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一,穆成带着姜昕过农历生日。此时姜昕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隆起。这个生日温馨平常,穆成悬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他知道不用在临近午夜时变成夜行动物伺机出动了。说来也怪,跟李茉在一起时,每到这一天,必须得出去作案才能心安,仿佛某种神秘仪式。而换了姜昕在身旁时,他只想抱着她睡到天亮。
吃过晚饭后,穆成开车载着姜昕回家。在家门口,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穆成停好车,让姜昕先回家,自己则走过去。
廖怀峰面色黯淡,看着他。穆成走到他面前,掏出烟,
“来一支?”
廖怀峰接过烟,点燃。穆成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几个月了?”
廖怀峰指着穆成家的方向。
“五个月。”
廖怀峰点点头,自此无话,直到把烟抽完,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
“我老伴去世了。”
“……节哀。”
“咱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廖怀峰顺着马路走了,身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穆成走回来,发现姜昕正在门口等着他。
“你怎么不回家啊?外面凉。”
“那个人是谁啊?”
“谁也不是。来,让我听听小宝贝的声音。”
穆成说着蹲下身,伏在姜昕隆起的肚子上。
年底的时候,穆成和姜昕的孩子出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早在姜昕怀孕的时候,穆成就不让她工作了,在家待产。孩子出生后,姜昕就一心地照顾孩子,打理家事。
穆成还让黄志强过来跟他住,可是黄志强不肯,说老了不爱动,就在辽城待着了。穆成不理解黄志强无儿无女的孤家寡人,自己在辽城干嘛。可是也拗不过他,就让他待着吧。
穆成在城郊找了个地方,开了一家玉器加工厂。托李茉帮忙,从杭州请来几位雕刻工匠。这样他终于打通了从原料到成品的链条。李茉那边开始往品牌珠宝上转型,搞珠宝设计,成立自己的品牌。这样一来,玉器加工厂就成了李茉品牌珠宝加工的不二选择。穆成自然很上心加工厂的成立,从设计厂房,到引进生产线,从招募工人到食堂伙食,事无巨细,样样亲自把关。有时晚了就留宿在工厂里。发现晚上工厂的安保有些薄弱,便让保安队长再招个值夜班的保安进来。
穆成这是当年四处盗窃留下的习惯,一眼就能看出安保措施哪里有问题,也就越来越不放心自己的产业。09年安防意识刚刚形成,穆成早就在自己所有的店铺、办公室、工厂、库房里都安装了高清晰安防设备。甚至还一度特别热衷于去参加全国各地的安防设备展。后来发展到能够给自己的厂房设计全套的安防解决方案。
只有当过贼的,才知道什么是安全。
很快,招进来一个保安,站在面前,穆成有点不喜欢。五十来岁,头发稀疏,缺颗门牙,走路有点儿瘸。
“姓什么?”
“老王,王金岭。”
穆成打发走了老王,问保安队长,
“行吗?没精神。”
“他就这样。白天跟没睡醒似的。可是晚上精神,能一晚上不睡觉。”
“这么神。”
“听说原来混夜场的。”
“那就试试看吧。”
在工厂吃过晚饭,几个小保安围着老王一起玩牌。休息时间穆成一般不管工人们干什么。穆成正好闲着无聊,也走进前去看热闹。
只见老王手里拿着纸牌,玩得上下翻飞。围观的几个小保安看得入神,
“老王,你这技术可以啊。变魔术呢。”
老王不说话,只是笑。几下之间,把牌洗好了,放在众人面前,缺了颗牙的嘴说话有些漏风,
“玩玩?”
“谁敢跟你玩啊?你出千我们也看不出来。”
“瞎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不出千。玩牌就是玩运气,赢不了我的输不了你的。”
穆成笑了,
“我玩玩。”
众人一见老板来了,纷纷让开。穆成抬手示意大家坐下,问老王,
“玩什么?”
“老板,你说。”
“我不会耍牌。就翻大小吧。大的赢。”
“行。”
穆成抽出一张牌,K。
老王笑笑,
“老板这也太大了,我赢不了。”
众人起哄,
“愿赌服输。”
穆成也说,
“玩吧。啥也不赢,就赌一根烟。”
“那行。我试试。”
老王把牌展开,铺在桌面上,手指在牌背面上来回寻找。找了一张,抽出来,还是K。
穆成笑了,
“平手。平手算我输。”
说着把手里的烟包装撕开,一盒烟散在桌子上。大家上来每人拿一根。
“你能抽着A吗?”
老王把牌收起来,在手上洗了洗,放下。然后翻开最上面的一张,A。再翻一张,还是A,连着翻了四张都是A。
众人称好,穆成也鼓掌,
“好技术。你们玩吧,我走了。”
穆成从来没赌过钱,就连过年过节打麻将都没玩过。在他看来,这是个神秘的事物。就像别人看不懂锁匠开锁一样,轻松拨弄两下,就开了。但是会者不难,悟进来了,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神秘的。这个王金岭,就是赌博行的个中高手,一看他就是常年浸淫于此,举手投足间就能偷天换日,要是跟他玩,不输才怪。……这个人怎么觉着熟呢?
这个念头在穆成脑子里一直转。五十来岁,本地人,走路有点儿瘸,嘴上缺颗牙……穆成忽然想起,看老王洗牌的时候,右手上有道疤。
大金牙?!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明天去工厂一定要问问。虽然没见过,但是感觉太像了。
第二天,穆成开车来到工厂。老王已经下班回家了。穆成把保安队长找来。
“那个老王,你知道多少情况?”
“他就是景城本地人。刚从外地回来不到一个月。”
“从哪回来?”
“听说是云南吧。他在那儿开赌档,惹着人了,就回来了。嘴上的金牙也让人拔了。”
“嘴上的豁口原来是金牙?”
“是。”
“他外号叫大金牙?”
“对对。还真叫大金牙。”
“他家地址你知道吗?”
“知道。好像就在北园区那边。这个老王,都不让我们叫他大金牙,说没金牙了,就不能用这个名了……”
“地址!地址!!!”
穆成按照保安队长给的地址,开车一路找过去。地址就在当年穆成来的台球厅不远的地方,是一个老旧的筒子楼。穆成来到二楼,按照门牌号找到大金牙的屋子。门半掩着,穆成推门进去。房间里没什么东西,地上散落着一些报纸,宣传单。床上的被子凌乱的放着,里面衣柜的门开着,一些衣服散落在里面。靠近厨房门口,有一张旧餐桌,桌上摆着半瓶没喝完的白酒。
穆成在房间里没见着人,走到外面。这时旁边的房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
“找谁?”
“大金牙。不,王金岭。”
“他早上走了。走得还挺急,拎着个包。”
“你是房东?”
“对啊。他刚交了俩月房租,门也不关就走了。鬼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反正到俩月我就收房。”
“他走时候一个人?”
“有个年轻人跟着他。”
“那人长什么样?”
“没看清。你是谁啊?”
“我是他外甥。”
穆成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回到厂里让人联系大金牙,手机关机了。从此之后,大金牙再也没来上过班。穆成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大金牙。十年了,他终于见着他长什么样了。穆成联系李茉,把情况跟她说了,
“我总觉着有人不想让我见到大金牙。”
“跟当年咱们判断的一样,背后就是有人。”
“现在怎么办?”
“只能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之中,还发生了一件事。黄志强过世了。
其实黄志强早就得了肺癌,他只是不说。他就在辽城待着,其实是不想让穆成操心。病危的时候,医院的大夫联系了穆成,说家里人来见见病人吧,处理一下后事。
穆成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辽城的医院。推开门见到黄志强,几乎都不认识了。黄志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卷曲在病床上张着嘴拼命呼吸,但仍然得不到足够的氧气。穆成来到床前,轻轻握住黄志强的手。黄志强睁开眼,看见穆成,嘴里嘶嘶的发出声响,
“成啊。”
穆成此时已无话可说,只能手上用力紧握了握黄志强干瘪的手。
“成啊,叔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爸。”
“别说了叔。没有你,就没有我穆成。”
黄志强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够,不够……还不起啊。”
穆成知道黄志强说的是穆德忠对他的情谊。
“叔。你不欠谁的,心里踏踏实实的。”
听了这些话,黄志强稍有些安慰,
“成啊,好好过日子。”
穆成点点头。
黄志强闭上眼睛,再没醒过来。
一代人谢幕了。
时间转眼来到了2015年。
刚刚过完春节,穆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忽然一篇报道映入眼帘:一张锡纸开锁救人,警民携手共建社区。
穆成仔细读完了报道,一身冷汗。
标题旁边,有一张锁匠周兵在保险柜旁的照片。穆成死死盯住照片,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高手。”
穆成马上拿着报纸跑到永州来找李茉,把报纸拍在桌上。李茉拿起报纸仔细看了看,点头道,
“是他?”
“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感觉特别强烈,就是他。”
“光凭感觉不行。”
“那怎么办?我找他去。”
“可行吗?”
穆成自己也摇头,
“不可行。”
“还是老办法。让他冒泡。他现在是名人了,一旦有事儿牵扯上他,警察肯定会查他。还有,这个做报道的陆林,正好是你朋友,可以用用。”
“咱们得仔细琢磨一下。”
首先,要再次确认这个周兵到底是不是他们找了十五年的高手。确定了以后,要嫁祸给周兵,让警察出动来查他。也就是说,穆成还要重操旧业,再偷一次。
“现在可不好作案了。只要出门就是摄像头。”
穆成感到有些无力。
“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摄像头。”
“哪?”
“你自己的店。”
“我偷自己?”
李茉点头。
穆成双手一拍,
“对啊。我偷自己。我可以把摄像头关了。就算最后露馅了,我偷的是自己,最多算扰乱社会治安,也没大事。”
经过仔细研究,一个复杂但是有效的办法诞生了。
穆成把当年达摩案的保险柜从辽城运到了景城。找人将保险柜下面安装四个实心胶皮脚轮,方便一个人移动。改装好之后放到自己在裕隆广场六楼的办公室。
他还搞来一个二手手机和一个不记名的电话卡,在2015年3月19日给周兵打电话,预约第二天到裕隆广场613室开保险柜。穆成早就知道613室住的是一个大学老师,最近正好出国了。
2015年3月19日晚,穆成独自一人,撬开了613房间门,将保险柜推到613房间,在里面放上一张当年李茉给穆成的达摩照片,还有一块“风车”牌口香糖。然后在旁边的桌上安装了一个网络摄像头,连接到自己的手机上。
当晚,他还搞坏了自己办公室(606房)的监控摄像头。第二天,他让手下店员找人来维修。
2015年3月20晚8点,穆成故意把店员小慧留下清点库存,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清点完毕,二人同时离开裕隆广场。穆成开着自己的车,火速赶往永州。在赶往永州的途中,穆成再次用手机给周兵打电话,以确认周兵当晚能够到达。
晚9点30,穆成开车赶到永州,跟李茉会合。在高速公路走了ETC通道,中间还有一段路故意超速行驶,以便留下赶往永州的证据。然后,二人又开着李茉的车,火速赶回景城,回到裕隆广场。他们没有从裕隆广场的大门进入大厦,而是从自己在一楼的店铺进入。进入之前,用手机把一楼的摄像头关闭了。进入大厦后,二人从安全通道来到六楼,穆成回到606房,用手机监控613的情况。李茉则来到613房,等着周兵的到来。
晚10点40,周兵敲开了613的房间。李茉打开门,周兵稍微愣了一下,旋即露出腼腆的微笑,
“您预约的开锁?保险柜?”
“是我老公预约的。进来吧。”
李茉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兵,不露声色地把他带进房间。
在周兵开锁的时候,李茉偷偷返回606房,跟穆成一起通过摄像头监视着他。几分钟后,周兵打开了保险柜。整个过程用的都是很传统的推码方式。穆成看不出来周兵在技术上有任何特别。
但是很快,周兵打开保险柜后,发现了照片,周兵嘴上露出微笑。他站起来,对着摄像头,举起照片,用手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承认了达摩在他手里。
接下来,周兵所做的,更加确信了他就是穆成所说的“高手”。
周兵从保险柜里拿出口香糖,剥开,放到嘴里嚼着。同时,把锡纸折成纸条,在镜头前摇了摇,放在保险柜上。然后蹲下身收拾好工具,离开了。
穆成冲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被李茉一把抓住。李茉躲在门后对穆成摇了摇头,示意他要冷静。这时周兵正好从走廊尽头拐过来,向他走过来。穆成抑制住自己冲上去抓住他的冲动,他知道,周兵不认识他。
穆成盯住周兵看。而周兵,路过他面前的时候,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目视前方走到电梯旁。穆成眼睁睁看着周兵离开,感觉头皮发麻。他在门后的手,被李茉死死拉着。
既然已经确认了周兵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接下来的工作就必须要做完。
穆成来到613房间,把摄像头收起来,拿起周兵折的锡纸条,看了看,也收了起来。推着保险柜回到606房间,把保险柜放到洗手间里。用一个纸箱子把保险柜罩上。洗手间里放着各种箱子,这里最保险。
然后穆成撬开自己的保险柜,拿走钻石,关好房间门。二人从安全通道再次回到一楼。从一楼自己的店铺里来到大厦外面,锁好门,再次打开一楼的监控摄像头。二人开着李茉的车再次返回永州。途中,把手机和电话分拆开,扔在路边。
到了永州,他们把拍摄下来的影像再次回看,当看到周兵拿着照片比划的时候,穆成恨得哇哇大叫。李茉却笑了,
“你不应该高兴吗?终于见面了。谁能想到,我们找他找了十五年。半辈子都在找他。”
“我要弄死他。”
“你要弄死他,还是要达摩?如果要达摩,就不能弄死他,至少现在还不能。”
穆成认可李茉说的话,点点头。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回去。”
“好。”
“今晚你得跟我睡。”
自从分开后,两人再没有肌肤之亲,穆成愣了一下。李茉笑了,
“我给你提供了不在场证据,警察肯定会查我。总不能说咱们就是普通的生意伙伴吧。大晚上跑来,真有那么多生意要谈?只有让警察觉得咱们关系说不清,你才真能有不在场证据。”
李茉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想得周全。
睡前,李茉特意多喷了些香水,来到床上抱着穆成,
“睡吧。”
“还是在你怀里躺着舒服。踏实。”
“舒服就睡吧。要不要我哄哄你啊?”
“也行。”
李茉咯咯地笑了,轻拍着穆成,哼着夜曲。穆成沉沉地睡去。二人和衣而眠,一夜无语。
早上,穆成被小慧打来的电话吵醒,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回了电话。然后就离开李茉家,开着自己的车,往景城赶路。
到达裕隆广场606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在应对完了警察的盘问后,穆成假借抽烟,赶紧进入洗手间。见罩着保险柜的纸箱完好无损,心放下了。正在这时,陆林推门进来了。陆林闻到了穆成身上的香水味,怀疑他在外面有情人。穆成应对着陆林,心里想着李茉说过,陆林这个朋友,可以用用。
穆成有意把陆林引导到周兵身上。陆林果然表示怀疑。穆成一点都不急,当警方从裕隆广场的监控录像中看到周兵的时候,全世界都必须怀疑周兵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周兵把拍摄下来的达摩照片提供给警方。十五年来,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达摩,根本无从查找。还是陆林精明,知道穆成是行里的老人,于是来找穆成打听消息。穆成只好给他讲了“树下佛陀,面壁达摩”的故事。但是只字未提自己见过达摩。
平心而论,陆林确实推动了警方查找案件,也成功地把警方的注意力留在了周兵身上。但是穆成还是小瞧了陆林的能力,陆林竟然一路查下来,最后得知了达摩曾经出自穆家。
穆成跟李茉商量,认为能给陆林透露这个消息的,就只有廖怀峰了。看来这件事,在廖怀峰心里,真是个解不开的结。
既然找到了老廖,那么老廖就可能把这些年来穆成的所作所为也告诉了陆林,所以穆成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向陆林和盘托出。毕竟,十五年来,他和李茉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就这样,穆成把陆林约到了永州。在李茉的别墅,二人出现在陆林面前。
穆成把十五年的经过大致向陆林说了。陆林听过之后,目瞪口呆。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李茉端着茶水走过来,把茶水递给陆林,自己则坐在穆成身边,
“喝口茶。”
陆林恍惚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想了想,说,
“你把这些告诉我,可就证明你已经承认了过去的盗窃行为。”
穆成点头,
“我既然告诉了你,就已经做好了受惩罚的准备。但是看在你我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只求你帮我一件事。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达摩找到。”
“你能确定达摩就是在周兵手里吗?”
“还是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唯一让我搞不清的是,他为什么会陷害安海杰。”
“我来告诉你。安海杰有个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孩子的母亲叫杨晓芸,当年难产死了,她是周兵的干姐姐。他们一定有瓜葛,只是还不知道为什么。”
穆成和李茉二人同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们找了十五年,原来从一开始,那么明显的线索就摆在面前,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
“有时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可就是看不见。我不也是嘛,明明就是成哥你做的局,我却满世界瞎转悠。”
穆成的电话响了,站起身去接电话。剩下陆林跟李茉二人。陆林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端庄的姐姐,心里有点发憷。如果没有她,穆成是不可能有这么精彩的人生的。可能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不在人世了。
“陆林,把你牵连进来,不好意思。”
“没事。这些事毕竟是因为我做报道开始的。与我有关。我有个事想问问姐。”
“你说。”
“我知道,其实你们挺善良的。做这些,不合理,但是合情。可是你们偷的那几家珠宝店,他们平白无故受了牵连,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听成哥说,店都是你选的。”
“那几家店,都有保险。”
“这不能成为理由吧。事实上也有损失。”
李茉笑了笑,
“辽城铭泰珠宝,永州鸿祥钻石,安顺聚缘珠宝。你要是有兴趣,查查吧。”
陆林告辞走了,临走时,穆成再三恳求陆林,
“兄弟,再给我点儿时间。一定一定让我把达摩找到。另外,我的展会这几天就开。帮帮忙,让哥哥把这关过了。”
陆林真是不知怎么应答,只能胡乱应承着,匆匆离开。
穆成看着陆林远去的背影,淡淡地说,
“他一定会去找周兵。”
“你不会看错人的。”
“但愿老天爷,让我一切如愿。”
“有办法了吗?”
“原来没有。现在有了。”
“那就好。”
穆成拉着李茉的手,
“回去吧。”
李茉没有动,
“你说,这一切,能结束吗?”
“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穆成看着李茉,没打断她,李茉接着说,
“都说小孩不记事。但是我记事早。我四岁的时候,有几个朋友去杭州看爷爷,大家一起到灵隐寺去玩。那天特别晴,我就疯跑,跑着跑着,就跑到后山了。我一不留神,就摔了,腿上全是血,也走不了路,我就哭。后山哪有人啊,我怎么哭都没人答应。后来,来了个小男孩儿,他把棒棒糖给我吃,我就边哭边吃,边吃边哭,他就坐在旁边陪着我。后来,我哭累了,也不疼了,他就说,我背你吧。我就让他背。结果呢,他背不动我,把我摔了下来,他自己也摔了,腿上也流血了。可是他没哭,还冲我笑,还要背我。结果又摔了。就这样,我们俩背起来,摔倒,摔倒,再背起来。你说也怪,后来就都不疼了,也能走了。我一瘸一拐的,他就搀着我。两个小孩,就这样从后山走了出来,我问他,我要是瘸了怎么办啊?他看着我,拍拍胸脯,特别自信,说,没事,我养你……”
李茉说完,深情地看着穆成,眼泪扑簌簌的从眼角落下。
穆成看着她,双眼也模糊了。儿时尘封的记忆,在李茉淡淡的述说中被飘然吹醒了。
李茉边流泪边笑,
“那小孩,你的承诺,你做到了。谢谢你。我们就是两个不断摔倒不断搀扶决不放弃的小孩儿,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
“咱们早就认识,为什么这些年你都没说?”
“时候未到。”
“现在时候到了?”
李茉点点头,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