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能Skinner·Party 5


文/大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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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者
 
1
“都说了一百遍了,我是随口说的。”谢星星和赵芬奇从电影院走出来,谢星星正为浪费两小时看了这么一部爆米花电影感到不值,赵芬奇又开始提到那次在家门口,她嚷嚷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的事。
赵芬奇把电影票票根递给谢星星,“给。”
“干嘛?”
“你不留个纪念?咱们一起看的电影耶。”
“神经病,我都跟你一起看了几万部电影了!”
“这个可是你跟我告白以来咱们看的第一部。”
“告白个头啊!跟你说了我那是为了堵住吴——那个神经病的嘴!”谢星星把赵芬奇的票根抢过来,连同自己的窝成一团,扔进了路边垃圾桶。
“好吧好吧,反正女人么都这样。”
“你再敢提一次这件事试试!”
“哎,你是不是因为我当时没即时做出反应才假装是开玩笑的?”
“赵芬奇!”
“那我可以再配合你一次。来吧,原景重现,你再说一次——”
谢星星眼看好说歹说都关不上赵芬奇的嘴,只好拦了辆出租车,独个儿上车回家。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配合你了——”
赵芬奇看着出租车远去,留下谢星星的侧影。他哑口失笑,走回那个垃圾桶,拾出了那两张电影票根,揣进了兜里。
 
谢星星坐在出租车里就接到了王天依的电话,“星星啊,晚上有空吗?”
她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答应治疗吴穹了。电话那头又惊又喜,立刻去掉了所有的掩饰,“诶?你想通了?”
“我不是想通了,我是脑子被撞了。”
谢星星挂上电话,给常迟发去一条微信。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那头很快发回了消息,“我觉得自己玩魔方比以前快了,这算么?”
谢星星没有回复。她内心有些失望,这么说在常迟身上的实验失败了?
手机又响了,常迟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没有明显效果的话,是不是之后的第二次实验也不会进行了?”
谢星星犹豫了一下,也许Skinner就是因人而异,不是每个人吃下去都有效果,不过,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有效果,那么Skinner最初的意义——每个普通人都可以变得不普通——就丧失了。
“你放心,我们可以尝试别的方法帮助你。”她回道。
她必须努力让Skinner更加完善,不再让类似常迟这样的实验者感到失望。
谢星星从出租车下来,摸钥匙打开家门,母亲不在家,一般这个时间苏造方都在上舞蹈课。自从看韩剧迷上了爵士舞,她就把主要时间花在了学舞蹈上。
谢星星走进自己房间,开了灯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查点有关PTSD的资料,突然,她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电脑被人动过了。
桌面的所有文件夹虽然看似是杂乱无章地放置着,其实不了解的人完全看不出来所有文件夹是按照整个天体星座的位置放置的,现在,猎户星座的位置被打乱了。看得出来,操作电脑的人是不小心拖动了文件夹的位置,想努力归位,却由于不了解其中的玄机而没能成功。
这至少说明不是母亲干的。天体物理系毕业的苏造方绝对不会看不出这一点——谢星星有关天文学测量的一点儿知识和兴趣,都是从她那儿来的。更何况母亲没有偷看自己电脑的必要。
那会是谁?
她记得自己走之前电脑没有关,也就是和赵芬奇去看了场电影,加上来回拢共三小时。她走出去看了眼日历,母亲的课是一小时前开始的,也就是说她最早也就是两小时前走的。就这么两个小时的时间,有人偷偷进了她家,动过了她的电脑。
不对。
谢星星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打量四周,只有电脑而已吗?
花了十分钟她确认了一件事,她的房间被全方位地翻过了。又花了十分钟她确认了第二件事,只有她的房间被翻过了。
对方是要在她的房间找什么?不,更可能的情况是,对方没来得及把她家全部翻一遍,她就回来了。
一想到这点她马上去摸笔记本的连接壳,是温的。这说明对方也就离开不久。
对方到底在找什么?
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Skinner。可是,这世上除了她、李立秦、赵芬奇和常迟,应该没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东西了。就连苏造方都不知道。赵芬奇虽然知道零星半点儿,却从不对这个好奇。而常迟,他应该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除非——
除非他对自己撒了谎,Skinner在他身上产生了作用。
客厅传来了响动声,“哎?怎么了?”苏造方开门进来,见谢星星一个人坐在客厅一动不动。
“没事。”她走回房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妈,我想给家里装个防盗监控系统。”
“家里进贼了?!”苏造方紧张起来。
“没,我看小区物业正好在促销。”
“哦,吓我一跳。”
 
谢星星没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在事情有些眉目前,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担心,况且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的。也许她想多了,也许就是一个变态骚扰狂,也许,是一个读多了侦探小说的小鬼的恶作剧。
还好有关Skinner的所有东西都在秘密实验室里。家里不仅没有和Skinner有关的东西,连有关谢时蕴的东西也几乎都没有留下。他留下的极少的生活用品大部分在去世后就被母亲扔了或卖了。只有一个收音机留了下来,因为这年头已经没人在用这玩意儿。这是谢时蕴回国时从美国一起带回的,李立秦说这是他当时送给谢时蕴的,让他多听听音乐,陶冶情操。现在它放在谢星星的书架上,积满了灰尘。
但这件事终究给谢星星带来了一些波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头一次梦到了父亲,梦见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要选生物?”
“我觉得有意思。”
“研究细胞让你觉得有意思?”
“有意思。”
对话就此陷入了沉默。这是谢星星刚刚拿到W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谢时蕴开着那辆学校特别配给他的桑塔纳,这车还是他刚回国时学校给的,已经十年了,早就该换了,但自从五年前谢时蕴主动申请从系主任的位置上退下,只教教课,也不发论文,不申学术项目,学校就不再关心他了。每年申请他的研究生也越来越少,一是大家都慢慢知道这人不好相处,二是跟着他做研究那就只有做研究,没有项目干。到最后,只剩下对学术怀揣最单纯目的的那种学生愿意留下来,每年也就一两位。这辆开了十年的桑塔纳,空调系统早已不灵,每到夏天坐在里头就和坐在蒸笼里似的。为此,谢星星很少坐父亲的车。而这次,是由于两人在苏造方的游说下,答应一起去市里刚刚建成的天文馆看看,据说引入了各种顶级设备,非常值得一看。本来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一次集体出游,临走前苏造方却由于偏头疼决定留在家里,“要不改天呗。”谢星星内心对此次出游很抗拒,巴不得改天改着改着就没下文了。
“别呀,都预约好了,再要预约都不知道哪天了。”确实,每天预约人数都很多。
谢星星只好同意了,不过她要求把剩下那个名额的资格给赵芬奇。苏造方也觉得挺好,不至于浪费。恰好那天赵芬奇没事,他还在念高一,刚刚放暑假,虽然对天文馆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为了逃掉长跑队的训练,他欢欣鼓舞地答应了,和谢星星约好在天文馆门口见。
谢星星把车窗摇下来,实在太热。
“空调开着呢。”
“还不如不开。”
谢时蕴没任何反应,也就让谢星星这么开着窗户,空调也一路开着继续开下去了。他们俩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扇开着的窗户救了谢星星一命。
“我觉得研究人更有意思。”
“我不喜欢人。”
“但是人更有意思。”谢时蕴想了想,补充道,“更复杂。”
谢星星没吭声。实际上她对学什么东西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或者说,没一个东西是她真正感兴趣的。学生物、学数学、学历史、学地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学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学心理学。她不想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之后,还要在学校里天天面对自己的父亲。特地选了生物,是因为生物系的楼和心理系离得最远。当然了,她也完全可以换一个学校,可没办法,谁让W大是首屈一指的?
谢时蕴终究没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这天天气阴沉,随时要下雨的样子。出门前苏造方特意提醒他们带伞。然而雨迟迟不落下来,乌云却越来越集中。天文馆建在远离市区的位置,毗邻一个山谷。出了市区上了高速之后,天色就越来越暗,一场暴风雨势在必行。天气也变得越来越闷热,谢星星想着等雨真正落下,就会舒服多了。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在盘山高速转弯时,一只黑乎乎的动物突然蹿出来,谢星星还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谢时蕴猛踩刹车,向边上打方向,结果在转弯处迎头遇上对面来的另一辆车……
 
那只动物是什么?
谢星星一直想不起来那时究竟是什么让父亲选择避开,这回她在梦中看清了:
那是一头鹿。
太奇怪了,高速公路上怎么会出现一头鹿?
谢星星试图想要看清鹿身上的花纹,却发现那只鹿似乎在冲着自己微笑。
她突然就醒了。
 
2
常迟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父亲一边盯着手机不断打字回复消息,母亲则对着电视机。
“从今天开始我恢复去学校上学了。”
“很好啊!那你得谢谢谢医生。”他父亲抬头道。
“还得谢谢你同学,缺了这一个月课,都靠他们帮你补了。”他母亲说着,目光又瞄向了电视。
“嗯。”
父亲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爸,妈,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你怎么会是坏人呢。”他母亲连脸都没从电视机的方向转过来。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事没告诉我们吧?”他父亲抬头严肃道。
“没。”
“噢,那就行。做事前先想想你是谁。”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其实是,“做事前先想想你是谁的儿子”。所以他门门课都得优秀,从不违反纪律,和同学相处愉快。但他父亲从不让他竞选班干。“太显眼了,会有人说闲话。”母亲私下里跟他说道。这一次,完全是被选上的。“既然选了你,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你就试试吧。”父亲这回没有反对。但他觉得是父亲老了,放松了警惕。
他现在才觉得挺荒谬的,父母明明从小就在按照非普通人的要求要求自己,却硬要他做个普通人。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你事事都出色,你怎么隐藏自己的羽毛?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虚伪。
 
高二(5)班。
校长像往常一样巡视,走到高二(5)门前,发现这个班今天特别安静。透过窗帘去看,才发现整个班都是空的。原来是体育课,他心想。然后慢慢走过去。
如果此刻他去体育场看一看,就会发现那里也没有高二(5)的同学。
教学楼的天台上。
不仔细看,会以为这是一支浩大的乐队在进行排练:器乐部、声乐部依次交错排开。然而仔细看,会发现器乐部不伦不类,有弹吉他的,有吹单簧管的,有拿三角铁的,还有拉二胡的。
“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可以改变你们对人的扭曲认识。”常迟站在所有人面前,“再来一遍。”
其他人听到这话便乖乖开始,然而演奏出的曲子却是啼笑皆非,仔细分辨才能依稀听出那似乎是《德意志安魂曲》。
“停。”
所有人又停下了。
“有人错了。”常迟的目光缓缓从每个人面前驰过,“谁?”
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常迟皱了皱眉头,“麻烦刚刚错了音的人走出来。”
人群齐刷刷走出了十来个人,原来没一个人是对的。
“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面前这十几个人,自动分成了两组,面对面站好,开始互扇耳光起来。
突然,他注意到同学中有个人不在动手。
“李翔,你干啥呢?”
胖子对面站着的是姚海,他虽然没有动手,对方的巴掌却有节奏地扇过来。他的眼神依然是空洞的,但是全身发抖,似乎在做某种剧烈的挣扎。
“停下。”常迟对姚海说道。
姚海非常听话地放下了手。胖子一边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常迟走到胖子面前。
“为什么不动手?”
“我……我……”
“你不敢?”
“难道你喜欢她?”
胖子低下了头,发出了一声声若蚊呐的“嗯”。
啪!
这一记巴掌是姚海扇过来的。她涨红了脸,却不是因为被打,而是因为听到了胖子的话。她虽然有情绪和行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你也配喜欢我?
“看来你的姚海大小姐并不喜欢你喜欢她这一点啊。”
常迟反手给了姚海一个耳光。“没我的允许,谁让你擅自动手的?”
姚海的脸上清晰地留下五个手指印,眼眶立刻红了。
胖子低着头,开始嘤嘤地哭泣。
“行了,继续演奏吧。”
天台上诡异的曲调再次响起来,消失在风中。
 
校长视察到了校门口,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堆本来应该在上课的学生把张贴栏围住了。
“原来这个班的成绩全是靠作弊来的。”“我就说,次次都那个分数,也太诡异了。”“不过他们是发生什么事了?突然集体悔过?”“估计是出了个叛徒吧。早晚要露陷,不如自己招了。”“这种事肯定有个带头的,这上面也没说带头的是谁。”“都集体悔过了,肯定就是为了藏好那个带头的,集体背黑锅呀。”“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什么?”“这班里肯定有原本成绩就不错的人。你说他能忍受全班同学和他分数一样吗?”“啧啧,你说得对。”
“怎么回事?”
没有人注意到校长就在后头,继续围在那里窃窃私语。
校长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发现那里贴着一张大字报:

 
悔过书
 
我们忏悔。我们有罪。我们希望得到救赎。
上学期开始,我们班每一次的考试都是在偷来的试卷帮助下,才得以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我们为这种集体作弊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抱歉。在良知的折磨下,我们决定向全校师生公布这件事,希望得到大家的原谅。
 
高二(5)班全体


校长一字一句看完,也愣在那里。不过,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接下来的奥数竞赛应该怎么办?
W市第六中学的师生完全没想到,这张轰动全校的大字报,只是所有事情的开始。
 
第二天,校长办公室和市纪检委办公室同时收到了一封快递,快递里有一封信和一叠文件。发件人是W市第六中学原高二(5)班的班主任,信中自承自己是怎么利用班里学生,要挟让其透过自己正任市长的父亲暗中打通自己亲戚在某地产投标项目的关系,从而获得暴利的。文件是关系这个事情的全部资料证明。
原班主任立刻遭到停职察看,项目停止,常迟的父亲虽由于不知情没有受到惩罚,也收到通知在此事彻查解决前留职休息,之后的仕途想必不会一帆风顺。
第三件大事则是高二(5)班前一学年意外坠楼的那个学生——当时的班长的死,不知怎么被重新翻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在紧接着那位班主任事发的次日,只有几个学生和老师目睹了几个警察走进校长办公室的情形。然后是所有与此事件相关的人开始一一被请去进行配合询问。每个人都是沉默着进去,沉默着出来。那天下午,高二(5)班的所有学生都走进了那间办公室。询问工作一直进行到深夜。
这几件事发生之后,高二(5)的学生开始变得非常古怪。其余班的学生有熟识的人在高二(5)的,发现他熟识的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很少出现表情了,不太搭理别人,偶尔实在要回应,也只是淡淡的“嗯”或者“哦”,仿佛失去了灵魂。这些人彼此一交流,就发现了他们熟识的人,不管原先是什么样,这时表现出的症状都大差不差。“啧,也难免,毕竟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哎,你说有没有可能——”“什么?”
总有人第一个憋不住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于是,流言开始了。不,也许是真相。
高二(5)班的全体同学,是逼迫上一任班长跳楼的凶手。
随着这个爆炸般的流言飞速扩散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回想起前一年他们认识的这个班的班长,同其他学生关系的细节。
“他一开始性格挺开朗的,还参加了校足球队,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没想到没两个月他就退出了。当时以为是怕影响学习,现在想想,他那时每次来训练时都十分惊慌,脸色苍白,说不定已经开始遭受迫害了。”
“有次我上课的时候去厕所,正好看到他和他们班其他几个学生在里面,他被那几个人围住,我也没多想……他那时候脸上绝对是害怕的表情!”
“嗨,我告诉你们,有回放学我亲眼见到他被他们班几个人狂揍,鼻青脸肿,那叫一个惨。”
传说越来越多,越来越夸张。很快,不仅同学,连老师都对这个“真相”深信不疑起来。他们表面上没有讨论,实际在每次去高二(5)上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这究竟是一群天使,还是一群恶魔?
是的,高二(5)的全体同学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继续每天来学校上课,无视旁人的目光。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出了这么多事以后,校长竟也没有下令让他们停课。
学生们越来越少在校园里看见校长,唯有几个老师惊疑不定地觉察到,校长和高二(5)的学生一样,变得古怪起来了。
所有这些相关人士里,大家发现,只有目前高二(5)的班长常迟保持了正常,很快有人提出,“他是新转来的,和上学年的事没关系,自然没啥心理负担。”接着有人想到,“如果他也是班长……你说他会不会经历了同样的事?”
常迟路过这些窃窃私语的同学时,报以微笑并轻轻点头。他不仅不像一个有心理负担的人,反而越来越像一个……班长,以往身上那种极力低调因而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甚至怯懦的体态没有了。他和市长的儿子这一身份越来越相称,不过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是这个新世界的王。”
“我在重新定义世界的规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过,王也需要面对一个问题。当他的法力消失了,该怎么办。
 
3
风筝科,上面的牌子罕见地翻成了“治疗中”。
吴穹坐在谢星星的诊疗室,这是谢星星答应收治他以来,他的第一次正式治疗。
“把手套摘了。”
“嗯?”
“这是治疗的第一步。”
“治疗的第一步是让患者有安全感,当我有足够的安全感,把手套摘了才会有进一步的疗效。”
谢星星盯着他看了两秒,在心里嘀咕,看来这家伙说自己久病成良医果然没错,他对自己的病灶和疗法都琢磨了个透。不过在心理咨询领域,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最大的可能是患者不仅没有治愈自己的病,反而形成了非常强烈的阻抗,令专业的心理治疗更加艰难重重。
“你不是说你只相信我吗?”
“相信你和信任你是两码事。我相信你可以治愈我的病,在你取得我的信任之后。”
“脱下来。”
吴穹只好把手套摘了,“你不相信我说的可别怪……”
他话没说完,谢星星拿起他的手套戴了上去。
“你……”
谢星星见自己这举动让吴穹微微有些吃惊,不禁感到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无法次次都猜中我在想什么。
“这样你有安全感了吗?”
吴穹无奈地闭上了嘴。
“那我们开始吧。”
“嗯。”
“昨晚睡得好吗?”
“不错。”
“最近睡眠都不错?”
“嗯。”
“你睡前一般做什么?”
“看看书,或者听听音乐。”
“哦,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科技,历史,军事。”
“音乐呢?”
“打住。”
“怎么了?”
“你要是继续再用这套传统疗法,试着先跟我成为朋友之类的,我会对你失望的。”
谢星星知道答应接收这个混蛋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对人很难产生什么深厚的情感,不会有喜欢,自然也不会有讨厌。此时,她却非常讨厌……给吴穹看病这种感觉。不,应该说只要和这个人打交道,就让她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来。
手机震动了,一条微信。
“没关系,你可以现在调静音。”吴穹看着她,好像已经看出她的窘迫:一个小小的职业规范失误。
“对不起,我有特殊原因。”虽说如此,谢星星还是把手机调静音了。她看了一眼那条微信,是赵芬奇发的。只有一个小时,常迟应该不会那么巧正好这时联系她汇报Skinner突然生效了吧。
“嗯。你直接问我吧。”
“问你什么?”
“那个关键的问题。”
谢星星看着他。他们俩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导致PTSD的那个关键事件究竟是什么。这是治好PTSD的最核心步骤。是解药。
“那你说吧。”
“我16岁的暑假,我妈出车祸死了。”
“你也在车上?”
“嗯。”
“那场车祸之后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什么?”
“那之后我有大概三个月的记忆是空白的,包括那场车祸的细节,我也完全不记得了。三个月后,我已经在美国了。”
PTSD通常会伴随短期失忆。嗯,这很常见。谢星星在心里想,不过这又增大了治疗的难度。要治好他的病,得让他先恢复记忆。
“那你大概知道这三个月你都干了些啥吗?”
“我学会了开车。”
“哦,别出心裁。”
“怎么?”
“别人的母亲要是车祸死亡,他可能会立志学医或者做警察。你立志学开车。”
吴穹突然笑了。
“好笑?”
谢星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用笔急刷刷写着什么。
“你在记什么?”
“哦,对不起,我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最近在学习如何理解人类的情感。所以,以好笑程度来看的话,你觉得刚刚这句话有几分?”
“零。不过如果以不解人情来看,可以打十分。”
“啊?”谢星星停下了笔,“那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谢星星哑口无言,于是把小本子合起来放回口袋。
“所以这三个月你就知道你学会了开车?”
“还有背了五千多个单词、做了几百道数学题吧。”
“这说明你的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功能都没有受损。”
“的确没有,车祸之后医生的详细检查报告已经告诉我,我的大脑没有受到器质性损伤。”
“所以你选择遗忘了一些事。”谢星星一边在病历上记录,一边随口问道,“对了,你父亲呢?”
她没听到吴穹回答,抬起头来才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诊疗室的书柜,似乎此刻这些书柜里的书比眼下的治疗更让他有兴趣。
她只好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你父——”
这话还没说完,吴穹就打断了她,同时把头扭回来。“你为什么不离我近一点?”
谢星星坐在她的写字桌后面,和吴穹隔着一个桌子和一只脚的距离。
“啊?为什么?”
“这好像不是一个标准的心理咨询师和患者的治疗姿势。”
“哦,你本来也不是标准的患者。”
“没有一个患者是标准的。”
谢星星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出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她必须要远离吴穹,是因为治疗的正当性,而不是因为她的私人原因。于是她闭上了嘴,默认这个非寻常情况的发生,这意味着你要么接受,要么离开。
“治疗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吴穹看了一眼钟,“你还是打算拿应付三岁小孩的那一套东西来应付我吗?”
“我没有应付你,我是在治疗你。如果你觉得不满意,那你可以另请高明。”谢星星终于对吴穹的傲慢感到些许的恼火了。
“谢时蕴,W大心理系高材生,22岁硕士毕业,25岁拿到美国顶尖院校的心理学博士学位,30岁回国,任W大心理系教授,是W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教授。你本来可以和他一样,在25岁拿到博士学位。”
谢星星本能地警觉起来,“你还调查了我父亲?”
“谈不上调查吧。你父亲很有名。我是说在专业领域内。我在美国的时候就读过他的论文,脑神经方面的。他的论文是被引用次数最多的,想不记住这个名字,很难。”
听他这么一说,谢星星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接下来他的话才是真正的厉害——
“为什么你父亲能做到的事你没能做到?”
谢星星一愣,她绝对没想到吴穹会这么问她,“你是说博士学位?你不是调查了我的背景了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我说的是,能力。”
“那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
“据我了解,你父亲不仅在心理学多个分支上都成果斐然,他还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可以说,胜率……100%。”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星星冷冷地说。
“你害怕我。”
谢星星心中一凛,但嘴上逞强,“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怎么知道?”吴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已经说了我的读心术是假的。再说嘛女人总是很复杂的。”
谢星星听到这已经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此时赵芬奇的模样不知怎么出现在她眼前:
“好吧好吧,反正女人么都这样。”
难道所有男人关于女人的思维就都只有一种?谢星星再也无法忍受,“如果你再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宁愿扫马路都不会再给你看病!”
“那倒是好了。说明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没准儿你去做家政真的比你研究心理学要靠谱。”
谢星星“蹭”地站起来,脱掉吴穹的手套甩给他,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去。
吴穹脸都没转过去,“看来你果然只是遗传了你父亲的基因,你自己,没有做一点功。”
谢星星停在门前,也没有回头,“请你不要再提我父亲。”
吴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我想这也正常,谁有这么个父亲不会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呢?你从小就听着别人对你父亲的赞誉长大,你想逃避这件事,又想暗暗超过他。事实证明,你失败了。你从一出生就是个失败者。”
“住口!你对我父亲一无所知。”
“我不需要知道你父亲,我知道你就行了。”
谢星星听到此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她转过来,快速上前两步走到吴穹的面前,狠狠道,“你对我也一无所知。”
“我至少知道你对人一无所知。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心理学学得这么差劲,你对人没有兴趣。”
“我不是没有兴趣,我是……”
“醒醒吧,你根本就没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吴穹冷冷地看着她。
谢星星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问题,这不过是你为了逃避给自己找的借口。躲在阿斯伯格综合征里头这么多年,你还不腻吗?”
谢星星看着他,然后无力地低下了头。“我觉得很安全。”她声音非常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并不想超过他,我只想引起他的注意。”
谢星星转过身,再次朝着门口走去,她把手搭在把手上的时候,说,“谢谢你帮我做的心理咨询,你说得没错,我对人没有兴趣,我也没有能力治好你。”
谢星星打开门,“还有,不是胜率,是治愈率。”
“什么?”
“你刚说我父亲的,他是治愈率100%。”
“心理咨询就是一场治疗师和患者之间的比赛。”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能力治好你。你的对抗意识太强了。”
谢星星正准备走出去,突然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常迟。

4
 “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
谢星星这才想起她把手机设了静音,她掏出来一看,的确有一条常迟发来的微信:“一会儿我去咨询中心找你,方便吗?”
“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我就是来——”
谢星星发现常迟的表情有些奇怪,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时已经晚了。
“谢星星,把Skinner给我。”
常迟突然用一种冷冰冰但权威的命令式口吻跟她说话。
谢星星正感到奇怪,但紧接着就发现这句话仿佛像一个漩涡般在大脑里反复回响,“谢星星,把Skinner给我……把Skinner给我……把Skinner给我……”。她感到胸口烦闷欲呕,大脑除了这句话之外无法做别的思考。
吴穹看到谢星星突然转过身来,直直地走向自己,正奇怪发生了什么,谢星星却绕过了自己,走向她的办公桌,打开抽屉,在摸索着什么。而她身后跟着一个高中年纪的男孩,男孩并没有看他,仿佛他并不存在似的。
谢星星摸出了一袋糖果,交到男孩手里。
吴穹发现谢星星表现十分怪异,仿佛失去意识一般木讷地行动,觉察到不对,便拦住常迟。“你是谁?”
“别碍事。”常迟看着他的眼睛道。
吴穹抓住了常迟的胳膊,刹那间“啊”地叫了一声——他忘了戴上手套!他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但见这男孩也颇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他在惊讶自己的反应。
实际上,常迟心中想的是,他是谁?为什么他可以不受我的控制?!
没等吴穹反应过来,常迟已经拿着那袋糖果快步走出治疗室,消失不见。
过了得有一分钟,谢星星才如梦初醒般恢复正常。
“他呢?”
“谁?”
“刚刚那个男孩。”
“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吴穹看了眼钟,“1分12秒之前。”
“走。”谢星星拉着吴穹直奔门外。
“怎么了?”
“来不及说了,那是我的病人,先抓住他!”
 
W市第六中学。
天阴着,快要下雨的样子,路上的人都脚步匆匆,要赶在雨落下之前回家。然而六中门口却站着不少人。有些是来接孩子的家长,有些是来找朋友的学生。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按理说学校已经放学了,再拖堂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人出来。更不可能是全校一起拖堂。然而现在站在校门口的人,没有一个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这学校到底怎么了?从外面看校园内十分安静,天色渐晚,黑云乌压压地笼罩下,更显得校园透露出一股诡异。
谢星星和吴穹穿过人群,走到校门口,想要进去,却发现校门紧闭。
“还没放学呢,你们别费那力气了。”有人劝道。
“还没放学?”谢星星问。
“是啊,按理说一小时前就该放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不会是全校突击测验吧?”
“我给孩子发微信他也没回。”
“我也发了,也没回呢。”
人们七嘴八舌地开始交谈起来。
谢星星一听,更确定常迟在学校内无误,她之前联系了常迟的父母,才了解到常迟早已恢复上学,听到这个消息她便知道情况不妙,自己又被欺骗了。
如果常迟的潜能就是刚刚操控自己的那个能力,那他得到了那么一袋Skinner的结果会是怎样?
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得先进到校园里头去。谢星星拉着吴穹离开校门口的人群,找到一处围墙低矮处,问他道,“你会翻墙吗?”
 
谢星星拍掉腿上刚刚从围墙跳下来蹭上去的泥土,回头准备召唤吴穹,才发现他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你怎么进来的?”
“哦,拐弯有个侧门,开着。”
谢星星气道,“那你不叫我!”
“你已经翻过去了啊。”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门?”
“路边有交通标志,提示车辆有学生慢行,这说明附近一定有个学校出口。”
谢星星哑口无言,只好快步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
两人奔至教学楼,谢星星本想找高二(5)的教室,却突然被吴穹叫住,“你看。”
谢星星停下来,顺吴穹目光往就近的教室里看,才发现空无一人。
再往前走几步,下一个教室也一样如此。
谢星星还要再上楼去看,吴穹拉住她,“不用了。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谢星星吸了几口鼻子,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低声说道。
“着火了。”
 
着火的地方在学校的后操场。
一绕过教学楼两人就发现整个学校的人都去哪儿了。操场上乌央乌央地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围成了一个人形巨圈。烟是从人群中央冒出来的。谢星星和吴穹完全看不见圈子里头的情形,吴穹拍了拍最外围一个同学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那同学毫无反应,仍旧是目光直视着前方,哪怕他的前方只有前面另一个人的后背。他像能把这人墙看穿似的,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吴穹凑近那男生,一字一句把他念叨的话复述出来。
“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谢星星重复了一遍。
“是《圣经》里头的,《罗马书》。”
谢星星点点头,她注意力落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生身上,她的反应同那男生如出一辙,谢星星静静听了一会儿,“她说的也是一样的句子。”
两人放眼看去,所有这些学生好像都着魔一般,以同样的行为模式站在操场上。突然人群中央传来了一声尖叫,谢星星和吴穹不约而同向内部挤进去。
终于看到中央的情形,两人都吃了一惊。
中间有一堆篝火,篝火中间支起了一个十字架,另有约二十来人站在篝火旁,双手背后,头低垂,形如犯人一般,他们面前则站着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双手拿着一叠纸,似乎在宣判着什么。整个情形如同宗教审判,在这里出现既格格不入,又显得无比奇诡。
“5号,你偷拿同学作业回家抄袭,被发现后死不承认,反赖同学一口。宣判你,打扫全校厕所十年。”
“6号,你欺辱同学,口出狂言,歧视成绩不好、家境贫穷的同学。宣判你拔去口中所有的牙齿。”
“7号,你……”
那位7号还没听到宣判内容,已经两腿战栗,禁不住发抖起来,然而他眼神依然空洞,好像也无法挣脱自己身上无形的镣铐。
“你脑中存有对同学的不当念头,下流污秽。宣判你,火刑。”
谢星星和吴穹对视了一眼,火刑?什么情况?
那边6号已经跪在地上开始拿脑袋往地面撞击,“咔嚓”一声,他满口是血,但牙齿不过是松动了一些。他正试图继续去撞,吴穹跑过去抱住他。然而这下难免有肌肤之碰,吴穹触电般收回手,那6号又再往地面撞去,这回终于掉落了一颗牙齿。而周围人和那位宣判人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谢星星注意力被吴穹这边分散,等她发现的时候,7号已经一步步走向那堆篝火,“不好!”谢星星冲向7号,试图阻止他。然而那同学体形壮实,是谢星星的两倍,谢星星好不容易拉住他,却被他一步步牵扯着向前。
“小心!”眼看谢星星就要一起被拖入火中,吴穹大喊。
他已经重新小心翼翼地抓住6号,将他按在地上,令他无法有撞击地面的势能。
就在谢星星感到越来越热,靠近火焰边缘的胳膊已经感觉发烫而疼痛的时候,7号突然大喊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这短短一秒与火焰的接触让7号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谢星星得以勉强拽住他。
“你是?”谢星星突然认出他来了。她在常迟家里的相簿里看见过这个人,那是一张合影,里面是常迟和几个同学。这个胖子是其中之一。“常迟在哪儿?”谢星星问他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火刑……宣判我,火刑……”胖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又再试图往前。
“8号,你勾引同学,思想肮脏,行为下贱。宣判你,火刑。”那中间的男人又继续念道。
不妙。谢星星和吴穹同时想到。
那8号是个女生,谢星星认出她也是常迟的同班同学。
女生一步步向火焰里走去。但吴穹和谢星星分身乏术,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火已经蹿上了女生的衣服,很快被烧焦了一个洞,女生似乎也感到了烫,停了一下,但她没有像7号那样回退,而似乎要继续往前……
与此同时谢星星感到7号急剧挣扎起来,就快挣脱自己。
女生衣服已经烧着了,谢星星不禁大喊起来,“你们快醒醒!快阻止她!”
然而这成百上千人全都无动于衷。
突然一个黑影窜过去,同时7号也挣脱了谢星星的胳膊,冲了过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拉住了火海里的8号。
那黑影原来是吴穹,他用皮带将6号和宣判人捆在了一起,这样6号便不能再自残,吴穹这才得以冲过来救人。
“还有绳子吗?”吴穹问。
谢星星左右一看,立刻蹿到一同学面前,“对不起了。”然后将对方的裤带解下,交给吴穹。吴穹一一把7号、8号和那些围观者捆在一起。
两人都已经发现,这些人虽然仿佛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但只能机械执行一条命令,对其他外界刺激无法做出反应。
谢星星走到宣判人面前,把他手中的纸夺下,那上面记载了这二十几人的“罪名”和“审判结果”,她一下子扔到篝火里。
这时一个女生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救命——”
“这里暂时先交给我。”吴穹说道。
谢星星点点头,往尖叫声处跑去。

责任编辑:金子棋 jinziqi@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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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马
大头马  @大头马
编剧,小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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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leShen
想到今天同学给我说的一个美国的案子。一个杀人犯,律师为他辩护的时候说他在杀人的时候是残暴型人格在作祟。于是法庭请了很多心理专家把他的人格一个个召唤出来,发现其中有一个暗黑残暴的人格,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于是专家们把残暴的人格杀死,留下了小孩子的人格。最后这个小孩子的人格拿枪扫射了法庭。原来这个杀人犯小时候被养父母性侵过。
yesbuter
常迟的暗黑人格被激发了,就像杀死室友的同学,忍无可忍的时候又恰恰发现自己有能力报复,便选择极端,太可怕了,这下几千人,怕是不好收场了,那谢星星怎么办,这件事如果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束,她的研究必定要公布于世啊,好紧张
lady_靓靓
会不会谢星星父亲出车祸撞到的车就是吴穹父亲开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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