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故乡·后山怪物(4)


文/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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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酸角粉、地下河与马达

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自己也是在马通那个喜欢吃酸角粉的年纪,因为酸坏了肚子又不敢让爸妈看见,偷偷跑去野外草地拉稀的日子。

“马通。”我突然有了主意:“酸角粉在你裤兜里么,撒出来。”

“干吗?”马通充满怀疑的回答透过重重叠叠塌落的肠壁传回我耳朵。

“不想死就酸它,快。”

都是大肠,灼了热的都该溃疡,粘了酸的都该反胃。到了这个时刻,我只能拜托这个怪物像我期盼的一样,有一条敏感的肠子。

半天没有收到马通的回答,我以为他要么把我当傻逼,要么临死了还把酸粉当宝贝把自己弄成傻逼,准备开骂。只听见一阵虹吸声骤起,周遭的肠壁陡然收缩,堵住了我的鼻孔。好像被忽然装进了真空袋里一般。

慌乱间都来不及深吸一口气往肺里的存储一点活路,我感觉自己的血槽在迅速下降,过不了几秒就要玩完。我手中马唱的手也变得僵直,带着难以察觉却令人不安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等来的是肠壁剧烈震颤,像是猛烈的尿颤一般,下一秒,它忽然松开了我们,扩展成原样。随着我们三个大口大口的呼吸声,我们发现原本浓稠的粘液也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马通手上攥着一只湿漉漉的红色塑料袋,他把袋子捏爆了,至少一斤的酸粉撒在肠子里。他手边不远处的肠壁上,一片玫红色的区域成了肠子的敏感之源,它皱缩成一团,核桃皮一般。

“趁现在,往那里插上一剪子。”

我对着马唱大喊。马唱反手一剪子,戳破了刚刚出锅的猪肚糯米饭一样,噗嗤一声,肠壁被我们破开了。一整腥风从破口处钻进来。我们探出脑袋看出去,外面是冷飕飕黑黝黝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更搞不清楚是什么地方。或许要比现在的处境还要作孽,才脱虎口又入狼穴也说不定。

但我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趁那破口尚未复合之际,在马唱的护送下,我们先后钻出了这个不知道改称作十二指肠还是阑尾的鬼地方。

扑通几声,我们迎头扎进了一条河道里。

是一条地下伏河,齐脖深,四周布满了石灰岩。

我们游到一旁的石滩,瘫坐其上。大肠子破口在我们眼前重新闭合起来,它的直径足有洗澡盆大小,周身缠绕着一些经络,就漂浮在河道中央,沿着地下河水的流向往前,在尽头处——我们最先跌落的位置——上折钻进了土壤里。

而大肠子的来头,是伏河的上游,深入隧洞,远远望不到头。

我从书包里翻出了自制的指南针——在一只郁美净儿童霜的铁盒里装上水,把一根在磁铁上磨过的绣花针粘在雪糕棍上,然后放在水中——从针的指向上看,伏河是东西流向。我判断,它最终可能从地底穿山而出,成为我们小镇那条叫长湖的河的一部分。

马唱捣着河水洗净了自己的头发,见我拿唯一能使的左手胡乱摸着脸,犹豫了片刻,就帮我胡噜着脑袋来。我实在不好意思,左右躲闪着她的手,被她一把摁住头。

“害什么臊。小时候我老是帮马通和马达洗头的,一盆子塞两个头都搞得定,你怕个屁。”马唱舀起一捧水洒到我头顶,猛烈地揉搓着,过了半晌,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和马通。无以为报。”

我在马唱的揉搓下,差点背过气去。好歹像汛季的鱼浮出水面,从指缝里寻到一点空气,赶紧说:“千万别谢我,我一个假城里人,也就这点本事。”然后换气:“再说,你这是感谢么,下手这么重,简直可以掐死一只猪。如果真的感谢,等会出了这个鬼洞,在武术班里少虐我就好了咯。”

我说的话像是摁到了她身上的某个开关,她手下的力道又升了一级。

最后,她推开我的头,淡淡地说:“你不知道。在我还是一篾小屁股的时候,我妈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爸不好意思在老家呆着,去广州打工,估计是不颠屁股不回来。我们家三个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我哥年纪最大,管收入。我是唯一一个女的,就跟做妈一样,从小煮饭、喂猪、砍柴,不时去掏几个鸟窝给哥哥弟弟加菜,樟树、松树爬着,手劲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咯。”

马唱又去舀了一捧水,我看见她的手掌布满老茧。

“然后还得关照哥哥弟弟们的身心健康啊,生理卫生也算吧?所以你们小男生那点事情,我估计我比谁家的妈都清楚。”

我的脸又红了起来。十多岁的男孩,再耀武扬威,在女生面前谈论生理卫生之类的话题,总归都是要把自己缩起来的。等一下,我是什么时候把马唱这样的彪子当成值得脸红的女生的?

“我妈走的时候,就我哥上着学,后来就让他一直上着了,不浪费前面那几年对吧。他要赚自己的学费,也要往家里贴补,上学路上常常捡些东西送去废品站卖掉。他什么都捡的,前段时间说是捡了个气象气球,橡胶的,能卖不少钱,可是拉去学校的时候炸掉了,把好几个同学的眉毛都烧没了,赔了不少钱。我想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拉上你去偷书卖钱的吧?”

马唱张着幽怨的眼睛看着我:“我听别人说,他叫你放风,你自己跑了……所以我才一直讨厌你,总是整你。”

我回避着她那双因为幽怨而变得些许柔软的眼神,喃喃道:“……莫听别个瞎说,我其实都没有跟他去……”

“是么?没骗我?”

“没有。”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实话,我都不算他的朋友。”

马唱又揉搓了一下我的头,她手下的劲道小了不少:“那我以后不整你了,就算手痒了,也不攻你下三路好吧。”马唱冲我咧开大嘴,咯咯一乐。然后说:“不过,马达可跟我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愣了半晌,心里升起那个巨大的问号:所以,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对马达这种小镇男孩可从来都只是出于礼貌跟他来往过几次,难道这就足以促成一段友谊了么。现在想来,在学校的时候,中午洗饭盒,马达确实常常帮我抢水龙头来着,当时我认作是他对于我这个城里人的奉承,却不承想是在履行一个朋友的义务?因为生长在独生子女家庭,我好像没有领悟别人真心的能力,因而也就缺少真心对待别人的能力。这是一种失爱症。我正咂摸着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词汇,马通拍了我一巴掌说:“走了。”

马唱决定继续寻找李广州。只要沿着“大肠子”往伏河里头走,走到顶头,就能寻找到怪物的老巢,如果不出意外,李广州总该会在那里的。

她一脚踩在石头上,威风凛凛,以为自己是杨家将:“我们马家人,对待朋友向来都是真心,救助朋友于水火,更是义不容辞。所以,李广州一定要找到。”她转头问我:“那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

我犹豫了片刻,还真想过留下来,但此情此景只容得下我叹气,说:“晕嘞,我都跟你连在一起了,我能不去?”

或许,顾念朋友的安全,就是真心对待朋友最基本的方式?我想试试。

一路凶险,我们把书包里的武器全都装备到了身上——圆规、三角尺佩在裤兜,菜刀和剪刀插在腰间,马通“大方”地分了一个护肘给我,他自己擎着一把用铁丝和自行车链条制成的橡皮筋手枪,拿火柴当子弹。而马唱则戴着护膝,将一袋子玻璃珠塞在口袋各处,架起了自己擅用的弹弓。

我们端详着彼此。有了白色护具这个统一的元素,特别是马通胯下那件形似内裤外穿的护裆,乍看下来,我们三个像组成了某个动画片里的战队。如果非要给战队取一个名字的话,“暑假武术班特工队”我勉强接受。我感觉自己周身的血第一次热乎起来,并肩作战的感觉,自己都把自己给燃到了,《四驱小子》主题曲《Be Top》的旋律在我脑海里像BGM一样不断萦绕。

我们一会儿踩着石滩,一会儿攀上石壁,一会儿跳进河里,就这么往里摸索了半公里,一旁“大肠子”的直径越来越粗大。就在前头一个钟乳石堆砌的石阵前,我们看到了李广州。

他躺在一个球形石腔里,那石腔应该是钙化的钟乳石,鸭蛋壳一般。李广州一丝不挂,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他周身披挂着粘液,刚刚出炉的拔丝香蕉一样。

马唱扯住我立马朝李广州奔了过去,她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要给李广州做披盖。

可是,还没有等我们跑出去几步,身后的马通瞟着李广州身侧的河道,忽然变得犹疑,最后甚至停下脚步。

“河里有东西诶。” 

话音未落,伏河河面上泛起一片梭形的波纹,有一群东西游向了我们。

在马通手电筒的照耀下,可以看出来,这群东西泛着墨绿色的光,说明它们长着绿色的外骨骼或者甲片。我心下一抽,脑海里想象到的是一大群水甲虫。很快,它们一只只越出了水面,我忍住恶心看清楚,是青蛙——绿色花纹,带发条,只要拧紧发条,就可以扑腾好一阵子的那种铁皮玩具——还蛮可爱的啊,我瘪了瘪嘴。

这群青蛙的铁皮身子上还贴着泡得发白、却没有剥落的商标:三鑫牌。我记得不久前107国道上出过一起车祸,翻覆的货车上运的就是几百箱这个牌子的青蛙。小镇上每个孩子几乎都趁乱捡了几只,过了一夜童中华来盘点,除了我们拿走的,还有几百只的缺口,或许是被那肉藤卷到了这里来了。

打头的青蛙爬上了我旁边的石头,它长着一对油漆眼睛,黑黑的,毫无神采,看得久了,让人心里没着落。我凝神端详着,渐渐发现它们与我常识里的铁皮玩具的诸多不同——它们原本是脚蹼的地方变成了章鱼一般的肉色触手,有什么东西寄生在里面,搞得像是寄居蟹似的。

冷不丁银光一闪,它嘴巴的裂口处竟然冒出一条长舌头,银箭一般射向我的眼睛。得亏马唱反应快,将还在愣神的我拉到她怀里,躲过那一箭。舌箭击在我脑袋后的石壁上又立马缩回青蛙嘴里。

石壁上留下一个细且深的小孔,要是慢一点,我的眼球恐怕就保不住了。

没容我后怕的时间,又有几枚舌箭射过来,专攻我们的眼睛。我和马唱两个人就是一坨巨大的连体婴儿,动作不便,只能暂且绕着钟乳石柱躲避。

越来越多的铁皮青蛙游上岸来,渐渐将我们围住,马通举起自己的火柴枪射向铁皮青蛙群,无奈青蛙都是挂着水上岸的,那根火柴将将落在其中一只青蛙身上,便吱的一下熄灭了。即便没有水的阻碍,我想凭借点烟都费劲的那点火力,也很难奈铁皮何。

马通的射击换来青蛙群对他的围攻,铁皮青蛙把嘴巴都对准了他,上百条舌头箭在弦上。他吓得哇哇大叫,四处寻找庇护,在最后一刻,瞅准一旁的钟乳石柱,一下子攀了上去,几十个洞瞬时出现在石柱上,离他的屁股差不了半厘米。

被钻了孔之后的钟乳石柱比我想象中的要脆,它经受不住马通的重量,纷纷簌簌地掉起渣来,似乎要倒下来。

马唱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玻璃珠,夹在弹弓上用自行车轮胎剪出来包裹弹药的皮块里,放嘴里叼住,然后架住把儿瞄准朝我们蠕动过来的几只青蛙。一梭子下去,咚地一声,一只青蛙被击飞,掉进了河道里。

狠、准、快。可是,一只下去立马又有十好几只补上来。单薄的弹珠根本抵御不住千军万马似的战线。

“打上边咯。”我吼了一句。

马唱瞅了一眼我所指的洞顶悬挂着的钟乳石钉,明白了。

“石壁挡住,我们得先冲出去。找东西护上你的眼睛。”马唱说。

我靠一只手摸遍全身,愣是没有找出来半块合适遮眼的东西。正茫然间,一条白色三角裤一样的东西越过蛙群落在我怀里,是马通刚刚从他身上解下来的护裆。

马通朝我挤了挤眼睛,大意是说,不客气。

我拎着马通湿漉漉的“内裤”,想着还是客气几句拒绝算了。可马唱为了瞄准,已经把身子偏过了石壁,相连的手带着我转出去,暴露在一堆青蛙面前。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咬牙套上那白色的护裆,从两边的缝隙里看人,羞愧得差点骂娘。

马唱的弹珠照准一排石钉射了出去,铛地一声,非常准,一如她在武术班表现出来的水准,但是手和牙齿之间勉强的配合,终究雷声大雨点小,只在根部打了个凹洞,其他部分纹丝不动。

咔嚓几声,马通攀着的石柱一侧裂了,很快倒下来。马通摔个了彻底,趴在蛙群之中,与鼻尖前蹲着的一只青蛙大眼瞪小眼。那青蛙的肚子里像沸腾的高压锅一般咕噜作响,酝酿着一枚蓄势待发的舌箭。

“让一只手给你。”

我抢过马唱手中的弹弓把儿,让她腾出手来拉住嘴里的皮块。

就这样,我们一左一右各出一只手来配合着,将那弓拉得满满的。一珠子下去,这才顺利击碎了那石针的底盘。

石针就处于马通头顶之上,它像空袭导弹一样呼啸着坠下来,将正要朝马通射出银舌的青蛙悉数砸扁。从它们身体里挤出来的肉团,兀自蠕动着,会分叉的鼻涕虫一般。

就这样,我负责擎弓,马唱负责拉弓瞄准,一颗颗镶嵌着各色纹路的玻璃珠划破空气,一根根石钉被击落,很快将大片大片围攻的青蛙们压得稀碎。现场一片狼藉,跟美食街上丢了一地牡蛎和小龙虾壳的大排档一样。

李广州被我们从石腔中抠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发着高烧,马唱快把他的人中掐紫了,才醒转过来。马通提溜了一把自己的裤子,冲上去便抱,嘴里兴奋地甩出一串乡土骂:“你个憨卵,杀千刀的,孵不出个屁的化生子,让我们好一顿找嘞。”

在李广州的叙述中我们知道,他那天赌气上山,哼哧哼哧一径走到了我遭遇肉藤攻击的那个高压电线塔下面。天气热,心窝里再大的气也消了一半,准备往回折的时候,他看到一丛刺萢,嘴馋了,就去摘。只觉得那刺萢捏在手里肉乎乎的,触感有些奇怪,没有在意。刚要摘下来放进嘴里,那刺萢的茎便缠住他的手,一下将他扯到老巢里来。刺萢是那怪物的肉须变的,诱捕系统的一部分。

他想过逃,脱光了衣服往自己身上涂满了粘液润滑,从老巢四周的石孔中钻出来。没想到半途还是被刚刚那些青蛙截住。

李广州被马通抱着,实在别扭,虚弱地说:“憨卵,放开我,你等我穿件衣服。”马通哈哈一乐,朝我大喊:“粮店里的小哥,内裤拿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上还挂着那护裆,连忙扯下来扔给他们。

马唱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调笑地说:“嘿,你不是对雄黄过敏么?怎么这会儿又戴得下那东西。你没有闻到吗?马通喜欢在屁股上也打点粉,护档上应该是满满的雄黄味哦。”

我抹了一把头发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果然,那护裆在头上捂了半天,味道更显浓郁。我涨红了脸,只能承认:“我不过敏,只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为什么嘞?”

“说白了。”我顿了顿,终于决定开口:“是因为不喜欢你们。”

马唱一愣,然后失望地嚯了一声,我赶紧解释:“我是说以前啦。我不是独生子女嘛,没有兄弟姐妹,我妈又管得紧,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慢慢地就变得有点孤僻和冷漠,不想跟别人深交,也懒得关心别人,不理解兄弟姐妹还有朋友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别人的朋友。虽然跟周围的人也说话,但没想过要成为好朋友,只想保留点头之交的状态就好了。而你们……镇上的,又那么热情,对吧,搞得我挺烦的。”

我说得文绉绉的,马通听不懂,嘟囔了一句,念作文呐?

马唱到底心细,她握了握我跟她连上的那只手,喃喃道:“可怜呐。你啊,缺少喜欢别人的能力。也接收不到别人为你的付出。你要试着为别人全力付出一次,这样,你就知道什么是朋友,以及朋友会为你带来些什么了。”

马通又把看傻子似的眼神转向自己的姐姐。好像怕马通嘲笑自己装逼似的,马唱立马补了一句:“有一期《男生女生》里面知心姐姐说过的。”

说到这,穿着护裆像企鹅一般的李广州向我们走过来。他挠着后脑勺,感激地看着马唱,鞠下一躬,说:“感谢唱姐救命。”

马唱把我拉到跟前,说:“你还得谢谢人家,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三番五次的,我们早就挂了。”

第一次听见马唱夸我,我有点难以置信。

“所以说,成绩好的也不都是二愣子对吧。”

行了,这一句就不知道是夸还是骂了。不过看她向我投来的赞许的目光,那眼神里少见的温柔甘之如饴,我暂且原谅了她之前一直把我认作二愣子的事实。

李广州很上道,转头就来谢我:“喂,虽然平时都把你当四眼愣子,但既然今天救了我,你这个朋友我就交下了,以后在学校。中午打饭打水,寝室里半夜放风,冬天教室里生炉子,只管吩咐。” 

“对。”马通借花献佛:“你只管吩咐胖子。”

马唱冲我笑了笑,意思是,你看吧,朋友就是这么来的。

这回笑起来,她没把门牙全都露出来,因此,我竟然突然觉得她这样的笑还蛮好看,满山的栀子花开了一样,一下子击中了我。

我感受到她手掌上的温度,情不自禁地回握上去。

马唱意识到了我手下的动作,像是喝了凉水一样尴尬地缩起了脖子,她把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瞪着强奸自己的凶嫌一样,我生怕她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来,不过,她只是假咳了一声,没有将我的手松开。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乌开
乌开  @坏趣味大给
写点字、编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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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寒汐
有点看盗墓的感觉
拉面小姐爱米饭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怎么分开么🌚
萧子襟
又是小哥,又是胖子,还有个书生气的我,要不再加点风水先生土夫子,哈哈,也来个藏风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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