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 1 乌鸦嘴
3
游轮舞厅。
“小姐,还要再来一杯吗?”
方慈朝酒保笑了笑,看着面前一杯已经空了的莫吉托,时针已经指向了接近12点的位置,黑暗的舞厅内各色灯管散射出五颜六色的荧光交织,吧台只剩下已经下场跳完一轮或两轮在此歇息的宾客,和已经搭讪成功正在借助酒精催化彼此好感的男女,而她呢,先是左挑右选了一个小时,也没能敲中一个适合的舞伴,接着就被当做“大概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旅客放置到了现在。当然,其间也有那么两三个形态各异的男士上前试图和她聊点儿什么,但她只要提及自己还带着一个女儿,他们就会在三分钟内提出要去趟厕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毕竟,她带着女儿来这艘豪华游轮,既不是为了散心旅游,也不是为了发展什么旅途一夜情。她可是正儿八经想要遇到一个可以深入发展、并且承担起照顾她们娘儿俩后半生生活的伴侣。当然,对方得是高大帅气,经济良好,受过不错的教育,人品正直可靠,最好还没有结过婚。
她看着舞池里面这一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和另一票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野兽,内心不住下沉:果然还是应该听从父母的建议,老老实实把自己放在相亲市场,把结婚这件事当做一个买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接受现实无情的检验。
她其实应该回去了,女儿还在等她,往常这时候,画天早该睡了。她也觉得把女儿留给刚刚认识的旅伴照顾到现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想再等一会儿。女儿那句“你不会很快回来的”仿佛是一句强大的咒语,让她无法迈出步子离开吧台。
“一杯新加坡司令,给这位小姐,算我的。”一个声音在她旁边突然响起。
她的心一下子跃升起来,但抬头一望,便又微微落了下去。眼前是一位相貌古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土气的衬衫布裤的男人。年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但她猜测比自己要小。
“谢谢。”
反正也没得选,就聊两句吧。
“不客气。你一个人?”
“啊,不……”方慈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个女伴,不过她没来舞会。”
“噢——,说实话不是工作需要我也不愿意来这儿。”对方道。
“是么?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方慈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一些,“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既然……”
“既然好不容易买了头等舱,不来白不来。”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真诚是拉近距离的杀手锏。
“你也是一个人?”方慈主动一步。
“算是吧。”
“算是?”
“我本来是想和老婆一起来的。她一直想和我来这么一次泰坦尼克之旅。”
“结果呢?”
“我老婆她……她去世了。”
“呃……”方慈一时不知怎么说,“真抱歉。”
“没事,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两人一阵沉默。大概是对方的坦诚,或是两杯酒下肚,再加上长久的孤独,方慈不禁感受到了一种倾诉的欲望。嘈杂的酒吧,陌生人,也许只是唯一一次的相遇,还有什么比此刻更适合呢?
“其实我也结过一次婚。”
“是吗?”
“不过那家伙完全是个混蛋,没到一年就被我发现出轨,我们就离婚了。”方慈隐去了对方还是在孕时出轨没说。
“现在的婚姻都这样,哪有什么真正幸福的呢?你看看他们,你觉得他们会幸福吗?”
对方的眼神指向吧台周围那一对对正在用眼神交流、用肢体交叉的男女。
方慈点点头,不得不赞同对方说的是对的。她几乎已经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士产生一丝知己之情,不过,如果她能够扭头看一眼对方,就会发现对方的眼神其实正在快速检索着舞厅里的每一个人,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不过,我还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什么人……”方慈试图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并传达一些暗示过去。
“哦?”对方扶了扶眼镜,不过并没有看她,“我也是想要找一个人。”
方慈没听出对方这句话的语气和她完全不一样。毕竟两杯酒下肚。
“不过想找到一个人还真的挺难的。”
“是吗?也没有那么难吧……”
方慈一阵小小的激动,以为这是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暗示。舞厅越来越吵,时间正接近这群男男女女们肾上腺素分泌最旺盛的时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方慈抓起了旁边的包,从吧台上拿起门票准备放回去,一边问对方,“这里太吵了,你想出去……”
对方那句话还没说完,“……知道房间号就不会很……”突然看到了方慈手中的门票,那上面写着门票拥有者的房间号,他的眼神突然不对了。
“你住这个房间?”
方慈看了一眼手中的票,A区1021号,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对面这男人,对方的眼神正迸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热情。
“是啊。”
“那可真是太巧了。”
“什么?”
那男人掏出了自己的舞会门票,A区1027号,“你看,我就住你旁边不远。”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吗!
方慈再不退缩,“你想出去走走吗?”
对方扶了扶眼镜,一刹那让方慈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眼神。
“好啊。”
两人一同向舞厅大门走去。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哦,我是一个催眠师。”
“说了这里没有鲸鱼啦,我们的航线范围都没有鲸鱼。”
“可是我就是想看鲸鱼。”
谢星星没辙了,她已经把身上的糖和巧克力都拿出来给了方画天。此刻她们正站在航船的一层甲板上,时间已经接近了12点,眼前除了黝黑的大海什么也看不见,月朗星稀,海浪声和轻微的风声,更衬得甲板一片寂静。
有了。谢星星灵机一动,掏出了手机,“我找鲸鱼给你看。”
“阿姨……”
“阿姨?”谢星星放下手机,盯着她。
方画天只好改变称呼,“姐姐……”但见谢星星还是盯着她,只好继续改口,“小姐姐。”
“嗯。”
“我要看真的鲸鱼。”
“是真的啊。《动物世界》拍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鲸鱼。”
“不。我说亲眼看见。而且……”
谢星星要暴走了。方画天还在兀自说个不停,“而且,这里也没有网络,你收不到的。”
“没有网络?怎么可能,我刚刚还Google了‘如何和学龄前儿童相处’。”
谢星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皱起了眉头,哎?怎么会?真的没有网络了?不对,岂止没有网络,连手机信号都没了。她扔下方画天,在甲板各处走了走,手机始终显示正在搜索信号。
这是近海海域,按道理不至于连信号都没有了啊。
真是个乌鸦嘴。
谢星星走到船头的位置,月光下的大海显得异常平静,如果不是海浪声起伏而至,你不会感到此刻正处于文明的孤岛。现在是航程的第三夜,再过两天两夜,人们将再次看见大陆。
谢星星打开手机上的指南针,现在,船正在向东西方向行驶。
“喂!那上面不能上去!”
谢星星听见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喊道。
她回头,是一个穿着制服、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正在阻止什么。她再一看,原来是方画天,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那个通往瞭望台的阶梯,正在努力向上攀爬。
“画天!你上去干什么?”
然而方画天置若罔闻,仍然在向上爬行。
“你是那孩子的家长?怎么不看好孩子呢?”那男人生气道。
“啊,我不……不好意思,您是?”
“船长。”
谢星星走近,借着甲板上的微光这才看清那男人制服上有一个标牌,船长石涛。
“太抱歉了。我这就想法让她下来。”
谢星星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网页,准备输入“如何和异常调皮的学龄前儿童相处”,然后才又想起来手机没有信号。
“船长,这船上没有网络吗?”
“有啊。你没连?”
谢星星把手机递过去,“您能帮我连一下吗?”
船长接过手机,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这么晚了你们待在这儿干什么……”
忽然两人听到一声尖叫,同时抬头看。
是方画天。
两人急忙冲到瞭望台底下。
“画天?你怎么了!”
上面没有声音,努力辨认,她似乎已经爬到了瞭望台上面,但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快下来!”
谢星星没说话,直接抓着阶梯护栏准备往上爬,被船长拉住,“她好像下来了。”
谢星星抬头看,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慢慢地倒退往下。
三分钟后。
“发生了什么?!”谢星星蹲下来抓着方画天的胳膊,她倒是神色镇定,仿佛什么事也没有,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句,“姐姐,我们要撞上冰山了。”
谢星星松了一口气。
“小朋友,以后瞭望台不可以随便爬,知道么?”船长在一旁严肃道。
“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很晚了,你们还是回船舱去吧。”
“好的,我们就回去。”
船长走开,只听见背后传来幼稚的童声和恼怒的女声争论的声音,“姐姐,我们要撞冰山了。”“别瞎说啦。你有没有看过《十万个为什么》?姐姐送你一套吧……”“不,船要迷路了。”“好了我们回去吧,你妈也该回来了。”“我不想回去。”“为什么?”“我怕黑。”“那我们把灯打开。”“万一停电了呢?”“没有万一。”“我还是想看鲸鱼。”
谢星星已经濒临崩溃,对了,网络!
她拿起手机,依然显示无网络。她想追上船长,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不顾方画天的反对,谢星星按照方慈留给她的房卡找到了她们母女俩的房间。方慈还没回来。费了一番力气说服方画天上床睡觉,方画天又央求要听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
“可我就是想听故事。”
“你妈每晚都给你讲故事?”
“不。我都是听小马姐姐讲故事。”
“小马姐姐是谁?”
“是《小马姐姐说故事》里的小马姐姐。”
谢星星总算明白了,方画天指的是故事广播。现在没有网络,也没有广播,到哪儿让她听故事去?
等一下,谢星星突然想起了什么。苏造方的行李箱里,有一台广播。那是她爸谢时蕴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一台无线电。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离家前非要把这个带上,现在她知道了。她母亲一定预料到了她们会在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的游轮上遇到一个名叫方画天的难缠小鬼。
不会有别的可能了。
“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小姐姐,别走……”
“我会回来的。”
“我怕黑。”
“灯不是亮着吗?”
谢星星话音刚落,灯灭了。
4
慧龄智力开发学校后面的小仓库。
一墙之隔是W大学,此时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学生喧嚣的各种声音。选址在此处自然也是精心思考的结果,W大是本市最好的大学,来慧龄进行智力培训的学生,很容易产生与W大不仅是一墙之隔的错觉。
然而此时待在小仓库里醉心于音乐的李立秦听不见任何那边传来的干扰声。这里原本是他帮助谢星星进行Skinner计划的实验室,如今已经被改建成了李立秦的个人音响室,墙壁填满了隔音海绵,适合聆听舒伯特、门德尔松和柴可夫斯基。房间本是实验室的架子的地方现在搁满了各种黑胶唱片,本是实验仪器的地方现在被最顶尖的音响设备占据。
不过此刻仓库内却十分安静,对李立秦来说,他其实并不真的需要这些设备和唱片。他只需要大脑就行了。
李立秦正在脑内播放着一首六十年代的美国摇滚乐,他看着远处唱片架子上几个立着的相框,有一张是谢时蕴和谢星星父女俩的照片,两人都表情严肃。还有一张是他和谢时蕴的合影,他衣衫随意,打扮嬉皮,咧着嘴大笑,一旁的谢时蕴则是衬衫西裤,依然表情严肃。
都结束了吧。他想。
这个世界上应该再也没有Skinner这种东西了。
谢星星和苏造方去了韩国旅游,也不知现在到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她们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谢星星。虽然距离销毁Skinner才不过短短数月,他却觉得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产生了一种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和谢家有什么联系的错觉。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谢时蕴过世之后。那会儿有好几年他和谢家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了。那时他跟着谢时蕴回国已经十年,他没有学历,也没有任何特长,还是像在美国时那样从不工作,闲云野鹤般漂着,居然回国后这十年也没饿死,反而交了一票朋友。真正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也是谢时蕴的死,虽然谢时蕴在世时并没有帮过他什么,无非让他上家里吃饭,添双筷子而已,但他死之后他突然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倒塌了。他没法再像以前那样过着绝对自由的生活了。他得做些什么了。
那几年谢家没有再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再上他们家吃过一顿饭。他只给苏造方打过一个电话,内容是他计划开一家学校,希望她能帮忙想一个名字。苏造方没有对他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提出任何不满或是评价,沉默半天,说,“我妈叫苏慧龄,我跟我妈姓。学校就叫慧龄吧。”
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今这家知名的培训学校的校长其实连大学都没念过,不得不说,李立秦在坑蒙拐骗方面的确有某种天赋。等到谢星星突然在某一天从W大走出来,不是回家也不是去书店,而是左转绕进了这所毗邻大学的骗子学校,告诉前台“我要找你们校长”,李立秦已经七年没有见过她了。
现在这个仓库就是那时候慢慢收拾出来的。距离那时也不过才过去三年,李立秦却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
真的结束了吗?
一阵震动声将他从音乐声中惊醒,是扶手椅旁边茶几上的手机。看到那一串号码,李立秦突然觉得答案来了。
“喂?”
“喂?李先生吗?”
“是我。”
“您之前让我去查的东西有线索了。”
“你说。”
“这对袖扣是非常老的款式,要找到它们的线索很不容易……”
“你直接说结论吧。”李立秦打断电话那头。
“好的。这是梵克雅宝在1989年的限量款,当时只在日本发售过不到100对,至今还留有少量库存,由于是在日本三地售出,售出情况的数据我们花了很大功夫才调查完全……”
“我知道了。除了订金和尾款外,我会再给你们50%的Bonus。”李立秦再次打断。
“谢谢。这份名单我会立刻发过去。”
“好的。”
昏暗漆黑的地下室。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眼前不远处正坐着两个人,面朝自己的那个是……星星。她一脸困惑,但眼神里又充满喜悦。背对自己的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看到那两个人我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悲伤?欣慰?不,应该还有某种沮丧。
巨大的沮丧。这一切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我是不是应该走开?
一道白光闪过,那是……一柄匕首?
没时间细想了。冲过去吧!
血。
满地的血。
这些好像是我的血?我身上的破口是哪里来的?哦,我被刀插中了。疼痛?不,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正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悲悯。她看了一眼那男人,又闪现出某种温柔。
我明白了。是难过。被插中的是腹部,但心脏发出了某种尖锐的痛楚。一切都结束了。我只能守护你到这里了。再见,星星。你会幸福。
等一下。那男人……这匕首是那男人手上的。他会伤害星星?不,我还不能死。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赵芬奇“哇”的一声大叫,从睡梦中惊醒。
“咋了?做噩梦了?”
赵芬奇从桌上抬起头,老王正蹲在车库的某排架子前摆弄什么东西。
“现在几点了?”
“早上八点。”
老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那块覆盖着灰尘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走到门口打开车库门。光线瀑布般涌入,赵芬奇闭上眼睛甩了甩头,试图把困意驱走。在那个男人的脸消失的最后一刻,他默默念道,“吴穹。”
“无穷?什么无穷?”
“没什么。”
老王走回来,拿起一把系着红绳子的剑,整理了一番衣着,他穿一身飘逸的缎子长袖长裤,准备出门。
“又舞剑去了?”
“雷打不动。”
“我说老王,你还没进入老年呢,就不能发展点年轻些的爱好吗?”
老王朝桌上那台机器示意,“我年轻时的爱好?在那儿呢。”
赵芬奇坐在椅子上滑到那台机器面前,盯着上面的指针、拨盘、耳机和话筒半天,也不知道应该从哪儿下手,“这是……无线电?”他再抬头,发现老王已经走出门去,“哎!你得先教教我怎么玩啊?”
一小时过去。
赵芬奇已经从网上下载了各式无线电的说明,还搜到了几个无线电爱好者的论坛,但仍然没能成功地把这台古老的设备运行起来。他放弃了。
等下,他突然想起了谢星星家也有一台无线电。这么说的话,她说不定知道怎么用。
他掏出手机,给谢星星发去一条信息,然后开始准备今天要做的节目。
又一个小时过去。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一条垃圾广告,一条微信是某任前女友约他最近见面吃饭的消息,还有一个好友申请。谢星星那里没有任何回复。谢星星和她母亲出去玩之后,他们还是像往常那样隔三差五地联系,基本上都是赵芬奇发过去的,不是什么网上看到的新闻,就是搞笑段子,要么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新表情,谢星星不怎么回,他也不在意,从小到大认识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可在意的。他怀疑就算有天两人开始谈恋爱,状态估计也差不多。
想到谈恋爱这件事,他突然开始发呆了。他怎么会这么想?两人开始谈恋爱?他发誓认识谢星星这近二十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即便经常拿这个事开玩笑,他也从来没认真想过。似乎他几乎没有把谢星星当做一个异性和可交往的对象来认知过。因为他俩实在是太熟了。其实也不能说很熟。起码他觉得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谢星星。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一眼能看到心底,似乎也没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可以挖掘。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他想起有一次他们俩一起去看电影——总是他们俩一起去看电影,看电影这件事虽说可以和任何人一起,可和一个别的姑娘一起去看电影,总是感觉怪怪的,似乎不是会酝酿出某种暧昧,就是会由于此种暧昧的不妥而引发某种尴尬。唯独和谢星星一起看电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感觉,除了放松。
那次他们看的是一部美国好莱坞爱情片,名字叫《一天》。安妮·海瑟薇和某个他叫不上名字的男星主演,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女方善良老实,按部就班,男方则是个彻底的混蛋,花花公子,风流倜傥,总是把人生过得精彩又遍体鳞伤。最终他发现自己的最爱原来是一直在他身旁的“好哥们”,结果两人正开始一段看似终成正果的爱情,女方车祸死亡。一部特别俗不可耐的爆米花电影。
“这男人真是混蛋啊。”走出电影院他说。
“不,男性和女性天生在生理上有所差异,男性的自我认知总是要慢一些赶上。”谢星星浑不在意地走向前方招出租车。
那一刻他突然感觉他的自我认知似乎赶上了那么一点点。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和谢星星之间萌发了。也许早就萌发了,只是他刚刚才觉察到。但她呢?
他看着她和黑车司机讨价还价,她好像还是那副样子,从不明白什么是柔软。他笑了,你的自我认知什么时候才会赶上?或者,永不会来?赵芬奇觉得答案可能是后者。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
“豆浆包子和馄饨,你吃哪个?”老王提着两袋子早点回了车库。
“你总算回来了,这玩意儿我研究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弄。”
“哼,你当然不知道了。”老王得意道,“我们是从什么年代过来的!”
“这有啥好得意的?我给你一台Switch你不一样蒙圈?”
“S……S啥?”
赵芬奇没继续接茬,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回复消息。他不禁有些焦虑。他最后一次收到谢星星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前了。以前也有过他们好几天没有联系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想到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但这一次,他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安。
是因为之前Skinner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他其实不太了解Skinner,只知道这是谢时蕴和谢星星一直在研究的一种药。药效大概就是促进人的智力,开发大脑潜能什么的。不过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体验过什么不平凡的感觉,所以也只把这类药当做那种电视上宣传的保健品来理解。再加上自己被谢星星当试验品以来,什么神奇的情况也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他更加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Skinner的其他使用者所产生的那些问题……在他看来孙畅是由于卢后来导致自杀,李超然和常迟的事他只是隐约听说,只有葛翔宇试图夺取Skinner威胁到了谢星星的生命,他才意识到Skinner似乎没那么简单。
还有早上的那个梦。
吴穹是谁?他除了看见谢星星出危险的时候,她和这个据称的病人抱在一起亲吻,对他就一无所知了。更加奇怪的是,这件事之后他就消失了。而他好几次试探性地问过谢星星他们俩的关系,她都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似的。
孙畅留下的那张画是另一个谜。她为什么会把吴穹画在上头?此外,根据谢星星的反应来看,上面还有几个人也是她认识的。但孙畅应该不会认识那几个人啊。
那幅画谢星星交给了李立秦保管。他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毕竟他那时还在医院躺着,还没出院谢星星就和母亲出去玩了。他也没机会多问。
但这些疑问和由此带来的不安一直存在他心里。
“哎!”老王打开电脑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嚷,“我说,机会好像来了!”
“什么机会?”赵芬奇问。
“有个人说听了咱们的节目,非常有兴趣,想跟咱们签约!他说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已经给你发好友申请了。”
赵芬奇再一次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国内最大的网络电台公司的项目主管贺广声,有兴趣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