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的玫瑰 · 第十三章 · 看见的,熄灭了


文/方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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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杨璐璐被王扶桑认为是杀害王乐乐的嫌疑人,因此被警察传讯问话。但杨璐璐对于和王乐乐的最后一次见面有所隐瞒。

王乐乐死得蹊跷,身边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她身份的证件。王扶桑的态度也让办案民警大为震惊,她缜密地陈述了各种可能性,回忆了诸多线索,反倒让警察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罗小川拿到了法医的检验结果:王乐乐是自杀。而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罗小川觉得非常奇怪。

王扶桑的行为反常,妹妹死去,却一滴眼泪未流。民警怕王扶桑是悲伤过度,让庄恨水陪着王扶桑排解情绪,并让他配合验DNA以证明死者身份。

这是一份苦差,庄恨水勇敢前往。他试探王扶桑其实是嫉妒妹妹的,并且推断她们是醉仙楼也是酒神的后代。这番猜测让王扶桑大受刺激。



圣·巴布洛号的冈萨雷斯船长惊讶地发现,自己为远洋航行准备的几大桶朗姆酒,居然全都发臭了。

时间是公历的1947年6月17日。这是一艘要从菲律宾的马尼拉开往墨西哥的蒸汽机船。尽管此时距离最后一艘马尼拉大帆船驶离菲律宾已经一百多年,但在这条航线上依然有零星的货轮往来。这艘圣·巴布洛号货轮来到马尼拉时,船上装载的不是曾经安第斯山脉的银矿,而是来自巴拿马的镍矿。随后,它将装载着天然橡胶返回美洲。

这艘船本应在15号出发,但船长有意无意地,在港口耽搁了两天。尽管已经没有必要,他仍像自己的先辈一样,等待西南季风从海上吹起,然后便可以启航北上,至北纬45度-42度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航程一万海哩,最后抵达墨西哥的阿尔普尔科。

这是一段漫长的航程。曾经人们断言,“没有任何一条航线上的船只能够忍受如此漫长而孤独的航行,也没有哪条定期的航线具有如此巨大的艰巨性和危险性”——它的光荣也与这种危险同在。两年往返一次的船队,将南美的银运来东方,再购买中国的生丝、绸缎、瓷器满载返航,这段海上的“丝绸之路”,其规模远胜于汉唐时期穿越荒漠的驼队,不仅不可思议地在中国与美洲之间建立了贸易联系,也给这个菲律宾的港口带来了持久的繁荣。当时的水手们无拘无束地谈起菲律宾,就像谈论中国的一个省,而人们甚至直接将这些帆船叫做“中国船”。

然而,随着美西战争的打响,大帆船贸易废止,航线也渐渐荒芜。就连冈萨雷斯船长也不知道,他的有生之年里,是否仍有机会再走一次这条航线,哪怕是虚假地、再一次重温先祖的荣光。时至今日,尽管航程已经大大缩短,船上仍供奉着一尊安蒂波罗女神像,从遥远的大航海时代开始,她就是这条航线的守护神。

冈萨雷斯船长记得,那两个中国人就是在那天登船的。

那天,船长的脾气很暴躁。船上的淡水,如果没有添加能杀灭病菌的酒精,便很容易变质,而若是航程漫长,就连啤酒也会腐坏,朗姆酒便成为了航行的首选。圣·巴布洛号上的朗姆酒,度数是标准的57度,足够在一个多月的航程中,兑入水、青柠汁和糖,一天两次分发给水手,既是安全、可口的饮料,还能顺便避免坏血病。

为什么居然连朗姆酒也会发臭呢?这种现象着实超出了常识,船长百思不得其解。

已经耽误了两天,难道还要让他再停一天,下船重新再去买酒不成?

船长非常犹豫。尽管当时的菲律宾酿酒师,已经能用当地甘蔗压榨的糖蜜,酿造出不逊于加勒比地区的优质朗姆酒,但这一天却并不是进城采购的好时机。

因为就在头天晚上,城里爆发了一场骚乱。一小群暴徒在贫民窟集结,冲进了华人聚居的社区,抢劫、烧房、杀人、强奸妇女。人们早已经忘记了“中国船”,那曾经因中国商品带来的繁荣成为了历史。相反,一旦社会上有所动荡,富裕的华人便成为众矢之的,小型的屠杀一再上演。

司务长说:“这两个人想搭咱们的船离开吕宋。我看他们也是怪可怜的……”

船长知道,司务长肯定私下收了人好处,不然不会这么积极来说话。但是——“我们值得为两个陌生的中国人冒风险吗?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而且万一途中出事怎么办?”

“他说他的家人都在中国内陆,而且都已经死于战乱。”司务长说,“不管这一程发生什么事,生死与我们无关。”

“那么他能付出多少旅费?”

“他说他一个钱也没有。”司务长说,“但他会酿酒。”

酿酒?船长哈哈大笑。就算他会酿酒,在这时候还有什么意义?但是司务长说,何不让他试试呢,只要你把你自己房间里藏的阿普尔顿金朗姆酒、还有粮仓里的一点玉米、大麦,不管什么淀粉类的东西拿出来,开船之前你就能见证到奇迹。毕竟,你会有什么损失?如果对我们有用,他所请求的不过是让我们捎他一程(说得轻松!),如果没有,你就把他赶下船,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这件事听上去很有趣。

大家甚至还拿出钱来打赌了。而那个中国人站在旁边,苍白着脸,紧抿着嘴唇,也许是天生,也许是因为往日的遭遇,他堪称英俊的面容里透着沉重和悲苦。而他那位身材矮小的同伴,始终戴着一顶当地编织的斗笠,躲在阴凉的地方,不说话,几乎动也不动。

中国人请求,让他单独在一个房间呆一会。

大家也就应允了。

船长不是没想过要差人下船去买酒。然而,市里的骚乱还没平息。这有点不同寻常。通常这些小的骚乱,在满足了暴徒的破坏欲之后自会偃旗息鼓,当地的警察也会出面收拾残局,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但据说这次不一样。

据说这一次,他们在找一个人。

这一天的故事,冈萨雷斯船长想,他以后还是会用一种郑重的口吻向子孙讲述:你们要知道,在大海上充满了秘密,人们总是遇到前所未有之事,有些事情超出了认知的范围,比方说,曾经有一次,就在出发之前,我船上的优质朗姆酒都发臭了,那不是魔鬼亲手干的,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是的,海员都是迷信的,也学会了对一些神秘的事情保持沉默。

中国人出来了。

他用一只大碗盛着酒。碗上盖着一块白布,他说,那是从他的家乡带过来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司务长用另一只铜质的小碗舀出一杯酒,将船上的黑火药混入其中。

然后他擦燃了一根火柴。

长期漂流在海上的水手们,早就知道如何鉴别船长是否在例应发给他们的酒里掺水了。

只有度数不低于57度的酒,才可以在混入黑火药时点燃。

尽管这一切是那样的荒谬,所有人的眼光,还是追寻着司务长的手……似乎那两个中国人的命运也就在那脆弱的火苗上跃动,有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酒点燃了。

押错了钱的水手们开始一阵咒骂。

船长让司务长给那个中国人和他的朋友准备一个房间。

在那段最后穿越太平洋的航程里,冈萨雷斯船长不止一次地想,这就是他要向子孙后代们讲述的故事。讲大海的神秘,以及异域的风情。在东方,有你们未曾了解之事。曾经有一个中国人,当着我的面用玉米和淡水酿出了酒。

那个会酿酒的中国人和他的同伴,在圣·巴布洛号的底层仓房里,在开始了他们在太平洋上的航行。会参拜安蒂波罗女神的水手,虽然一开始也未免觉得有些不妥,但很快便不再关心。会酿酒的中国人——这虽然奇怪,但不也很正常么?在这条航线上,曾经流传过无数关于他们的故事。甚至有人说,安蒂波罗女神本来也是中国人,是福建沿海一个精通医术的渔女。传奇中总有各种穿凿附会,甚至有那么些骗术的成分,但水手们从不在意。对他们来说,那漫长又枯燥的航行中,只有酒是唯一的安慰。

只要有足量的酒精供应,在茫茫的大海上,便能忘记了忧愁。

是的,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异样。另一个中国人似乎不惯海路,晕船厉害,只要人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在呕吐。没人多问他一声:谁还没晕过船呢?水手们只是建议他找根绳子把自己捆在床上,后来,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冈萨雷斯船长从睡梦中被一阵喧哗吵醒,是这段旅程快要结束时的事。

船已经驶近哈瓦那,海岸线近在咫尺。

短暂的一瞬间,他还以为水手哗变,整个人都被恐惧抓紧。但当他披好衣服走上甲板,才庆幸地松了一口气:事情并非如此。

被五花大绑扔在甲板上的人是司务长。在他的身边,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觉得眼熟,但也大惊失色:这不就是那个酿酒师的朋友吗?怎么原来竟是一个女人?

而那酿酒师也跪在地上,用简陋的英语(大家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会说英语)陈词,说他为了害怕妻子因为是女人而不允许登船,隐瞒了她的身份,结果竟被司务长发现,司务长想趁夜深侵犯妻子,妻子叫醒丈夫,拼死抵抗,一番搏斗之后,终于用白天捆绑自己的绳索缚住了他,扔到这里等船长发落。

冈萨雷斯船长大为震怒。海上航行的水手们对女人有多迫切,他心知肚明,因此那中国人的隐瞒也算情有可原。可恨的是司务长。他既然说过这对年轻人(也许他早就知道另外一个是女人)是他的朋友,却又对朋友做出这样可耻的事,简直荣誉扫地,不能容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船长问。司务长摇了摇头。

于是决定了,将司务长关在最小的舱房里思过直到上岸,再向其他轮船通报他的劣迹;而这对夫妻,在下船时,船长送给了他们自己珍爱的六分仪航海手表,感谢他们为这艘即将退出运行的轮船保证了一路平安愉快的旅程,并祝贺他们到达了新大陆:“祝你们两人永远幸福。”

当然,已经结婚并且有三个孩子的船长早已经发现:他们不再是两个人了。

女人在上船前应该就已经怀孕了。而她那渐粗的腰身、蹒跚的步履,漫长航程中的颠簸和呕吐,令船长担忧:这是否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回到家乡后,冈萨雷斯船长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他经常在走路时突然毫无预兆地摔倒,就好像平整的陆地还不如颠簸的海浪。除此之外他很健康,家庭和睦儿孙绕膝,只是在他之后的漫长余生中,再也没有踏上过任何一条船。

因此,他也很乐意一次一次地回忆最后一段带有神秘色彩的航程,而那些听到他故事的人,也仅仅将这故事看成一个退出历史的老人,对自己过往的一种美化。到最后,在老船长的弥留之际,他自己也不免怀疑,他是否真的在他的船上接纳过会酿酒的中国人,并将他怀孕的妻子置于自己的仁慈和公正之下,是否曾经真的看到他们在新世界的土地上鞠起一捧泥土,为那巨大而未卜的命运,满怀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的水手中流传有一个传言:司务长是被冤枉的。

他从未想要侵犯那个妻子,只是在索要自己的报酬。那帮助将朗姆酒毁坏、令他们得以上船,并终于到达离故土最远的国家的报酬。

马尼拉市的暴徒们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那个人,被控诉用酒和巫术毁坏他们心智的女巫。他们坚持寻找了一段时间,但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排华浪潮,不仅杀死了流言的起源,也反而让他们遗忘了最初的目的——也许那仅仅是一个借口,任何借口,只要能杀死中国人,就够了。

历史沉默地被改写,如同缓慢风化的礁石。

到达智利并终于站稳脚跟的庄志涛夫妇,在第一个孩子悲痛地夭折之后,好几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庄恨水非常肯定,他会比王扶桑更早来到她家楼下。

因为她在拥堵的五道口冲动地选择了打车,而他则明智地选择了地铁。

从地铁口出来,他一路狂奔。现在,他好整以暇地斜倚在单元门旁边的灰墙上,守株待兔般等待王扶桑出现。

但他没想到,先来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个子很高、很帅气的年轻男人,他先心里一惊,心想这该不会是王扶桑的秘密男朋友吧,但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梁承业曾经提起过的、杨璐璐的弟弟杨嘉了。

也就是说,这是王乐乐甩也甩不开的、这一生(愿她安息)如影随形的恋人。

他来找王扶桑干什么?

庄恨水稍稍往边上靠了靠,躲进了一树蔷薇花的阴影里。

幸好,杨嘉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来找王扶桑干什么呢?或者是来找她问责的?毕竟,听徐警官说,这位姐姐可是把他当作重点嫌疑人报给了警察……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是王扶桑过来了。她平时行路也跟炮弹一样,庄恨水很想迎上去,对她说:“慢慢走啊,不要急!”

但先迎上去的是杨嘉。

其实庄恨水已经准备好英雄救美。

王扶桑直接撞到了杨嘉的身上,像一颗失控的鱼雷。她停下了,退后一步,有些吃惊,但后者已经拽住了她:

“姐姐,你真的觉得……你真的觉得,是我杀了乐乐吗?”

王扶桑没说话。

“我怎么可能会杀她,我那么爱她……”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你,通知所有人。”王扶桑顿了顿,“可我又不想让别人(加重口气)通知你。对不起。”

这是庄恨水第一次从王扶桑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效果堪称震惊。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年轻男人——他比王扶桑还要高出一个头——抱住了她,哭了。

确定无疑,是杨嘉在哭,而不是王扶桑。那哭声中浸满了悲痛,简直像刚是从冥河里湿淋淋地捞出来一样。男人一句不说地哭着,庄恨水忽然明白了,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直到现在,他一定是第一次哭,因为只有现在他才能哭出来,因为,全世界,只有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叫她姐姐的人,能理解、能承载他的悲痛。庄恨水听着他的哭声,心里有点……反正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被勾起了不愿意回忆的事,他不喜欢这种感受。

就在这时候,他感到有人轻轻地戳了他一下。吓得差点蹦起来,不过映入眼帘的,是罗小川土拨鼠一样的脸庞。她是不是也早就藏在这里了?

她向他挤着眼——不知为什么,他感觉那表情像是在问他:“你是一个勇敢的人吗?”

你就瞧着吧。庄恨水心说。然后他就很响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就像那以别扭的姿势抱在一起的两男女走了过去,并且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分开了。

王扶桑低下头,没看他,只低声地喝了一声:“滚。”

“不能滚。”他陪笑道,“小川警官,”他遥遥地用手一指,“她要我来的!她找你有事!”

罗小川从阴影里走出来,趁人没注意,对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随随便便就出卖了人,混蛋!

庄恨水假装没看见。而且,他知道她心里对他还是感激的呦。

因为她在王扶桑吩咐“别让那个男的进来了”之后,还勇敢地给他留了门。


现在,两男两女,坐在王扶桑家灯下的小圆桌旁。小川带了酒。庄恨水看王扶桑也没反对,去阳台揪了几片橙香木的叶子扔进酒里,对这种植物,他曾经觊觎已久,就希望在自家庭院里也种上几棵,为此没少跟老园丁求过情,但总因为父亲的反对而没能做到。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反对,大抵就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东西。

有时间的话,他一定要向王扶桑请教一下栽培的秘诀。当然,不是现在。

王扶桑和杨嘉都沉默不语。

趁小川还没开口,庄恨水就先讲了警方怀疑是自杀、以及测线粒体DNA的事。既然是受徐警官之托,他觉得还是由自己来说比较好。罗小川怎么想,他不知道。王扶桑木着一张脸听完,也没有什么表示。最后是杨嘉先颤颤地开口问:“真的已经确定了是乐乐么?”

罗小川说,是的。尽管现在程序上还存疑,但是她的面容完整,体貌特征都对得上,这是真实世界不是科幻,不太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恰好死在她家里。

“但是……”

杨嘉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似的,但小川打断他说:“尽管身份毫无疑问了,我也觉得还有疑点。”

“什么?”庄恨水听见杨嘉的声音跟自己重叠在一起,王扶桑不知为什么,光光是瞪了他一眼。

“第一是证件。她的证件哪里去了啊?虽然她是过得比较……低调,但是没有身份证总不可能吧?她是把身份证拿给别人办什么事了,还是丢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时候杨嘉插话:“我可能知道乐乐的证件在哪。”

“在哪?”

“在……杨璐璐那。”杨嘉说,好像有点不自在。从他对自己姐姐直呼其名的做法,也能看出来他对杨璐璐的身份并不怎么尊敬。

“杨璐璐问我是不是要把房子过给乐乐,问我到哪步了。”杨嘉说,“我跟她说,就等乐乐带着身份证去公证处签字了。她说我想得美。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跟乐乐见过面……”他说得有点艰难,“我觉得,以她的为人,可能就偷偷地拿走了乐乐的包自己溜了,乐乐的证件还有文件什么的,不都在包里吗。我可以去问问她。”

王扶桑哼了一声。

庄恨水觉得那就代表,她基本认同了杨嘉的推测。

小川学姐看众人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便说出了她认为的第二个疑点。“第二是自杀。我们都知道乐乐不会是自杀的那种人……”

“她绝对不会自杀。”杨嘉说,口气斩钉截铁。

“可是,理化科的人讲,她的血液里就是含有抗抑郁药物的成分,而且剂量很高,再加上她还喝了酒……基本确定这就是死因。”

“不可能……”杨嘉说,但这一次是王扶桑打断了他。王扶桑伸手摁住了他的手,那是一个笨拙的然而坚决的安抚的意思,她的眼神对着罗小川:“你接着说。”

“我知道乐乐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可是,万一她真的有抑郁症呢?再加上怀孕了,这有可能加重病情。她的胳膊上还有刀片切割的痕迹,我们在现场还发现,她自己给自己抽血……”罗小川说,“我们对她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究竟了解多少呢?”

“抽血?”庄恨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刀割什么的,可以理解,他也认识很多年轻女孩采取过这种自残方式,其心理机制就跟纹身差不多。但是,抽血?“她该不会是吸毒吧?”他脱口而出,王扶桑站起来,架住了杨嘉抽向他的巴掌:“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庄恨水不知死活地问。

“我自己妹妹我知道。”王扶桑简单地说。

好吧。庄恨水悻悻地不再言声。罗小川开始说第三个疑点:“还有就是,为什么她的胎记没有了?都说扶桑是记错了,可我总不相信。”

那一瞬间,庄恨水觉得这个屋里的灯光似乎都变暗了一度。

也许是因为王扶桑的脸色。

“现在就有一个矛盾的问题。”罗小川说,“扶桑说,有胎记。但是乐乐的身上没有。当然前提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乐乐,不是别人。”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的胎记消失了。而且她自己也注意到了。”罗小川说,“我也相信乐乐不可能吸毒。针管,抽血,最大的可能是……”

“是做实验。”王扶桑说。

“可是,试剂呢?”她又补充道,“而且她是做什么实验?”

庄恨水这时才意识到,原来王扶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并且,她已经有了她的方向。

罗小川和杨嘉是一起离开的。罗小川说,让杨嘉一从姐姐那拿回乐乐的包,就告诉她,里面有没有试剂,最好还能给她拍个图。杨嘉苦笑着说,希望她还留着吧,她那个人,对别人没有任何尊重,也许在去派出所之前就把包扔哪个人工湖里了也不一定。

王扶桑送那两人的时候,庄恨水就厚着脸皮,在阳台转来转去,他真的对她的园艺工作很感兴趣……待到王扶桑走过来,对他正式下了逐客令的时候,他做了一件真正勇敢的事。

“我不走。”他说,“我还没完成徐警官交代我的事。”

“你不是把话带到了么?”王扶桑说,“赶紧走吧,我晚上还要写一个合同。”

“别写了。”庄恨水说。

王扶桑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徐警官说,我一定要守着你,直到你哭出来为止。”庄恨水说,然后横下一条心,做了一个早想做的动作。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多余地说,“就是刚才看见你抱着杨嘉,让他哭出来,我觉得很难过。”

“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在自己的心里,在别人的世界里,都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不知道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但是,谁让我答应了人家要看着你哭出来呢?如果做不到,我绝对不走。

责任编辑:卫天成 weitiancheng@wufazhuce.com

《酒神的玫瑰》于每周二、四、六更新。

作者


方悄悄
方悄悄  @方悄悄诺娃
作家,「一个」常驻作者。已出版小说集《看了高兴的爱情故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异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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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MissOO
酒神后代应该携带某种特殊的DNA,胎记与酒神后代特殊DNA有关~只是既然酒神后代都是女人,智利庄家祖母应该是酒神后代之一,智利庄家的葡萄酒酿造庄恨水祖母应该有参与重要环节,那么祖母去世多年,肯定无法参与酿酒,但是酒发臭却在祖父去世之后发生,祖母的酒神能力在去世后怎么保持?作者可别留bug哦^_^
木头
赌上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扶桑和恨水最后绝对有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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