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神守护你·第十九话:动荡的由来


文/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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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回魂。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块土地会那么乱,最近100年来,就连我这种不大看历史书不大关心国际形势的庸庸碌碌小白领都知道,地球上哪里最乱——中亚。

 

马岛战争是为主权,可以理解。

两伊战争是为石油,可以理解。

中东的混战,叙利亚打黎巴嫩,黎巴嫩打约旦,是为领土,可以理解。

 

那么这块土地这么动荡是为什么?我是说其实很多地区和国家都有这样的激进分子,可是战役持续如此久远,从冷战时期一直绵延到现代,也没见哪个其它超级大国会花那么多精力去插手去维权去清剿。

 

当年卢旺达内战,短短100天的时间里,先后竟有100余万人被屠杀,卢旺达首都基加利血流成河,也没见超级大国们站出来维权,据说世界缄默的原因是无利可图,以此推彼,我不明白为何这片土地有如此激烈的战争,我是说这儿如此贫瘠,地下没石油地上没肥沃的土地,有什么好打的?

 

我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哈桑诧异地朝我看:“你还想过这些?”

不理他的诧异,我只是追问。


哈桑说:“你一定知道丝绸之路。”

我点头。

“你们中国是怎么称呼丝绸之路?”他继续问,“是不是东西方的贸易通道,将古老的东方文明传到西方?”

我说对。

“就地理位置而言,丝绸之路其实并不是一条路,而是将亚洲某些高山地区和贫瘠沙漠链接起来的跨州车队路线网,”哈桑道。


他想说什么?我茫然地盯着他。

“然而实际上丝绸之路的历史既非浪漫也不温馨,它不过是人类战争海洋中若干凌乱的小岛罢了。”

 

“知道大国游戏吗?”哈桑又问。

我再点头,所谓大国游戏就是东西方的第一次冷战,冷战的战场就是这块土地,那个时候的东西方两大势力强国是俄国和英国。大国游戏这个概念是英国提出,俄国则称之为影子比武,所有能用的手段在这块土地上轮番上演:间谍和反间谍,非军事区,傀儡政府......这个时期产生了一个很著名的外交术语“势力范围”。

 

乌吉有一次曾对我说,小艾,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杀戮史?而其中80%以上的战争是因为宗教,确切地说是种族矛盾引起宗教矛盾,宗教矛盾引发政治分歧,政治分歧引发利益分配不公,于是开战,一个人类永远解不开的连环套。


我皱着眉,听哈桑继续道:“因为英国的式微,最近代表西方的国家换成了美国。”

我抬起眉毛,“你的意思是这儿战乱不休,并非全部因为国家自身内部的原因,而是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人对它虎视眈眈?尽管这块土地又冷又贫瘠,但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哈桑的眼中露出赞许的表情:“聪明,那么你知道大国游戏的后果吗?”

我摇头。

“这个游戏的结果是,俄国和英国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硬是将几个族群划分为不同国家,而毫不考虑当地人民强烈的族群认同感,这条赫赫有名,长达2640公里的边界线被称做杜兰线(Durand  Line),而这个被生生拆散的部落就是普什图族。”

 

原来如此,这就是动荡的由来。

 

杜兰线划定后,边界地区多次爆发冲突。1897年6月爆发了普什图人反英大起义,历时一年。1899年当时的英属印度总督下令撤走英军,由当地部落武装接管,并于1901年设置了西北边省,将其定义为直辖区和自由部落区,暂时缓和了部落地区的紧张。这种部落自治的形式一直延续到后来的巴基斯坦立国。从成立的那天开始,巴方政府就知道其境内的普什图部落势力不容小觑,且一直横跨到阿富汗的喀布尔,这些普什图人的愿望是有朝一日重新统一被分割的民族。

 

1979年苏联悍然入侵阿富汗,巴基斯坦瞬间成为了这一冷战紧张阶段的前哨国家,直到1989年,圣战抵抗组织才攻克喀布尔,迫使苏联撤军,但是取得政权的圣战抵抗组织并未建立起富饶统一的普什图国家,反而为争夺兵权大打出手,阿富汗爆发了全面内战,对国家的破坏在一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苏联占领时期。

 

1996年,在巴基斯坦政府的默许下,一支称为Muja的年轻队伍从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难民营崛起,他们从白沙瓦出发攻向阿富汗,千疮百孔的原圣战抵抗组织各派再次握手言和,组成北方联盟,他们也学习Muja军的战略,将其联盟方式一直延长到巴基斯坦境内,共同对抗Muja军。

 

而我初入巴基斯坦的这年冬季,正是各方面势力打算正面交锋的前一年,哈桑眺望着远方:“如果你生在这块土地,长在这块土地,就会知道有些事情从出生那天便注定,并非我们想如此,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争辩:“可无论是什么原因,老百姓最重要还是安居乐业。”

“对,安居乐业,”他的声音像是耳语,“可是都没有家园,怎么安居乐业?”

 

事后回想,当初听到这句话“可是都没有家园,怎么安居乐业”时我就该有所警觉,在那个时候,在我和哈桑认识的初期,我就该有所察觉。事出有因,但那时我没有细想,我的普什图语那个时候还不太流利,乌尔都语也说得差强人意,而且我被哈桑说话的神情吸引住了,他说话时有种哀伤,不是浮于表面的哀伤,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这种悲恸是如此深切,以至于看到的人都会自觉地沉默。

 

一个统一自由富强的普什图国家,政治家们将这个概念称之为:普什图尼斯坦。哈桑是普什图族,可他是巴基斯坦的普什图人,他和阿富汗的圣战组织,和如今的Muja军有什么关系,我猜不透。

 

“那是什么?”我们已经绕村两周半,触目皆是贫瘠,有几个村里的男子拱着身子蹲坐在一扇呈半倒塌状的石拱门前,拱门足有十几米高,孤零零地矗立在冰冻荒寂的大地上。

“不归门,”哈桑说,“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从这儿踏上战场,然后一去不复还。”

“为什么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会有一扇门?”

“我们的年轻人都去了战场,这就是他们的亲人送别他们的地方。”

我呆呆的,这块土地已经动荡了几十年,无数年轻人死去。

 

哈桑的声音依旧很稳定,大约见惯了生死的人都会这样的:“一开始是作为送别的地方,你知道整个村庄都被炸平了,没有地标,很多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人就叠起一个石堆,慢慢地越叠越高,然后就有人,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亲在这个地方哭。”

 

就像我们中国人的头七,亲人们要在家里彻夜地点蜡烛诵经,就是怕刚去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他们蹲在这里做什么?”我指着几个蹲在不归门前的当地人,寒风掀起他们身边毛毯的边缘,猎猎作响。

“等待,”哈桑道,“等着孩子、丈夫、兄弟从战场上回来。”

“会回来吗?”

“不会。”

“既然不会,为什么还等在这里?”

哈桑的声音犹如耳语:“反正除此之外生活也毫无希望。”

 

我突然悲从心来,这不是我的世界,我的苦难,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可这无法阻止我哀伤,为太阳底下居然还存在这样叫人绝望的地方。

 

看到我们,男人们纷纷站起,半弯腰致敬,等我们一走过,他们又蹲回去,缩着脑袋抵御寒风,浑浊的眼珠定定凝望永远空荡荡的远方。

“真主啊,”我低声说。

 

哈桑低声轻吟:“约瑟将会重返迦南,请别悲哀,棚屋将会回到玫瑰园,请别悲哀。如果洪水即将来临,吞没所有的生命,诺亚方舟是你们在风暴中心的指引,请别悲哀......”他的声音忧伤得叫人想哭泣。

 

“哈菲兹的诗,”我低语。

哈桑看着我,也许是我看错了,他的眼中有丝诧异:“是,这是哈菲兹的诗,你知道他?”

我点头,哈菲兹也是乌吉最爱的诗人之一。

哈桑道:“我很高兴,真的,米粒。”

 

可是知道这位14世纪波斯最伟大的抒情诗人,并不能对现状有任何改变,这个曾经孕育灿烂文明的土地几个世纪以来征战不断,它曾经的文明已经被毁得渣都不剩,如果这是你的祖国,你的家园,我想没有一个人会不为之心碎。

 视野里出现三辆并排停放的越野车,其中一辆的后备厢开着,哈桑的护卫们正弯腰不知道在拆装什么,附近另两个站着倒背冲锋枪的护卫,姿态悠闲,枪管在胳肢窝下晃。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数了数,加上尼兹总共7个人,任何人伸个指头就可以把我掐死,我心想。

“改装后备厢。”哈桑说,“这样你可以舒服地平躺着回去。”我心微微一动,是不是但凡巴基斯坦部族人对待自己的财产都是这样体贴?

 

“这一带很不安全是不是,所以他们才都有枪?”

哈桑斟酌了一下:“最近......还好。”

我的心一沉,如此犹豫的口吻。

 

太阳西沉,手下们勾肩搭背地去吃饭,只剩下两个还守在原处,一个守车辆,一个守村口,夜半会轮班。

因为拆装的工作没有完成,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关上车厢门。

“就这样开着车门,不用管它?”我问。

“没关系,冲锋枪的射程是三百米。”

我的心沉到谷底。

 

哈桑误解了我扭曲的表情,安慰道:“不用担心,这里距离家并不算太远,你不会辛苦。” 

“谢谢,”我轻声道谢,片刻后再问他:“不过这里是哪里,距离“家”有多少距离?”

“这里属于布劳顿中游,开车回去约大半天。”

“中间会不会休息?”

“会,回去的方向有几个小村庄,不多,但是足够休整,放心。”


我很不放心,不放心自己的方向感,还好布劳顿河的走向在我脑中一清二楚,还有常嘎的方位,很好,这下我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了.......我要回常噶。

 

其实回常嘎并不明智,可总不能往阿富汗的方向逃,所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而另外两个方位,一边是哈桑的老巢,还有一边是喀喇昆仑,所以自古华山一条路。

 

且我比较熟悉常嘎,知道那里有错综复杂的道路,鳞次栉比的商铺,最重要是我知道在常噶有一部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我可以向外界求救。

 

另外万一林还在常嘎呢?一想到林,心就开始乱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在这段身陷囫囵的时间我非常想他。虽然如果再见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想到旅馆里荒唐的那幕,就心乱如麻,可是这些都不能叫我不想他。

 

回到房间后不久哈桑便差人送来哈菲兹的诗集,并且邀请我去他的房间共进晚餐。我欣然前往,既然打定要逃的主意,就该知道他的作息时间。在过道里,尼兹拦住我:“大人喜欢你,艾米粒。”

 

我避开她锐利的目光,我不喜欢这个女人,从她的说话腔调到她对我的态度都很讨厌。“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得回报他同样的感情,你爱他吗,艾小姐?”说这句话时,她的身体凑过来,脸孔靠得很近,近得我可以看得到她眼白里红色的细血管,我侧脸皱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怎么可以,你得爱他!”她低声地嘶叫着表达心中的愤慨。

“你爱他,是不是?”我用同样低的嗓音道:“你爱他,尼兹?”

尼兹好像瞬间被人打了一拳。


“我不知道谁是莱拉,也不知道哈桑是否真如你所说的喜欢我,”我压着声音:“不过他对你别无他想,倒是肯定。”惹怒尼兹不是良策,不过反正惹不惹怒她都是一样,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如果世上真有缘分这件事情的话,我和尼兹之间的矛盾从哈桑将我从大巴扎上掳来那刻便已经注定。

 

“怀璧其罪”,我忽然想起这个词,有些爱恨情仇本意并非如此,但立场决定一切,尼兹讨厌我,因为哈桑将我掳来当他的新娘,而哈桑掳我.......是因为林,那么我和林相遇又是什么在冥冥之中主导呢?

 

一名护卫开门将我引入哈桑的房内,微弱的灯光下我看到一幅巨大无匹的中亚腹地地形图,从伊斯兰堡到白沙瓦、从喀喇昆仑的陡峭到干燥的开伯儿口岸,江河山川,城镇部落,全部在地图上一览无余。

 

没想到开门会见到如此一张庞大的地图,一时之间,我只能屏息仰望,山河壮丽如斯,怎能不叫古今英雄竞折腰。

 

“过来。”哈桑指着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我过去坐下,“收到我给你的那些书了?”

“收到,谢谢,”我真心实意地说,“诗集很美。”

“在我的国家能够阅读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是某些恐惧或力量的根源,”哈桑说,“即使是成年男子,十个中也只有四个完全识字,而你可以读懂我们的文字,这很了不起。”

我撇撇嘴,每个人都有些擅长,这也没什么稀奇。

 

“你会几国语言?”他忽然问。

“不知道,”我说,我喜欢各种语言,但是没有哪样学到精通,也许是没有那个环境。

“那么你学巴尔蒂语到目前的程度用了多少时间?”他换了一种问法。

“就这次来学会的。”

“普什图语呢?”

“三周。”


“听说你还在学乌尔都语?”他改用乌尔都语问我。

我说:“JI”,JI是乌尔都语“是”的意思,林的古乌尔都语和现代乌尔都语本就一脉相承,他又教得仔细。

哈桑被惊到了:“就这几个月,三门语言,而你已经全部可以对话甚至书写?”

“巴尔蒂语还不可以,”我沮丧地说,“那个好难。”

“全部无师自通?”


我说:“有看书”,乌吉的房间堆满各种书籍,我初学巴尔蒂语时就是他一个个音符纠正发音,而乌尔都语,教我的是林,所以我的乌尔都语说得最好。

“看来我捡到宝了。”他低喃。

我顺口驳斥:“是抢到。”

他微笑凝视我:“对,是抢到。”

我猛地闭嘴,感觉不太对劲。


哈桑替我布菜的时候,我看到护卫惊讶的目光,他倒是很坦然:“你见过我阿爸了?”说着将一条烤鱼插到我碗里,我点头。

 

“他曾经是我们部族最伟大的首领之一,”哈桑说,“虽然个性严厉,但公正开明,族人在他的带领下昌盛繁荣,然后我们加入了那场著名的圣战,从白沙瓦开始。”哈桑口中的这场圣战,就是那场著名的反对苏联入侵阿富汗的战役,这场战役最终以苏联全面撤离阿富汗而结束,可是很遗憾,阿富汗并没有从此走上富裕强盛的康庄大道。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战争。”

“你那时多大?”

“已经成年,有一个未婚妻。”

莱拉,我心想。

“她叫莱拉,”哈桑的脸因回忆而绽放光彩。

“这个莱拉美丽吗?”


“很美丽。”他轻声说:“她叫我不要去,但是我渴望战斗,渴望可以改变这个国家,我渴望建立统一的普什图强国,我叫她等我,等我回来就成婚,我答应她拥有她后绝不会再娶第二个妻子。”

“你对她很好,”我说。


“或许,”他若有所思的回答:“然后我们一直打胜战,我很高兴,尽管死了很多人,我们准备了盛大的婚礼,没有想到在婚礼的当晚莱拉却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私奔?你是说私奔?”隐隐约约好像觉得在哪里听到过相似的故事,对烤鱼铺!


“对,私奔,”哈桑陷入沉默。

“我亲自去追,但那个时候局势很混乱,我们虽然打赢了圣战,但是抵抗组织本身来自7个普什图家族,隶属于各自的利益集团,政权交接很快演变成了组织内部的权力战争,我分身乏术,莱拉趁此机会和那个男人离开了巴基斯坦,但是他们并没有结婚,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想知道,”哈桑再度沉默下来,盯着桌上自己的双手。

 

我沉默下来,他也默然无语,在越来越长的寂静里,望着他狭长的脸庞,不知为何我有几分难受。

 

“这就是你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吗?”

“部分是。”

他继续说:“阿爸对我很失望,但是战争已经让他失去了其他的儿子们,他只剩下了我,只有我。”

我说:“对不起。”

 

哈桑看着我半晌,忽然伸臂将我放在桌上的手握住,“谢谢你,米粒,你来这里我很高兴。”他的手掌有薄茧,掌心很灼热,这份灼热几乎可以将任何身在其中的物事融化,我想起尼兹的话,你爱他吗,米粒?

我不爱,但是我有点难过。

 

“今晚你早点睡觉,明天我们一早就要起来赶路回家,喏,这儿有个礼物要给你。”

我慌忙摇头推辞:“不用。”以为他又要送我珠宝,哈桑却已经将一把小巧的匕首取出来,匕首不足半掌宽,柳叶状,匕身纸片般薄,匕身的颜色暗哑,看着像一根树枝。他将它对着桌面轻轻用力,刀刃即刻无声无息地插入木质的桌面,从桌底露出了暗沉的刀尖,我惊呆了。

 

“这是软刀里最著名的斯捷金。”

我茫然:“什么软刀?”

“就像这样,你可以将它戴在手腕上,”哈桑将匕首从桌面起出,将它轻松弯成一个圆,“这是锁扣,你只要这样用中指一搭,就可以出刀。”

“出刀?”我抖了抖。

“嗯,你知道什么是斯捷金吗?”

我茫然摇头。

 

“那就不用管它,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吃饭带着它,睡觉带着它,洗澡时把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要给别人看到你有这把匕首,但是如果再有人威胁你的安全,你就拔刀,记住了吗?”

 

我盯着那匕首:“你是怕康昆还会回来?”

“康昆只是其中之一,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当然我会保护你,但是这个世界和你之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我希望你有自保的能力,”他说。

我心中哀嚎,娘啊,我到底是在什么狂野的地方啊!

“我现在教你怎么用这把匕首,没有事情的时候你就多加练习,知道吗?”

我看一眼森森的匕首,看一眼哈桑,再看一眼匕首,再看哈桑。

 

“别怕,”哈桑道,“我不会教你很复杂的招式,你就记住一条你是女人,女人即使握着刀,也没有男人会当她一回事,至少一开始是如此,所以这就是你的时机,你必须在一开始亮刀时就用尽全力出刀,不要犹豫,用尽全力。”说话间,他手臂微扬,那匕首飞出,看着似乎也不怎么用力,可是“笃”的一声就直直地插入了墙壁。

 

我看着墙上的匕首目瞪口呆,学骑马、学乌尔都语现在还要学小李飞刀,我一定是和这个巴基斯坦八字不合,才会命苦至此。

 

“去将它拔出来,我走后你开始对着墙壁练,”哈桑道。

我可不可以对着尼兹练?我默默起身走过去将匕首拔出,匕首的手感很温和,摸着更像木头,可是它削铁如泥,这是一把真正的宝刀。我将匕首颤巍巍地捧在掌心,小心地避开刀刃:“你就不怕我......”

 

“你会用它来对付我?”哈桑问,问的时候他狭长的眼睛凝视着我。

“这很难说,”我避开他的目光,嗫嚅地:“如果你要把我卖掉的话。”

哈桑笑起来,认识他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忍俊不禁地笑:“卖掉你?你以为卖掉你会值几个钱?”


这倒是的,像我这种二十好几的大姑娘,又不是豆蔻年华,可我好歹也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追问:“值多少?”

“我不知道,”哈桑戏谑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这个男人如果能生长在和平年代,也会迷倒一大批大姑娘小丫头。后来他果真帮我问来了行情,价格只相当于一匹好点儿的马,巴基斯坦人民很实在,他们觉得马和女人是差不多的。

 

最后哈桑伸手轻抱住我道晚安,我想这好像是英国的礼仪,巴基斯坦可没有这种礼仪,不过他的身上有一股风霜的味道,有点凉但并不难闻,事实上很好闻。

 

“我们婚礼后没几天就是圣月节,”他温和地说,“前面的游行不是很有趣,但是最后一天庆典会放烟花,到时我带你出去转转?”

我说:“好。”

 

通常我答应得非常快的时候,只代表一种情况,就是在敷衍,但是哈桑对我一无所知,听我答应得如此爽快,他微微笑,这几天他似乎越来越喜欢笑,不再像初见时那么冷厉,我将头别过,不敢看。

 

凌晨时分,我一咕噜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屋子里早就看中的几样物件还有斯捷金匕首,轻轻打开大门。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半死不活很多天,也许是因为我不停地上厕所,或者是因为哈桑的纵容有目共睹,护卫们已经很久没在门上上锁,尼兹也不在,她24小时监视我,但每晚这个时候她需要眠一眠,而这个时间段也正是护卫们换班的时间。

 

我先是向着厕所的方向慢吞吞晃过去,有个站在墙角睡眼惺忪的护卫闻声抬头,见我神情迷惘,他就又缩回头,于是我继续前行。


厕所偏侧一角,就像所有的简陋厕所,它只是一圈木板加个棚,旁边是只有半人高的土坯,连着左邻右舍。我走到厕所的门口,脚步一错,转进了厕所后头的矮墙下。

 

今晚的夜色浓得出奇,十几步开外就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尽量将自己缩在建筑物的阴影中向着停放车辆的地方走。

 

谢天谢地,在我毫无逃命经验的都市小白领生涯中我至少考出了驾照。

 

三辆车静静地停着,其中要拆装后座的车辆尚未安装完毕,后门朝天掀开着,太好了,我本来一直担心要砸碎玻璃,倒不是担心不够力气,但我那会发出声音。

 

拿出斯捷金匕首我蹑手蹑脚地走向车辆,在轮胎前蹲下,比划几下后,正要使劲戳,忽然脑后生风,“啪”的一声闷响,一根木棍紧贴着我耳朵飞过,插在地上,柄身犹自颤抖不已。


 (《愿神守护你》于每周二、四、六晚间在连载版面进行更新)

(责任编辑:黄点点)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作者


顾曲
顾曲  @顾曲C
职业写手,业余潜水员,编外骑手,国际珠宝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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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Key .
感觉文章看起来也蛮有意思的 可以了解一些知识 感觉浓浓的异域风情像是在尝试一种新口味的菜品
鸣生
还是逃不了?我的天,是不是林要出现了啊!
HH
自打这个连载开更,我就再也没点进过连载。。。啥时候结束
我也是~再不结束真想卸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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