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穆成这个隐患。通过周兵的介绍安海杰才知道，陆林这个记者也不简单，他跟警方的关系很好。随着穆成和陆林对事件的深入调查，周兵真的是越来越危险了。

“穆成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报仇。其实根本上，他就是想要达摩。”

安海杰考虑了一下，

“那就把达摩给他。”

周兵瞪大了眼睛看着安海杰，

“不行！咱这么多年折腾啥呢？你十五年牢就白坐了，我这十五年也白藏了。”

“你别急啊，听我说。我也想把达摩留着，可是不行啊。现在达摩在你手上，就算穆成不找你，警察也会找你麻烦，他们认为你是偷达摩的主犯。我不能看着你陷于危险之中。”

“早知如此，当年为什么要偷呢？”

“当年是为了晓芸和孩子。可是我也不知道这些年能扯出这么多事啊。尤其是那个穆成，他就是要玩命你没看出来吗？现在把达摩还给他，是为了你。我坐牢这些年，想明白了很多事，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能舍。”

“不行。我转不过来这个劲儿。”

“再说，达摩本来也是人家的。物归原主，这些事才能解决，要不然越绕越乱，都缠成了死结。各有各的道理，都觉得自己冤，那最后呢？谁也得不到好处。全是输家。说到底，做人最重要。我坐牢我活该，谁让当年我犯贪心呢？谁让我管不住自己非要去赌呢？还把你拉了进来，耽误了半辈子，还有晓芸，最后一眼也没看见，还有孩子，十几年没爹没妈……罪过全在我。”

周兵看着安海杰，似乎明白了，十五年牢狱，已经磨平了他的气势，现在的安海杰，就想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

“达摩你偷的，要怎么处理，你说了算。但是我告诉你，以我对穆成的了解，即便他得到达摩，也不会这么就算了的。”

“他还要怎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一定会这么干。因为达摩，他家破人亡，他心里只有报仇两个字。还有，他不光要达摩，还会要佛陀。不通过他的手一雪当年的耻辱，他是不会罢休的。”

安海杰不得不承认，从穆成的眼睛里，他能读出狠毒的成分。

“阿杰，你说要把达摩还给他，其实你心里想的是要个安宁的生活。让这些年的这些事都过去。”

安海杰点头。

“还达摩容易，想平事难。咱们能过去，他过不去。为什么找你绑架媛媛？他后面一定还有阴谋。”

安海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走到周兵的面前，

“那也得把达摩还给他。”

周兵看出来了，安海杰是铁了心要赎罪。他点点头，

“行。但是不能就这么给他。”

“你要怎么办？”

“绝后患。”

周兵跟安海杰详细分析了穆成的心理，以及他可能要做的事。第一，穆成让安海杰绑架媛媛，其意不在媛媛，而在周兵。穆成很清楚周兵对媛媛的感情，想以此来要挟周兵。第二，要挟周兵干什么呢？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要拿回达摩。但绝不仅仅是拿回达摩，而是要加害周兵。第三，怎么害周兵才最有复仇感呢？就是佛陀。穆成做事形式感特别强，他只有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时候，才能杀之而后快。穆成很可能会以杨媛媛为要挟，逼迫周兵去偷佛陀。如果那样，周兵的下半生不是在监狱度过，就是在逃亡中度过。

安海杰听后说，

“那我去找他。告诉他当年偷达摩的人是我。有仇找我报。”

“不行，这样很被动。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到时候就没人能制止他了。另外，这些年他坏事也没少做，就让他逍遥法外吗？”

“你这不又说回来了吗？总得有人先让一步吧。”

“让归让，不能这么让。得想个保险的方法，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保险的方法？哪有那么容易啊。”

“可以有。他现在唯一不知情的，就是你我其实早就认识。达摩是咱们一起偷的。……让我想想。”

这次轮到周兵站起来在屋子里转圈了。徘徊了很久之后，周兵张口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先去答应他，绑架媛媛。只有这样，他才能去找我。到时我会把他爸爸穆德忠当年自偷自盗的事情告诉他，看他什么反应。然后我再把达摩拿出来还给他，不用他管我要。到时他既得到了达摩，又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希望他会就此回心转意，放下那些事。”

“如果还放不下呢？”

“如果不行，他就一定会要挟我去偷佛陀。那我就跟他去。不过你得来接应我，这样才容易脱身。他绝对想不到绑架媛媛是咱们唱给他看的一出戏。”

安海杰点点头，

“就是对你来说，危险太大了。”

“如果能一绝后患，危险也值了。”

接下来，一切都是按照周兵设计好的进行。安海杰联系了穆成，计划好行动日期。周兵也得知了穆成要在哪天动手。到了这一天，周兵收拾好锁匠铺的东西，准备出现意外时随时脱身。正在这时，陆林却出现了。于是周兵不得不把陆林带到外面的饭馆吃饭聊天，并坚称当年偷达摩的就是自己，还编了一个貌似很完整的故事，因为他担心陆林会把消息泄露给穆成。

支走了陆林之后，周兵赶回锁匠铺，穆成早已在锁匠铺等着他。按照计划，周兵告知了穆成当年穆德忠和黄志强合谋的事实，并拿出了当年的录音，又把达摩拿了出来。心想，如果穆成能够就此罢了，那就拨云见日了。但是，穆成的反应却跟他预料的一样，偏执，疯狂，仇恨。穆成搬出了绑架杨媛媛的事，周兵跟安海杰演了一出早就排练好的戏。穆成果然是要让周兵去偷佛陀。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除了穆成接下来做的事。

他掏出了一把枪。枪上居然还有消音器。

另一边，安海杰演完了戏，挂上电话。嘱咐杨媛媛当晚就睡在宾馆，第二天上午再回家。

安排完了之后，安海杰就动身赶往会展中心。路上迷雾沉沉，周围景物模糊朦胧，仿若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如果能重来，他多希望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不要发生。

安海杰潜入会展中心，他爬上墙的时候忽然发现，会展外围有人影晃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是警察。他并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在这儿，直到穆成带着周兵也进入了会展中心，他明白了，警察是来抓穆成和周兵的。

“幸亏我来了。不然周兵凶多吉少。”

安海杰在展厅外等着。过了一会儿，只见穆成一个人出来了，周兵并没有跟着。安海杰心想坏了，估计是把周兵撂倒在里面了。他赶紧跑进去，来到展厅门前，门是锁着的。他掏出一根曲别针，把铁丝扳直，捅了几下就把门打开了。心说都十几年了，门锁的技术怎么没进步啊。

门一打开，安海杰就看见周兵趴在门口，身上沾着血迹。

“你趴门口干什么呢？”

周兵抬起被打伤的手，

“我开不开门。”

“废话你当然开不开。门是从外面锁的。”

安海杰给周兵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带着他往外走。路上周兵说，

“穆成跑了。”

“这回他可悬了，外面全是警察，就是逮你们来的。”

周兵咧了咧嘴，

“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警察了。”

一个小时以后，安海杰开车带着周兵，已经离开了景城城区。与此同时，警察们正在从翻下公路的车里抢救着穆成。

安海杰双手握着方向盘稍显紧张，

“往哪开？我可不认路。”

“一直开。”

“你看我，虽然出狱了，可是哪都不认识，啥都不会干。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周兵抬起受伤的右手，

“我也是个废物了。”

公路向前延伸着，空中的浓雾渐渐散去，夜色朗朗，繁星点点。车后座上，放着一株君子兰，根部用塑料袋包着。这盆花是周兵从杨晓芸的遗物中，唯一带走的东西。

陆林把文章的链接发给了廖怀峰，过了一会儿，廖怀峰打来电话。陆林赶忙接起电话，

“看过了？”

“震惊。这个IP能查到吗？”

“没戏。我查过了，地址在加拿大。匿名的。”

“你相信这个版本的说法？这就等于说周兵跟你说谎了。”

“他怎么就不能说谎呢。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对我有所保留，我都习惯了。至少，这个版本，解开了我所有的疑问，整件事能说得通了。”

“不止说得通，他们也把整个局都解开了。穆成，因为犯了罪而受到法律制裁。安海杰，正是偷达摩之人，但他做了十五年的牢，债也还清了。周兵，充其量就是达摩案的从犯，但是他已经主动把达摩还给了失主，这样的话，连警方都失去了追捕他的动力。”

“您说得对。”

“看来，你选择相信这个版本的真相了。”

“那有什么办法。世界太复杂，人心太莫测。”

廖怀峰在电话那边嘿嘿笑了，

“我们都在追寻所谓的真相，到头来，只能选择自己相信的真相。……对了，我又要走了。”

“澳洲？”

“周游世界。看看到底有多复杂。”

“老爷子，多晒朋友圈，我给您点赞。”

廖怀峰哈哈大笑。

陆林得了失眠症，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些人和事，脑子就止不住胡思乱想。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虽然事情结束了，但思考却停不下来。陆林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猛地坐起来。惊动了旁边熟睡的顾多多，嘟囔着，

“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什么？”

“我得去灯桥镇走一趟。”

顾多多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陆林在赶往灯桥镇的路上自己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陆林啊，你这就叫不死心。”

根据“一块口香糖”的那个故事，陆林唯一能找到的人就是杨媛媛了。想来想去，他能问杨媛媛的也只有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可是，杨媛媛却不在家。

给陆林开门的是个年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她警惕地打量着陆林，

“找谁？”

“我……找杨媛媛。”

“她不在。上学去了。”

“那……杨胜光，媛媛的爷爷，在家吗？”

“你是谁啊？”

“……我是媛媛舅舅的朋友……阿姨，你是谁啊？”

“我是保姆。”

陆林好说歹说进了屋，跟保姆聊了一下，知道了大体情况。杨媛媛升高中了，要住校，搬出去了。这个保姆是来照顾杨胜光的。陆林进到里面屋看了看杨胜光。跟以往一样，杨胜光半躺半坐在床上，表情呆滞，目光涣散，对陆林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陆林怎么也联想不到他是身怀绝技的开锁人。

陆林又来到外面的屋子，发现墙上的大相框已经不见了，露出白色的墙体，与周围的色调很不和谐。

“阿姨，那个相框哪去了？”

“什么相框？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

保姆一脸茫然。

“哦，没事了。……你刚才是说，媛媛上高中了，哪个高中啊？”

“德才高中。在城里。”

“好学校啊。”

陆林知道那个高中，省重点，寄宿制，学费贵得惊人。想到这儿陆林忽然心里一动，

“阿姨，你一个月多少钱啊？”

“五千。”

“谁雇的你啊？”

“不知道。我是家政公司派过来的。工资也是公司每个月打到卡里。”

陆林点点头，

“病人身体不好，你多费心了。”

要供杨媛媛念收费不菲的重点高中，又要给杨胜光请保姆，这花销不小。陆林搞不明白，杨家怎么忽然这么有钱了？无论是周兵还是安海杰不可能有钱吧。要查这个，就得从银行账号入手，他可没这个本事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这个人能帮上忙。想到这个人，他又想起一件事。随即拨通了崔志国的电话。

“柯南老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我已经把柯南戒了。”

“好。远离柯南，珍爱生命。”

“能不能正经点儿。帮我查点儿资料。辽城铭泰珠宝，永州鸿祥钻石，安顺聚缘珠宝。”

“具体查什么？”

“不知道。越全越好。看看这三家店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点。”

“这可挺难的。”

“我实在找不着人了，只能求你这个全省平趟的大记者了。”

“我试试。”

没几天，崔志国给陆林发来了一堆资料，都是关于这三家珠宝店的。陆林泡在一堆资料里查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其中的联系。他一拍脑门，

“原来如此啊。”

接着，他打了个电话，便赶往景城的南区文创园。

南区文创园，全是文化气息浓郁的公司，画廊，影视公司，出版社，音乐工作室，应有尽有。陆林来到了一处幽静典雅的棕色独栋小楼前，推开木质的红漆大门，进入前厅。前厅布置得古色古香，温暖别致。陆林正在欣赏这里的装修风格时，身后有人叫他，

“陆记者，你好。”

陆林回过头，一袭紫色长裙的李茉，面露微笑，向他走来。

李茉带着陆林参观公司，

“我这里主要搞珠宝设计。国内的珠宝业发展到今天，必须走品牌化精品化的上游路线了。珠宝的保值增值属性越来越不明显，人们更注重的是设计感和品质。”

陆林边听着李茉的介绍边四处浏览。穆成当年经营的珠宝店感觉就是个菜市场，而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孕育艺术品的殿堂。陆林不禁心中暗叹，李茉果然是不简单。

“我知道你是个成功的商人，不知道你对艺术还这么有研究。”

李茉笑了，

“我小时候是画画的，艺术生，原本要报考浙江美院，后来改学的金融。”

“为什么？”

“你应该了解啊，为了达摩，或者说，为了他。”

“成哥的事，不好意思。我这个当朋友的，有点儿对不住他。”

李茉摇摇头，

“他交到你这个朋友，是他的幸运。如果一味地包庇，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呢。”

“哪能啊。咱们有缘分。”

“那就好，那就好。”

“别假客气了，你的性格是无事不登门，找我有事吧？”

“是有事。还得从你改学金融专业开始聊。要是半个月前，你说学金融是跟达摩有关，我打死也想不到其中的联系。”

“现在想到了？”

“还是多亏了你的提醒。辽城铭泰珠宝，永州鸿祥钻石，安顺聚缘珠宝，这三家珠宝店，都是一家保险公司承保的。而这家保险公司，就是当年给达摩承保的。成哥认为是偷达摩的人导致他家破人亡，而姐姐你，却认为保险公司也是凶手之一。”

“如果当年保险公司理赔了，穆成的父亲也不会脑溢血去世，那他的母亲也不会去世。有了那笔赔偿金，生意也不至于破产，他也不会那么惨。”

“所以你临时改学的金融？”

李茉点头，

“对。当时我是一个小女孩儿，他是一个小男孩儿，一点儿社会能力都没有，举目无亲，能怎么办？只能去学相关的专业。毕业以后，我的同学校友遍布金融系统，肯定能用得上。”

“知识改变命运。”

李茉笑了，

“没那么高大上。”

陆林对李茉更加肃然起敬了，十七岁的穆成只知道要复仇，而十七岁的李茉却知道要如何复仇。

“姐，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借用一下你在金融圈的人脉。帮我查一个人。”

“谁？”

“周兵。他到底有没有钱？”

“他啊，早查过了。我们刚刚怀疑他的时候就调查过他。银行存款不超过两万。”

陆林低头想了想，

“那你查过杨胜光没有？杨媛媛的爷爷。”

“这个没查过。”

“能不能帮我查一下？”

李茉看着陆林，觉得他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答应了，

“好。把他的信息给我。”

陆林把杨胜光的个人信息写给李茉。李茉起身走到一旁，打了几个电话，又走回来，

“稍等一下，正在查。……你为什么对他的经济状况感兴趣？”

陆林把在杨家的所见和自己的想法跟李茉说了，李茉也点头说，

“那是有点儿意思。”

“还有个事，也挺有意思。”

陆林把“一块口香糖”的文章链接发给李茉看。

李茉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说了两个字，

“佩服。”

陆林点点头，

“匪夷所思啊。如果成哥看到这文章，会怎么说呢？”

李茉想了想，

“如果他看到了会说，甘拜下风。”

这时，电话响了。李茉接起了电话，

“你说……确定吗？……好，你把资料发给我。”

李茉挂上电话又走到电脑前操作了几下，旁边的打印机开始工作，吐出一张张打印纸。李茉拿起资料翻了翻，回到陆林旁边。

“怎么样？”

“杨胜光也没有存款。但是他有一个股票账户。资产过千万。”

陆林哑然，

“多少？”

“只有一只股票。是一家主业安防监控的公司。这个账户从2007年就开始买进这只股票，只有最近才有卖出动作。”

“投资高手啊。”

陆林接过资料仔细看了看，

“我明白了。”

“怎么说？”

“他从2007年开始，陆陆续续买进这只股票，这些年买了二十多万。而这只股票呢，涨了四十多倍。07年，正是周兵跟踪成哥的那几年。成哥跟我说过，那几年他四处寻找合适的珠宝店，但是街上的监控摄像头却越来越多，难以下手。”

“周兵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就买了安防的股票。他判断将来安防设备会越来越多，股票自然会越长越高。”

“这些钱可能是他留给杨家的钱。没想到投资却变成了财务自由。对于一个穷人来说，达摩是救命稻草，而对于一个千万富翁来说，达摩就是个烫手山芋了。所以，不是安海杰劝周兵，而是周兵劝安海杰把达摩拿出来，还给成哥的。其实周兵早就不缺钱了，他满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只是他在等着安海杰出狱，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达摩拿出来。直到成哥找到他，时机终于成熟了。”

李茉叹了口气，

“原来我们所有人，早就都在周兵的计算之中。竟然无一幸免。”

“成哥管他叫什么？高手？是吧。他值得起这两个字。”

有人说世间最难开的锁，是人的心锁。作为一个锁匠，周兵把所有人的心锁全解开了。

陆林终于解开了所有的题，但是丝毫没有兴奋感，而是有些无奈。他无意间抬起头，看见在墙边有一个多宝阁，顶端摆放着面壁达摩。

背朝世间，不见相貌。

回到家，陆林在自己的文章下面，写上了一段话，以此来作为故事的结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痴迷于寻求世间的真相，仿若信徒般虔诚。我相信凡事必有唯一真相，颠簸不破。但我最终发现，没人能够真正获知真相，我们只是选择我们所相信的罢了。或许这样，我们才能有勇气呼吸，有勇气爱恨，有勇气面对人生。我想起采访周兵时他说过一句话，真相一直就在那里，关键是你怎么看。这就像神秘的锁内世界一样，它从成型之日就在那里，从未变过，但不同的人看到的却是不同的世界。有人觉得神秘，有人觉得玄妙，就连经验丰富的锁匠，都不敢说他已经对锁内乾坤了然于胸，而始终怀揣敬畏之心，亦步亦趋，小心试探。大概，这本身，才是世间真正的真相吧。

结

天色将暗，放学了。德才高中的女生宿舍里逐渐喧闹起来。女孩们三五成群在宿舍的走廊里嬉笑着。杨媛媛跟着几个女同学一起回到寝室门口，大家忽然发现都忘了带钥匙。相互埋怨了几句之后，女生们决定去舍管部老师那借钥匙。

“你们去吧，把书包放这儿，我看着。”

杨媛媛懒得下楼。

女生们说笑着跑下去，找舍管部的老师。老师费了半天劲找到钥匙后，被女生们簇拥着来到寝室门口，却发现寝室的门已经开了。大家进到寝室里，看见杨媛媛正坐在窗台上喝着可乐，

“你们怎么才回来？好慢啊。”

穆成坐在空场上看着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远处的狱警已经催促大家进去了。穆成刚要站起来，有个人坐在他旁边，

“穆总。听说你要找周兵？”

穆成抬头看，是个黑瘦的男人，咧着嘴冲他笑，缺了一颗门牙。穆成笑了笑，

“是啊。你知道他在哪吗？大金牙。”

陆林在办公室坐着，盯着墙上的挂钟，等着下班。随手抄起一张报纸来翻着，一条消息进入了视线。

“西郊糖果厂今日倒闭，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在九十年代，该厂生产的‘风车’牌口香糖曾畅销全国。时至今日，在国际口香糖品牌的猛烈攻势下，销量连年下滑，最终走向了破产的命运。又一个国货品牌在残酷的市场中消亡了。”

陆林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早该破产了。”

这时前台的小美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一路小跑过来，

“陆老师对不起，有你的快递，放前台了，我给忘了。”

“没关系。”

陆林一脸笑嘻嘻地回答着。

陆林拆开包裹，里面有一串钥匙，陆林拿起来看了看，没见过。还有一张旧报纸。就是刊登他采访周兵那篇报道的报纸。

“这什么意思啊？”

陆林又把包裹拿起来，看看发件人栏里写着，“一块口香糖”。陆林一惊，又拿起报纸来仔细地看，终于发现了端倪。在那篇报道上，有几个字被圈了起来，

“……老式转轮保险柜……”

这就是周兵救孩子时开的那个保险柜。可为什么会把这几个字圈起来呢？那个保险柜怎么了？不就是个老式保险柜吗？……

陆林猛的一惊。

“对呀。为什么是老式保险柜呢？那家装修的很时尚，至少也应该有个电子密码保险柜啊。怎么能是老式的呢？这也太不搭了。”

他抓起那串钥匙看。这应该是那户人家的钥匙。

陆林跳了起来，径直跑出去。

陆林赶到位于裕民路的那个小区，来到12楼。那户人家大门紧闭。陆林掏出钥匙来试，打开了门。房间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他来到书房，那个曾经锁住小男孩的硕大老式保险柜还在。他蹲在保险柜面前，从钥匙串中找到一把小钥匙，试探着开锁，锁开了。保险柜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纸。

这张纸是从某本杂志上撕下来的，左边有明显的锯齿撕痕。纸上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尊烫金佛像，下面印着相应的文字。陆林念着，

“四面佛……这又是什么鬼？！”

窗外，华灯初上，暮色渐沉，城市的四周，浓雾渐渐弥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