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时间倒退至1947年,圣·巴布洛号的船长发现,船上的朗姆酒发臭了。适逢泊岸的城市发生骚乱,无法下船买酒。此时,庄志涛夫妇出现,他们用玉米和淡水酿出了酒,并以此为由,让船长在震惊之余,答应载他们前往智利。
在船上,庄志涛制服了企图侵犯他妻子的司务长,并交由船长发落。船长惩处了司务长,并把一块航海手表赠与这对中国夫妇。他还发现,女人怀着孕。
事实上,司务长被冤枉。而朗姆酒的发臭也是司务长所为,目的是为了让这对中国夫妇顺利上船。最终他们顺利地踏上了智利,但他们的孩子夭折,好几年后,才有了第二个孩子。
庄恨水、杨嘉、罗小川先后赶到王扶桑家中。罗小川琢磨不透王乐乐的证件为何消失,却从杨嘉口中得到了在杨璐璐那里的答案。
检验发现,王乐乐有抽血的证据。但对于王乐乐自杀的论断,众人始终有疑问。而且,奇怪的是,胎记也消失了。王扶桑由此推测王乐乐是在做某种实验,而在杨璐璐带走的包里,可能就放着实验的试剂。
众人离开,独独庄恨水留下陪着王扶桑,他知道王扶桑的难过,想让她放下掩饰哭出来。
“你有病吧杨嘉,她死了关我什么事,你不要全世界有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头上。”杨璐璐说完,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她把弟弟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烦了。
杨璐璐今年二十八岁。从她同事的眼光看,她漂亮优秀,活泼开朗,在国家事业单位工作,有北京户口,称得上一切称心如意。
但只有杨璐璐知道一切并不是这样。她知道自己这一路走得有多跌跌撞撞。
先说考大学的事。以她的成绩原本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于是一进高中开始,父母就开始谋划给她保送的事。保送的途径之一,就是会考成绩优秀,并且有一个国家级专长。杨璐璐的专长是国家一级运动员(武术),那是以团体成员名义参加了几次比赛获得的。然后就只需要搞定会考这一件事了。
那些年,学校里这样做的不止杨璐璐一个人。但杨璐璐的经历是最惊险的。首先,她会考就不可能得那么高的分,她要是能得高分她自己不会参加高考吗?这倒也难不倒她神通广大的父母,会考之前,年级主任把一系列优秀学生叫到自己家里,循循善诱地谈了话,会考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你们都是可以高考考出好成绩的(反正你们的父母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所以就帮同学一个忙,还能赚点钱(递过去红包),你们这次帮她,以后到了社会上就该她帮你们了,而且也不费事,考试的时候呢,你们只要把试卷微微竖起来一点,让她能看到就行了。
杨璐璐走进会考考场的那天,发现自己的周围都被优等生包围了。不管是情愿不情愿,他们都把试卷竖了起来,让她抄写上面的答案,碰到问答题,论述题,甚至趁监考老师不注意(这显然也是特别安排的),抓走她的卷子就开始做起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生物实验的时候。
因为这实验真的太简单了,还不计入总分,年级组长也没做什么安排。而且杨璐璐再笨,这几个基本的实验还是做得来。分配到一张实验桌的人,是那个讨厌的王扶桑(她是讨厌一百分,她妹妹是一百二),但她很快地就完成实验出去了,说实话她出去的时候,杨璐璐松了一口气。
杨璐璐抽到的实验是检测生物组织中的还原糖,她运气很好,这个实验很简单,挖一块西瓜,研磨、过滤,成为组织样液,然后配好斐林试剂,加入组织样液的试管中即可。为了缩短实验时间,杨璐璐把试管放到酒精灯上加热。
但是,本应出现的砖红色沉淀没有出现。
生物实验的监考是个年轻教师,大概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还保留着年轻人的一些促狭和良知。看到杨璐璐开始额头冒汗,他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你重新做一管组织样液,加入试剂后在温水里加热试试看。”
杨璐璐照做了。然而,结果还是不行。
下一拨测试的人等着要进来了,杨璐璐把半个西瓜都挖空了,试管换了三根,就是做不出来结果,急得嚎啕大哭。一边哭她一边哀求,老师你能给我打个合格吗,不然我的一辈子就毁了,老师叹着气“这我必须实事求是”,给她记了不合格。
杨璐璐就成了那一届学校里唯一一个生物实验不合格的学生。年轻老师过后把这事当作笑话跟人讲,并且用这句话结尾:“我就不知道糖到哪去了?难道被她吃了?”杨璐璐从此就被一些人背地里叫做了“糖姐”。
这件事还是庄国栋老师亲自出马搞定的。
他让他的大学同学、也就是那位监考老师的老师打了个电话,然后在自己的办公室支起了试管跟酒精灯,从校外小超市买了个梨,让杨璐璐当着老师的面,把那实验再做了一遍。
这一遍就非常顺利。但正因为顺利,之前出的问题就更不可思议了。庄老师问了杨璐璐好几次,到底她当时做实验的详细步骤是什么,组织样液是不是新制,斐林试剂是不是按比例混合,杨璐璐一概拒绝回答,就咬牙切齿地说一切肯定都是王扶桑搞的鬼。
“她为什么要搞你的鬼啊?”庄老师有些烦躁,“她都做完实验走了,怎么搞你的鬼?”
杨璐璐当然知道王扶桑为什么要搞她的鬼。她俩有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女人的仇恨和直觉根本就不需要讲任何证据。比方说,杨璐璐的妈妈就坚信,王扶桑那个早就跑到哪里去了的妈妈王艳,曾经勾引过杨璐璐的爸爸,并且相信杨璐璐的爸爸曾经鬼迷心窍想要跟她结婚,这个仇恨几十年来都没有消退过,而且她还通过日复一日的咒骂,将这仇恨完整地传递给了女儿。
杨璐璐就这样,尽管最后还是保送了意向中的大学,但过程中出尽丑了还不说,后来无论谁说起保送这种事的猫腻,就总会拿她这个“糖姐”来举例子,在传言中,她活生生从一个各方面至少都很正常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智力发育不全者。大学里她凭着自己的实力去考研,结果还是差了十几分,又得父母出面给她调剂,到了一所理工科大学的文学专业。考研搞定了,毕业论文又被查重了,眼看不能毕业,她哭着跪在教导处门外,接待她的那个四十多岁老女人不仅毫无同情心,反而奚落她:早干嘛去了?最后还是靠父母上下打点,惊险过关。研究生读完找工作,父母给她安排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当时那个单位的户口指标不够,父母又一番运作,帮她挤掉其他三个候选人,把户口弄到了手。落好户那天正好是杨璐璐的生日,她爸她妈都来了北京,在酒店的房间里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女儿,这一路给你读书、考研、找工作、买户口,家里已经花了一百多万,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为什么?这意思是不给我买房了吗?凭什么?家里不是还有钱吗?”
但问完杨璐璐也就明白,家里是还有钱,但那些钱都是给弟弟杨嘉的。
杨璐璐也哭过、闹过、撒娇过,但父母的意思很明白,你是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我们已经给了你最好的条件,在北京这个大城市里已经给了你一条优质的起跑线,其他的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杨璐璐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一方面,她在北京寻觅着自己的目标——一个家境优越、性格上又能被她抓在手心里的男人,曾经她也相亲过金融男、官二代,但都惨遭失败,最后的最后,她将目标定在了梁承业身上,并且志在必得;另一方面,她也没放弃让父母给她买房的诉求。曾经有一度,父母的口风稍稍松动,一方面家里的确还有余钱,另一方面,也大概是因为儿子杨嘉始终追着一个王乐乐跑,给他准备的家业恐怕终究填了那女人的无底洞。本来就在今年,杨璐璐都已经开始看房了,但却被一个更大的意外打断了。
这个意外就是:家里没有钱了。
为什么?怎么会!
但真的是没有了。
杨璐璐刨根问底,家里总不肯透出一丝口风。问得紧了,她爸爸就“要你管什么”地大发脾气。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最后居然还是王乐乐告诉她的。她突然打电话给她,对她说:“糖姐,我好心跟你说一声,转告你爹,靠山倒了就不要硬扶,更不要坑人,会出事哒!”
王乐乐说的坑人,是她们家在问梁家要钱,在帮他们运作什么文化遗产的事。
其实根本就是没这回事。
杨璐璐知道她爹一直想当市长,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超生了一胎被处分,没准早就如愿以偿了。因为在他当杨家镇副镇长的时候,扶植出了一个明星企业,那就是梁家的酒厂,甚至因为这家厂子令当地的行政区划都升了一级,成为了杨爸煊赫一时的政绩,因此两家一直很有渊源。在酒厂兴旺的时候,他们互相扶持,也有长舌头的人在背后说这是“狼狈为奸”,杨家是梁家的保护伞,梁家则是杨家的金矿和脸面。后来白酒渐渐不好卖,两家便联手做起了房地产。
但这个生意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在一个领域里获得曾获得过成功的人往往觉得自己在其他任何领域都一样具有雄才伟略,却没想到当初的成功可能本来就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幸运。
为了能批到一块油水不小的地,两家合计拿了一千多万出来给某位领导,但那个领导最近被查了。
而杨家为了凑那几百万借了点民间借贷,当初是想着多占点股份,现在却变成了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们家就在以还需要追加钱款为名义继续跟梁家要钱,而梁家呢,也正打算卖掉酒厂,几个由头一起发酵,就成了今天的局面。
这件事梁家人应该还并不知道。
杨璐璐不知道王乐乐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杨嘉告诉她的。
杨璐璐一想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拼,在父母的心里还不如那个废柴儿子,就气得浑身发抖。
最近家里大概是真的缺钱得紧了,也就打算卖掉杨嘉的那套房子,杨璐璐多少软磨硬泡,妈妈答应从中间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她在北京郊区付个首付。
但是,杨嘉却背着家里,要把房子过户给王乐乐。
杨璐璐知道了之后,自然把杨嘉叫出来臭骂一顿。一边骂,一边哭,说弟弟白姓了杨,说爸爸为了生你连前途都毁了,你现在为什么做任何事都不为家人着想。
杨嘉说:“姐,你别说了,我们家人,还有梁家人,都欠她们的。”
“我欠你妈的欠哦,她们一家子烂货,烂了三代,骨头里都是烂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杨嘉肯定当时就扇她耳光了。
杨璐璐不怕。她马上又去找了王乐乐,试图用羞辱并激起她自尊的方式,让她放弃杨嘉的房子。
王乐乐又哪里会吃她这套。
杨璐璐最后没辙了,威胁她说:“你这叫诈骗!叫不当得利!我可以去告你,我一定会去告你。”
“好啊糖姐。”王乐乐真开心了,“那我就聘我姐来做律师哦,是不是你如果败诉了所有律师费都你出,那蛮好的,我姐过得还蛮辛苦的,这容易钱我也想她赚一点。”
杨璐璐还没想好回嘴的话呢,她又说:“不过糖姐,就算你告我,我也是不会反告你诽谤的,毕竟你爹可能也要去蹲大牢了,一家子一下进去两个的话,那也太惨了哦。”
杨璐璐当时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这时候她可不想扮什么淑女,她知道她唯一能打败王乐乐的方法,其实就是骂她是个婊子——骂她和她妈妈、外婆都是婊子。
毕竟,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但王乐乐突然站起来,问服务生洗手间在哪,然后就跌跌撞撞奔了过去。
杨璐璐当时真是怒火中烧,她想她如果不拿走王乐乐的包的话,可能会砸了那个饭馆吧?所以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不是说因为看见那里面有王乐乐的证件,就使了这个阴招。
毕竟,证件丢了也是可以再补的,她的脑子也没有那么笨,是不是?
但是,当她拿着那个包,风驰电掣地跑到家里,把里面东西一股脑地倒到地上以后,却更生气了。
因为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些——试剂。
她一下就冻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高二那年遭受到的屈辱一幕。那一幕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无数次地成为她的噩梦——无论怎样添加试剂,无论把酒精灯开到多大,那该死的砖红色沉淀物,死活就是不出现。然后试管和酒精灯一起爆炸了,整个实验室是刺鼻的酒味。
“糖到哪去了?是不是被你吃掉了?”无数人这样质问她,可她来不及否认,他们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么糖到哪里去了呢?杨璐璐不知道,庄国栋老师也曾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实验的目的是检测生物组织里的糖。而杨璐璐检测失败了。
但是,没有人从另一个合乎逻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检测不出,那就是没有糖。
糖,当然不可能是被杨璐璐吃掉的。
庄老师知道一种生物吃糖。但是,他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甚至跟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看,令他觉得恐怖。
吃糖的生物,是酵母。
酵母吃掉糖,排出酒精,当酒精达到一定浓度的时候,酵母就会死去。
如果说有人为了整杨璐璐,在她的实验器材里放了酵母菌,但她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次,试管都洗过好几遍了,怎么还可能重复一样的结果?
而且,又是什么酵母能够那么迅速地吃掉西瓜肉里所有的糖,任凭试剂都检测不出来?
庄老师不敢想。于是他一次次问杨璐璐,你在实验现场,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有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杨璐璐都说没有。
于是庄老师也就放心了。人都不想去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可能性,这是人之常情。庄老师不再去想了。
杨璐璐也不愿再次回想自己当时的恐惧和绝望。她无数次告诉自己,那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叫她“糖姐”,不会有人再学着她的哭腔嘲笑她:我这辈子就毁了!
但是,人不是想忘记什么,就能忘记什么的。
杨璐璐把那些试剂都倒进了下水道。
后来她才知道王乐乐死了,并且亲属认为她是最大嫌疑人。在派出所里呆的那几个小时,是她人生中、除了实验考场上之外,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尽管提高了声音腔调,所有事情一概否认,但她一直害怕警察问出那句:那她的包是不是在你手上?
从派出所回去以后,杨璐璐再一次打开了王乐乐的包。
她是准备去什么地方吗?身份证、护照,都带在身上。手机,杨璐璐把Sim卡取出来,扔炉子里烧了。其他口红啊什么的,洗衣机里洗一下再扔掉应该就可以。
还有一只信封。封口上,还盖着火漆。
杨璐璐三下两下就把那个信封拆开了。虽然很多的术语她看不懂,但最后的结论是懂的。父系可能99.99%,这个女人怀孕了,去做亲子鉴定了,而且还封得这么郑重其事的,可见非常重视。
杨璐璐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王乐乐那种女人。对她来说,生殖器官就是她的唯一资产,如果有一天她肯占用这资产怀个孩子,那么一定是因为可以得到比直接卖更多的钱。
当时杨璐璐就恨不得给杨嘉打个电话,告诉他,你的抽烟喝酒卖身的好女孩给别人怀孩子啦,你是不是把房子收回来?
但她忍住没有打。她想了一想。
她太恨王乐乐了,但主要还是恨王扶桑。单叫她妹妹死了,对她的惩罚还不够,她应该要想出更好一些的办法。
王扶桑也不愿意再梦见妹妹,更不愿意再梦见外婆,可她们就是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乘着一列火车,火越烧越大,车越开越远。
有一天她夜晚哭醒,那火烧得她嗓子发干,于是她摸索着去倒了一点酒。
她忘记了那是从王乐乐的座位底下捞出来的、那个智利骗子带来的发臭的红酒。
喝下去第一口觉得不太对,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如饥似渴地喝下了好几口了。
然后她再次睡了,那噩梦没有来惊扰她。第二天早晨她醒来,莫名没有感到很暴躁,相反心情还有点儿不错。
那天,是一直走到律所她才意识到,手臂上的过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
庄恨水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知道王扶桑对他的态度,有时候疾言厉色,简直把他当成不可近身的一坨屎,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地、似乎对他的存在也不是完全拒绝,有那么一些并不讨厌的意思。
对庄恨水来讲,这种许可也就足够了。当然,他是不会轻举妄动,一整晚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点邪念都不敢起。
第二天早晨,他一睁眼,心里还以为自己睡在祖母的客厅里,但对上的却是王扶桑冷冰冰的脸。
“醒了?”
“嗯。早。”
“我要问问你。”王扶桑简直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了,也亏得他并没有起床气。
“我要问问你。”王扶桑说,“你给王乐乐调那个酒,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个酒……”庄恨水气结,她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那个马马尼酒就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鸡尾酒啊。”庄恨水说,“因为金鸡纳树是推动了历史进程的一种植物,而且是从南美传播出去的,是对世界文明的贡献,而马马尼还为了这件事牺牲了性命……”
“他牺牲?”王扶桑说,“他是无利不起早吧,而且还是自己病死的。第一个把金鸡纳树治病的秘密透露给殖民者的,是当地一个印第安人女子,而且她是为了给自己的女主人治病才那样做的。然后她就被杀头了。我觉得这种酒,怎么说也应该以她的名字命名吧。”
“你这说的是传说,没有历史依据。”
“哼,在男人写的历史里,怎么会有一个印第安女人的名字。”王扶桑有些愤愤,“而且她甚至没有名字,这就是问题。”
庄恨水有点讪讪的。
尽管男人写的历史跟他没有关系,但显然此时此刻,他成为了他们的共谋犯,同时也是替罪羊。“那就你自己来写一个历史不就得了嘛。”他有点讨好地说,“你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南美那边的资料。我爷爷奶奶算是第一代过去的华人了,他们的故事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啊。”
这段话似乎令王扶桑若有所思。“你爷爷奶奶为什么要去智利?”她问,“跟中国那么远,根本就是音讯隔绝,难道就不会想这边的亲人吗?”
“这个嘛……”庄恨水说,“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为了谋生?他们先是下了南洋嘛,但是东南亚那边排华厉害……”
“东南亚排华,华人去澳洲的多,去南美的还真没听说过几个。”王扶桑说,“也许他们就是因为要躲开其他的华人,才去的智利?”
“可能吧。”庄恨水说,“但是我觉得吧,也可能是因为智利有葡萄。”
王扶桑定定地看着庄恨水,没说话。
但对这个猜想,庄恨水心里转过很多遍了,现在说起来,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远肯定是一个因素。”庄恨水说,“但是,应该也考虑到了智利的地理和气候。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知道自己会酿酒。”
“在老家,可以酿高粱酒,后来在菲律宾,那边甘蔗产业发达,他们可以酿朗姆酒。酿酒是他们最可靠的谋生技能,所以他们要选择另外一种可以酿酒的植物,最可靠的,就是葡萄。”
“有道理,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法国,或者美国?”
“我猜想,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神话。”庄恨水说,“不知道为什么,酿酒这件事总是给他们带来不幸,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们想要掩藏自己的天赋,因此去了一个可以诞生神话的地方。我猜,佳美娜葡萄的神话,足以掩盖他们自己的……”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吧?你有什么科学依据?”
“我现在当然没有依据咯。”庄恨水说,“所以我需要你一点小小的帮忙。”
“不可能帮你。”王扶桑说,“非亲非故。”
“话可别说得太早啦。”庄恨水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