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财神——怎么解密数字中包含的情报?
我记得,胡桃May有本书叫做《怎么制造一台时光机?》。这是一套系列丛书,总共15本,号称史上最硬核实用指南,从纳米科技治愈丧尸,到用草莓汁养活100个吸血鬼。女孩视如至宝,准备付诸实践。她每周四偶尔来工作室,不干活,趴在新买的茶几上,手边是一杯养乐多,读书的时候甚至还做笔记。
我说:“你好歹干点活。我是你的合伙人,不是奴隶。”
她头也不抬,用荧光笔在书上划线,“等我养了100个吸血鬼,要你何用?”
根据书上的说明,制作时光机的方法不难,仅需要37种材料。时光机控制摇杆是45根筷子。发动机所用金属是自行车车轴。燃料是冥王星上的万年冰层。她轻松找到前两种原料,开始盲目乐观,认为时光旅行指日可待。“等到时光机制造完,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有一次,女孩这样问我。
虽然明知道不切实际,但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心里有个答案。那是1969年1月30日,披头士乐队在苹果公司天台,举办了最后一场演唱会。演唱会用时42分钟。从此乐队走向解散,整个60年代宣告谢幕。假如真有时光机,我想亲眼所见列侬式的行为艺术,以及麦卡特尼的顺其自然。
与胡桃May的发明相比,梦境是更易搭乘的时光机,原材料仅需要一张床。从财神的小区出来,我和女孩各回各家。到家将近1点,给肝排毒是要紧事,我没刷牙就爬上床。梦境没打招呼不期而至,像个乡下的穷亲戚。在梦里,我重返50年前,天台演唱会已经进入尾声。歌迷的呼喊接近沸腾,披头士返场演唱了安可曲。那是麦卡特尼作词、作曲并演唱的《Yesterday》。
我看过天台演唱会的视频。在1969年1月30日那天,《Yesterday》并没有被演唱过。42分钟里,披头士乐队唱了《One After 909》,两遍《Don’t Let Me Down》,和三遍《Get Back》。我默认了历史情节被篡改。梦是现实生活的甜点,这时谁会计较奶油是不是伪造的。披头士把《Yesterday》唱了五遍,梦境似乎在不断重复,像是被卡壳的录像带。我睁开眼,黑暗查封了天花板,大衣柜形似站岗的哨兵。音乐旋律还在回荡。我最初以为梦境逃出了现实,后来发现只是手机铃声在响。
时间又是夜里4点,有如噩梦重现,比这更悲哀的是,睡了三小时后,打嗝依然是炸鸡味。屏幕显示有5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胡桃May。我回拨电话,“你不会在门外吧?”
“开门。”声音半死不活。连着熬了两夜,女孩连影子都淡了。她进门后把一本书塞我怀里,艰难挪了几步,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平躺下来。皮鞋被她甩在地板上,尺寸袖珍,活像小人国居民的船。她没换衣服,还是早上讲PPT时的职业装,羊毛卷拧成绺,黏在额头上。我举起书,瞄了一眼封面。标题是《怎么解密数字中包含的情报?》。
我说:“我以为你至少一周没脸见我。”
她说:“等我养了100个吸血鬼,可以一辈子不见你。”
“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我知道财神曾经在哪了。”她猛然直起腰,似乎头晕,又闭着眼倒下去。我给她倒了一杯热红茶,切了两片柠檬。人累的时候,往往沟通最有效率,因为少了说废话的精力。她指着我手里的书说:“那本书挺有意思,关于数字里的神秘学研究。”
“这书能告诉我财神曾经在哪?”
胡桃May说:“你还记得财神什么时候结婚吗?”
“今年4月4日,前几天上了热搜。”之所以记住这个日子,是因为时间过于吊诡。双死临门。理由是财神年轻时的理想是当钢琴家。
女孩说:“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
“全中国都把4当成不吉利的。只有一个地方恰好相反。根据当地的传统,人们认定4是个吉数。在《易经》中,先天八卦中的‘四’与震卦对应,蕴含积极向上的意向。后天八卦中‘四’与巽卦对应,蕴含自由的意向。”
我目瞪口呆,“厉害了,你还懂易经啊。”
女孩说:“《易经》是超自然现象研究学系的必修课,好吗?”
我翻开书,其中一页被胡桃May折了书角,文字是与之相关的内容。在当地人看来,风水最好的宅院是四合院。最大的人间喜乐是四世同堂。永乐帝雍正乾隆是四皇子。《四书》是圣贤书。人们过年送礼准备四样。走南闯北叫纵横四海。在那个北方小城市,每年4月4日都过“四平节”。人们根深蒂固认定,在这一天结婚,一辈子会四平八稳。
喝完热茶,胡桃May把柠檬扔进嘴里,酸得脸皱到一起。她随后跳下沙发,光脚走进分手博物馆。我跟在女孩身后。她后脖颈纹着一副图案,茅山道士赐的平安符。牛鼻老道洋洋洒洒写了54个字。我能且只能认出“急急如律令”。
房间墙上挂了张中国地图。之所以放在这,因为同样是件分手纪念品。我在一月份,接待了这对情侣。他们原计划用全国自驾游作为蜜月,结果没走出北京五环就分了。原因是到底谁该付高速费。女人说,男人就该承包衣食住行,这就是爱的供养。男人说,自己已经给了5万彩礼,凭什么蜜月还要自己掏钱。这不是爱的供养,而是爱的代价。
地图挂的位置有点高。胡桃May找来一个小板凳,踩上去。我望向她手指按住的地方。那是沈阳以南的一座小城。地名叫做雨镇。我承认自己是个乏味的人,没去过几个城市。最近5个月,旅行都很少。单身久了,你会发现,一个人可以去很多地方。只是看到喜欢的风景,不知道分享给谁,也很孤独。微信朋友圈貌似解决了这个问题,照片放在那里,不知道有谁看过,不知道有谁错过,仿佛把旅途分享给了虚无。
我喜欢从地名猜测一个城市的面目。我不知道,这个叫雨镇的地方,会不会经常下雨。如果出门去这里,我打算带上一把伞。找到雨镇,我们就找到了第二条线索。时间、地点原本只是两个刻度,交错一起成了支点,足以撑起故事的开篇。
整个行动开始浮现出轮廓。我们从寻找一个下落不明的人,变成在雨镇的某所大学,搜寻财神十年前的往事。往事像个容器,打着封条,在岁月中只减不增,仅装着最重要的“一些人”。“舍不得”意味着“放不下”。既然财神这么舍不得,“一些人”里一定有那个人。十年过去了。我猜,雨镇早已面目全非。大学毕业后,财神的前男友恐怕也离开了这里。物非人非每天都在上演,能不能找到,我真的没把握。还好的是,至少事情又在向前发展。
女孩从板凳上跳下来,啃着手指头。她说:“现在的问题是,雨镇有37所大学。”我明白女孩的顾虑。如果时间富裕,我们每天去一所大学,直到找到下一条线索。可能第一天找到,也可能是第12天,或者第37天。具体要看人品,只可惜我和胡桃May的人品一向不好。而且和财神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此时零点已经过了,仅剩下30天。
女孩说:“都怪你!”
“怪我什么?”
“我说要养100个吸血鬼,你不让我买草莓汁。现在要是有100个小弟,人海战术一天就能搞定。”
“你可拉倒吧。那本书就是个骗子。一个吸血鬼每天喝10瓶草莓汁。100个就是1000瓶。每瓶12块钱。购买链接的二维码还印在书上,这太可疑了。而且就算你买了草莓汁,哪去找吸血鬼?”
“你就是怕我有了吸血鬼,自己失业。”
“去死吧。”
“我还有个办法,需要花钱,不过比养吸血鬼便宜很多。”
“你说来听听。”
女孩说:“王博士公司雇佣了10个小弟,专门用于寻人,花点钱能让我们用几天。”
“多少钱?”
“10万。”
“这么贵!老同学没打个折吗?”
“给我打了9.9折。”
“他当年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毕业考试他坐我旁边,想抄我卷子,我一直捂着没给他看。”
“算了,反正是你的钱,想花就花吧。”
“我的意思是。”女孩搓着手说,“这10万块我们AA。”
“没钱!你去搞你的封建迷信吧。我要去给肝排毒了。”
“可以让你赊账,我先出,你打个欠条。”
“免谈。”相比欠这5万,我宁愿选择欠财神一个亿。当你说,明天一早要坐上宇宙飞船去天堂,听到的人都觉得你在吹牛逼。但如果说,今天傍晚骑着单车看夕阳,这件事就变成了有待落实的方案。天堂与夕阳的距离,就是一亿和5万之间的差异。
“那你说怎么办?”女孩气急败坏,“你以为自己是CEO吗?一直否定人家,连个有建设意见的屁都不放。”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想,只要不花钱就行。我不是小气,而是真的穷。听说酒可以刺激灵感。买不起威士忌,我钻进厨房,倒了一杯王致和料酒,想了想,给胡桃May也端了一杯,骗她说这是82年的女儿红。女孩感恩戴德地捧在手心,小口回味,终于安静下来。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窝在沙发上,端着料酒,找个舒服姿势。
现在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只需要再有一条线索,无论大小。我似乎无意中漏掉了一条重要信息。我重新梳理思路。有关财神的新闻是目前手中全部的牌。可惜“经历部分”被她清除了。如果你足够有钱,可以让一个人消失,何况只是互联网上的信息。
互联网?
我突然警醒过来。财神如今32岁。胡桃May说她是时间脱敏者。人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些信息存在网络之外,总有些经历删除不掉,比如她的回忆。我可以想个办法,套出她的内心戏。当事人随口一句话,说不定给事件发展带来转机。再或者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除了回忆,她同样删不掉纸媒内容。我想起早晨读过的财经杂志,因为打算做成剪报,此时就放在客厅餐桌上。
我根据目录,找到那篇把财神比作乔布斯的报道。答案浮现出来。雨镇有37所大学。但我想,这其中只有一所大学,操场边伫立着爱因斯坦的雕像。
14.朱嫦芝——黑历史掘墓人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我。”
“你帮了我,就为了给我拍照片?”
“我帮你只是为了帮你。”
“现在你开心了吗?”
“我不开心。”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只是为了接近我,然后羞辱我。”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喜欢你。”
“都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
“我这么差劲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你没那么差劲。”
“我的裸体没那么差劲是吧?”
“你很美。”
“所以你就拍我裸照。”
“我拍了。”
“你又把裸照上传到网上。”
“不是我。”
“就是你。”
毕云涛摇摇头。在他看来,对话正变成一场拉扯,像是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施展巴西柔术。他知道没有结果,索性不再说话。而在朱嫦芝看来,自己像是大逃杀游戏的参与者。一切都是圈套,没人可以相信。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或者说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那两笔。算到今天,正字仅剩下两笔。
这是早晨7点13分。她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下了一夜雨,气温并没有因此下降。世界变成不同程度的灰。远处的矮山披上水墨。楼宇层叠在一起。少有行人。土路泥泞。早自习的学生跳着走。男生宿舍的红砖被水淋透,显得神色凝重。窗户里,有人窥探,有人嬉笑,有人议论纷纷。
“你等我。”说完这话,毕云涛冲进宿舍。那是一个八人宿舍,有四张上下铺。桌上放着几个塑料袋,装着吃剩下的熟食,荤油冷了凝在上面。凉菜成了蟑螂的牙祭。桌下满是骨头。酒瓶横七竖八。散伙饭接连吃了一周。但今年的散伙似乎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毕云涛把宿舍门反锁。人们被他的脚步声吵醒,睡眼惺忪,眼神不解。
毕云涛搬个凳子,靠门坐着,“谁是‘黑历史掘墓人’。”
小眼镜说:“城主,消消气,今天下午论文答辩呢。”
“今天这事没个准信儿,谁也出不去这个门。”
另一个人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在咱们宿舍?没准是其他屋的。”
毕云涛说:“我问得具体点,谁动过我的手机?”
在威胁面前,人们的行为摆脱不了定势。他们从各自否认再到互相揭发。对话进行了半小时,正要从纷乱走向沉默,有人想起什么,提了一嘴:“我昨天看见小眼镜半夜起来过。”这句话成了序幕。孤立与落井下石向来是人类的拿手戏。他们找到了解脱的出口,将矛头指向小眼镜,用语言将各自的猜测修饰成统一的真相。
“我昨天半夜也听见有人关门。”“小眼镜的床当时空着。”“毕兄,他和你走得最近,十有八九就是他。”“要不然怎么知道这么多往事。”“他这人就喜欢多嘴。”“多嘴的人最喜欢刷存在感。”“这次回帖的人可多了,他一定很享受。”
“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小眼镜讥笑着,“城主和我是自己人。他怎么可能怀疑我,再说……”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倒退几步,后背砸在床上。小眼镜没看见毕云涛怎么动手,来不及招架。他左脸颊火热,平光镜被耳光扇落在地上。缓了口气,他跳起来嘶喊:“毕云涛,你他妈有病啊。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毕云涛站在小眼镜面前,身后是窗,逆光,表情因此模糊。“为什么?”
“不是我!”小眼镜说:“城主,你要相信我。这四年鞍前马后,我怎么伺候的?每周三请你吃排骨,每月十五请你吃火锅。你每年过生日,我还请你吃烤鸭……”声音戛然而止。这次右脸颊肿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像是被妻子误会出轨的丈夫,委屈地挤出几滴泪。
毕云涛说:“你为什么这么做?说了我就停手。”
多年文学修养在危机时刻发挥作用,小眼镜嘶喊:“城主,你相信我,我对你赤胆忠肝、矢忠不二、忠贞不渝!”
毕云涛扬起手,“我爸在第三下把人打瞎的。”
“等一下!”小眼镜大喝一声。他像是审讯中即将松口的嫌疑犯,这时候要把前戏做足,“能给我来支烟吗?”毕云涛点了一根烟,塞他嘴里。小眼镜深吸一口,“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我?”
“这几年过生日,没少吃你烤鸭。”
“所以你现在恩将仇报?”
“全宿舍只有你知道我生日。”
“不用谢。”
“别扯淡了。”毕云涛手一挥,把小眼镜嘴角的香烟打掉,“手机密码是老子生日。”
出轨丈夫被捉奸在床,劈腿已成既定事实。这时再否认都是于事无补,只能想办法把脏水泼在另一个人身上。“唉。”小眼镜仰天长叹。他哀怨地看着毕云涛说:“城主,我就说了吧。兄弟我也是情非得已。我是被人指使的!”
学校改建时,广告学院院长好大喜功。建筑师投其所好,设计图不怎么样,起的名字倒是气势恢宏。学院大门叫做“凯旋门”。布告栏叫做“世界信息之窗”。一个小石桥叫做“剑桥”。实验室叫做“国家物理实验基地”。图书馆只有两层,叫做“人类之光图书大楼”。因为院长姓郝,礼堂叫做“郝莱坞”。一条小路从宿舍区通往教学区,叫做“进步的阶梯”。这条路宽度仅够两人并肩而行。进步向来都是少数人的事情。
毕云涛拉着朱嫦芝和小眼镜,穿过“进步的阶梯”,又路过“郝莱坞”,在“人类之光图书大楼”找到杜鹃。架子上摆满按垃圾价撮堆采购的旧书。他找了几排,看见杜鹃坐在长凳上,戴着耳机,正读一本盗版的琼瑶小说。毕云涛不明白,琼瑶和人类之光有什么关系。
毕云涛心想,此时此刻,似乎所有对话的开场白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恐怕是这世上最无聊的问题,他心想,事情明明已经发生,无济于事,人们却总在追问发生的缘由。失业的人在问为什么。医院里的病人在问为什么。家境不幸的人也在问为什么。这就好比一道复杂的方程式,知道了“为什么”不是答案,只是反复确认不幸的求解过程。
毕云涛正要换一个开场白,朱嫦芝却抢到他前面。“为什么?”
杜鹃仰起头,只看见朱嫦芝嘴在动。她把耳机摘下来,“你说什么?”
朱嫦芝重复着她的疑问,“为什么?”
“我真的不能借你卫生巾。他们也会孤立我的。”
“为什么你是黑历史掘墓人?”
“不是我啦。我还送你派克钢笔来着。记得吗?我们是好姐妹。”
小眼镜从一旁跳过来。脸颊两侧的巴掌印通红浮肿。他情绪激动,像被家人裹挟上门讨伐小三的丈夫。“你别装蒜了,臭女人!”他尖叫着,“要不是你给我2000块钱,我能被你诱惑,背叛我们城主吗!?”
杜鹃瞪了小眼镜一眼。瞬间的慌张来不及被他人的视线捕捉,又随即恢复平静。毕云涛心想,这个女人好可怕,她甚至比所谓的社会大哥还可怕。明目张胆的恶意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伪装的善念。朱嫦芝哪是人家的对手。“我们走吧。”他牵着朱嫦芝,打算离开图书馆,手却被后者甩开。
朱嫦芝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想开心下。不行吗?”
“为什么在我身上寻开心?”
“为什么呢?”杜鹃装作冥思苦想,“对了,因为我讨厌你。”
“我没得罪过你。”
“那也不耽误我讨厌你。”杜鹃低声说,“我就是讨厌你努力的样子。我讨厌你拼命改善生活的样子。”
“这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我就是讨厌你积极向上,能得到一切的样子。人事总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努力的渴望。太让我恶心了。你一生呆在猪圈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拼命向上爬来丢人现眼。你们这些穷鬼,怎么就有了出头的机会?!”
“有钱就很了不起吗?!”毕云涛压抑着怒火。“你没必要听这种人鬼扯。”他和朱嫦芝说,再次攥住女孩的手。女孩像是提线木偶,这一次任由他牵着走。当他们正要离开时,背后又传来杜鹃的话语声。“对了,那个词是我发明的。”
朱嫦芝不解地回过头。没有了言语,恰如默剧中的对白,杜鹃的嘴型勾勒出五个字,猪下水一族。愤怒杀红了眼睛。朱嫦芝猛冲几步,她不会打架,也从没打过架,只是拼尽全力攥住对方的衣领。
“糟糕!”毕云涛惊呼一声。但惊呼随即被淹没。图书馆里响彻杜鹃的尖叫,“大家快来看,朱嫦芝打人啦!”
这是广告学院办事效率最迅速的一次。一场极为恶劣的校园霸凌,终于尘埃落定。好人得到保护,坏人受到惩罚。事件成了同学们今日份佐餐话题。他们感叹着: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下午三点,处分通知书张贴在“世界信息之窗”里。朱嫦芝因为打架,被记过处分。不到四点,广告公司人事总监发来短信,说是需要重新考虑候选人。
正字剩下的两笔,朱嫦芝再也没有机会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