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的玫瑰 · 第十一章 · 遗传学的神秘性


文/方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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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自上学起,罗小川理科成绩优异,文科成绩却糟糕透顶,她一直梦想成为科学家,却得不到老师和父母的理解。

罗小川和王扶桑在一场酒局上相识。王扶桑以一人之力喝倒所有人,给众女生解围。罗小川暗自佩服,加上王扶桑独立自强的个性,让罗小川从此觉得她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经过多次酒局上的观察,罗小川怀疑,王扶桑的酒量异于常人,可能真的是因为在她身上存在着专门分解酒精的酶。

毕业后,罗小川成为法医,在恋爱的道路上屡屡受挫,每次失恋,都是王扶桑陪酒再送她回家。两人的友谊也愈加深厚。

但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罗小川隐隐感到不安。联想到发生在王扶桑身上的神奇现象,她有了更大的疑问与好奇——而她又是那么笃信科学,想要找到一个解释。

从王扶桑家回到单位,罗小川被命令去凶案现场,据说是一个外围女死在了高档公寓。进入现场之后,她震惊了。



庄恨水按着庄国栋老师的安排,在北京西海边上的一家咖啡馆里等他。

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临着北二环,却并不像后海一样游人如织,水面清澈,杨柳微风,是个难得的闹中取静的所在。

不过,咖啡也是真难喝。庄恨水尽量动作不大地把庄老师给自己点的一杯铺满了植脂奶油的拿铁推到一边,对服务员说:“麻烦给我拿一瓶苏打水。”

庄老师并不介意。这个下午,庄老师沉浸在一种特别的氛围里,令他完全不会注意到一个年轻人微小的唐突。“我上学那会儿,北京完全不是这样。”他说,“这个咖啡馆,原先是个玻璃厂。”

“哦。”

“来的这两天,我就在原先上学走过的地方走走看看,很多地方都完全不一样了。我去东三环转,发现原来的北京灯泡厂,现在变成了环球金融中心,渣打银行大厦。我路过一个酒吧,心里想,这里原来是个旧厢房。一片菜地,现在成了学校。”

“哦。”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一切都在变,可是直到这次来了北京才深切地感觉到,中国太快了,短短几十年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拆毁、重建、再拆毁过好几轮了。我还记得路过玻璃厂的时候,看他们职工在厂门外的玻璃橱窗里展示自己画的静物画,还记得那时候他们的标语,‘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生机勃勃的,到处是希望,可是现在,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了。没有了又怎么样呢,逝者已逝,来者犹可追,小庄,我们都只能向前看,对不对?”

庄老师说得非常深情。庄恨水却听得很不耐烦。嘴里“哦哦”连声,尽量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又来啦。

真的。从小就是这样。

作为家里孙辈唯一的纯(?)中国人,也作为可以脱离养母的老式贵族教育(其实早就没头衔了)而独立存在的人,他听够了类似这种的历史感言。

各种中文课就不用说了。还有奶奶要教他的诗词,爷爷要他背的古文。学校是学校,家里还是学校。一般人会觉得他一个黄皮肤、私生子,在学校里受歧视被打,肯定特别热爱中华文明,热爱五千年灿烂的历史文化,他自己也含含糊糊,也不跟人说哪里好哪里不好,但一瞅了空子就会跑到街上去,跟人踢个球,吃个Empanada卷饼,喝杯混合果汁什么的。十四岁以后,他学会了去买掺了酒的果汁,再过几年,他就能自己卖这种饮料挣点小钱了,当然很早也就交上了女朋友,这就是混在街头的好处。当地人那种无忧无虑的天性,地中海气候下毫无瑕疵的蓝天,对他的吸引力远远超过家里的凝重、优美而幽暗的一切。

有时候他甚至有些同情那个女人。好好的酒庄主的女儿,长得也不差,当年追求者肯定也一大把,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嫁到这个家里来,为了几点钟吃晚饭跟自己婆婆打来打去,人到中年了还得回娘家借钱救急。自己受累也就算了,还有她的几个孩子,既要承受全球化的压力(后来全都送到了美国),又面临着两种家族体系的传承,可以说从小就生活在文化的夹缝里,每天那副面无人色的样子可真够瞧的。

所以,私生子也不是不好。没家业,意味着没负担。没人管,意味着有自由。

他本来早就计划好了,在圣地亚哥再混几年,攒足了旅费,可能去中部的山谷里找个酒庄工作,没准做人家的上门女婿,要么可以去美国,加州的葡萄酒也不错,同属新世界,肯定有他的用武之地。

所以,当他后来知道爷爷的遗嘱里要让他继承酒庄,其实是懵逼的。

如果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他知道这事,一定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老人家你这样做不对啊,是挑起家庭矛盾啊……你要真疼我,不如给我点现钱得了。但是后来,为了剥夺他的继承权,把他弄进监狱走了一遭,还害得他没跟爷爷见最后一面,这就有点过了。

同理,一定要让他来中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还要搞个黑衣服女的来装神弄鬼,这也过了。

庄恨水现在还戴着那块尊皇复刻版六分仪手表。没错这是复刻版,但不是假货,现在送进典当铺也能换个几万块,可见为了骗他也下了血本了。

所有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秘方吗,但那个秘方到底有多重要呢?

世界上那么多没有秘方的酒庄不也经营得好好的,纠结这个东西,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也有意思。庄恨水对自己说。

如果说开始没意思,但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就有意思了。如果酒庄一切安好就没意思,但是酒臭了,那就有意思。

庄志涛和太太,九死一生穿越了半个地球,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在异国他乡酿出了独一无二的葡萄酒,他们的故事被写进了地球那端的历史。如果在他这一代,历史就被改写,他们毕生创立的事业以臭名告终,至少庄恨水是不能接受的。

这些天起起落落,还又去警察那呆了几天,他也想明白了:正因为所有人都在骗他,所以他才要坚持下去,要么也骗骗所有人。

毕竟,还不一定谁骗谁呢,是不是?

要他老老实实当个提线木偶,那也太对不起在街头巷尾混过的日子了。 

所以尽管已经很不耐烦,他还是装出一副神往的样子:“哦……是这样……那个,庄老师您很久没来北京了吧?”

“是啊,很久,二十年了,不,还更久。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

“不敢来,可您到底还是来了啊。您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吗?”

然后,他点开手机信息栏,再问:“对了,您问我回中国是不是为了醉仙楼的亲人,那天人多嘴杂的,我也没答复您。其实我挺好奇您这句话是从何说起的,因为我肯定不是啊,我回来之前,连醉仙楼三个字都没听过,还是小梁跟我说才知道。但是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也想知道,咱们素未谋面,更没验过DNA,您是怎么知道我跟醉仙楼就沾亲带故呢?”

“我其实……那个……我其实也不太肯定……”

“不太肯定,那您就是在讹我咯?”庄恨水说,“这不能够啊,您是老师,为人师表,怎么会讹我一个晚辈,这应该吗?”

子弹打出去了。

庄恨水挺满意地看着庄老师额头冒汗的模样,忽然又想起王扶桑奚落自己的话,心想这里不妨也讹他一讹,便接着说:“再说了,我就算找亲人,也得顺着姓找吧,庄老师,咱们俩是同姓,又是同乡,我之前问招商局的人,问他们我爷爷在家乡还有没有亲人了,他们还说应该有啊帮我找找,该不会找的就是您吧?”

“不是,我们不是……”

“我听小梁说过,您帮他们家厂子解决过一个关键技术问题,您对酿酒这么有研究,我爷爷也是酿酒的,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不是,太不可能?”

“我们真的没有关系。”庄老师说。

他忽然镇定下来了。

“小庄,你张开嘴看一下。”

庄老师张开了自己的嘴,翘起了舌头。庄恨水愕然看见,他的舌头底下,比普通人多连着一块筋,看上去有些诡异。

庄老师很快闭上了嘴。

“小庄,你看吧,我们庄家的男性都有这个遗传特征。你没有,我们就不是父系亲族,这很明显了。”

“也许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看着我这根筋连得太碍事,给我割开了呢?”庄恨水强词夺理道。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他爹那么关心他——不存在的。

真是多了一句嘴,本来对话的优势在他这边,现在没了。都怪王扶桑。现在他只能看着庄老师又摇摇头,叹口气,接着听他说:“小庄,你应该相信我。很多人都说你是受人指使,回来夺梁家酒厂的产权的,可我说,不会。”

“很多人?”庄恨水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然后他也觉得有些好笑,无凭无据地,他抢什么产权呢?他又不是黑社会?

看来这里的大家,真是人人心里有个故事,这倒好玩了。

“就算你是回来做这件事的,我也想劝劝你。”庄老师说,“小庄,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句话?重返故土的亡灵,是丑鬼。”

“可我不是亡灵,我活生生是个人啊,庄老师。”庄恨水显得非常诚恳,也很急切,“我真的想问了,是谁传的这个谣言?我是好心好意地回来想跟祖国人民做生意,正正规规地去招商局找人,杨璐璐介绍给我小梁,他很热情邀请我来北京找他……”

“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庄老师说,“小庄,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要合作办厂,不去直接找正主,非要找我什么都不懂的傻外甥,这中间能没有点什么吗?我就明白地跟你说吧,如果你是醉仙楼的后人,也许梁家确实占了你们的一块地,也许那块地里埋藏的酒,的确并不属于他们,可这不能构成你往回要的理由。而且,你怎么要呢?你有什么凭据吗?住在紫禁城里的皇帝,能跟民国政府要回他的祖产吗?灯泡厂的工人,能扒掉渣打银行的大楼吗?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这就是历史。历史已经写在那,再不甘心,再觉得不公平,我们又怎么去改呢?不过是白白耗费自己的人生罢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所谓梁家从后院挖出来的酒,不是买的,也不是送的,活生生是抢来的。

但不知怎么,庄恨水觉得这几句话,与其说是对他的劝解,不如说,更像庄国栋对自己人生的感慨。到底这个生物老师,这辈子遭遇了什么事,要把一切搞得这么悲悲戚戚的呢?

要是在以往,庄恨水一个心软,没准就把底给透了。没准这时候,他已经拍着庄老师的肩膀,对他说:“老庄啊,你别难过,其实我不是回来夺权的,就是想要个方子。话就这么多,走咱们喝一杯去……”

可是他刚抬起手,就瞅见了手腕上那块表,像是提醒他,千万不要又落进了别人的局。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他没说,可庄老师还忍不住要说,庄恨水看他脸似乎微微红了一下,小声地问:“小庄,我还想请你帮一个忙,好吗?”

“什么忙?只要我能帮得上……”

“你从智利带来的酒,可以给我一瓶吗?”庄老师说。

“那个酒?”庄恨水突然有些警觉,“那个,酒我这边没有了。您要是想喝,我让家里给您寄一瓶过来?就是寄那个很麻烦……”

“酒没有也就算了……”庄老师又说,庄恨水感觉这句话才是他的重点,他问:“那,我能不能去你们的酒庄参观参观?喝酒之外,我也想学习你们的酿酒工艺,我觉得很有意思。”

“为什么?学习我们什么?”庄恨水说,“葡萄酒跟高粱酒,在酿造工艺上差别很大的吧。”

“这个不怕。”庄老师说,“不瞒你说,我已经去办了智利签证,只要你给我介绍一下,我很快就可以过去。”

还挺着急呢。庄恨水想。“小梁知道您要去智利吗?”他问,“毕竟要绕半个地球过去,他会不会担心啊?”

庄老师摇摇头:“这件事情我没告诉他,也没告诉他妈妈。那个,这能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吗,小庄?”

“那我就很为难了。”其实意思就是,那您就别让我为难了,参观是不会给您参观的。但是呢,您这么沉不住气,我就知道了一件事:我们到底还是有关系的。

不是父系亲族的关系,那么,也许是更不好启齿的关系。这关系,庄老师不肯说,但他一定是知道点什么。庄恨水想到这,不由得春风满面,打量起那个紧张得脸色发青的庄老师,一阵幸灾乐祸。

嘿,您也是有秘密的人了呢。他想。

一个有秘密的人,比起没有秘密的人,可是好玩太多了。

然而他嘴上还是很客气的,他说:“庄老师,那天吃饭的时候,您讲了酒神的故事,您还记得吧?”

“这个,我当然记得,我……”

“我不知道那个故事,您是讲给我听,还是讲给小梁听,又或者是讲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听。”庄恨水说,“但我相信您讲那个故事,肯定不会就是想让我们学习一下当地的历史吧?其实我知道,醉仙楼那个地方,肯定是跟我有关系,但您就是有点犹豫,该不该让我知道这层关系?所以才那么引经据典,就是不把话说明白,对不对?”

“不是的,小庄,你想到哪去了?”庄老师说,“你回来得突兀,我只是想搞清楚……但你说你跟他们没关系,就算了。”

“好吧,那就算了,庄老师,今天多有得罪。”庄恨水一拱手,“我还有人要去见,朋友帮我约了个葡萄酒杂志的采访。”

这倒是真话。王扶桑的女记者朋友刚给他发来微信——她那么疑神疑鬼,朋友倒都挺仗义的,这样也好,目前看来,他会在中国呆一段时间,他不想这段时间过得太无聊。

没有回头看庄老师一眼,庄恨水心想,他是时候去把签证延一延,还有,应该再叫那边打点钱过来了。


跟庄恨水告别以后,好一阵,庄国栋老师心里还恍惚着。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吗?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是啊,他真是太急了,不该给他发那个短信,更不该提出要去他们酒庄看看。

再说,看了又有什么用?那小伙子看着疯疯傻傻的,那句话倒是说得对,葡萄酿酒和高粱酿酒,完全不是一回事。

再再说,就算那里真的有什么……人家会大大方方地,把秘方就透给他么?

可是,又怎么甘心?

昨天晚上十二点多,姐姐又打了电话给他,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外甥之余,也透给他一句话:这个厂是开不下去了,迟早要卖,现在就是看怎么卖个好价钱。

如果还有人要做这个酒,那么就连着设备和品牌一起卖。所以现在是在申请文化遗产,求的是璐璐杨嘉他爸在走门路,非常时期,一点不能出岔子。

不过,万一,万一这年头真没人要做酒了,那么光卖地,也是好的。

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的酒,兢兢业业的,到头来还是要靠那块地。

可那块地,毕竟是人家的啊……说是没有凭据,可是,万一有呢?

也许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毕竟在那个酒厂,他也就是一个打工的,连技术干股都没有。可是,当年人们喝起“小茅台”,知情的人总说,那也有庄老师的一份功劳。

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年如白驹过隙,这次来北京,当年的同学要跟他聚会,他都一一婉拒了。当年年轻不懂事,自毁了前程,现在同学们一个个要么是企业高层,要么官运亨通,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的,要么就是已经移民美国,可他,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中学生物老师,生平唯一不同于其他生物老师的事迹,不过是在那个酒厂而已。他原以为,他的名字,他的心血,都还能跟着这个酒传下去,没想到……

如果酒厂、连那个品牌也没了的话,那他的人生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庄老师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如果庄恨水那也行不通,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再帮那个厂撑一撑。

想到最后,他只能拿起电话,再打给他最器重的学生。

“喂……”那边有人接了,乐乐好像刚哭过,这孩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庄老师心里一阵抽紧,“乐乐啊,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北京吗?”

“请问您是……”

“我是庄老师,你没存我号码吗?”庄老师有些难过,“乐乐,老师这次来北京,还想跟你说说那件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哇?”

“庄老师啊,我听乐乐和扶桑说过你。”那边似乎更响地抽了一下鼻子。

一阵不详的预感,像湖南夏日的暴雨一样,瞬间罩住了庄老师。

“庄老师,乐乐,出事了。”那边那个女孩子说。他见过这个女孩子吗?她不会是在恶作剧吧?会不会是乐乐又抢人家男朋友啦?

“我已经打电话给扶桑了,她马上就过来认人。啊我不跟你说了,她到了。”

那边电话挂断,庄老师还怔怔地看着手机。

他想确认自己刚才到底打没打那个电话,到底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在说假话。

他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但是当他想站起来,想先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刚一使劲,就好像全身骨头被抽掉一下,扑一下,倒在了地上。


那边,罗小川刚挂掉庄老师的电话,就看见王扶桑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白西装,站在门口,站得非常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罗小川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听见她问:“我要穿个鞋套吗?会不会破坏现场?”

“要的。”有人说,窸窸窣窣地拆了鞋套给她,她又不接了。

“我就不进去了。”她说,“我妹妹背上,靠近第三节脊椎的地方,有个玫瑰状的红色胎记。如果有,就是我妹妹,如果没有,那就不是。”

但不可能不是。

王乐乐的脸,罗小川虽然没真的看过一百遍,但是那么的美,她不可能忘记。不过她也知道,这是程序,总要走一遍。

那边,办案民警大概带着手套,把王乐乐的身体翻了过来。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什么胎记?”过了十几秒钟,那边喊起来,“没有胎记啊,家属是不是记错了?”

罗小川看着王扶桑。

王扶桑看着罗小川。

然后,王扶桑就倚着门边,整个身体滑了下去。罗小川扑过去,抱住她。

她还没有哭。

责任编辑:卫天成 weitiancheng@wufazhuce.com

《酒神的玫瑰》于每周二、四、六更新。

作者


方悄悄
方悄悄  @方悄悄诺娃
作家,「一个」常驻作者。已出版小说集《看了高兴的爱情故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异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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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想看的就是最后一些字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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