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拳头的闷响,是德拉对康昆挥了拳头:“你吹什么口哨?会害死人知不知道?”
康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马失了蹄,我只是在招呼马匹。”
德拉说:“放屁,招呼的声音.......”
我从林的怀里出声阻止:“德拉别动手,一切等走出去再说。”这处地方泼墨似的黑,山道又是如此陡峭,黑暗中打架后果不堪设想。德拉喘了口粗气:“好,出去,出去再跟你算账。”随即是马匹的嘶鸣,看来他正在黑暗中安抚受惊的马匹。
康昆没有丝毫声息。
我在林的怀抱里挣了挣,低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林的手臂松了些,黑暗中能感觉到他依旧低头凝视:“真可以?”声音透着紧张。
我“嗯”了声,突然很感谢这伸手不见五指,谁都看不清谁的表情。但林的手还是准确地落到了我脑门上,揉了揉说:“那你走在我前头,记住要贴着岩壁,”他接过了我手里的马缰,看来还是不放心。
等我们终于抵达那令人安心的有微弱月光的地段,已经是后半夜,但好在翻过山就是豁然开朗的辽阔草甸。找了处平缓的地段扎营,我们度过第一个晚上,宿营后德拉想找康昆算账,再次被我阻止。我想等自己替村里建好了学校,到那个时候康昆一定会原谅我,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第二天一早康昆就消失不见了,和他一起不见的除了胯下坐骑还有我们携带的几乎所有食物。
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和马蹄,看来康昆早就谋划好一切,他只留了一口袋水给我们,这下一定要进常嘎补给食物。本来按照计划我们今晚只会在常嘎附近的小村落留宿,后天就可以到达直升机起降的地点,这下好,变故陡生。
林面色阴沉,德拉气得脸色涨红,队员里只有塞达少年不识愁滋味地兴高采烈。两个男人在商量对策,德拉对道路不如康昆熟悉,只约摸记得去常噶的路,自古华山一条路,我们只能先去常噶。
出发之前乌吉曾叮嘱过我们不要进常噶,说常噶不那么安全,不过看两人都在气头上,只能缓缓再商量,且我猜乌吉嘱咐不要进常噶不过是因为巴基斯坦那些对女人严厉的教规,什么成年女子务必包着头巾,不得露出头发喽,什么上街务必有男人跟随,否则就是非良家女子,人人可以调戏喽。
不过反正在常噶只住一晚,我将希拉送的超大披巾,在脖子上围几个圈,自觉混在当地妇女堆里,足可以假乱真后,就很笃定地跟着林,晃悠着进入了常噶。
好似电影屏幕的场景切换,只一眨眼,喀喇昆仑的贫瘠和一望无际的草甸荒野褪去,脚下开始有了路,开始出现树木,楼房和各式各样的人群。人群中不仅有穿着夏娃尔卡密兹的巴尔蒂人,穿着长袍气势非凡的吉尔吉斯坦人,还有如此寒冬还打着赤脚的瓦济里人和目光凛冽的普什图人。
我略微有些放心,无论是哪种打扮,放眼瞧去,街上不乏女人,虽则大部分都穿着布卡,企鹅似的跟着男人亦步亦趋,但也有不少女人露着整张光洁的脸蛋,头巾只是松松地挎在脖子上,尽管以现代女性的眼光来看,穿着依旧保守,但至少她们没将自己裹成个木乃伊,有些还画着黑浓的眼妆,当男人看着她们时,捂着嘴窃窃地笑。
我叫林看,林只瞟了一眼,便将目光撤回我身上,斥道:“头巾包好。”
“她们也没包好,”我回嘴。
林的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此时我们已经进入常噶的中心地带,混乱似乎更甚,不得不下马步行,穿过一个个移动的迷宫,包括歪头扛着电线杆的挑夫,运送大量土豆的骡车,当然还有各种街头小贩。
“需要找旅馆吗?又干净又舒适的旅馆?”
“需要搬行李吗?”
“马草要吗,马草?”
我以为自己的巴尔蒂语已经很能够唬人了,可依旧一句都没有听懂,“说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林又用那种古怪的目光朝我看,片刻后缓缓道:“那些人在问我,需不需要姑娘?”
我的嘴张成个洞,这么开放,我的妈!所以那些没包头巾的都是做生意的姑娘?
“不过我拒绝了,”林冷静地说,“这次不方便。”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这“不方便”正是区区在下我造成的,只好干干一笑,转头问德拉:“怎么这么多人?”
德拉答:“快到阿舒拉节,附近村寨的人都来采购物品。”
因为疲累,许久未出声的塞达这时从德拉怀里探出小脑袋,叫嚷:“哇,过节,我要吃肉!”
德拉给她一个毛栗子:“你就记挂着吃。”
阿舒拉节也叫“圣月节”,这是一个有点自虐式的传统宗教节日,成年男子集会游行,游行过程中不住用铁链甚至刀子等利器鞭打自己的身体,以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的外孙侯赛因在圣战中遇难。
不过所有的节日对孩子们来说就是吃吃喝喝节。当塞达喊出那一嗓子时,我原本很兴奋地想要附和,德拉这一个毛栗子下来,顿时悻悻然,林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后,转头对德拉道:“既然进了常噶,今晚我们就去找当地最好的饭馆吃顿吧。”
我在心里即刻大大地欢呼了声:“耶!”臭小子偶尔有善解人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塞达激动得小脸通红:“去巴扎,巴扎里有烤鱼!还有冰棍还有马奶片子还有水果糖!”
烤鱼?我迅速地看向德拉,这个仿若一千零一夜的地方居然还有烤鱼?不会是骗我吧,在经历了这么久的臭白玉茶,臭嚼烟臭羊肉棒后,这个突如其来的烤鱼占据了我所有的渴望,烤鱼!上帝、菩萨、真主啊,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吃到烤鱼?
德拉看到我眼中湛湛的饿狼信号后,肯定道:“嗯,除了烤鱼还有熏鱼。”
历史上的常嘎位于丝绸之路的必经路段,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它理论上属于巴基斯坦,但实际镇上的住户是各族混杂,于是食物的种类也包容百家,吸取了各个民族的专长。巴扎上,不仅有烤鱼烤肉手抓饭甚至还有许久不见的水果,虽然只有两种:杏和苹果,但我已经满足到涕泪俱流。
迅速地抢到一个小桌子坐下,林要了烤鱼几种烤饼以及茶水,烤鱼是现烤现卖,等待的时间我注意到周边人声鼎沸,紧挨着我们的邻桌此时正有一大汉说得唾沫横飞,旁边的一圈观众,人人听得兴致勃勃,巴基斯坦的茶馆小吃铺也是各路小道消息的汇集和流传之地,老百姓要一杯茶坐一天是为常态。
大汉声音洪亮:“否则你以为他怎么可能和哈德尔汗大人平起平坐?”
“就是靠抢了大人的老婆?”旁边一人瞪起眼睛诧异地重复,“就是抢老婆?”
谁抢了谁的老婆?我竖起了耳朵,最喜欢这种市井八卦了。
大汉朝地上“呸”一声,口水即刻扫向四面八方,众人迅速地用手遮盖食物,但无一人离开。“你以为是从那缺牙的老鳏夫手中抢你家那大屁股娘们儿吗,那可是哈德尔汗!那可是穆夫提家族的莱拉小姐,中亚最美丽的女人!”
此言一出,旁边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那人面容不悦,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大汉见那人敢怒不敢言,更是洋洋得意,粗壮的声音响彻整个烤鱼铺,“大家都知道当年莱拉小姐在和哈德尔汗大人结婚前和二少私奔的事情,却不知道二少根本就是哈德尔汗大人邀请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他和莱拉小姐在结婚前三天才第一次见面。”
二少?我被这两个字震住,迅速地看向一旁的林,林正默默地给我倒茶水,眼眸低垂,神色宁静,我即刻想:“哦,此二少另有其人,不是他。”
周边各种嗡嗡声,一人说:“那莱拉小姐必定是个大美人,才让那小子色胆包天。”另一人说:“中亚三大美人之一,又怎么可能不叫人神魂颠倒,若是我,恐怕也......”
我的身旁忽然响起一声嗤笑,是林,不知是不是我看走眼了,他的笑容竟然有些轻蔑自负。
大汉大声道:“嘿嘿,你们都猜错了,莱拉小姐诚然是个美人,但再漂亮怎及二少的一丝风情?瓦济的林,布劳顿的桑,喀喇昆仑的大雪天天下。这句歌谣你们以为是怎么来的?吴氏二少的姿容整个中亚都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这什么私奔,不过是莱拉小姐被二少搞得昏了头,抛夫弃子而已。”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西南首一个声插口道:“放屁,放他妈的臭狗屁,莱拉小姐端庄贤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抛夫弃子.......”这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此时正气得怒目圆睁,“小姐和哈德尔汗大人订婚那年不过才15岁,冰清玉洁,又哪来的什么孩子!”
大汉耸肩:“孩子没有就没有,冰清玉洁么,嘿嘿,冰清玉洁的女人又怎么会跟着另一个男人私奔?”
年轻人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你说什么!”
我再朝林看了一眼,视线刚好和他碰到一块,他指着刚端上来的烤鱼道:“烫,吃得小心些。”
好吧,这八卦确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汉毫不畏惧年轻人勃发的怒气,拿起茶杯啜了口才慢条斯理道:“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听到莱拉小姐和二少成婚的消息,也没见她返回巴基斯坦,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没脸回来,二少迟迟不肯娶她,又得罪了哈德家族,怎么办,只有躲起来了。”
年轻人甩手就将手中的碗碟朝大汉扔了出去,扔得很不准,汤汤水水一路洒了好几个人,城门失火殃及鱼池,瞬间有好几个人怒气勃发,转身朝他扑了上去,林眼见情况不妙,动作迅速地一手端起烤鱼,一手拉着我就往门口闪避,德拉则护着塞达。
我叫:“哎呦,”被林拉着只好也往外跑,和拿着烤鱼叉往里冲,欲奋力劝架的烤鱼铺伙计差点撞一头,就这片刻的工夫,打架的年轻人已经被扔了出来,林先伸手将我拨到身后,年轻人抬头,看姿势是想要再冲进去,但他看到林后突然所有的动作都突然停止,表情呆滞。
我以为男人只有在看到火辣的比基尼女郎时才会有这样一副蠢相,林微微皱眉,背转身拉着我就走,却被年轻人拦住:“这位小哥,请问怎么称呼?”年轻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在打架,只是傻掉似的看着林。林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强硬气场,豪不客气地侧身避开年轻人的拉扯,牵着我走开。我使劲地扭头回望,见年轻人痴痴傻傻地一直呆立在烤鱼铺子外,好像被人点了穴。
据说所有的容色倾城都是这样,男女通杀。
我哈哈笑,“他看上你了。”
“我喜欢女人,”林皱眉,说着朝我口中一指:“这块不要吃!烤焦了。”
“不要紧,”我含糊地说,烤焦了也是鱼,烤鱼铺子打得乒乒乓乓,下一轮眼见着再无着落,但嘴里突然一空,林捏住我的下颚,将我嘴里的鱼肉取了出来,“焦掉的东西不要吃。”
他的手指瘦长,指甲莹润,而现在秀气的指尖夹着还沾着我口水的烤鱼,我大致想象了下那触感,抖了抖,林,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莫名的举动?我实在不太抗得住......我转开眼睛。
他问:“吃饱了?”
我说:“还,还没。”
他笑了笑,端了杯茶水递到我嘴边:“润润嗓子,别噎着。”真佩服他,百忙中居然端了烤鱼,扯了我,还顺带了茶杯。
我怔了怔,低头看了那杯沿一眼,他靠过来说:“张嘴。”靠得太近了,近得都有些吓人。
茫然低下头,茫然张开嘴,争取不碰到杯沿。
他的声音在我脸侧:“没关系,我没喝过。”
我支吾:“不是那个意思。”
等我喝完水,林拿回杯子,转回半圈,沿着我的唇印喝水。眼见着他低头时那一排蝴蝶似的睫毛,血液突然就直接冲上脑门,还不及将这突如其来的小鹿乱撞压下,就见他含着杯沿,抬头朝我看来,洁白的碗沿被诮薄的唇含着,还慢慢舔了舔。
我要.......流鼻血!
见我突然捂住口鼻,他勾唇一笑,低声唤:“粒儿。”
德拉的目光一直在我和林之间来回,这时见我突然面红耳赤,林姿态风流,再也无法直视,一把抓起塞达说:“我们去转转。”然后也不等我们回答,便果断地隐遁,看着德拉和塞达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和渺渺的烟雾中,我慢慢咬住下唇。
和林朝夕相对这许多日子,最近他的变化,如果我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白活26年,本来想着即将离开,有些事自然会烟消云散,说到底如此艰难的路程,会对伴侣产生依赖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也只是依赖,我们两人暂且不去说是否门当户对,单是年龄上的差距,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并不是说我对感情没有渴望,只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他是如此青春年少,玉树临风,这样的男人,即使我正值风华,也会自觉地退避三舍,每个女人都想要飞上枝头,只是这千秋万载地站在枝头是需要多大的定力和毅力?
而我只是一个人称“白骨精”的小白领,无车无房无存款,像我这样的人在上海一抓一大把,每个都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面目模糊,我没有资本玩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情,像我这样的姑娘要的也只能是稳定而不是艳遇。
我“咳嗽”了数声:“林......”
他皱眉,手指抚上我额头:“怎么老咳嗽,感冒了?”手指微凉,指腹柔软。
我往后微微仰头,避开他的抚摸,他有点愕然。
这话要怎么说才可以?但总归要说,我再次轻轻咳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正午的光线洒下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鼻梁高挺,眉眼乌黑。他还真是好看呢,我一咬牙:“林,你是个很棒的伙伴。”
林眯了眯眼。
我硬着头皮说:“很感谢这一路你的照顾,回去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其实我心知肚明,这话一说出口,什么以后都没有了。
有寒光自他的眼底划过:“你说什么?”
我不由瑟缩:“朋友,就是那种很好的朋友,呵呵。”简直是废话。
“朋友?”他慢慢道。
“嗯,”我心虚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对双方都好,其实姐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天朝姐弟和干爹都属于无限暧昧的词语,还是朋友干净简单。
惊讶之情从他脸上消失,有一层薄雾似的氤氲自眼眸中升起:“朋友?”他重复。我干笑,要死,怎么觉得手心都冒出冷汗,还有胸口憋闷,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晰而缓慢,神情冷冷:“不过.......”他的后半句话还未出口,街那头蓦地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愣住了,无论在做什么都停了下来,大家的脑袋都转向同一个方向。整个街道在静止了几秒钟后开始沸腾,我们从烤鱼铺子里跑出来后随便找了一处角落,现在整条街都乱作一团,全世界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有人拔脚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追去,有人在兴奋地呼喊:“抢新娘,那边在抢新娘。”“哪里?”“就在那边,快,快,去看。”
我的注意力被分散:“结婚? ”这早不结婚晚不结婚正好这个要命的时刻有人结婚,真是太好了。我装模作样地抬头踮起脚尖往结婚的方向瞧,头巾早落在了肩上,也无暇他顾,旁边林的目光像刀,我目不斜视。
旁边一个老人闻声回头,上下打量我:“姑娘是外地人吧,抢新娘并不代表结婚。”
我连忙接过话题:“不代表结婚?那代表什么?”
老人好笑地看着我,再看看我身边的林,“姑娘,你也要小心啊。”
抢新娘是常嘎的一个古老风俗,在这儿抢新娘并非一种婚礼上的仪式,而是真的抢,不顾女方意愿,看上了就抢,抢到家强迫女孩戴上象征同意的白纱头巾,就算是大功告成,这样的习俗来自于19世纪的部族文化,要繁衍后代要鼓励士气,就得抢羊抢马抢女人。
“还有这种事情?”我用了三秒消化这个消息,然后气愤起来:“这是赤裸裸的绑架。”
老人耸耸肩:“可这是我们的传统。”
传统凌驾于法律之上,这便是常嘎,此时透过人群,可以见到两个大汉抬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将她强行塞进了一辆发动的汽车里,人群默契地让开一条道,汽车扬长而去,空气中只留下那女孩哭喊着叫妈妈的声音。
“她应该叫警察,”我愤愤不平地握着拳头,“叫妈妈有什么用?”
老人看着我问林:“这是你未来的小媳妇?”
我刚想说不是,已经听到林说:“嗯,我希望是。”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亦低头凝视,四目相对片刻,还是我先慌乱地移开目光。
“那就早点娶回家,”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我的窘迫:“省得夜长梦多。”
林说:“嗯,我也是这样想,不过她好像有点犹豫,刚刚还拒绝我,”说到这里他转向我低声问:“是不是,粒儿?”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叫“粒儿”,我抖了抖。
老人呵呵笑:“姑娘家害羞了。”
林哼了一声:“她才不是害羞,她是逃避,”说着来牵我的手,我一把将他甩开,扭头钻入人群,林没有追上来,但听到他在后面低低的笑声。我在人堆里往前跑了几步,忍不住停下,转头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是冷漠还是.....我的脸烧了起来,可是刚停下,突然从另一个方向有道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刺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顺着目光倏然回头。
街道的那边,人群熙熙攘攘中,一个绑着头巾的大胡子男人笔直地挺坐在一匹黝黑的骏马上,他的身形伟岸,目如鹰隼,长袍无风而动,见我看过去,他一笑,手臂微抬,颔首示意,不知为何,我打了个冷颤。
(《愿神守护你》于每周二、四、六晚间在连载版面进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