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穆成接到通知,安海杰将被宣判了。穆成没敢告诉赵晓芬,找上黄志强陪着他,一起到法院听判决。
在法庭上,穆成第一次见到了安海杰。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囚衣,面容憔悴,目光空洞,不知在看着前方的什么。
“现判决如下,被告人安海杰,27岁,景城人,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安海杰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手指在脸上轻轻挠了挠。穆成注意到了他的双手,一双细腻而修长的手,甚至不像个男人的手。
就是这双手,用一张锡纸条,撬开的保险柜。怎么做到的呢?
穆成完全想象不到开锁的场景。对他来说,这太神秘了。
“被告人上诉吗?”
安海杰的律师站起来,
“不上诉。”
远处靠边的座位上,廖怀峰转过头来,与穆成的目光相对。廖怀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就这样,一个人被限制了20年的自由。
穆成本以为在宣判的那一刻,会有一丝安慰感。但是并没有,这一切就像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他只是个看客,目睹着事情发生而已。
出了法院,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有个女孩儿站在角落里。女孩长发披肩,皮肤白皙,面容清秀,身穿一袭淡绿色的长裙,看上去文文静静。穆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女孩的视线正好跟他相对。女孩微笑着点头示意。穆成以为自己理会错了,赶紧向自己左右看,发现旁边并没有别人,才意识到女孩儿是向自己打招呼。穆成有些迟疑地点头回敬,记忆飞速旋转,她是谁啊?女孩儿并没有开口,也没有走过来,就这样一直注视着穆成从自己身边经过。穆成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过去,直到很远了才把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开,他摇了摇头,很确定并不认识这个长发女孩儿。
穆成把宣判的消息告诉赵晓芬,说的时候尽量轻描淡写。赵晓芬只回了一个字“好”,
便躺在床上,转过身去,脸朝向里面。
穆成轻轻的从房间里退出来,回到自己房里轻轻打开抽屉,偷偷拿出一包烟,又轻轻地走出家门,来到楼道里。点燃香烟,深深地抽了一口,重重地呼出来,烟雾在眼前弥漫。自从赵晓芬患上抑郁症后,穆成就开始偷偷地抽烟了,这也是他除知足航模外,唯一的精神寄托。
烟快抽完了,穆成打开窗户,一丝冷风从窗外吹进来。这时,他忽然发现楼下有个人正抬头看着他。
是那个女孩儿。
穆成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确认了一下。没有错,就是今天在法院遇见的那个长发女孩儿。穆成迟疑着关上窗户,回到房间里,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她是谁。
傍晚时分,穆成下楼扔垃圾,在楼下又发现了那个女孩儿。女孩儿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笑着,不说话,也不靠近。穆成只好主动走近女孩儿,
“咱们见过?”
“没见过。”
“那你……”
“我叫李茉。”
“哦。你好,我叫穆成。”
“我知道你是谁。咱们没见过,但我知道你。”
面前这个叫李茉的女孩儿,说话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跟她文静柔弱的形象反差很大,这让穆成有些错愕。李茉接下来说的话,则让他感到震惊。
“我来找你,是要一样东西。”
“我这儿能有你什么东西?”
“达摩。”
“什么?”
“达摩。就是你们家丢的那件玉器。”
穆成用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平和地跟李茉对话。
“达摩怎么成了你的?……不是,你怎么知道达摩丢了?……为什么管我要?”
李茉笑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两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
“好吧。你到底是谁?”
“我叫李茉。刚刚跟你说过了。达摩是我家的东西。”
李茉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穆成。照片上真真切切的是达摩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还有日期,是98年的。穆成翻看了一下这几张照片,
“你用几张照片就想告诉我,达摩是你家的?”
“我还有这个。”
李茉又掏出一张纸,打开展示给穆成看。穆成刚要伸手去拿,李茉躲了一下,
“只能看。”
穆成只好撤回手,探身去看。这是一张手写的借据,是父亲穆德忠的笔迹。上面写明了,穆德忠是租借方,出租方是李汉民。
“李汉民是谁?”
“我爷爷。这个应该能证明了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茉看了看周围,天已经彻底黑了,
“咱们非要在这儿把事情说清楚吗?”
穆成也四周看了看,
“就在这说吧。”
“好吧,你有烟吗?”
穆成掏出烟,给李茉点上。李茉抽了一口,把烟卷拿在手里熟练地玩着。
“你爸从我爷爷那租的达摩,要在展会上展览,然后就丢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消息,都没敢告诉我爷爷,他岁数太大了,怕他受不了。我来了才知道你爸过世了,你妈好像身体也不太好,挺苦的啊?”
“是苦。你了解的不少啊。”
“还行吧。跟着你转几天,就都知道了。”
“你跟踪我?”
李茉又眯起眼睛来笑了笑。
“你想怎样?”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没指望你能信。咱们换个说法,就算这东西不是我的,是你的,可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一句话问得穆成无言以对。
“你应该去报警。”
“你都不信我,警察能信我吗?”
“可是你找我也没用啊。正像你说的,东西已经丢了。”
“我找你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一个人关心达摩的下落。”
李茉把烟蒂弹出去,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远处的地上,迸射出微弱的火花。李茉把达摩的照片递给穆成,
“这个送给你了。我还有备份。好啦,走了。我还会找你的。”
李茉抬腿就走,几步之后,回头说道,
“你我也算是有一支烟的交情了。”
穆成愣愣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李茉。
穆成拿着照片冥思苦想,越来越觉得李茉说得有道理。这个达摩案是有疑点的。如果安海杰说的是真的,那个凭空消失的盗贼是谁?去了哪里?如果安海杰在撒谎为自己脱罪,那他把达摩藏在哪了?可是安海杰的这个谎言,就连一点没有办案经验的穆成,都觉得扯得有点儿悬。更何况,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李茉,声称达摩是她家的。虽然穆成嘴上不承认,但是她手上那张穆德忠亲笔字迹的借据太有说服力了。穆成曾向黄志强侧面打听过,父亲的达摩是怎么来的。黄志强很奇怪穆成怎么会这么问,他很肯定是穆德忠买的。母亲赵晓芬对丈夫的生意从来都不过问,想必跟自己一样,也什么都不知道。
正当穆成对案件开始有思考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再次打乱了他的生活。
母亲过世了。
赵晓芬死得很自然很安详。
在一个清晨,穆成照例来赵晓芬的房间叫醒她的时候,发现赵晓芬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从神情上看,完全没有死前的挣扎,像熟睡着一样。
后来医生告诉穆成,赵晓芬就是那样毫无征兆地停止了呼吸。就像燃尽了最后一滴蜡的蜡烛一样,火焰自然的就熄灭了。从身体指标上看,在死之前,其实她已经经历过很长时间的失眠,多少个日夜没有睡眠,一定是受尽了煎熬,到最后身体的自然反应进入了睡眠。但就是在睡眠中,心跳和呼吸慢慢停止了。
生无可恋。
穆成一点都不惊讶母亲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她终于解脱了。当人生智慧做不到让自己脱离苦海的时候,死亡就是解脱的最后选项。
穆成将父母二人合葬在一起,处理好了母亲的身后事。这时,父亲最好的朋友,黄志强来到穆成面前。
“跟叔走吧。我答应过你父母,我养你。”
穆成搬去跟黄志强住在一起。
黄志强一直试着开导穆成,
“你可以出去散散心,想去哪都行。或者你也可以来叔的店里帮忙。或者,你也可以准备高考。毕竟你还年轻,没个大学文凭可不行。”
可是穆成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我就一个要求,让我自己待几天。”
穆成这一待,就是两个月,直到2001年的春节临近。
越是到临近春节的时候,孤独的人的孤独感就越强。穆成断绝了跟所有人的联系,深深把自己封闭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开始有点儿像母亲得抑郁症时的状况了。那个上帝的黑洞正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越张越大,在灵魂深处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某一天他来到黑洞边缘,滑进去一只脚,开始永不回头的陷落之旅。
除夕夜这天,穆成独自到酒店开了一间房。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又看到夜空中迸发出的焰火。临近十二点,整个城市的焰火表演开始了。天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仿佛一群群深藏在地下一整年的精灵们呼啸而出,迫不及待地冲向空中,绽放,舞蹈,呐喊,燃尽,坠落,消失。在这一刻中,穆成消沉的灵魂得到了一丝慰藉,如果这漫天焰火能够永恒,他相信自己也会得到解脱。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进来了一条短信,
“过年好。李茉。”
穆成拿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多年以后,他终于意识到,在2001年的除夕夜,李茉的这条短信就是他人生中的变数,而正是这个变数,将他从黑洞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此时,他正身处在一种极不真实的情境之中,直到李茉的第二条短信发过来。
“在干吗?”
穆成的手指终于动了,
“看烟花。”
“我也是。在哪看?”
“酒店。”
“真巧。我也是。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
“你还活着。”
“算是吧。”
隔了几分钟,李茉才又回复短信,
“来找我。”
“干吗?”
“一起抽支烟。”
李茉随后发来了她所在的酒店地址。是城里一家五星级酒店。
二十分钟后,穆成跟李茉并肩坐在酒店的高级观景套房里,人手一支烟,一杯红酒,共同欣赏着窗外的焰火盛宴。穆成对赶路的这二十分钟完全丧失了记忆,感觉上一刻还在自己的酒店里,下一刻就已经跟李茉坐在了一起。内心中,李茉穿着睡袍给他开门的那一刻,世界才重新变得踏实有形。
焰火表演已经没有刚才热烈了,逐渐进入到了尾声,天空慢慢被黑暗重新主宰着。借着微弱的月光,李茉举起红酒杯跟穆成碰了一下杯,
“现在,我们是一杯酒的交情了。”
穆成笑了。自己居然笑了。在过去的一年里,在新世纪的第一年里,他经历了太多同龄人无法想象的遭遇,父母过世,家境突变,前途莫测。可现在,在一个只有一支烟一杯酒的交情的女孩面前,他居然笑了。他俯瞰着恢复静寂的城市夜景,不敢相信。
身后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窸窣声。他回过头,李茉赤裸着身体站在月光下,肌肤如玉般洁白,眼睛如夜空般清澈。李茉轻轻走到他面前,小腹慢慢贴在他的脸上。
条件反射般的,穆成伸手揽住李茉的腰,另一只手在她两腿之间游走。少女的体香,滚烫的体温,瞬间把穆成包围住,他忘情地享受着肌肤贴合的感觉。李茉挽住穆成的头,引导着他的嘴到达自己的乳房上。穆成伸出舌头肆意的吸吮着,唾液涂抹到乳房上,在夜色下泛起了剔透幽冥的光。
这晚,他们一夜未眠。两人同是第一次感受性爱,幼稚,笨拙,恐惧。但是,痴迷,热烈,忘我。
这晚,只有李茉说了一句,
“疼,慢点儿。”
除此无须再言。
直到天亮,二人才相拥而眠。一个是累的,一个是疼的。
到了下午,两人才醒过来。从酒店点了餐,吃过之后,李茉又要了一瓶红酒。拉着穆成来到了酒店顶楼的游泳池。泳池早就抽干了水,不对外开放。二人趁无人把守,溜了进来。找到两张躺椅,舒服地躺下来,饮酒对酌。
穆成看着整个城市都在脚下,问李茉,
“现在我们算什么?一个晚上的交情?”
李茉摇头,
“不。我们,就是交情。”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穆成也被她带着大笑起来。
“谢谢你。”
笑过之后,穆成轻轻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几个月之前就来过。我知道你母亲过世,也知道你搬家,更知道你状态很差。所以我没打扰你。我就想,如果到了过年的时候你还活着,我就来找你。”
“为什么这么帮我?”
“不,是帮咱们。”
“还在想着达摩的事?”
“是。对于你来说,家庭被毁了。对于我,这本来就是我的。”
“不管它是谁的,至少咱们都想找到它。”
“你终于恢复理智了。”
“你想怎么做?”
“首先,你要赚很多钱。”
“为什么?”
“因为你要养我。而我又很会花钱。”
穆成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但是想想又觉得很对,点了点头,
“我尽力。”
“光尽力可不行。要一定。”
“好,我答应你。还有呢?”
“你要去做珠宝文玩生意。”
“这又为什么?”
“达摩是这行里的东西,有任何消息,这行里的人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穆成再次点头,
“有道理。”
“你还要去找那个被判刑的人谈谈。”
“安海杰?”
“他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有些话,他不会告诉警察,但可能会告诉你。”
穆成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李茉,思维敏捷而理性,完全是有备而来,
“还有吗?”
“暂时就这么多。”
“还有一点。安海杰的作案手法很怪,越怪的事就越容易查。”
“对。但是我对这个方面的细节不了解。只好麻烦你啦。”
李茉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你干什么呢?”
“我要去念书啊。我可是大一的新生,现在刚刚放寒假。”
这引起了穆成的兴趣。原来李茉跟自己是同一届的。
“你读什么专业?”
“金融。”
“好。祝你学业有成。”
穆成举起酒杯。
穆成回到家,见着黄志强就说,
“叔,我想到你店里上班。”
三月初,父亲的忌日过后,穆成就正式到黄志强的店里帮忙。黄志强跟穆德忠一样,从事着珠宝生意。生意不大,但依仗多年历练,在圈里有些名气。他首先让穆成从熟悉各式珠宝文玩开始。
穆德忠在世之时,穆成曾经接触过一些珠宝文玩,但是也仅限于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品。至于每天在市场上流通的普通商品,俗称通货,他完全没有概念。接触上他才知道,别看圈子不大,但是门道太多了。品种庞杂,名目繁多,各有各的说道。
“原来老祖宗们玩的东西叫文玩。后来国外的各种宝石传进来,尤其是这些年铂金和钻石火了,就多了一个珠宝行当。钻石,红宝,蓝宝,猫眼,琥珀,多了去了。珠宝跟文玩是不分家的。”
黄志强在桌上摆着十多种各种颜色的宝石跟穆成讲解,
“别觉着复杂,复杂了才好玩,有门道才有秘密。”
“那也太复杂了。”
“传了几百上千年呢,能不复杂吗。这是文化。”
穆成觉着,在中国,什么东西但凡跟文化搭上边,肯定就会变得复杂而神秘。
“你就先学这些,然后去外面的各家店转转。多学多问。记住了啊,咱们只碰金石。各种石头,金条银条,咱都能玩。不碰书木。家具古木,书籍字画,咱不碰。”
“为什么?”
“水火不容。多好的东西,一把火全没了,泡水里也全完了。这是你爸在的时候定的规矩。”
穆成记住了,自此只做金石生意。之后几年,在翡翠、玉石、玛瑙上赚了大钱,一举发迹。
2001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热,大街小巷都充斥着躁动不安的情绪,暗流涌动。这种情绪终于在七月的一个夜晚得到了彻底宣泄。几千公里外,一个西班牙白发老头说着蹩脚的英文,宣告中国申奥成功了。全中国的电视机同时接收到了这个讯号。21点56分,发生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壮举,13亿人同时跳了起来。人们身披国旗,手拿旗帜,奔涌着走上街道。相互见面,用笑声和呐喊代替了语言。夜晚的城市开放了所有限令,行人走上机动车道,摇旗呐喊,挥手致意。车辆随意地停放在车道上,车笛长鸣,此起彼伏。民众自发地燃放礼花、烟火,喷射到城市的夜空中,绚丽夺目。
穆成看着五彩的天空,忽然想起了过年时的焰火。他给李茉发了条短信,
“在干吗?”
“看烟花。”
“我也是。”
穆成笑了,他没想过能在一年之内两次看到城市焰火。他又给李茉发了条短信,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但你是个男人,不能总想女人。”
穆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隔了一会儿,李茉又发过来一条短信,
“明天干吗?”
“去探监。”
“加油。”
第二天,穆成坐在了安海杰对面。
安海杰比宣判时憔悴多了,估计在里面受了不少苦,但是神情却很平和。可是穆成可做不到,面前的这个人是导致他失去双亲的罪魁祸首。
“我没想到你能来看我。”
“不是看你,是来找你聊聊。”
“我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抱歉。”
“你道个歉就完了?!”
穆成压不住火,声调陡然升高,嚯的站起来,
“我把你弄死,再跟你道个歉,行吗?”
远处的警卫走过来,
“安静。”
穆成控制了一下情绪,重新坐下,向警卫摆了摆手。
“我今天找你,是想了解一下案发当晚的事情。”
“我都已经跟政府交代过了。”
“我想听你没交代的。”
安海杰想了想,说,
“好。”
“你说你去偷达摩是有人指使的。换句话说,你就是冲着达摩去的,是吗?”
“是。大金牙明确跟我说,要我偷达摩。到手后给我十万。”
“大金牙是谁?”
“我在赌场认识的。”
“你为什么答应他?”
“赌钱赌输了,红了眼想赚钱。”
“他怎么知道达摩的?”
“这我没问。那时候就想能赚到十万块钱。”
“你知道达摩值多少钱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达摩肯定比十万多多了。但我自己留着也没用,我都不知道去哪销赃。那东西这么值钱,很多人盯着,放自己手里更危险,不如十万块钱来得实惠。”
“可警察却没找到大金牙。”
“千真万确有这个人。”
“他长什么样?”
“四十多岁。门牙是镶金的,圆脸,有点儿黑,有点儿谢顶,个儿头跟你差不多,比我现在能胖点儿。”
“还有吗?”
“他就金牙最显眼了。”
“你再想想。”
安海杰想了想,
“他右手上有道疤,在虎口上。对,是刀疤。听他说是跟人打架留下的。”
“右手,虎口,这个位置?”
穆成边说边比划。
“对。就是这儿。不过警察都找不着,你能找得着?”
“警察案子多,我就这一个事。这案子之前,你还偷过什么?”
“这是第一次。我不是贼。”
“你会开保险柜?”
“我会开也不一定是贼啊。外面那么多能开锁的锁匠,他们不能都是贼吧。”
“现场开锁的锡纸条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就在门口。那是用口香糖锡纸折成的纸条,上面有钥匙齿痕。我没找到达摩,就知道坏事了,然后再看见那个锡纸条,就知道是用它撬开的锁。所以我都没敢动那纸条。想着可能上面有那个贼的指纹什么的,警察就能抓住他。这样就能证明保险柜不是我撬的了。”
“对。所以你还拿走了里面的其他东西。想栽赃给栽赃给你的人。你这小算盘打得精明啊。”
安海杰尴尬地笑了一下,
“精明啥,最后不还是我来背这个锅。”
“你真是冤枉的?”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