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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放抱着头蹲了下来，表情似乎非常痛苦。
“告诉我，是谁开发了你的潜能？你的副作用症状是什么？那个药很有可能并不完善，作用在人体身上会很危险！”谢星星逼近他道。
“我……我其实不想记住那么多东西。”褚放喃喃道。
谢星星站住了，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知道一个人看一眼大树，就能记住这棵树的每一片叶子、叶子上的全部纹理、纹理上每一个表皮细胞……是有多么可怕吗？”
“我知道，你的大脑信息过载了。”
“只要睁开眼睛……不，甚至都不用睁眼，我看见的世界、听见的声音、闻到的味道，每一个细节都会深深烙在我的脑子里。我每天都要疯了。”
“嗯。所以你当时在记忆那道题时，其实是受到了太多冗余记忆的干扰。”
“我的脑子里是整个世界！每一张观众的脸，脸上的汗毛，天花板每一块方砖的样子，甚至光线透过空气里漂浮的每一颗浮尘……都在我的大脑里。”
“阿根廷小说家博尔赫斯写过一篇小说，《博闻强识的富内斯》，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情况。”
褚放抬起头，非常虚弱的样子，“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他是谁？”
褚放沉默了。
“你可以不告诉我他是谁，可你这样下去会有危险。你无法控制你的能力。”
褚放抬起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平庸下去而已……”
“你吃的是什么药？”谢星星继续追问。
“是……是……”
褚放刚要说出口，突然，谢星星感到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变化，一瞬间时间似乎暂停了，她眨了下眼睛，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褚放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谢星星张着嘴巴愣在天台上。
她感觉右手空空，这才发现原本拿在手上的U盘在那一瞬间似乎和褚放一起不见了。
她这才急忙从天台上冲下去，她反复把教学楼的每个地方都跑遍了，没有褚放的身影，直到她路过李立秦的办公室门口，看见门开着，走进去第一眼就明白情况不妙，她终于明白褚放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了。或者说，操控褚放的那个人的目标。不是为了上《超级玩家》也不是为了搞垮李立秦的学校，他的目标是那幅画。
李立秦房间里那个放着保险箱的暗格，现在敞开着，保险箱里孙畅的那幅画已经不翼而飞。
李立秦从T市赶回W市，飞机延误，他下了飞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谢星星的。他走出机场，给谢星星打过去，“喂？星星，什么事？”
“李叔叔，您赶快来学校一趟，孙畅的那幅画被偷走了！很大的可能是褚放干的……”
“什么？！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李立秦刚放下电话，就被突然冒出来两个穿便衣的男人架住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掏出了证件，“我们是纪委的，有人举报说你的学校涉及诈骗、经济和违规办学问题，麻烦请配合我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立秦大脑一片轰鸣，为什么自己才离开两天局面就变成了这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猛地清醒了，褚放是故意失踪，故意留下了老家的地址，让他离开W市，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我会配合你们。不过请放开我，我会自己走。”
李立秦甩开两个人的胳膊，在他们的押送下上了一辆奥迪A4。
“你只有二十分钟。”填完一系列复杂的表格，警官告诉她。
谢星星没想到再次见到李立秦竟然会是在看守所，她快速简要地说明了一下褚放的情况。
“原来如此。”李立秦喃喃道，“这么说来褚放应该是先想法进入我们学校，再伺机从我这里下手看有没有对方感兴趣的东西。”
“那幅画……应该就是我们那次争论的时候被褚放听到了。”
“都怪我，我的警惕性太差了，我一直以为褚放是个和我一样的人。”
“李叔叔，我想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嗯，我已经请了律师，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只要他们不玩太阴的招……”
谢星星点头道，“我会让朋友再次拷贝一份《超级玩家》节目作假的内容证明，说明真相。”
“我知道了。”
“只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褚放当时已经准备跟我说出是谁给他的药了。但是我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而且，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你面前消失？这些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
李立秦沉思道，“我觉得，说不定不是褚放。”
谢星星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当时还有别人在场？”
李立秦点头，“所以褚放不一定是逃走的，有可能是被强制带走。”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让时间暂停吗？”
两人都沉默了，自从Skinner计划开始以来，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有人能够让时间停止，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星星。”李立秦突然说，“你有没有考虑重新开始Skinner的研究？”
“没有。为什么要重新开始？”
“如果对方有类似Skinner的药，他派出的全是像李超然、褚放甚至更厉害的人，以我们的力量，能对抗得过吗？”
谢星星没说话，李立秦说得对，目前看来他们节节退让，对方已经让他们越来越狼狈，如果不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情况只会更糟。
但最大的问题是她的大脑里已经没有Skinner的存在了，要怎么重新开始？
“李叔叔，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有个朋友叫吴穹？”
“我记得。”
这时铃声响起，提示谢星星探望时间已到。谢星星起身，“李叔叔，我先回去帮你准备证据，等你出来我们再说。”
李立秦点头。
谢星星回到家，打开电脑登录上暗网。地鼠的头像暗着，她发过去一条消息：话说，之前那份拷贝我不小心没了，还能再帮我复制一份吗？
然后等待。
Dimstar的账号自杀最后一刻，地鼠发来一条消息，是一个Gmail信箱的地址，说这是他的Hangouts环聊账号。谢星星迟疑了一下，还是记下了这个地址。
这之后，她重新注册了一个也叫Dimstar的Hangouts账号，加了地鼠。他们仍然像老朋友一样聊天，只是再也没有任何交易。
-你总是会把客户发展成朋友吗？感觉这很危险
-不，你是我在Deep Web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那天谢星星被褚放的事闹得心烦，不知怎么就在网上把这事儿和地鼠说了。
-你知道褚放吗？
-我知道，《超级玩家》最新的记忆大师
-你居然也看《超级玩家》XDDDDD
-那有什么，我还看《中国好声音》呢
-你觉得他的记忆术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的记忆术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我知道《超级玩家》这整个节目是假的
谢星星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愣了好久。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怎么知道？
-我其实不知道，不过从中国九成以上的综艺节目都造假这个传统来看，我估计《超级玩家》……悬
-难道褚放的失误也是节目组授意的？
-你想想，褚放这一系列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谢星星猛地清醒过来，无论褚放是成是败，都只会让《超级玩家》的收视率飙升。
-那，怎么才能证明这一切呢？
-给我几天时间，我想想办法。
这之后地鼠消失了好几天，再上线的时候他问谢星星要了一个地址，然后把那个U盘寄了过来。
这就是谢星星知道真相的全部过程。她不知道地鼠是怎么拿到这些内容的，也没有问。他们仍然像以前做交易时那样，对彼此知道得越少越好。
地鼠的头像亮了。
-丢了？那可有点麻烦，我再去试一下
->< 太感谢了
无论地鼠是通过什么途径搞到的那份证明材料，想必都远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松。谢星星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地鼠，毕竟他们现在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怎么相处？谢星星有点糊涂。
做完了这一切事情之后，谢星星觉得必须要再找到褚放，怎么找他呢？
谢星星站起身走出房间，客厅的电视正开着，上面播放着《超级玩家》的广告，写着下一期的播出时间。
最大的受益者会白白放过褚放么？
谢星星笑了。
电视台《超级玩家》录影棚。
工作人员正在进行录影前的准备，摆道具，搭灯光，测试机位。观众席上几百号观众已经有些失去耐心，录影棚闷热，又不让带食物和水，观众们只好各自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一位戴棒球帽低头看着Kindle的女孩也坐在其间，她不时抬头打量现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你说这期褚放还会出现吗？”
“上期他都败成那样，这期还敢来？”
“也许人家会绝地反击呢？”
一旁两位观众正在小声交谈。
他们旁边的人一脸神秘兮兮又颇为得意地插嘴，“褚放啊，这期肯定会上。”
“你怎么知道？”
“我姐夫是工作人员，他说褚放今天来了，就在后台呢。”
那位戴棒球帽的女孩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关上了Kindle，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超级玩家》后台。
要找到褚放果然十分容易，他正闭着眼睛坐在化妆间，一旁的化妆师在帮他化妆。谢星星甚至奇怪褚放的身边没有保镖之类的家伙。
“你好，褚放。”
褚放睁开眼睛，通过镜子看见谢星星站在身后。
“你是……”
“谢星星。”
“我们认识？”
谢星星大脑在飞速转动，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表演？
“我是李立秦的朋友。”
褚放“哦”了一声，然后咧嘴笑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幕谢星星十分熟悉，葛翔宇、李超然……现在再加上褚放，他们都表现出了相同的症状，对于某一部分记忆的缺失。
谢星星突然想到，甚至还包括……她自己？
没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对方既然能够放褚放出来，想必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她能够获取到的信息。
几天后，谢星星在家中看到了这期节目，《超级玩家》褚放最后的登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褚放答中了所有的题目。
但是褚放放弃了那个冠军之座。
“今天我是来和诸位告别的。我很开心可以登上《超级玩家》这个舞台，很开心可以认识这么多朋友，被这么多观众喜爱。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喜欢我的人。这没关系，我觉得在这里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褚放的这个退赛声明非常简短，也没有具体说他找到的意义是什么。
这时谢星星的心思并不在褚放身上，她看着电脑上地鼠传来的那条讯息：
-对不起，我似乎没法再重新弄一份材料给你了，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删除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原先的那个U盘既然被夺走了，不管想要搞垮李立秦夺走孙畅的画的人，和节目组是否是一伙，他们必然会设法提醒节目组造假泄露的事。
谢星星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
李立秦说得对，他们没法再像现在这样只是被动应招了。战斗早就已经开始了，他们不能再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于是她在键盘上敲下：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回一个人失去的记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