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王扶桑在一次偶然的经历中,发现了自己的口水可以催发发酵的神奇能力。祖母对此讳莫如深。母亲的美貌和自由个性而被妖魔化,以及有关祖母的种种传言,王扶桑的少年时期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也因此,她更要对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
处理完酒厂闹事的梁招弟带着母亲回到厂区。因此母亲的发作,她想起一些往事和传言——舅舅庄国栋终生未娶,对王乐乐如此关照,是为了王扶桑的母亲。在车窗外,梁招弟看到高粱变成了怪异的红色。紧接着,她接到酒厂失火的消息。
王扶桑否认自己是纵火者。但庄恨水继续质问她把酒厂的酒弄臭的事实。此刻,庄国栋也在医院醒来,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王扶桑。
庄国栋老师醒来的时候,只有梁承业在旁边。
舅舅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屁滚尿流地去跑去找护士:“快来看看!我舅舅醒了!”
毕竟是差点被医生判过死刑的人啦,庄国栋老师苏醒之后,还是被各种仪器各种管子包围,数不清的检查要做,数不清的单子要开。梁承业忘记自己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自从舅舅病了之后,他觉得世界就颠了个个。
不,如果真的要说,一切应该是从王乐乐死去开始的。
乐乐怎么会死呢?虽然这个女孩子吧,一贯来挺能撒娇也挺能使坏,耍起心机来三个男的玩不过她,但毕竟是王扶桑的妹妹,他对她还是以爱护为主。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那次舅舅请客吃饭的时候,她姐姐掀桌跑了,庄恨水告罪一番,也跟着跑出去了,好大一桌菜就只剩下庄老师、梁承业和她,看上去好不尴尬。
但是王乐乐,显然是对酒桌上任何情况都能应付自如的,嫣然一笑对着庄老师说:“老师你带来的酒我拿回去,现在不能喝,等我宝宝生了就可以喝了。”
她自己主动揭了怀孕的事,梁承业虽然之前已有耳闻,还是吃了一惊。当然更惊的是庄国栋老师。梁承业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替她掩饰:“舅舅你还不知道吧,乐乐就快要结婚了。”结果王乐乐一下截断他话头:“承业哥哥,我不结婚了哦。”
“啊?为什么?”梁承业和庄国栋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虽然其中的含义大不相同。庄老师那边,虽然震惊,还是饱含着关切,但梁承业就是掩饰不住的“你又要作什么妖”的口气了。要知道,王乐乐的品行问题一直被他妈和两个姐姐诟病,而且她们还一口咬定,王扶桑跟她妹妹其实是一路货色。梁承业之前,还就指着乐乐好好结个婚,去堵他们的嘴呢,现在可……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结了呗。”王乐乐说。她自然感觉到了梁承业的失望,暗中白了他一眼,“我姐姐不也不结吗,我向她学习。”
“你姐怎么不结,也会结的,哎呀你懂什么。”梁承业知道她在气人,但又无法直接反驳,真是急死。
“她结婚?跟谁结?该不会跟你吧,承业哥哥?”王乐乐说,“那杨璐璐还不得把她活撕了。当然了,我姐也不怕杨璐璐,但是吧,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嘻嘻。”
但是什么呢?梁承业等着她说完好加以反驳,但她就是抿着嘴,嬉笑不语。只要看准了别人对她的东西感兴趣,一句话儿也好,一个亲吻也好,或是别的——比方说,一个孩子也好,她就总是这样不急不慢的,等着别人来抬价钱。果然梁承业沉不住气了,讨好地往她碗里连夹三只大虾:“乐乐妹妹,多吃点菜,补补身子。”她低头看了一眼,问:“你手干净吗?干净给我剥几个。”
这一声令下,梁承业奔到洗手间,用洗手液完完整整地把指甲缝也洗干净了,回到桌边细细地给王乐乐剥起虾来。王乐乐微皱着眉,慢慢地吃下了半盘子虾了,梁承业才敢问:“乐乐,你刚才说你姐姐……”
“哦,说我姐姐心里想跟谁结婚是吧。”王乐乐说,“是她说她不会结婚哦,又不是我说的。但是她喜欢什么样的我知道……”
“什么样的?”
“很简单了,我喜欢什么样,她就喜欢什么样的。”
“怎么可能……”梁承业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但是这次王乐乐并不在意。她又用筷子拈起一只虾,饶有兴味道:“就拿这只虾来打个比方吧,我是剥了壳的,她是没剥壳的,但本质上都是虾。”
“不懂。”
“这有什么不懂呢?”王乐乐说,“不过也难怪你,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和我姐姐,完完全全是一样的。”王乐乐说,“用虾来比也不恰当,因为,我们本来是没有,也不应该有那层壳的,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包了一层。我以前一直不明白,还真当是她比我强,还以为是因为她爸爸可能是老师,我爸爸可能是黑社会的关系呢。但现在我明白了,确切地说,是自从怀上宝宝之后我就明白了,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差别,只是我姐太想不开而已。”
“怎么说?”
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梁承业,而是庄老师了。如果当时梁承业不是光想着王扶桑,而是恰当地注意一下自己的舅舅,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嘴唇打颤,额头上不自然地渗出了汗。王乐乐看到庄老师的异常表现没有呢?又或者,她恰恰是故意要说给庄老师听?王乐乐说:“怎么说,就是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很多事情一下就想明白了呗。庄老师,你刚才说那个酒神的故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我问你啊,那个你说的杨姓夫妻,那个女的,她去给大家酿酒治病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你、你怎么知道?”庄老师说,“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想想。”她说,“因为我吧,我自从怀孕了以后,头发也不掉了,失眠也不失了,以前自己根本不吃的东西,现在拼命往肚子里塞。庄老师,我听人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不会生病,因为免疫力特别强,全身心都在保护着肚子里的宝宝,甚至连整个身体机能都会发生改变,是不是这样呢?”
“这个,我也不太了解……”庄老师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似乎一直魂不守舍,像在想着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似乎他困惑已久,但在漫长的岁月里,却始终缺乏那最后的灵感,或者说,始终没有勇气去确认。梁承业呢,他只觉得舅舅不太舒服,也许是被王乐乐未婚先孕还满不在乎的态度惊吓了。再加上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心里还惦着王扶桑呢,就说今天就到这儿吧,舅舅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庄老师拒绝了。“你送乐乐回去吧。”他说,“我有些事,要想一想。”
于是那天晚上,梁承业开着车,王乐乐坐在副驾驶座,一开始,他还像赌气似的有些沉默,但后来,还是忍不住问了。
“乐乐,你刚才说你喜欢什么样,你姐姐就喜欢什么样,那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啊?”
“什么样,你说呢?”王乐乐说,“以你对我的了解。”
“你喜欢……有钱的。”梁承业鼓起勇气说。
“也没错。”王乐乐说,“我喜欢有钱的,有权的,能给我大房子、漂亮衣服,给我买车买珠宝,带我出去旅游,坐商务舱,住超五星酒店,吃米其林餐厅的。我是真的喜欢这些,这些让我特别满足,我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这些我觉得特别的快乐,我一向不愿意跟人解释因为也解释不明白,其实我喜欢的不是这些,而是我的身体。”
“你说的这些我也能理解,可你姐姐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她是我姐姐还是你姐姐?你还要不要聊天?”王乐乐横了他一眼,“能不能等我说完?”
“那你说嘛。”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王乐乐却沉吟起来,“其实我也是怀孕以来才想这些的。就好像有个人在我耳朵边上喊了一声,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姐姐和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很简单,是男人,我们就喜欢。因为我们天生就是这样的,我们喜欢男人,给男人生孩子,这就是命运。就跟我妈一样。好好的前途不要,非要去当个贱货。贱货就是我们的命运,你懂不懂?”
“不是啊乐乐。”梁承业感觉自己都快哭了,“你姐姐哪是你说的这样呢,她简直是男人的敌人好不好?”
“我和我姐姐的区别就是,我放纵了自己的天性而且把它发扬光大,她呢,不惜调动一切力量抵抗自己的天性。”王乐乐说,“你看到我外婆没?换到今天她就是王扶桑。我真觉得挺讽刺的,你不觉得吗?她拼尽全力,不想活成妈妈的样子,可是却活成了她最讨厌的外婆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在夜色中,王乐乐的笑声听起来非常甜美,甜美中,却又带着一丝凄楚。梁承业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下车的时候,梁承业从她背后看着,恍惚觉得她的身形有一丝眼熟。不是说,她对乐乐不熟悉,而是说,乐乐现在看起来不像她自己,而像另外一个人……
梁承业不知道,在夜色的掩映下,另一双眼睛也盯着王乐乐的背影。
他只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喊回王乐乐的他想说你别自己乱下结论啊,你要不去你姐姐家,跟她讨论讨论?你要是心里觉得不安,就去你姐姐家了,别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是,他害怕。
王乐乐刚才那番话,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什么天生的是男人就喜欢啊,什么贱货啊?不,还不止这些,在她的话语里,还隐藏着另外可怕的、残忍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本来不愿意去想的。可是这些天,舅舅躺在各种仪器中微弱呼吸的这些天,他没法不想。
那天晚上,他爸爸也到了北京。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据说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自己原来行贿过的那个领导,之前一直是杨璐璐的爸爸在牵线的,其实已经被双规了。双规之后,杨家还在继续要钱,其实一部分是去疏通打点,一部分是为了填自己民间借贷的窟窿。
更要命的是,那个人顶不住压力,招了。
这一下就连大姐夫都受到了影响,这些天,领导停了他的工作,要他去交代问题。这些事情,都是大姐在跟爸爸哭哭啼啼的时候,他在一边听到的。家里的事情,一向其实都瞒着他,有两个姐姐的男孩子通常都是这个待遇,在女人们的溺爱中,如珍如宝地长大。“好好的一个家,说败就败了。”大姐在那哭,“是不是都是舅舅害的呀,当初要不是他非要搞什么年轻生产线,我们的酒曲也不会出问题啊……”
梁承业庆幸舅舅没有醒着听到这些话。
可是,他又那样急切地盼着他醒过来。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他,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发现比起自己的父母、姐姐,他最信任的其实是他。他信任舅舅,是因为他多年以来,对王扶桑姐妹表现出的善意,也因为他对酒厂那全心全意的、不问回报的付出。
可是,舅舅,你明明也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了,为什么你就偏偏眷念着那个群山包围着的小小酒厂,把你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啊?
“病情基本稳定了,但还要留院观察。”主治医生说,“算是个小小的奇迹吧。”
梁承业看着陷在病床里的舅舅,病了这一场,他整个人变得非常非常瘦,非常非常小,不知为什么,梁承业从他脸上,看见的是那个年轻大学生的模样。舅舅的这一生,没有妻子,没有小孩,在那之前,他几乎从没想过是为什么……
梁承业忽然觉得,如果说在那之前,他多少还算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生活中唯一的烦恼就是追不到的王扶桑,但是在现在,在舅舅睁开眼睛的一瞬,他成为大人了。
仓库那边的火越烧越大了。
空气中,浓重的酒精燃烧的气味,冲淡了一开始充斥厂区的腐臭味道。
庄恨水拼命往外拉王扶桑:“你快跟我走啊,不走等着被抓啊。这种小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别看你是女的,就算不是你放的火,打你一顿就是你放的了。你要是被打残了,我怎么跟你那群朋友交代……”
王扶桑说:“我不走。”
然后她就甩开了庄恨水,四下看看似乎在辨认方向,然后就开始在风中猛跑起来。她跑,庄恨水只能追,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喊:你怎么往里面跑啊,你是不是路痴啊,你还想不想活着去见庄老师了,你想知道的秘密可都在他心里藏着呢……
王扶桑的声音远远飘过来:狗屁秘密!有意义吗?瞒了二十多年,等乐乐死了才吐出来,他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我说你不要这样啊,你对人的道德要求太高了啊……庄恨水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这湖南的天气本来就让人无法呼吸,再加上那么多燃烧的酒……然后,他就看见空地上一座莫名其妙的建筑。
他在心里就“啊”的一下叫了出来。
这什么奇怪建筑啊!为什么跟他祖母的那栋小房子,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吓死了,这中国待不得了!
在他呆愣的这一会儿功夫,王扶桑已经到了那座建筑前面,拾级而上。她的手高高举起,似乎是一副献祭的模样。疯了疯了!他紧赶着去要把这疯女人抓下来,但是这时候,另一个女人冲了上去。
这女人,他在今天早晨电视里刚刚见过。
那个女人霸道得很的样子,揪着王扶桑的衣领,拼命把她往下拖。
“王扶桑,原来是你!”她声嘶力竭地喊,“都是你干的?火也是你放的?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怎么敢……”
用了最后一口力气,庄恨水冲了上去,把那女人从王扶桑的身上拽了下来。但他马上发现,自己这样做似乎是多余的。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在王扶桑面前,都有种不堪一击的感觉。虽然王扶桑一贯以来脾气就很暴躁,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怕。现在的她看上去不像个女人,而像是……
庄恨水忽然想起了庄国栋说的那个酒神的故事。
是谁的声音在做旁白?说这虽然是个戏剧故事,却不一定没有事实的依据。
为了洗清母亲的冤屈,酒神狄奥尼索斯回到了故乡的城邦。
这个故事,庄老师说的时候眉头紧锁,他说这是,酒神复仇。
“承业啊,扶桑在哪里,她是不是不肯来见我?”
“扶桑啊,她现在开庭呢,不能接电话。”梁承业说,“她工作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舅舅。”
梁承业觉得自己说谎的本领已经突飞猛进,但他看不出来庄老师是信了没信。他已经用尽一切办法联系王扶桑了,甚至还打了庄恨水的电话。庄恨水那人嗯嗯啊啊的,只说你发条信息过来,我帮你把消息带到,然后就再也不接了。梁承业心里悔恨啊,他一开始是完全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智利酒庄主当朋友,可是现在,如果他还看不出这人就是发动一切的引线,他就是头猪了。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如果是要针对他们家酒厂,顶多直接去找王扶桑合计合计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绕了好大一个圈,从杨璐璐身上,转到他身上,这是为什么?
“承业啊,委屈你了。”庄老师说。
“舅舅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话,我好好的啊。”
“你是你妈妈的宝贝啊,你守住了这个家。”庄老师说,“上一代人恩恩怨怨,却搞得你不得自由,想爱的人爱不了,想过的生活过不到,真的,委屈你了。”
“舅舅,你说的什么啊,我没有什么想过的生活啊,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梁承业这么回答完,忽然意识到,舅舅说的不是他。
想爱的人爱不了,想过的生活过不到。
他明明,是在感叹自己啊。
“别这么说啊舅舅。”他唯有紧紧握住舅舅的手,“爱人也好,想要的生活也好,你现在还能去追求的,不是吗?你现在好好养病,之后想去哪里去哪里,我还有年终奖呢,我给你买机票……”
庄老师摇了摇头。一霎那,梁承业觉得他呼吸一短,脸上泛起死灰般颜色,心中大恸,却又不敢哭出来。但庄老师只是困乏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继续追问:“扶桑呢?你让她来见我,我有话要对她说。”
“她,她,舅舅,你就别见她了,她那个人说话挺冲的,肯定会气到你。不如你有什么话,我给你转达吧。我肯定一个字不漏给她带到。你可以相信我的,舅舅。”梁承业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我长大了的,舅舅。”
“不行,这样的话怎么能让你带呢?”庄老师摇头,“这样的话,当面说,跪下来说,才可以……”
“别说笑了舅舅。”
“这些事,原来你一点点都不知道才好。”庄老师说,“可是,就是我们的隐瞒,还有自私,乐乐的一条命……”
乐乐的名字终于从庄老师的口中吐出。
梁承业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两天想过但又最不敢想的、最可怕的那种可能。
“舅舅,该不会……”他发着抖,“该不会是我们家的人……乐乐该不会……”
幸亏,庄老师缓缓地,但是肯定地摇了摇头。
“乐乐是你爸爸的孩子。”庄老师说,“再怎么说,你爸爸不会杀乐乐。”
“不可能!”梁承业说,“舅舅你别骗我啊!要是乐乐……要是乐乐是我爸爸的孩子,我们家里人都知道吗?不可能啊,我爸爸他,他不是坏人,他怎么会放着自己的亲骨肉那样受苦……”
但是,他忽然想起了在见乐乐最后一面时,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贱货就是我们的命运。”
庄老师看着外甥的脸。其实他看得不是那么清楚。这原本是张普普通通少年的脸。一切的沉重,一切的秘密都与他无关,但现在……他长大了。
“智利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他缓缓说,“如果那边到底也没生下一个女儿,那一脉,应该就算是断绝了。”
“这边,也只剩下扶桑一个了吧。”庄老师说,“就带着那个受诅咒的血脉,生下来就注定要跟……要跟千万男人,不能从一而终的……就只剩扶桑一个了吧。”
“别啊舅舅,你这是封建迷信,现在不兴这样讲了,交多少男朋友都是正常的。”
“乐乐的妈妈已经不能生育,那能救你们酒厂的,也是只有她一个了。”说完这些话,庄老师到底是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
就像从一个长梦中醒来,他知道自己最终要回到那个长梦中去。那么,就早一点吧……他早应该为自己的懦弱赎罪了。
可是,唯一能救酒厂的王扶桑,现在已经被好几个人摁在了地上。
庄恨水扑上去救,但撕打中,只抓住了她的一方衣襟。
刷的一声,衣帛裂开,他眼前一晃,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印记。
王扶桑左边的肩膀上,血红色的、玫瑰状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