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拍地认输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前一秒钟，向萌萌还在睡梦之中，整个身子扑着一块香喷喷的面包。那块面包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散发着小麦加牛奶馥郁的香味。已经很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她被幸福冲昏头脑，在面包上使劲嗅了那香味好久，终于要一口咬下去。

就在将咬未咬之时，这可恶的声音响了起来，把她拖回了现实之中。

她简直要气疯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紧紧蒙住头，还想回到梦里，回到面包身边。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别敲了！”她大喊。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真是烦死了！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拉开门。

“快点收拾好，一刻钟后武馆见。”萧洒面无表情地念完他的固定台词，不理她的臭脸，转身就走。

服气了，彻底服气了。

她憋着一口恶气，回去慢慢洗漱。电子窗户上是一片黯淡的灰蓝色，天光刚明，初夏的季节，上海天亮很早，现在一定是六点不到。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牙膏挤到牙刷上，想着等会去练拳的时候一定出了这口恶气。

她用力过大，牙膏远远溢出了牙刷，只能让过多的泡沫充满自己的口腔。

该死。

她知道自己唯一做错的就是在那家伙面前说了句大话：“每天练拳？当然可以啊，你定几点就是几点。”

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无比闲散的家伙真的开始孜孜不倦地叫她起床。每天凌晨六点前，雷打不动。她为了自己的承诺只能撑住这口气，把上床睡觉的时间不断提前，晚上十点钟就躺到了床上。但每天凌晨被叫起来的时候，还是从思想到身体到灵魂上都充满了抗拒。

她垂头丧气走进他的房间，萧洒已经在那儿站得笔直，抱着拳看着她。

她走到房间中央，先站直，后开两步，分开双手，左手前推，右手后拉，站定。

“虚灵上顶。”萧洒说。

她努力把脖子往上抻了抻。

“形意拳万变不离三体式，站桩是整劲的基础，要练拳先得把底子打好，今天站二十分钟。”萧洒说。

不过三分钟，她那条受力的右腿已经开始慢慢颤抖。五分钟后，一滴汗从她的额角滑下去。八分钟后，只剩下坚持。她按站桩的要求目视前方，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着视界右上角的时间的跳动。

“别乱看！心定则成神。”萧洒怒斥。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跟变了个人似的，明察秋毫，无比严厉。

她慌忙撤回目光，心里却一遍一遍骂他。

二十分钟后，站桩结束，身子已经完全酸麻，她终于可以活动一下。她一会还要去上班，一上午身上都不会好受。

“不错，”萧洒说：“再站一个星期，可以教你定步劈拳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她已经在这个逼仄的小屋子里学了半个月，整整十五天，每天都是如此枯燥的站桩站桩。她想学的那种实战技能一点都没学到。

“能不能教两招实用的？这样太慢了，学了半个月还是这些没用的。”她抱怨道。

“急功近利。”他瞪她一眼。“功夫就是循序渐进的，古往今来哪个师父不是这么教，不花时间哪有功夫上身，你还想一口气吃个饱呢？”

“我不是想一口气吃个饱，但……”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已经说了那么多遍，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

“算了，我上班去了。”

“好，明天见。”

他走向垫子中央，开始准备今天的功课。站桩、打拳、耍剑、耍枪，她也是开始跟他练功后才知道，这个无比闲散的人，这一套功课日日勤练了二十几年，从未间断。

但她此时无心欣赏那套令人目眩的功夫，她要去上班。

开始学拳之后她身上的伤不见少，反而更多了。以前那么在意她受伤的萧洒却跟没看见一样。萧洒的功夫却是很强，非常强，强到让她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练功口诀不是骗子。抬手蹬腿，一动一个炸雷，感觉能把她带上《上海战记》里的NPC加起来打败十遍。但那种打法是难以身传的，按照他的说法，形意拳打的是整劲，要用几十年的时间把全身劲力慢慢整合起来，不是一夕之间能够习得的。初学者只能从站桩开始，练习基本功，不要急功近利。

向萌萌很聪明，一点就透，她不是不认同这一套，只是她心里还想着另外一套。她急着想学一些实用的招式，萧洒就把那些实用的拳脚招式单拿出来教她就好啦，干嘛非得按照老传统一板一眼来。他自己不也说过想把萧氏形意拳改良进入现代搏击范畴吗？

但萧洒就是这样，到了真要做改变的时候，比要他的命还痛苦。向萌萌和他争了两次完全没用，就不再言语了。

她每天去上班，都感觉NPC越来越强越来越打不过，尤其是最近，萧瑟他们搞出了一批超级强的BOSS。

萧瑟都没来得及让设计师们给这些BOSS做外形设计，就把这些方头方脑还是一堆几何体的家伙交付测试了。让大猫调出了第一个NPC，萧瑟和另外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孩子战斗游戏策划师小耕就站在旁边，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些家伙在实战中表现如何。

这可愁坏了她，使出全身本领，却连第一个NPC都打不过，按照小耕的说法， 这是里面最弱的一个。但这最弱的一个出拳极猛，反应又快，根本不是之前的NPC可以比的，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被对面那个厉害的家伙一拳打出了两米远，既看不清它的动作也不知道该如何防守，只觉得好像被一头蛮力无穷的野兽一头撞翻，终于忍不住抱怨：

“你们真的没搞错吗？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难？这样玩家也打不过啊。”

萧瑟和小耕就在旁边抱着双手看着她，等着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现在已经把她视为一个搏击专业人士，不会过来扶她的。

“现在的NPC需要适应高端玩家游戏半年后的实战水平，我们要充分考虑到玩家的学习潜力，尤其是金字塔尖的高端玩家，他们会成为普通玩家的焦点，必须设计出足够强大足够有挑战性的对手。所以NPC的力量、速度上都有提升，也增加了一些专业搏击招数。这一批NPC设计完成后，我们准备对外推出游戏。”萧瑟解释道。

“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你也能迅速达到搏击技巧，但可能确实不太现实，时间仓促，我们也都可以理解的。”他继续说。

“再试一试吧。”小耕说，他总是乐呵呵的，负责全部NPC的具体设计，除了格斗和游戏他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于这两者却无比狂热。他总是非常热切地鼓励向萌萌战斗。

向萌萌站了起来，鼓起勇气再次向方头方脑的NPC扑了过去，但它只是轻轻闪过进攻，一个巧妙的过肩摔，她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并没有太大的力量，地上的摔跤垫也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但她却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勉强从地上坐起来，但对面两个人的对话更让人毛骨悚然。

“算了吧，算了吧，确实是不行了。”小耕说，笑容也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嗯，AI测试的必要性还是要提起来，这样实际一些。光靠真人还是……跟不上啊……”萧瑟说。

向萌萌一阵头晕目眩，坐回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瑟注意到她有些低落，让大猫和小耕都离开了体验室，和她单独留下来。

“你打不过BOSS，但这不是你的错。对于任何一个有搏击天赋的初学者来说，能在短短两个月内突破普通玩家在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才能达到的游戏难度，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说实话你能从没什么基础到现在的程度已经非常厉害了，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说。

她只是不说话。她从来不相信这些自然规律，这些普通玩家能做到的难度，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了打败这些NPC付出了太多，结果不应该是这样。

“我当然希望你能打败那些最厉害的BOSS，但不止于此。我也看重你身上其他的能力，你非常努力，也很细心，能体会到细微动作，给游戏策划和开发提供的反馈详细又精准，这就够了。但我们也要为最困难的NPC测试做好准备，你放心啦，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去完成，这个不会变。希望你可以做好其他的工作。”

向萌萌承认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其实他说的这些她都懂，只是她的进度条还停留在之前同事们的喝彩声中。她知道那些东西是非常虚幻的，只是人总需要些让自己良好的东西，不管是实还是虚。而现在萧瑟的这些话，让她感觉……不舒服。

“你明白了吗？”萧瑟似乎有点着急了，他看着低着头的她，希望得到赞同。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剩下的工作的。”她说，还是不情不愿的。

“这才对，你还是我们最好的测试员。”萧瑟满意了。

那之后，她的工作内容越发轻松了，工作本身却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听说他们把研发力量集中在了测试AI上，效果显著。形意的研发队伍就像一柄利剑指哪打哪，整个团队在五天的封闭开发之后搞出了一个Demo，已经做到了对真人测试的高度模拟。再之后，这个雏形渐渐丰满了起来，有了自己的虚拟形象，全身漆黑，脸上像古代的侠客一样戴着黑色面罩，露出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他的开发者们给了他一个很酷的名字“魅影”。

向萌萌抱着深深的敌意去看了“魅影”的打斗，几场打斗下来却完全折服了。

“魅影”就是一个BUG的存在。面对最顶级的NPC时，他的速度和力量也是一流的，各种高难度的拳法腿法摔法层出不穷，可以从各个角度各种姿势击败哪怕最强的BOSS，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废招。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的设计师同时也是BOSS的设计者，左右互搏嘛。

但同时调低参数的“魅影”也可以以初学者的生涩身手挑战低级NPC，以各个角度被NPC击倒。同时他的各项参数实时之间传送回了主机，方便程序员和策划实时调试。

她不禁越来越怀疑：

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忍不住拿这个问题去问萧瑟。

“当然有意义啦。我们需要你，需要你作为真人的真实反应，需要通过眼镜采集到的所有那些人体真实数据，心跳、呼吸、电解质水平、乳酸分泌……我们的游戏是为真人制作的，当然需要真人提前体验。”

萧瑟没有责问她愈频发的发问，只是明白无误地解释。和以前一样，他的回答无懈可击，让她无法追问无法反驳，只能继续回去工作，但丝毫无助于心安。

她的工作变成了一遍遍重复去跟那些已经打败过的NPC战斗，用许许多多头戴式眼镜反复测试稳定性，寻找最细微的BUG，都是些最无足轻重的工作。

即将对外发布的新版本成了项目组头等大事，她的同事们都在为这件事忙碌着，而她和之前一样，默默旁观他们开会争论，默默旁观他们在电脑前埋头苦干，默默旁观他们围在“魅影”旁边跟最终大BOSS打得精彩纷呈。但经历过喝彩声洗礼的她，却再也无法安于这样的角色了。

她一天更甚一天地沉默下去，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热情，包括萧洒的站桩训练。一个早上萧洒又来催她起床，她应完门却没有去他的屋子，而是直接离开了“穿梭”。她想躲开他和他那毫无意义的训练。刚刚六点，时间还太早，她也不想去公司，就去了长风公园。

她总听萧洒说起这里，却一次也没跟他来过。她踏进公园大门，发现这儿破败、肮脏，就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抱着膝盖蜷在上面，沐浴着晨光，心中一片黯淡。天光渐亮，老人们慢慢多了起来，打量着这个穿着整齐的年轻人。她不在乎这些目光，直到上班时间将近才离开这里，搭胶囊列车去公司。

等她下班回家的时候，不出所料，刚出电梯口，就看到萧洒拉了个破椅子坐在“穿梭”的门厅入口。

她好像逃学在外的小学生遇到了严厉的班主任，心中慌得很，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您吃了吗？”她看着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怎么不来练拳？”他腾地站了起来，单刀直入。

“我累了。上班已经非常累了，我打不过那些NPC，只能去做一些最没用的工作，连AI都不如。我真的没有心思再每天早起练拳，真的太累了。”我说。

“你太急功近利了，学拳就是要磨你的心性。”

“我的心性早就被每天的工作磨平了。”

“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他问。

“可以教点有用的吗？”

“形意拳，千百年来都是这么教。”

“时代变了，就你永远不变，还这么教，你看还有人学吗？你不觉得是你应该换一换方法吗？”她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

“有你这么说师父的吗？”他瞪大了眼睛，“你还学不学？”

“可以教点有用的吗？”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妥协下去了。

“武术的意义不在于有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有用的东西了，修身在于自强。”

“都是借口。”她马上反驳。

“算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和萧瑟是一路人。你明天不用来了，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萧洒掉头走了。

而向萌萌只是看着他走远，她实在不想和他冲突，但那些话憋了那么久又实在没办法不说出来。而这时候除了不忍心，想起明天不用继续那些枯燥的练习，她还觉得一阵轻松。

那些练习对她的打斗毫无进益，形意拳发力机制的转换甚至成了一个负累，本来可以全靠本能反应使出来的招数有时候倒使不出来了，要费脑子去想究竟到底要怎么反应。

她真的受够了，她已经受够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压抑和痛苦，任何一件压抑自己去顺从他人的事她都做不动了，哪怕这个男人也曾经对她很好很好。

向萌萌打起精神继续上了半个月班，《上海战记》总算开始小规模内测了。一批提前报名的玩家获得了测试资格，提前体验游戏内容，并提供反馈意见。

说是反馈意见，排除掉对游戏设计不着边际的意见，就是山呼海啸的BUG反馈：游戏不兼容眼镜啦、NPC模型卡顿啦、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积分啦……

她现在每天都待在体验室里，一条条读着玩家反馈，再想办法把BUG复现出来，把复现的方法提交给程序员，等他们修复好以后再次复测，检验是不是真的解决了。

这些事情非常简单，但也非常琐碎，她恶狠狠地想，不是磨人心性吗，萧洒你来试试你的心性受不受得了这个啊。她以为这已经是最可怕的了，但事实证明她的想象力还是贫乏了一点。

一天下午，萧瑟推门进来：“萌萌，可以把体验室让出来一会吗？”

他一边和颜悦色地问，一边往里走，后面还跟着小耕和另外两个程序员。

那时候向萌萌正在努力复现一个难缠的BUG，某个NPC的模型老师在一个特定型号的老式眼镜下不断闪烁。但也并不是每个佩戴这种眼镜的玩家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显然，要复现这个BUG还需要其他的条件，是什么条件呢，她在那儿磨了半个小时都没发现，急得满头大汗。

“哦，没问题。”既然老板发话了，她就摘下测试眼镜，准备出去了。

“你们要在这儿开会吗，怎么不在会议室？”出去前她问了一句。

“哦，不是啊，我们想让魅影测一下新的NPC。我们做了一个新的室外NPC副本，之前的NPC只能适应室内环境，这个如果能成功，我们的游戏可能有一个本质性的提升。”萧瑟说。

她惊呆了，看着萧瑟期待的表情，还是夸了一句：“哇，太棒了。”

然后走出了体验室，带上门，心中翻腾。

不，这一点也不棒。他们已经开始研发新的副本了，但却完全没把我算在内，因为我已经完全打不过那些新的NPC了，所以魅影已经可以完全取代我了。那我的价值在哪儿呢，就在反反复复去堵那些难缠的漏洞吧。

她回到座位，痛苦地坐了很久，应该填的BUG修复单一个字也没填，脑子里各种念头来回纠缠。最后，她慢慢接受了这个情况。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要么打打零工，要么干脆放弃只靠低保生活沉迷于眼镜后的游戏世界，至少在“穿梭”里面几乎所有人都会羡慕她的这份工作。但现在这个工作已经成了一个折磨，只是不断的消耗，她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来到了萧瑟面前，她是个行动派。

“又有什么问题啊，我的小萌萌。”他把目光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战斗NPC数值表单上收回，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对面前的问题少女完全包容。

“去那边说吧。”她指了指体验室旁边的一个屋子，那是他们经常开会，而她从没去过的会议室。

“好，走。”他站了起来。

她在前，他在后，双双走进会议室。

萧瑟刚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她就马上开口了：

“我想辞职。”

“为什么呀？”他有点吃惊。

“我感觉不出工作中的快乐，一点成就感也没用……”她说。

“年轻人，不要心高气傲，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总想做出点成绩，但开始工作的时候，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你才来三个月呀。”他说。

她默默不语。

“真要走？”他问。

她点头。

“生活费怎么解决？”他问。

“攒了些钱……”

“萧洒说你没什么钱，我们工资也不是很高，你继续生活没问题吧。”

“他跟你说了？”她很惊讶，她还一直替萧洒保守着秘密，假装根本不认识他。

“嗯。有时候吧，我还是会跟这个哥哥聊一聊的。”

啊哈，果然，他们是兄弟俩，这是一对关系微妙的兄弟。

“你想清楚了？真的想清楚了？”他问。

“嗯。”

“以后准备去哪工作？”

“还不知道。慢慢再看吧。”她实话实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任性了，这真的算想清楚了？”他评价道。

“某种程度吧，反正我知道现在的工作不是我想要的，至于以后去哪去干什么，我想再看看吧。”

“太任性了。”他摇摇头。

她只是耸耸肩。她已经仔细想过了，这份工作在慢慢把她积攒起来的生命吸干，无论他怎么说，能放她离开就好。

“好吧，虽然不赞同，还是尊重你的选择。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把内测期扛过去再走吧。这段时间确实还需要人。扛过这段时间，给你包个大红包，我们的君子协定。”

“还要多久？”

“二十天吧，不会太久的。”

“好，我再坚持坚持。”她咬咬牙。

“说得这么痛苦，有那么难受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和不想做的事，区别还是很大的。”她又想起了跟那些NPC对打，并且能打过他们，得到大家的掌声的时候。

那些东西让我上瘾，我要那样活着。

“这倒是……”萧瑟若有所思，“那祝你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谢谢。”她说。

二十三天以后，内测期终于结束了，她遵守了君子协定，兢兢业业继续工作了二十三天，长得好像一辈子。

萧瑟也遵守了那个君子协定，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她看着眼镜的数字跳动，她那串从未超过四位数的数字前多了一个打头的“1”。

“这太多了……”她站在公司门口对萧瑟说。

“应该的，你帮了大忙了。”萧瑟说。

萧瑟送她一直走到这儿，他也只能送到这儿了。他身后的会议室里整个研发团队正在进行封闭开发，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星期。游戏的内测已经结束，他们将针对内测期收到的反馈对游戏进行最后的调整，然后，游戏就将放到GasaLine平台上对公众开放，进入公测期。一个游戏究竟能不能成功，基本在公测后的一个星期就能看出苗头，萧瑟他们希望游戏能一炮而红，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正是生死关头。

但这都跟向萌萌没有关系了，她要离开了。

“保重。”萧瑟拍拍她的肩膀。

“嗯，你们也是。”她说。

“现在想好接下来干什么了吗？”

“再看看吧。”她摇头。

“要是想了一圈还是想回来一定要告诉我，你还是我们最好的测试员。”萧瑟说。

“好。”她说。

但她心里却在说：

我就是宁死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