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遗迹清理员:伞是雨中的晴天·第三章


文/城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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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财神——怎么去魔法学院报到?

我生于1994年2月13日,正月初四,甲戌年丙寅月庚午日,上个月刚过完25岁生日。五行是“路旁土”。据说这个五行局桃花最旺,时常动情,容易擦枪走火。事实证明,祖宗说的话不能全信。五行上没说到的是,我时常动情没用,关键是姑娘不动情。

12年是一轮。如今是两轮零一年。我遇见胡桃May时,24岁。本命年是个槛。老人说,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我去年一年几乎都活在槛上,下楼梯崴脚,公司倒闭,散步惨遭西瓜皮灌顶,面试险些被人骗进传销团伙,女朋友下落不明,还签了一份该死的合伙人合同。

胡桃May生于1995年5月22日。她的五行是桑柘木。木能克土,土重木折。总之我们五行相克,在一起没有相爱,只有相杀。如果早知道她的生辰,打死我也不会签这份合同。尤其是那句:手机保持24小时畅通。

我记得契诃夫说过,“如果故事里出现了手枪,它就非开火不可。”换句话说,如果合同里约定手机畅通,它总有一天会在半夜响起。

千万不要把喜欢的音乐设成铃声。我的铃声是披头士乐队的《Yesterday》。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分辨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床头柜上摆着钟表,液晶屏显示此时是夜里4点。睡前忘了拉窗帘。满天星星,路灯寥落,行人很少。不知道远在洛杉矶,科比·布莱恩特是不是已经起床打篮球了。

手机没在枕边,昨晚被我放在客厅餐桌上,紧靠朱莉安娜。据说钢琴曲能促进仙人球生长。临睡前,我点开音乐软件,循环播放坂本龙一。我打算等电话自己挂断,但铃声不依不饶。披头士唱着“昨天烦恼离我而去,今天却又萦绕心头”。麦卡特尼底气十足,仿佛烦恼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楼上传来邻居的抗议。我叹口气,爬起床。胡桃May在电话听筒里嚷嚷:“发生这么大事,你竟然能睡着?!”

我看了下窗外,没有城市大火,没有核泄漏,也没有火星人入侵地球,“咋了?”

“什么咋了!融资啊。明天不是找财神融资吗?!”

“对啊,我记得,十点,所以需要睡眠充足。”

“那PPT怎么办?”

“什么PPT?”

“我们需要做一份融资PPT。”

电话中,她的声音停顿片刻。我猜150cm的步惊云又在构思比喻。果然,三秒后她说:“去见投资人没有PPT,就好比去魔法学院霍格沃茨报到,却没带猫头鹰。”

“去魔法学院为什么需要猫头鹰?”

“没有猫头鹰,谁来充当信使?你竟然没看过《哈利波特》,你是个麻瓜。”

“那你找猫头鹰吧。我要先睡会了。”

“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如果我会做PPT,还需要来找你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望向大门的方向。我猜,此时防盗门后正站着150cm的神兽,“你现在在哪?”

她的语调变得轻快,“开门吧,合伙人。”

我叹口气,拧开两道室内锁,解开防盗链,关闭把手上的电流和辣椒水警报器。我每天睡前在地板上摆满15枚图钉,第二天早上再捡起来。开门的前戏通常需要5分钟。我在24岁置办了这些道具。本命年防火防盗防失身。

门外并没有人。我咳嗽一声。声控灯不情不愿地亮起来。走廊里的黑暗斑驳不清。穿堂风在散步。纱窗打着节拍。楼道里的气味匪夷所思。我猜,谁家晚餐吃了螺蛳粉,餐后甜点很可能是发酵榴莲。

我拿起电话,“喂,你在哪?”

“你低头往下看。”

胡桃May身高150cm,我180cm。我们之间海拔相差30cm。当我平视时,几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她在我面前仰起头,像个制造惊喜的恋人,可惜没有鲜花,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换了造型风格,穿着女款西装,戴着蝴蝶结,从无知少女化身廉价版婚礼司仪。羊毛卷归拢在脑后,因为发量太多,皮筋命若悬弦。在她开口前,我打算迅速结束PPT这个话题,“其实,明天见面的事,我早就想好对策了。”

“真的,假的?”女孩把电脑放在餐桌上,“需要PPT吗?”

“不需要PPT,也不需要猫头鹰。”

“能不能跟你的合伙人我透露透露。”

“不可以。”

“小气!”因为身高原因,她跳起来打了下我的腰,“喂,我知道了!我说你最近干吗疯狂塑身。你是不是准备用色诱术?!”

“你可拉倒吧。就算我命里有桃花,人家阅人无数,不会吃我这一套。”我想起合伙人合同上的条款,“这次融资成功后,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出来,我考虑下。”

“融资到账后,我就是自由身了。20万欠款两清,正常给我发工资。”

“成交。”胡桃May像个叱咤风月场的老板娘,“这笔融资就当给你赎身了。还有吗?”

“手机24小时畅通的条款作废。”我心想,车厘子自由、荔枝自由、蓝莓自由算个屁,“我要有微信不回自由,手机关机自由,合伙人电话不想接听就不接听自由。”

“成交。我现在对你的对策越来越好奇。你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最后一个条件。”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我现在要去睡会,这个对策非常耗费精力。”我望向床头钟表,4点23分,还能睡3个多小时,“你在8点把我叫醒,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行。”

“你睡觉了我干吗?”

我需要给她找点事做。根据她的秉性,手头但凡闲下来,能再折腾三小时,“你继续把PPT做完。”

“不是不需要了吗?”

“也可以需要,就当做抛砖引玉了。”

“有些地方我不会怎么办?!”

“让朱莉安娜教你。”


6.朱嫦芝——地下铁、病毒

疲惫感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朱嫦芝放弃抵抗,不小心睡了过去。几分钟后,她被一阵咒骂声吵醒,睁开眼,慌忙望向指示牌,还好没有坐过站。

“混蛋!真是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励志书的男人下车了,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车厢很空,她却和朱嫦芝挤到一起。越没有存在感的人,越热衷用表达欲证明自己的存在。她举着报纸,脸上毫不掩饰刻薄。如果这是一部现代职场剧,她一定能出演吹毛求疵的面试官。

她正读社会新闻。标题是《美国总统会见达赖喇嘛,中方强烈谴责》。“谴责有用吗?废物。” 她的眉毛拧着。愤恨的表情盖不住失意潦倒的底色。头皮屑是旧大衣的装饰。颧骨两片厚皴,像是冬日北风过境留下的残骸。朱嫦芝能闻见她身上的馊味。她扭过头,和朱嫦芝说:“谴责有个屁用,他们就该聘我来当顾问,早把美国佬治得服帖。”

朱嫦芝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中年女人说:“喂,小姑娘,你怎么看待这事?”还好没等自己接茬,她自言自语:“必须揍他们啊,这个问题用想吗?我告诉你,以前我在工厂里,必须是十足的鹰派!你这时候,必须作风强硬,必须坚决捍卫我国的利益!”

在几声“必须”的嘶喊中,地铁即将进站。女孩长出一口气,借机逃离话题。她正要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背包明显增加了分量。朱嫦芝惊觉,中年女人在身后正拽住自己的书包带。此时车厢这么空,这人故意坐在自己身旁。本来就很奇怪。

她猛然回想起来,几天前坐黑车,同行的女生说,在地铁里撞见一个女人贩子。那个人不偷小孩,专偷女人。手心里攥着小撮迷药,一拍肩膀,人就听话跟着走。被偷走的女人音信全无,不是丢了器官,就是被卖到山里。中年女人的黑色大衣破破旧旧,与女生的描述如出一辙。恐惧感最初只是个苗头,被这段回忆助燃,轰然充满大脑。她第一次感到,毕云涛要在身边就好了。

朱嫦芝胆怯回过头,却发现女人还在骂骂咧咧。她两手举着报纸,沉浸在家仇国恨中,压根没注意自己。原来是包太沉了。里面放了太多过期食品。在女孩的意识中,过期食品就是时间。在咖啡店装包的时候,她忘了时间也是有重量的。

女孩把包放一旁,打算直起腰再拎包,却依然站不起来。眩晕感接踵而至,视野旋转,似乎借助万花筒观察事物。手指无法弯曲。骨骼似乎变成金属,每一根都具有难以自持的分量。与其说是拎不起包,确切地说,是根本抬不起胳膊。她开始察觉到,重量不是源于外物,而是来自身体。意识仿佛中断了与身体的连接。这具肉体不再受命大脑指令,丧失了行动力。脑袋是扛在肩膀的包袱。四肢变成累赘,颤抖不止,并随着时间流逝,失去温度。紧接着感官发生了错乱。腿轻得踩不住地面。眼皮止不住下沉,有如被猎人枪击的候鸟。如果眼前有面镜子,她还会发现自己面色惨白。

她无力站起身,眼见车门开了又关,远离自己的站台。她耷拉着脑袋,身体像是巨型花洒,脸颊、脖子、手臂、前胸、后背,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出冷汗。为什么?我这是怎么了?朱嫦芝拼命思索。难道这是刚才恐惧的本能反应?身体越沉重,意识越灵巧。她像个被劫匪捆绑的人质,竭力思考如何摆脱绳索的控制。不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是因为恐惧。冷汗是身体的失控反应。汗水穿透内衣、保暖衬衣、毛衣。大衣背部留下褐色的湿印。

一分钟后,各种不适宣告退场,无力感随之而来。女孩仰面朝天。天花板的灯光清冷却刺眼。我今年21岁了,却活得如同一个中年人。打工、上学、工作、借钱、欠债。我像是生活的陀螺。为什么我的人生比同龄人艰辛?我累了吗?我真是太累了。我好想就在地铁里睡着,就在这里睡过去。我不如直接瘫在地上算了。那么努力干什么?还是算了吧。这一生还有那么长,想想就很麻烦。瘫下吧。烂成泥。我生来就是一摊烂泥。

朱嫦芝把头歪在靠背上。买不起时间也就算了。时间也离我而去好了。这些都不重要。自我放弃营造出舒适的假象。21年,内心第一次这么平静。不再焦虑。不着急活了。女孩心想,乱世之后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无非如此光景。好舒服。内心松弛下来,无力抗争,也再不抗争。小时候放暑假,午饭后在运河游泳,就是这种感觉。阳光充足,从树荫间漏下来。水面上是明晃晃的碎片。涟漪闪烁。南风柔和。河水温暖,恰如一个拥抱。朱嫦芝闭上眼心想,真想不再醒来,一劳永逸。

沉入水面吗?沉入水面吧。

呼吸不再急促,变得漫长,归于宁静。听觉失效。广播声像隔着一面墙。她把喧嚣归还远方。世界因此变得沉寂。幻想中,自己被河水拉入深处。在即将被甩出时间的刹那,她感到呼吸困难。肺部因缺氧而引发的闷痛,如同一个警报。对生的渴望最后一次浮出水面。她睁开眼,抓住片刻的思考机会。

低血糖!

她脑中闪现一个名词。为了降低时间成本,我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此时自己正在陷入昏迷。

她无力求救,把余光移向邻座。中年女人看上去自身难保。这种人恐怕不具有任何施救能力。我要吃饭。甜食。高热量。垃圾食品。能够入口的任何东西。她把头朝一边侧歪,利用重心不稳,身体压在书包上。她扯开拉锁,抬不起手,索性推翻书包。书包顶部的食物倾倒出来。

那是一块过期的松饼。味觉同样失效。她塞进嘴里,没有气力咀嚼,直接吞咽。还好松饼已经干了,在口腔尽头碎成残渣。好渴。咽喉刺痛,朱嫦芝感受着硬物划伤食道。她不停地吃,像个饿鬼。松饼屑从指缝间漏下来,如同抓不住的沙,但我要抓住。片刻后,整张松饼被吞下去。她噎得剧烈咳嗽。一连串咳嗽唤醒沉睡的身体。食物的热量在身体里开始化为气力。

还不够,还不够。她又翻出一袋培根,冰冻的,生的。冰水混合油污顺手腕流入袖口。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吃肉。我刚找到工作。我刚要恋爱。我的生活这时才算开始。我要活下来。

“喂,臭婆娘,我忍你很久了。”中年女人盯着女孩,“你是畜生吗?你吃的东西都臭了!”

朱嫦芝抬不起头。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中年女人散发敌意。她把目标从报纸转移到女孩身上。她脸上的表情复杂,两种对立情绪含混其中,愤怒中藏有欣喜。她终于找到现实的靶子。她终于发现有人比自己不堪。弱势群体一旦发现更弱势的群体,就会呲着比剥削阶层更锋利的獠牙。她对社会多年的不满,终于有了落脚点。

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仿佛占领有利地形的枪手。语言成为射杀敌人的子弹。“喂,臭婆娘,你有没有公德心?地铁里是不能吃东西的!你妈妈没教过你,出门不能打搅他人,这么没教养,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妈妈?”

朱嫦芝撕扯着培根。肠胃丧失感触。食物有如情侣分手后扔进大海的戒指,曾有过的欢愉悲伤,即使再强烈,此时一笔勾销,不见踪迹。空腹感催促着女孩继续吞食。一整袋培根吃完了。还不够,还不够。她又掏出一颗西红柿,一口咬下去。红色汁液冰冷粘腻。她舔着手腕。这不是西红柿汁,这是时间,我没有浪费时间的权利。

生活有多么枯燥乏味,谩骂就有多么花样百出。“你的西红柿都长毛了。你在吃垃圾吗?我知道了。你上辈子是条野狗。不对,你连狗都不如。狗至少听得懂人话,你怎么样,你还在吃。”女人捂住鼻子,“看着你吃东西,我快吐了。”

她发不出声响,试图用眼神向中年女人示意:我病了,低血糖,求求你。眼神中的无助没有止息暴力。中年女人把女孩的沉默当做抵抗,恼羞成怒。或者正是女孩的无助,怂恿了她的攻击性。她扭头,望向车厢里其他乘客,“大家来看看,这个臭婆娘正在吃垃圾,简直猪狗不如。”车厢仅剩三两个旅客。他们别开视线,无视与己无关的暴行。

“你都不配让人围观。大家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在咒骂声中,女孩的体力逐渐恢复。列车进站。车门开启。女孩把中年女人甩在身后,抓起包,跑出地铁。站台空无一人,恰如巨型山洞。列车远去,伴随着回声。没有末班车。出了站,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女孩多一步也走不动了。司机不说话,只管开车。女孩窝在车座里。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坐一辆车。车载计程器数字飞涨。一天打工赚来的“时间”化为乌有。

她叹口气心想,生活真是一件消耗品。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毕云涛只发了七个字:“明天十点我等你。”女孩闭上眼睛,有个男朋友也不错。多个人一起对抗世界的冷漠。窗外夜色飞驰。她任由自己跌入梦境。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眼前是宿舍的窗。她忘记了,自己怎么回来的。身体恢复正常,只是肌肉酸痛像是前情提要,提醒着昨夜的情节。9点40分。马上就是约定时间。因为是周日,上铺女孩没出门。朱嫦芝准备借粉底口红,给自己化个淡妆。上铺女孩似乎没听见朱嫦芝的请求。她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分明像个围观热闹的群众。

几秒钟后,她伸出手,把什么递给朱嫦芝。朱嫦芝以为是化妆品,顺手接过来。手心里没有粉底盒,只是手机。朱嫦芝看向屏幕。微博正打开着。上铺女孩说:“小朱,这是你吗?你火了。”

那是一段长达三分钟的视频。画面里地铁灯光昏沉。车窗外广告一闪而过。拉手随着列车行进晃动,有如一群悬梁自尽的木偶。一个女人匍匐在长凳上,披头散发。长发焦黄,在遮掩下,瘦削的锁骨依稀可见。大衣拉链敞着口。黑色衬衣洗了太多次,颜色发灰。她疯狂将食物塞进嘴里,任由松饼渣掉落身上。地板撒满食物残渣和培根包装。她不作理会,从包里翻出一颗烂西红柿。汁水溅到长凳上。她的手指干瘦,脸颊遍布阴影,活像《指环王》中被魔戒诱惑的怪胎。

朱嫦芝盯着视频中的女人。她反复确认对方身份。这不是自己。这是个陌生人。你看她。我哪有那么瘦,头发哪有那么黄。这不可能是我。这件事发生在昨天。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女人的外套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这恰如侦探小说中盖棺定论的线索,让朱嫦芝再没有否认的余地。她循环播放了将近十遍视频。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间不再重要。原来在别人眼中,昨晚我是这样的,如此狼狈不堪,连自己都感到恶心。十点早就过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枕边,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她已经忘了约会这件事。

几个微博大号转发讨伐。视频上了热搜。“不顾劝阻吃有味食物”、“松饼女滚出地铁”、“地铁不是你的餐厅”成为井号话题。话题评论充斥着赞美与谩骂。中年女人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自己是个影响市容的小丑。没人关心真相,人们活得如此乏味,网络成了宣泄的出口,话题像病毒般疯狂传播。

网暴的邪恶,往往源自一场集体无意识的正义。所有人义愤填膺。所有人同仇敌忾。

“这种人怎么不去死。”“滚出我们城市。”“没有教养。”“巨婴,以为地铁是自己家吗?”“禁止松饼女坐地铁。”“学校没教过她怎么做人吗?”“她吃东西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啊。”“她好让我作呕。”“午餐前看一遍,我可以减肥了。”语言变成沼泽。朱嫦芝陷入其中,不断下滑,无法呼吸。

还好。网络毕竟这么遥远,它只是虚拟的存在,和现实生活搭不上关系,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我。她拿起自己手机,顾不上回复毕云涛的短信,打开微博,发了一条评论:“我只是低血糖,当时几乎昏迷,只能吃东西。”

“谎话精。”“如果肚子不舒服,只能拉在车上吗?”“别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有时间找借口,没时间学做人?”“丑人多作怪。”“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看到她的样子,我戒了西红柿。”新一轮咒骂随之涌来。

几分钟后,一条留言出现在评论区:“这个松饼女不是广告学院大四策划班的朱嫦芝吗?”

责任编辑:颗馨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分手遗迹处理员》于每周二、四、六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

作者


城迟
城迟  
小说家,代表作《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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