎。但对徐颖来说就不一样了。
“我吃下去一粒蚕豆,就会七窍流血。”
隔壁桌的王扶桑恰好也点了那个汤。当徐颖椅子翻倒,倒在地上流出鼻血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蚕豆过敏!分开吱哇乱叫的店员,打了辆车把她送进了医院。
“你知道吗,我是客家人。就是这种严重的蚕豆病,好像是某种葡萄糖缺乏吧,在全世界只有客家人和一些地中海地区的人会有这种基因缺陷,偏偏我就有,偏偏王扶桑脑子动得快,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当时就在研究这个课题,就潜伏在那等我呢。”
说什么潜伏当然是玩笑话,可是最近罗小川又想起了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似乎不单纯是巧合。
她下班时等着徐颖一起走,两人去经常一起去的居酒屋,王扶桑不在,熊炜去了云南考察,李胜男赶稿出不来,平时热热闹闹的一桌,现在就余她们俩坐在卡座,多少有些凄风苦雨般的冷清。
“我警告你今天别喝酒啊。”徐颖一落座就严正声明,“王扶桑不在,我可拖不动你。”
“我有可能喝一点点啤酒!”罗小川不肯轻易承诺。“不过小颖子,你说,王扶桑她喝不醉这件事,是不是有可能也是一种基因缺陷呢?”
“有可能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为我……在思考。”
“先别思考了,你现在把你家的开门密码写在纸上给我,悲剧不能重演。”
但罗小川的确在思考这件事,她思考了很多天了。她思考,王乐乐的死,应该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也许要从她们两姐妹的出身和来处,去寻找真正的原因。别的不说,王扶桑那么确定存在、但确实在王乐乐身上根本看不到的胎记,又是去哪里了呢?
就好像看恐怖片似的,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胎记没有了,是不是因为转移到胎儿身上去了啊!
吓死了吓死了。为了不自己吓自己,罗小川果然喝了一杯啤酒。徐颖非常了解她的酒量,喝了一杯之后就强行买单,送她回家。出租车里,罗小川果然酒劲上来了,至少在徐颖看来,她已经有点神智不清,因为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小颖子,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有过吗?现在还有吗?”
“这个问题你去问博士好吗?”徐颖说,“她的论文好像就是关于这个的吧。”
“她怎么跑去云南了?”罗小川迷迷瞪瞪地说,“她和扶桑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然后她就啥也不记得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乱梦,似乎是熊博士要把王扶桑拖出去解剖什么的,李胜男还叫了摄影师在旁边拍照片。她四处奔波求救,但是那个富二代学弟说:“我要结婚了!”甩手不管。她心里想着,应该还有人能救扶桑,可那个人是谁呢?她在梦里想着,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时候接到徐颖的电话……
不是梦中,是真的接到了电话。
徐颖在电话里说:“你说搞笑不搞笑。”
“怎么了?”
“自称杀害乐乐的凶手来自首了。”
“这有什么搞笑的……是谁?是什么人?”
徐颖说出了一个名字。
罗小川大概用了两分钟把嘴巴合上。的确挺搞笑的。
她穿起衣服就往派出所那边赶,她过去的时候徐颖已经在那了。“小马跟我说,有人来自首了,我就过来看看。可这不是胡闹吗,当初案发的时候可也叫了他来问,那时候他说他在单位加班,还有一圈同事可以作证。现在来说是凶手?还说王扶桑是他的帮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说怎么把他打回去呢?”
罗小川定了定神。“可不可以让我跟他说说话。”
时间差不多中午。天空已经亮得开阔,阳光丰沛,在高大的建筑物窗户上跳来跳去,白得有些刺眼。乱了生物钟的罗小川有点恍恍惚惚的,不是很分得清楚梦和现实的界限。她当然清楚,在现代都市的楼宇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神的存在。学习生命科学、继而找不到工作、继而考下了司法考试的王扶桑,只是一个不服输的现代女性,是你无论走进哪个写字楼,都会从你身边路过的一员。也许她比较大胆,也许她行动力很强,也许她支持女权,所以赢得了很多人——尤其是同性的喜欢。但是,她毕竟……罗小川想起自己偷偷去问过那个跟她吵架的女同学。“王扶桑怎么故意打了馊的饭菜给你,她不是那样的人啊?”那女生也很困惑:“我也觉得她不会啊,可整件事就是很奇怪,我们宿舍的人说是不是我病了吃什么都变味了,还让我给她道歉呢,那你说我都倒了我有什么证据,只好给她道歉了呗。”整件事情奇怪在哪里呢,罗小川忽然想起自己吃果酱舔勺子时那一下,王扶桑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中了她的手,“啪”的一声。还有迅速发酵的面包……
答案似乎就在那“啪”的一响里,像是通关的声音,罗小川觉得自己明白了。
梁承业应该也明白了吧。罗小川只是不知道,他明白的是哪一部分。看见他的一瞬间,罗小川只觉得他瘦了很多,以前吧是个无忧无虑甚至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小男孩,现在呢,像是装满了很多心事似的,只是看见她,那神情像瞬间垮掉了似的,但马上,他就打起精神来了——用他从未有过的方式。
“真的我没有撒谎,罗警官。”他说,“你们要相信我。”
他看上去非常认真。罗小川知道在这个审讯室里,监控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她就问:“那你把过程再说一遍。”
大致的过程就是那天梁承业开车送王乐乐回家,结果王乐乐留他不走,好像对他有什么想法,但也可能就只是单纯地勾引一下。然后王扶桑就过来了,发现两人好像不清不楚于是大怒。姐妹俩争执了起来,梁承业说:“我选择了王乐乐。”
当时王扶桑恼羞成怒,当着梁承业的面对妹妹说出了“我要杀了你”这句话。所以后来王乐乐是怎么死的具体过程不清楚,但肯定跟王扶桑脱不了干系。这个故事听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但凡见过姐姐、又见过妹妹(照片)的人,又对他们的过去了解不多的人,更容易理解梁承业的选择。
这个故事,在来派出所的路上,梁承业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了。
但是想出这个故事来的人,当然不是他,而是庄恨水。
“水、水哥,要是他们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因为你害怕受到法律的制裁。”
“现在为什么自首呢?”
“因为你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你不杀乐乐,乐乐因你而死。”
“所以水哥你现在在哪里?你跟扶桑在一起吗?”
“你别管这些了,记住一定要、马上要让北京公安跟湖南这边要人,才能救王扶桑的命!”
梁承业记住了。
他对罗小川说:“罗警官,王扶桑现在在老家那边寻衅滋事,已经被那边警察控制了。她这种疯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这边是命案,优先级是不是比较高?建议你们赶紧把她引渡回北京!不然就会让她跑了!”
罗小川说:“还引渡呢,闭嘴吧你。”
走出门去她就低声问徐颖:“你跟这边民警熟吗?”
“认了个弟弟。”
“让他赶紧跟杨家镇那边要人吧。”罗小川说,“现在马上打个电话过去,口气严厉点儿。”
“怎么回事?”
“王扶桑在那边出事了。”
王扶桑被摁倒的那一刻,庄恨水逃跑了。
他从小地理学得好,方向辨得明,不回头照着进来的路线跑,而是大致计算了一下,那辆说好要等他的出租车,大概停在什么位置,从哪里翻墙出去更合适。
事实证明,这一次王扶桑对于人性黑暗的推断完全错误,而庄恨水对出租车司机想赚点钱的心态把握得更好。“不多赚点怎么行,老婆管得严。”不过庄恨水这下没有心思听他再讲一遍杨家镇恩怨情仇了,刚才去拉王扶桑的时候,他背后就吃了一警棍。
要不是他街头经验丰富,可能今天会被打残。他想,王扶桑抓回去,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了。
现在的问题,如果是被流氓抓了,还有可能报警解决。被警察抓了又怎么办?
梁承业他们家看来在这边势力不小,自己人生地不熟,而王扶桑一个孤身出去北漂的女的,这边大概也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亲人,可谓喊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管还有什么未解之谜,总之先把人救出来才是要紧。
也是天意,梁承业这时电话又打了进来,庄恨水脑子一动,谁说报警没用呢,关键得报北京的警,于是就授意梁承业,如此这般地,操作了一番。
然后想着还不保险,他又打电话给李胜男,告诉她这边酒厂出了事,王扶桑被抓,让她想办法发点消息,把动静搞大点。相比之下,李胜男没有梁承业那么好操控,她说:“我还在赶你们酒庄的稿子呢,那边事情你自己搞不定吗?”
“现在还写什么稿子呀,不保住王扶桑,那个稿子还有什么意义,毕竟这个世界上可能就只剩下她一个酒神啦。”
“你确定?”李胜男说,“真是酒神?我是说,真的那么神?”
“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庄恨水说,“我刚才看到证据了。跟你说,真的有那么神。”
“那我想想办法。”李胜男说,“这也算我们商业机密了,你不要轻举妄动。”
这两个电话打完,庄恨水觉得,王扶桑的命算是先保住了。
然后他转头对司机说:“掉个头吧师傅,我不去车站了,你拉我回酒厂。”
是的,这个小伙子,看着人长得清清白白的,脑子硬是有问题。杨家镇出租车司机那天揣着五百块钱回家,给老婆上交了三百块,眯下的两百自己可以买烟抽抽。他跟老婆讲起那个脑子有毛病的青年:“酒厂不是起火了吗,人家要往外躲,他非要往里进。”老婆问:“那你说他一共去了两趟?去给你一百,回给你两百,怎么一共才三百?”黄有山一想糟糕了,怎么就说漏了呢,赶紧找补:“不是,是去一百,回一百,再去还一百。我看他也是挺急的,就没加价。”
“我看你就是个木脑壳。”老婆非常不满,“都起火了他还要回去,肯定是生死交关的事情了,而且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更别讲你还是放空回来的,你怎么不知道多收点钱呢?”
“放空回来的倒不是……”
司机在被老婆瞧不起和被老婆拆穿之间左右为难。
回来的时候拉了一个女的,讲的是本地话但他没有见过。这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他两千年就入赘到这里了,也没什么谋生技能,老婆娘家就给他买了辆出租车,到今天几乎天天不断,已经开了十五年。这个被山包着的地方,大家几乎都靠着酒厂营生,人口流动非常缓慢,人七七八八已经认了个遍。比方说,今天早晨那个年轻男的,一眼就看出来是外地人了,那就可以跟他多要点钱。但后来那个女的,那个高眉深眼的长相,一看就是这里的女人,他觉得是眼熟得很,但又真的从来没见过。
那女的要他拉她到老火车站那里。“为什么要去那里啊,自从隔壁县有了高铁之后,我们这边火车站就撤掉了。”女人不出声,只用眼神示意他开车,别多话。“你是不是好久没回来啦?”黄有山试探着问。女人说:“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问。”黄有山吓了一跳。
那声音,就像从地底下传过来的一样,让他现在还有些不安。
不过也许是因为那去到的地方。
车站撤了以后,既然没有客人要去那里,黄有山自己当然也不会闲得过去的。那地方本来就偏,人不过去了以后,很快就被高粱给占满了。
谁也不知道,那里为什么会生出那么多的高粱。当然黄有山知道,他原先听老家人说过,这杨家镇土地贫瘠,大家祖祖辈辈以高粱为生,水源不足,便用沼泽里的水酿高粱烈酒。跟别的地方是男人做主不同,这里因女人会酿酒,所以总是掌握家庭经济大权。酿酒的技术,相传来自远古的十姐妹,好像这十姐妹,还不是一个父亲。总之乱得很了,老人们说的话真真假假的。黄有山觉得,自己今天是见了鬼。他拉着那个女人到了那片被高粱地淹没的铁轨,今年的高粱,似乎长得格外的高,格外的密。女人给了他钱,他当时就忍不住对着光验了验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女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待他验完钱想说声“再见”,那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黄有山破天荒地打开电视看本地新闻,可奇怪的是,明明昨天酒厂闹事起火,那么大的动静,电视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实他不是看热闹,他是想知道,他昨天拉回去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冒着大火回去,到底是干了什么呢?
他只看见他翻墙进去,那个身手,消防队员也是比不上的。
也许他是去救火的……
啊对了,那火不会就是他放的吧?
庄恨水回到酒厂的时候,正好消防车开进来。消防队员到处找地上消防栓呢,他就好心地给指了指路。
接下来他去哪也没人拦他了,一片混乱之间,他似乎被当成了消防的联络员。大概观察了一下,闹事的工人因为着火都先离去了,警察因为抓到了人走得也差不多了,他就优哉游哉地,沿着刚才王扶桑跑的路,回到了事发地点。
如果没猜错——事实上也不可能猜错,那就是酒神庙吧。
因为上次吃饭的时候熊博士说过,那庙,就建在酒厂里的。
刚才初见的震撼,他努力地压在了心里。其实事情已经基本清楚了,又何必再这样大惊小怪呢?其实仔细看来,这栋小的建筑与奶奶住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同。
直观的印象是,这里更加简陋。当然不像是他在北京曾见过的佛寺,当然也不是那种文人的亭台楼阁。
相反,这里显得……很日常。
黄色砖仿造的是木结构的井楞房,方方正正,以木板当瓦,竖起长而压低的屋檐。屋子正中,果然(就像祖母的屋子一样)摆着一个火盆,虽然没有生火,只是起到装饰的作用。如果不是中间还树着一对夫妻的像,要不是各种装饰都适度地因陋就简,庄恨水几乎以为,他就是回到了祖母的小屋,百子莲酒庄的深处。
他忽然想起来人们传说他祖父的巫术:将指甲、头发,扔进火的祭坛,向魔鬼献祭。
也许这一切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呢。“你们不可再踏上中国的土地,也不可与中国人进行酒的生意。”在遗嘱里加进这样的条款,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来自于何处吧。庄恨水笑了,不知为何他真的觉得有点好笑。
他自己不太抽烟,但这些天为了能跟王扶桑一起抽,还是身上带了打火机的。
他在这庙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终于发现了一个比较好点火的材料——就是窗户上挂的土织布的窗帘。
他跳了一下,用力把窗帘撕下来,用打火机把它点燃了。
然后他就把这团燃烧的布料对着屋子里的神像一扔,这就算完成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然后他就等,果然消防车又唔哩哇啦地开过来啦。然后,警察也过来了,庄恨水主动把双手伸过去说道:“是我放的火。”
他想见王扶桑。
他几乎等不到去北京的时候再见她。
他想见她,见这个世界上可能仅存的一个酒神,淹没在历史里的、或许因为身体的某项缺陷,而具有了神奇能力的女人。
他想,那片红色的胎记,并不是胎记,而应该是某种免疫系统缺陷的表征。这种缺陷,或许使她们的身体缺乏某种感应酒精的能力,但又或许是能让她们与某些酵母共生。这些问题,相信科学的罗小川或许找不到答案,但另一个人却早就窥见了端倪。
是学习人类学的熊炜博士。
庄恨水曾经问过她,跟王扶桑是怎么认识的。她说:“是在一个读书会上,那时候我们都在读一本书,叫做《圣杯与剑》。”
“这是什么书啊?”
“圣杯,就是孕育的意思,这本书讲的是,女性曾经在社会结构里处于主导地位,是女神,是母亲,是爱人,也是孕育和生死循环的掌控者,不过后来被剑征服了。”
“所以你们是书友?”
“不,准确地说,”博士想了想,“准确地说,她是我的一个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