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谢，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心理测量课结束，王怀松照例喊坐在窗边的谢时蕴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不了。”他照例这么回答。
王怀松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教室，有同学终于忍不住道，“大哥，你以后别喊他了。你看你喊他这么多次，他啥时候答应过？”
“新同学嘛，毕竟有个过程。”
“还新同学？都来了两个月了！”
是啊，已经两个月了，对于这个晚了半学期才来上课的同学，别说王怀松，就连导师都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他入学考试是最高分，然而来信称家中有事不得不推迟这么久入学。因为成绩实在优异，导师便同意了。可是这人来了学校之后，基本是独来独往，除了上课的时候，大家很难和他有相处的机会。他也不住在学校，据说是自己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一个人住。这么做的人在整个校园也没几个，大家都没什么钱，有些已经成家的同学还要分半份奖学金给家里用于家用。饶是王怀松家境富裕，也没有这么做。倒不是他没钱，而是这么做无异于和整个学校划清界限，宣布我和你们不一样。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谢时蕴的确有这个需求要租房。可是从来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孩儿，谈恋爱这个猜想也很快被大家否决。不过除了不大和人来往之外，谢时蕴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大家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敌意，就是久而久之也不去主动招呼便是。唯有王怀松，从始至终对他保持热情，有什么活动总是会喊他一声，只是从未得到回应。旁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王怀松对于谢时蕴帮他赢得的那场台球比赛心存感激，后来见谢时蕴也未再体现什么过人之处，便都觉得他也就是一般人，说不定也就是擅长纸上谈兵，很快便把那场比赛忘了。
王怀松和众人一起走到食堂，打了三两米饭、一份青菜和一盘红烧肉，红烧肉用于共享。过了十分钟，谢时蕴也出现在食堂。总是这样，谢时蕴在拒绝和他们一起吃饭后，会独自出现在食堂，找个僻静角落坐下，然后摸出一本书边看边吃。然而今天不一样。
他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孩。
王怀松这边很快发现了这个不同寻常之处，开始嘀咕起来。
“原来他真的有女朋友啊！”
“女朋友？感觉不像啊，那姑娘看上去好小，估计才十四五岁吧？”
“会不会是什么老家的亲戚之类？”
“十四五岁也不小了，放以前都是结婚的年龄了。”
“哎大哥，你怎么也还没谈恋爱？”
话题很快转向了他们自己，王怀松每当遇到这类话题总是自谦“没人看得上”打发过去。不过此时他倒也真觉得这事儿奇怪，不免多向那个女孩打量了几眼。
那女孩看上去的确只有十四五，皮肤白净，扎两个麻花辫，穿一条连衣裙，正激动地和谢时蕴谈论着什么，不时向周围探去好奇的目光，谢时蕴则只是淡淡地回应。这幅景象看上去倒真像是谢时蕴带着老家的什么表妹来参观大学校园。
两人一起这顿饭就不免吃得久了一些，那小姑娘唇红齿白，吃起饭来细嚼慢咽，王怀松这些人吃完准备拿着饭盒去洗，他俩还坐在那里。王怀松觉得这是一个了解谢时蕴的好机会，路过时便上前招呼道，“小谢，还在吃呐？”
“嗯。”谢时蕴显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聊天。
“今天都吃啥好吃的了？”王怀松强行找话。
“和以前一样。”谢时蕴答。
王怀松还在想怎么继续把话题引到这个陌生女孩身上，那小姑娘倒是自己开口了。
“你们学校的伙食真好啊！”她惊叹道。
“哈哈，哪有。”
“真的，连水都是甜的。以后我也要考你们学校！”她说。
“哎，好啊。小谢，你还没介绍，这是？”
“我是他的实验对象。”那女孩抢先开口道。
这话说完，王怀松倒是一愣。女朋友、亲戚或是朋友，他都想过，就是没想到“实验对象”这么个东西。
“实验对象？”
“是啊。谢哥哥说我身上有不一般的能力，所以让我来给他做实验对象。”她一脸天真。
“什么能力？”
“我可以呼风唤雨。”她认真道。
王怀松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事实上，他脑子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张宝胜、海灯法师之类的角色吧？他领导的反气功科学小组经由他的管理和行动，这两个月以来已经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办科学讲座、揭露所谓的特异功能、规劝师生和家属们重新走回生活和学习正轨……他也借由这个导师交代下来的任务变得全校闻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W大“反伪科学”第一人，他不得不对任何一股新起的歪风邪火第一时间产生觉察。所以当眼前这个小女孩说出自己会呼风唤雨时，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怎么个呼风唤雨法？”他小心问道。
“你等一下。”她起身跑到食堂门口，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跑回来，“下午出门带把伞吧，会下雨。”
此时外面艳阳高照，昨晚的天气预报也没有说今天会下雨。王怀松只好姑且点头答应。
“你吃完了吗？”谢时蕴终于问道。
“吃完了！”
“那我们走吧。”
谢时蕴拿起他自己和那女孩的饭盒，同她一起向食堂外面走去。王怀松看着他俩的背影，心想也许这不过是个玩笑，便也走去洗碗，准备回宿舍睡一觉。
从宿舍醒来，出门准备去教室上课时，他已经完全忘了中午的这个插曲。是在下午的心理统计课上，天空突然响了一声雷，他才重新想起中午发生的一切。同学们都被这声雷吓了一跳，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至。所有人都在抱怨没有带伞，待会儿不知怎么回宿舍，只有王怀松的目光停在了谢时蕴的课桌边上。
那里正挂着一把伞。
这之后谢时蕴出现在校园里，身边总是跟着这个小女孩。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从哪儿来，和谢时蕴是什么关系。除了上课的时候，他俩基本都待在实验室。第一学期就要确定研究生的论文题目，在所有同学交出题目之前，谢时蕴第一个交了。王怀松在导师那里看到了题目，题目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潜能》。导师先是拒绝了这个开题报告，但谢时蕴固执地表示只会提交这个，并表示自己已经开始了研究，不管学校通不通过。导师怒极，私下和王怀松抱怨，“我看他啊，是走火入魔了！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好苗子，怎么就被一个女的给迷住了？”导师也听说了谢时蕴身边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这事不知已经传成什么样了，到了导师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科学研究者被一个魔女迷住走上歪门邪道的奇情故事。
王怀松起先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导师抱怨时他只是附和，还试图从中调解，“没有传言那么厉害，我看谢同学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说不定他也是把那女孩当做骗子，试图搞清楚真相呢。”王怀松的确有这么想过，以谢时蕴在科学工作上的严谨程度来看，他不像是一个会被什么特异功能迷惑双眼的家伙，多半他也在试图用科学方法破解这个女孩的“呼风唤雨”之技，只是花费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
但传言很快甚嚣尘上。
“心理系有一个会呼风唤雨的女孩”这件事传遍了校园，心理系的同学们倒是最晚一个才听说的。因为那女孩性格天真活泼，又没什么防备心，可以随时随地与人交谈起来，认识她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在见识了她的本事之后，大家虽然态度不一，有些存疑，有些则坚信她不同寻常，但都逐渐把她当做活的天气预报，见到她总会问一句，“今天天气怎么样？”
如果只是把她当做天气预报倒还好，人们最多认为这人擅长观察天象，无外乎是一个当代张衡罢了。真正让大家开始恐慌的是那场比赛期间发生的事。这件事王怀松正巧也全程参与，亲眼目睹了后果，这才决定有所行动。
那是物理系对中文系的一场比赛。自台球事件之后，队长愿赌服输，再也没有和王怀松提及归队的事，两人在校园遇到也不再打招呼。王怀松倒是几次想和队长和解，但每次遇上他，对方都主动把目光回避过去，他也就只好不再起这个念头。
物理系和中文系的系篮球队水平本来不分伯仲，这场比赛他们要争一个省篮球联赛的资格，赢者将代表学校去和其他学校的球队比赛，所以是一场很关键的球赛。这场比赛的开始物理系发挥良好，结果物理系的主力在上半场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下场休息，替补选手实力不足，情况很快发生扭转，中文系趁胜追击，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比分已经反超而且拉开了相当大的差距。王怀松本来只是在场外观战，此时回想起曾经在球队的岁月，情谊上头，百感交集，颇有想要上场救急的冲动。下半场开始，中文系士气不减，物理系连续遭到顿挫，队长示意裁判吹哨暂停比赛，此时队长和王怀松目光交织，顷刻间两人之间的隔阂化为乌有，从前的默契又回来了，王怀松脱掉上衣，冲到场下，队长和其余队员正在分析比赛形势，不少队员已经失去信心，丧失了听队长说话的耐心。
“我们能赢这场比赛，除非老天开眼。”
“怎么个开眼法？”旁边有声音问。
那人也没管这声音来自何处，便随口一答，“来一场狂风，让这场比赛重新再比一次。”
“只是狂风就够了？”
“最好再来点儿冰雹。”
“好，交给我了。”
这话说完，那人才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一看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顿时以为这是对方在戏弄自己，不禁有些恼怒，“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是玩笑了。你看，风这就来了。”那小姑娘朗声说道，这下整个篮球队的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王怀松这会儿正和队长击掌，两人没说多余的话，正讨论接下来如何反击，这时听到那句“风这就来了”，才发现是谢时蕴的那个研究对象在场外说话。
“喂？找救兵来了？还要咱们等多久啊？”那边中文系的队员在叫嚣。
队长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正准备示意裁判开始比赛，突然被王怀松拦住了。
“你看天。”
队长抬头看去，远处一片乌云正向篮球场这边飞来。乌云未至，狂风先来了，篮球场外的树木很快被风刮得响起来。场外的观众也被这股风刮得头发凌乱，风中带着砂石，他们不得不找衣服、头巾之类的东西将头部包裹起来。
队长只以为是天气自然变化，还是示意裁判，比赛重新开始。王怀松虽然满腹疑云，也只好先上场比赛。
有了王怀松的归队，物理系很快振作起来，一上来就进了两球。但大家其实都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场比赛想要扳回恐怕是妄想。
那个先前和女孩对话的球员见比分难以追上，不由得朝那女孩喊了一声，“冰雹呢？”
“说来就来！”她笑嘻嘻地大声道。
那片乌云正好游移到篮球场上方，突然，一阵稀里哗啦，小块的冰雹瞬间落下。狂风之下比赛本已勉强进行，现在再加上冰雹，场上的所有人不得不在躲避恶劣的天气之外伺机找寻篮球。场外的观众已经陆续离去，只有少部分人还坚持留下，他们不是为了继续看这场比赛，而是为着看这个女孩还能施展什么法力。
“再来点儿什么吧？”这时，那个物理系的队员已经非常震惊，心思全然不在这场比赛上。
“来点儿什么？”
“不，让这一切都停止。”有人替他说道。
那人是王怀松。
4
让李立秦对这个别墅里发生的一切的怪异感达到顶点的是别墅里新来的客人。
那是一个老妇人，来的时候还是被人推着轮椅送进来的。大概是新客人，就不像已经住在这里的住客那样拘谨，李立秦刚巧在客厅一个人玩五子棋，见她进来，觉得有些面熟，顺口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你好啊，这里原来有年轻人啊。”那老妇说。
李立秦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还在感慨时光不再，这时却被人当成年轻人，便说，“是啊，您也是王怀松的朋友？”
老妇人一愣，“朋友？我还没见过他。”
“哦？”
“我只是被告诉说是特别的人，他想请我来参加一项计划。”
“特别的人？怎么特别了？”
“我可以……”
这话还没说完，王怀松突然在她身后出现，打断了她的话，“赵老师，总算把您请来了。”
两人握手，客套，王怀松似乎是有意不让李立秦听到更多的信息，没和她寒暄几句便让人送她进了房间。见她消失在走廊，王怀松这才转身面对李立秦。
“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吧？”他问。
“挺好的，除了没法和外界联络，一切都很棒。”李立秦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早已不耐烦在这里等下去，一直在等和王怀松见面的机会。王怀松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希望越快弄清楚越好。
王怀松丝毫没有表现出听出李立秦语中敌意的样子，认真道，“啊，这个事情我没来得及跟你讲，这里其实是我的一个实验中心，因为需要必须对外保密，所以无法对外联络，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实验相关人员。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情况，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没想到给你造成了不便，实在抱歉……”
李立秦仔细观察王怀松说这话的态度，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好说，“我明白了。不过我需要打一个电话。”
“给谢星星吗？她那边我会派人通知的。”
“不是。”
“那是谁？”
李立秦想了想，“这人你应该通知不到。”
王怀松只好让步道，“那好吧。不过这已经违反规定了，这样吧，你用我的手机打好了。”
“好。”
李立秦拿着王怀松的手机，走出别墅，又走了十来步才停下，拨通了他之前安排调查袖扣的那个人的电话。他知道对方的电话是绝对查询不到的，所以才放心用王怀松的手机打。
这通电话也就打了不到三分钟，他回来把手机还给王怀松。
“你的事情我一直在办，我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来这里，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搞定的。”王怀松说完，便有要走的意思。
“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去我房间坐一会儿？我在这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几天可憋坏了。”李立秦说。
王怀松犹豫了一下，说，“好。”
在房间里坐下，李立秦给王怀松泡了杯茶，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看来你已经习惯这里了啊，哈哈。”王怀松笑道。
“人到哪儿都总是要习惯的。”李立秦淡淡道。
王怀松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李立秦放下茶杯，坐到离他很远的对面的座椅上，开口道，“对了，说说你和时蕴同学时候的事吧？”
“那有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我认识他那会儿已经是他去美国后的事了，这之前的事，他倒没怎么跟我提过。我一直很好奇，他在大学时就是那么的……古怪吗？”
“我不知道他去美国以后有没有好点儿，不过他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古怪的人。”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好像都放松了下来。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去美国？”李立秦问。
王怀松迟疑了一下，“当时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王怀松把目光移开，“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场篮球比赛最终由于天气而未能顺利进行。
因为当王怀松说“让这一切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只是撇着嘴道，“我还没有让这些停下来的能力。”然后就转身走了。
这之后王怀松再无半点犹豫，他第一个找到的人是谢时蕴。
“你究竟在做什么？”
谢时蕴当时正在实验室做数据统计，见他气势汹汹进来，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埋头处理数据，答了一句，“在做科学研究。”
“这不是科学研究！是封建迷信！那个女孩到底在背后玩什么古怪？”
谢时蕴不答，而是问他，“你知道大脑的潜能理论吗？”
“什么潜能理论？”
“人的大脑其实没有被完全使用，我们在使用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有些特别的人，他们的大脑先天就比其他人开发得要多，所以拥有在你看来不可思议的能力。”
“异想天开。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她就是一个证据。”
言毕谢时蕴递给他一叠数据，“她的能力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背后的原因，但我相信这不是什么封建迷信。”
直到此刻，王怀松才相信谢时蕴是真的在对那个女孩进行认真的研究，而且是把这当成了科学，而不是试图揭穿一个骗局。他没有看那叠数据，只是走了出去，冷冷地扔下一句，“既然你要证明你的科学研究，那对不起了，我也要进行我的。”
这之后他和导师打了个招呼，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这个女孩的事迹，在得到导师的恩准后，紧急召集科学小组开了一次会，研究怎么像揭露其他气功大师一样揭露这个女孩的骗术。结论是，“如果她真的有所谓的潜能，那么一定具有可重复性。”
于是，科学小组准备、宣传、执行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大型的一次大会。名目是“呼风唤雨大师表演大会”，实际上是为了当场揭穿她的把戏。
这次大会自然吸引到了许多人，本来经过那次篮球比赛的事，那女孩的能力就传得更加离谱，且带上了令人惊惧的色彩，一半人半信半疑，一半人坚定地认为对于这种事一定要打击揭穿。
科学小组的一个成员在大会当天连哄带骗把那个女孩请到了会议主场，学校最大的露天阶梯广场。这件事发生时谢时蕴并不知情，还待在实验室埋头研究数据，实际上，他如果有半点心思在学校发生的这些事上，也就不会让这女孩的事闹到这个地步。
那女孩到了现场才发现底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从未见过这个阵仗，立刻恐慌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
王怀松也在台上，上前一步，温和地说，“不做什么，同学们老师们就是想看你再表演一次你的特异功能。”
“这不是特异功能。”
“我知道。不管是什么，你现在再表演一次给大家看看好吗？”
那女孩皱眉道，“我不想。这也不是表演。”
“就一次。”
“不。我不要。”
王怀松有些失去耐心，“你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不是不能，我不愿意。”
“大家都不相信这是你的能力。”
“我之前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不相信就拉倒呗。”
王怀松无可奈何。这时科学小组的另一个成员头一个喊道，“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其他人补充道，“是啊，是因为之前你都提前准备了，这次没有，所以不能再呼风唤雨了？”
那女孩快要哭出来，“我不是骗子。”
“不是你就表演一个啊！”
这时台下的人纷纷叫嚣起来，女孩又惊又怕，最后只好同意道，“好吧。你要我表演什么？”
“就来一场雨吧。”
女孩拧着眉头，“那么就来一场雨吧。”
这话完毕，所有人都同时看向天空，静静等待天空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十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雨还没有来？”
“再等一会儿。”女孩说。
又过了十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等一会儿。”她又说。
半小时过去了，天空依然明朗一片。
“骗子！”台下传来一声。很快有人接上，“终于暴露原形了吧！”“我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术。”“早就应该看穿她的真面目了。”
“骗子”声此起彼伏。
女孩小声呜咽了起来。王怀松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便示意小组的人宣布这场揭露大会到此终止，引导台下的人离开场地，收拾条幅和宣传单。人们陆续离开，唯有那个女孩还站在台上，带着哭腔恳求道，“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再等一会儿。”
王怀松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见这女孩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安慰她两句，“小妹妹，你快回家吧，以后别再骗人就好啦。”
“我没有骗人，你是知道的。”她抬头，冷冷地盯着他。
“所以，谢时蕴就是因为这事儿离开的W大？”李立秦问。
王怀松面前的茶水已经放凉，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差不多吧。他坚持说那女孩不是骗人，一定要继续这场实验。W大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是对的，只好去了美国。”
“那女孩后来呢？”
“她再也没有显现出她的能力。”
“所以她的能力真是假的？”
“恐怕是的。我知道谢时蕴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我当时的情况……你知道的，我也很为难。”王怀松叹气道。
王怀松隐去了当年还发生的一件事没说。
其实就在那场大会进行的前一晚，学校的第四教学楼发生了一场火灾。
那会儿是在深夜，王怀松正在教学楼里自习，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他闻到了烟味，第一个意识到了火灾。他立刻去每个教室查看和提醒其他人，当他准备逃出来的时候已经身陷走廊最里面的教室，看样子很难出去。逃出去的学生都去喊人救火了，整栋建筑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也没人意识到王怀松还被困在里面。他在四层楼，无法跳下去，只能在窗边想有没有其他办法。这时他看见楼下有个人影正冲他挥手，他认出是那个会呼风唤雨的女孩。她张口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他敲碎窗户，试图拼命一跳，被她摇手阻止了。她用手指指天空，露出微笑。王怀松还没反应过来，这时一滴雨水落在他伸出窗外的脖颈上。
下雨了。
倾盆大雨。
火灾被这场雨扑灭了。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场雨是怎么落下来的。除了王怀松。
“所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潜能者吗？”李立秦问。
王怀松起身走到窗户边，“我想是没有的吧。”
“哦对。”他回过头来，露出笑脸，“我猜这也是苏造方不太喜欢我的原因。”
“哦？”
“那个女孩，就是苏造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