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运营部的主管被踢走后,余小多接替了他的位置。要把工作干得出色,干出成绩,需要怎么去做呢?余小多觉得并不难,只要不是太笨,当你拥有了指挥和利用别人的权利,根本不用消耗过多的精力和才智,重要的是定下准确的目标,调控好大局,就像掌舵的人要把握好方向,这样即使前进速度有些慢,看起来也还是在朝前走。
如果还能跳出事件本身,从旁观者的角度加以分析,冷静地进行取舍,去揣摩领导的心思和员工心态,考虑到每个人的需求,那么这不仅为业绩本身锦上添花,还为可持续发展打下了基础。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自私,凡事都不要从自身利益出发,不要着眼于短期利益,光想着提高工资。毕竟余小多处于主管位置,和朱之傲还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他首先得做出为工作和公司献身的一种姿态,这样才能进一步取得朱之傲和朱加希的信任,才能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至于朱之言的态度,余小多暂时没有过多地关注,但分明能感觉到对方的奇怪之处,有点叫他摸不着头脑。简而言之,这个人转变得过快了,以前他和余小多几乎势不两立,分分钟要把他往绝路上搞的节奏,现在却能在公司里遇见时对他报以微笑,和对待其他同事没什么两样,难道仅仅因为找到了手表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或是他想通了,看在朱之傲的面子上不想再跟余小多计较?余小多觉得都不是,他能感觉出朱之言是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冰释前嫌的样子,仿佛在演戏,把他内心真正的想法藏了起来,但他的演技不够硬,有时难免从眼神中露出马脚。这种行事作风倒不像他本人,看来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支招。余小多认为早晚有一天对方会再次攻击他,现在自己只能假装松懈,以探测对方到底布了什么局。
朱之傲认为他想多了,道,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哥我还不知道?他真没那么坏。
这就是手足情,难道她忘了朱之言以前如何对待我的?余小多心里气,还有失望,他曾以为这个被爱情俘虏的女人已经完全站在了自己这边,但现在看来,还是亲情的力量更大些,当风波过去,她就不再记着哥哥的所作所为,若是余小多负心于她,想必她就会念念不忘吧?
余小多心中虽不快,却没有在朱之傲面前表现出来,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心向着哪一方,那何必又对她袒露自己的真实感受呢!他便笑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别告诉他,免得他疑心。她道,放心吧,我怎么会搬弄是非呢,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当然越和睦越好。
以上对话发生在元旦前的周六,当时两个人正在前往余小多老家的高速公路上。余小多开着朱之傲的奥迪,他换了话题道,我也想买辆车,十万左右的哪种好?
十万哪有好车?她道,你选吧,五十万左右的,我送你。
别!余小多道,你要这样,公司的人更要说我靠女人了。
靠女人也是本事。她道,他们想靠还靠不上呢,你还怕这种闲话?
她这样说证明潜意识里也觉得他在靠女人。
余小多想,也许他们只看到他靠的女人和关系,根本看不到他的努力,或是看见了也觉得那不重要。既然承担了这名头那就索性坐实到底,本来他是真想用自己的钱买辆车,如今已有二十多万的存款,现在看来必须要用她的钱了,如果不用的话她很可能觉得他见外,另外如果自己真开十几万的车,怕是会给她丢脸,也许后者才是她最担心的吧。想到这一层,余小多便道,我才不怕呢,只有你比别人混得好才会有闲话,那我要揽胜极光吧,我关注这车好久了。
这就对了。她道,可你为什么要自己买车?咱俩开一辆不行吗?
你喜欢奥迪,不代表我也喜欢。余小多想了想才道,再说,有时我要去客户那,有时咱俩又不一定同时下班。
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如果自己开的话,奥迪他也能接受,他只是想要私人空间,每天都和她混在一处让他觉得腻歪,即使开车时都不能听自己喜欢的歌,她喜欢的那些歌手和歌曲他几乎都不喜欢,又吵闹又俗气。他放过一两次自己喜欢的CD,尽管碍于素养她没让他马上换回来,可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甚至试着去解释他喜欢的那些音乐好在哪里,让她去体会,可她那神游物外的嫌弃表情让他明白是徒劳,后来那两张CD被他放到了办公室里。
那就买吧。她恢复没心没肺的表情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天天跟我泡在一起呢。
哪能呢!他张口便道,熟练得仿佛条件反射,叫人看不出其中的敷衍。说完,他打开了她喜欢的音乐,一想到即将拥有自己的座驾,这刺耳的音乐听起来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其实他并不想带她回老家,让她看见自己老迈的父母和满身乡土气息的亲戚们等于揭了老底,他担心那些人的形象会影响到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只想让她面对一天比一天光鲜的自己。
自从离开蓝泉河以后,他是不知不觉地让自己一步步朝着体面人靠拢,人往高处走,谁不愿意活得美美的呢?如今,他差不多完全蜕变了,从头到脚,从内心到外表,就连乡音也早已荡然无存,他整个人已不再属于老家,那里的一切和他也几乎没有了关系。
在潜意识中,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像毛毛虫变成了蝴蝶,他可不想一朝被打回原形。可她坚持要来,她说你要真爱一个人,就想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如此文艺的表达让他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了,但说好只在家里吃一顿中饭,晚饭前便返回北京。他怕她住不惯老家的火炕。定好日子,他提前通知了父母哥嫂,让他们务必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下高速后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拐了几个弯后终于抵达目的地。朱之傲还是小时候回过南方老家,记忆早已模糊,成年后即使旅行也很少去乡下。北方的乡下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可眼下是深冬,整个乡村皆是一片萧索的氛围,并无什么景致可言。灰蓝的天,光秃秃的树,树根旁堆着脏雪,间或窜出一只野狗,遥遥地注视他们的车,一声都懒得叫。从蓝泉河的混凝土大桥上路过时,朱之傲道,一会儿来滑冰吧。余小多道,这么冷,我才不来。见她面露不快,他又道,要是夏天来还有得玩有得吃有得看,现在太没意思了。
门口太窄,奥迪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当街。朱之傲第一次来,知道余小多家里人口多,孩子也多,因此买了一大堆吃的玩的,还有送给余小多父母的保健品等。一大群人乱哄哄地把他们俩迎了进去,如果配上音乐,就跟迎接新娘子差不多。上次回家还是中秋节,余小多一个人回来的。家里没什么变化,除了父母和哥嫂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
一番寒暄后,几个嫂子又接着去准备饭菜了。余小多和哥哥们在屋里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见了面无非问问彼此的近况。那些孩子们因为得了好吃的好玩的,而跟朱之傲自来熟起来,拉她到院子里,看他们玩魔幻陀螺。和哥哥们聊了几句后,余小多出来找朱之傲,问她要不要去河埝转转。她说好。孩子们也想跟着,余小多丢下几张钞票,把他们打发到了村里的小超市。
你不喜欢孩子吗?走到村口,朱之傲问。
没有。余小多道,就是觉得太吵。
我倒很喜欢小孩,以后起码要生两个。她憧憬着。
生十个你也养得起,你们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比很多孩子幸运,他们就是享受人生来的。他道,像我哥哥妹妹的孩子,本质上和我几乎一样,照样要自己奋斗,除了生命爹妈什么也给不了他们,如果日后没机会去大城市,很可能一辈子生活在乡下。
那怕什么?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在乡下也没什么不好,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能选择,不管成长环境如何,谁都有机会和资格享受人生,只要认真对待就够了。
哼。他不屑道,你是鸡汤文看多了,人生如果真有意义,大概就是无忧无虑地享受一辈子,这样才不枉来人间一趟,就说我爸妈,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市里,还是因为看病,如果让我像他们那样活着,我宁可不出生,也许更幸运。
你太偏激了。她道,各有各的活法,如果人人都活得一个样,像你说的那样光享受,没有人愿意付出,那世界还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
你是站在上帝视角了吗?他道,那我嫂子或者我妹那样的生活你愿意过吗?
不想。她道,如果我生来就是她们,那我可能挣扎一下,改变不了现状就认命,可我生来就和她们不一样,我也没必要自讨苦吃吧。
说来说去,又转到出生这个原点了吧。他道,还不承认出身的重要性。
好吧,懒得跟你争了。她道,我可没想过那么多。
那是自然,因为你生来就什么都有,根本用不着操心。他在心里反驳着,没有开口,打算就此止住这个话题,如果再讨论下去恐怕会伤害到她。
河埝上的风有点大,顺着他们的衣领和袖口往身体里钻。两个人走了一段便原路返回,在距离小超市不远的村口,余小多碰到了昔日的小学同学。女同学围着蓝色头巾,手里提着一捆韭菜和一捆茴香,一说话便露出满口黄牙,黝黑的脸庞绽开一朵花道,余小多,是你吗?
如果她不打招呼,他根本认不出来,在记忆中,她还是坐在他后桌时小女孩的模样,他不禁愣了几秒,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可怎么也不愿意把那个名字和眼前这位中年妇女联系起来。他想到了时光是把杀猪刀,随即道,好啊,去买菜?
嗯,我儿子想吃茴香鸡蛋馅儿,我闺女吃茴香猪肉的。她说,真麻烦,还得包两样。
余小多笑道,挺好的,够你忙的。他想起这位同学的爸妈只有两个女儿,她姐姐嫁到了城里,她便从围场县那边招了一个女婿过来倒插门,为的是照顾父母。
同学羞怯地看了朱之傲一眼,问余小多,你女朋友吗?
朱之傲落落大方地朝女人微微颔首道,你好。
长得真漂亮。女人道,你也越来越年轻,大城市就是养人啊!
余小多轻轻一笑,没说什么,脚尖已经朝向了家的方向。同学扬扬手里的韭菜道,回头再聊吧,我得赶紧做饭去。余小多朝她摆摆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望了女同学的背影片刻后,他转头注视着朱之傲,忽然使劲搂过她,用一种夸奖和炫耀的口气说,幸亏我去了北京,不然怎么可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朱之傲道,我可没说嫁给你呐。他咦了一声道,是谁刚才还说要生两个孩子呢?她捶了他的胸口一拳道,去你的。
吃饭时,有人问朱之傲家里做什么的,她只说开公司,并没透露父亲的职业。这是余小多之前教给她的,当时她问,你怕他们会找我爸帮忙?如果是至亲,能帮的话就帮帮,没必要瞒着他们,有财大家发嘛!
不行,他们的大嘴巴一定会到处炫耀,搞得全村人都知道。
那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
不告诉他们也没关系,这里的人对我和你的情况知道得越少越好,我情愿在他们眼中一败涂地,被他们瞧不起,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席间,余小多的表姐对余小多和朱之傲说她的闺女还有两年毕业,到时如果找不到工作就让他们帮着找找,或者直接去他们公司可不可以。余小多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表姐的声音很大,可他自顾自夹着菜,像没听见一样。朱之傲只得随口答应道,没问题。
返京路上,说起这件事,朱之傲道,她还有两年才毕业,变数大着呢,你就先答应一下也没什么,干嘛臭着脸,还得让我替你圆场。
余小多道,我考上高中时,我爸曾去表姐家借钱,那时他们开着养鸡场,种着核桃园,不可能没钱,却一分没借,大中午的,连饭都没留我爸吃,又骑了四十多里地自行车才回家。
也许他们有难处。朱之傲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余小多肯定地说,他们不借只是怕我们还不起,没有别的原因。
那么老早的事你还是放下吧。她道,小肚鸡肠,不像个男人。
其实早就放下了。他道,只是一回老家就会想起,以后还是别回来了,反正我不需要他们,他们也未必真需要我,就让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开我的奥迪吧。
一个很久没联系你的人突然联系你肯定是有事,哪怕他嘴上说着没事。孟云龙搬走后首次联系余小多是在他提车的前一天,他问余小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就算没时间,余小多也会挤出时间,他知道孟云龙肯定有事找他,还是电话里不方便开口的大事。
本来想要约好时间地点,但余小多现在是个大忙人,提前订了也没用,所以他说等他有时间了再联系他,吃什么在哪儿吃到时候再定。孟云龙道,这周可以吧?余小多道,肯定没问题。
余小多再找孟云龙时,那辆炫黑版揽胜极光他已开了两天。本来他可以让孟云龙过来,但刚刚拥有属于自己的座驾的人,一般来说就算去趟门口的超市也想开着,何况要见的人是老同学,正好可以炫耀一番,所以他让孟云龙在住地等着,他会去接他和他老婆,然后再去吃饭,吃完饭再把他们送回来。孟云龙说用不着这么麻烦,余小多说不麻烦,我有车。
余小多下班时正是晚高峰,本来半个小时的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但也不算早,超市还没下班,两个人又在门口等了孟云龙的老婆二十多分钟才出发。一开始孟云龙提议在附近吃火锅,但他说的那些店,余小多凭感觉认为不好吃,最后还是他下了决定,去了一家铜锅涮肉。
到东单附近时,余小多问,你们特别饿吗?那两个人都说还好。
那咱们去长安街上绕一下吧。余小多说。
好啊!孟云龙的女朋友来了兴致,眼睛一亮道,我还没看过夜里的天安门呢。
没什么好看的。孟云龙道,也就那样,小时候语文课上读“我爱北京天安门”时就想着天安门有多么雄伟,长大了一定要来看看,很长一段时期都觉得天安门就是北京的代名词,现在才发觉那不过是一个景点,真正的北京生活并不在这里。
那你觉得在哪里呢?孟云龙的话让他颇有同感,便问。
孟云龙看着窗外的夜色,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在哪呢?在学校,在超市,在出租房里,在我自己生活和工作的那些地方吧,那才是属于我和老婆的生活。
你呢?孟云龙问余小多,你觉得呢?
车开上了长安街,正经过天安门广场前宽敞的马路,广场还有不少游人,夜空中闪着光的不是星星,不是客机,而是风筝。
余小多稍微加快了速度,道路两边的中华灯据说采用的是施耐德照明技术,灯杆高度达9米,高高在上,照着宽阔的马路竟有几分孤寂。他道,还能在哪里呢?生活就这样,衣食住行才是根本。他想说在豪车里,在别墅里,在CBD的上市公司,在豪华游艇上,可又怕孟云龙和他老婆觉得他太能装,便忍住了。
这车多少钱?孟云龙问。
不到五十万。
哇,你现在真是有钱人了。孟云龙道。
哪有!分期付款。余小多道,我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钱。他不想说借了朱之傲的钱。
是吗?孟云龙的语气里略微有些失望。
你们结婚了?余小多问。
领证了。女人道,酒席还没办。
现在不想办呢。孟云龙道,以后再说吧,手头有点紧。
办的话一定通知我,我把红包提前准备好。余小多道,
那肯定。女人开玩笑道,不告诉谁也会告诉你,就指着你的红包回本呢。
饭馆到了,人不算少,但有空位。坐下后,余小多让他们点菜,俩人都说没吃过,让他点。余小多看了遍菜单,要了好几盘肉、虾和蔬菜,接着又加了烤串、烧饼和啤酒。他能感觉到同学有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快吃饱时便问,找我什么事?不可能只是叙旧吧?
孟云龙还是不想说。女人道,你就说吧,没有不借不就完了,怕什么?又不是外人。
嫂子说得对。余小多道,你要不说,一会儿我可要回去了。
嗯。孟云龙这才试探着道,我们打算买房,在大兴那边,离我们不是特别远,也只有那块地方还算便宜,可东拼西凑还是差点钱,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谁知赶得不巧,你才买了车,又是分期付款,估计也没有吧?
还差多少?余小多问。
七八万吧。孟云龙道。
那我现在真是没有。余小多坦诚道,早几天还真有。
没有就算了。孟云龙道,没关系,我们再问问别人。
我帮你们再问问。余小多道,但不是从我这里拿的,估计你们得写个欠条什么的。
那是自然。孟云龙道,就算跟你借,也得有凭证才好,哪怕给利息都行。
那倒不至于。余小多道,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
你真要认识放高利贷的也行。孟云龙道,实在没办法,我们还真想找找。
得了吧。余小多道,那都是非法的,千万别碰,我会帮你们问的,放心吧。
那就拜托兄弟了。孟云龙的老婆道。
吃完饭,结账。两个人说什么都不让余小多买单,余小多心里估摸着这顿饭大概得六七百,因他点菜时本来是想请客的,便专拣贵的点了几样。让正在筹钱买房的两个人结账也太说不过去了,但又不好不给他们面子,因此当孟云龙去前台结账,女人去卫生间时,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数了一千块,想偷偷放进女人的包里。
那只廉价的包半敞着,他稍微拉开一些,把钱往里塞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竟然看见了熟悉的东西——那不是豪利时腕表吗?和朱之言丢失的那一块是同一款。余小多将拉链拉到头,仔细确认,果然是的。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像有千军万马从头顶经过,怎么会?难道——他暂时没有时间往下想,而是迫使自己镇静下来,犹豫着把钱放了进去,然后将拉链恢复原位。
女人从卫生间回来后并未翻包里的东西,这块表是老公送她的,她问他为什么是男式的,他说是别人不要了,给他的,如果可以找到买家就转让好了,应该挺贵的。女人想既然是名表,那就先戴着吧,于是日常便戴着,同事都说好看,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便戴上了瘾。
今天,老公说要和余小多吃饭,要朝他借钱,便让她把表摘下来,不要让对方看见,不然余小多还以为他们有钱呢。女人其实有点不理解老公的作为,就算余小多看见,说朋友送的不就好了,干吗还要藏着掖着,但孟云龙坚持让她摘下来,口气是不由分说的,她只好照做。
本来余小多想送他们回去,可这会儿他早已没有了这个心思,推说有急事要回家,便让他们打车回去。女人看看时间道,你把我们送到地铁口吧,现在还能赶上。望着她的脸,余小多又有些不忍心了,心想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送佛送到西吧。他还是把他们送了回去,路上开得飞快,也不去看他们,也不跟他们说话,心里想的只是那块表。
很显然,那是朱之言的,孟云龙那天接醉酒的余小多回去时顺手牵了羊。他怎么能这样做?余小多从不介意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那是他能保全自己的一项基本法则,可对孟云龙,他却没有存过这份心。即便现在真相摆在眼前,他也相信那不过是孟云龙一时脑子进了水,财迷了心窍,他绝对想不到余小多会为这件事背黑锅,以他的智商想不了那么远。
也许孟同学可能有那么一点儿嫉妒吧,眼看着余小多搭上了有权有势之人,便想从中破坏?余小多摇摇头,他觉得应该不会,他也不愿意相信。他肯定不会拆穿孟云龙,刚才在饭桌上说帮他问问借钱的事,余小多并非敷衍,他是真想帮,倒不是求助朱之傲,他想到了老师送给他的那幅画,也许可以出手。
可现在,他更希望孟云龙把那句话当成逢场作戏,日后如果他真来问的话,余小多就说没有借到,那他也没办法,他们如今算是友尽了。就算他真有钱,白放着,也不会借给他,更不会把那幅画卖掉,因为孟云龙不配他这么做。
既然孟云龙拿走了那块表,那朱之言找到的那块又该做何解释?余小多想,只有两种可能。
前一种:表是朱之傲买的,故意放在桌子下,然后再想办法让朱之言找到;后一种:朱之言重新买了一块,编了瞎话,为他自己圆场还在其次,主要是想让余小多放松警惕。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再联想到朱之言对自己视而不见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许对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先划定一个圈,让余小多在里面奔跑,看起来好像得到了自由,其实是把真实的一面尽情展示给对方,自我麻痹和催眠,等到大意时触及到边界,很可能招来祸端。
朱之言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想到这儿,余小多后脊发凉。看来此行不虚,既看清了孟云龙,又发现了朱之言的计策,真是一刻都不能疏忽,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能求得自保啊!
进小区时,余小多发现这几天的保安都不是小李,便询问了一番。眼前这个保安年纪比小李大,应该是经验比较丰富的。他说,那小子分到监控室了,让他看门口总是得罪业主,那家伙不会好好说话。余小多心想也好,那里可能更适合小李这种不适合言辞的耿直之人。停好车,下来。
他想,见到朱之傲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了,更不要问她那块表的事。他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车,有好几次,这辆车总会让他想起香奈儿,也就是曾经跟他借种的那个少妇,因为她当初开的也是路虎。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是否生了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长得会像他吗?一想到自己竟有个好几岁的孩子在这世上却不得相见,他不知该觉得滑稽还是可悲。
进门回家。余小多脱下西装皮鞋,先洗了澡,再刮胡子,修剪鼻毛,点眼药水,用棉签掏耳朵,之后敷了补水面膜。等到时间够了摘下面膜,他还会涂上爽肤水,这才算完成睡前保养。
朱之傲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粉色睡袍,一只藕样的腿露出来。他坐到她旁边,抱住她的腿。她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像GAY了。他回忆道,我做私教那会儿,确实有男人勾引我,有一个还挺有钱,可惜我喜欢的是女人,是你。他挠了挠她的脚心。她轻轻踹了一下他的小腹道,别闹,我要看电视。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想跟她做爱,但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即使她不做,她心里也会高兴,觉得他把她的需求摆在第一位。
她说,春节的行程定了,去马尔代夫。他问,都有谁?她说,咱俩,我爸和马倩,朱之言说他也会带一个女人。余小多道,他有女朋友了?她道,他的女朋友就那么回事,最长的也没超过半年,这个新处的没见过,不知什么样。余小多哦了一声,没再往心里去,他自然想不到朱之言的这个女朋友竟然和自己有过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