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者

5

谢星星和地鼠第一次说话是在半年前。

那时是在深网。谢星星有时会用洋葱（一种用于连接暗网的工具）上去，通常她会绕过那些贩卖色情有关的东西的网站，在卖毒品、枪支和人体器官的店铺那里停留一会儿，然后直奔她的主要目的地，买一些需要的化学试剂和药品，做实验用。这习惯从高中开始——准确地说，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她刚刚拿到W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她父亲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之后被宣布死亡的第二天。

她去父亲的书房收拾遗物的时候，在他的笔记本上看到了这样一个ID，Dimstar，一串登录密码，和上深网的办法。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简直像是等待着她的到来。

父亲葬礼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参加。苏造方和李立秦把骨灰盒放进陵园中那一块小小的碑墓时，她正在用难以置信的目光贪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新世界。

这一年，她十五岁。

只要有钱，你几乎可以在深网上买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但有些时候，你不能只是有钱。

在深网上，除了有形之物外，还有各种无形的东西贩卖。比如你可以雇佣杀手或私家侦探，可以购买一个新身份……还有人卖解决问题的方法。诸如数学题、维米尔遗失的三幅画的现址、如何攻克美国总统的私人邮箱账户或者是半小时内处理尸体的最佳办法，等等。

像这样卖答案的卖家，在深网通常被称为，答题人。

但你通常未必能通过给钱就购买到答题人的答案。这样的答案，要用另一些特殊的方法购买。

比如，以答案换答案。

但也不一定，有时候你甚至搞不清卖家凭什么认定你不是他的理想客户，有时可能就是心情。就像夜店门口的门房，越火爆的夜店，门槛越随心所欲。

你也可以把自己的题目挂出来，以悬赏的方法征集答案。但很少有人会这样做，因为一般会在深网上买答案的，题目通常都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星星只买过一次“答案”。

那是她在研究Skinner 1.0研究了两年多，做了无数次实验之后，她绝望了。那天晚上她像往常那样在实验室通宵做实验。通过父亲了解深网这个东西之后，前一两年她忙于功课和学分，几乎没怎么认真理会，只是当做业余消遣的玩意儿。毕竟那上面的消息和新闻，是你在脸书或是微博上都看不到的。真正开始深入深网，是有一次实验室里某个药剂用完，要等实验室补充得半个月，还要打报告、找各种人签字、微笑，而那个药剂是有毒化学药品，不可能通过合法渠道购买，于是，谢星星尝试在深网检索，果然——

各种各样的卖家一秒钟之后就在电脑屏幕上排成一溜儿。

然后她发现“Dimstar”的账户里还有不少比特币，至少足够她用上好几年，只要她不想雇谁杀掉什么人的话。

三个月之后，她的同学们不会知道自己每天在用的实验室，已经完全可以制作98%以上纯度的冰毒。

然而谢星星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Skinner 1.0完全没有任何效果。除非父亲的理论是错的——但这是她最后才会承认的东西。要么就是她自己出了错，但已经两年多过去了，自从她决定将博士论文目标设立为Skinner研究计划之后，她几乎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了这上面。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出错。不是出于自大，而是出于一个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客观认知。

或者就是，理论的一部分是错的。一小部分。

那天晚上她鬼使神差想到了深网。

也许，她可以试着把Skinner的分子式和数据放在深网上？

在花了半小时筛选值得信赖——主要是智力值得信赖的卖家之后，她锁定了一个ID：Earthmouse。

地鼠。

不知怎的，她对这ID有天然好感。

蜗居在实验室如此多年，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对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没有兴趣的她，确实就像一只地鼠。

不妙的是她发现对方的接单率为1%。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头他只会接一个人的单。而他的信誉评价又是99.99%。那么，有两种情况。一是丫真的是顶尖的答题人，有点自己的怪癖，对出题者挑三拣四到了极点。二是，丫根本就是个弱鸡，只会拣看上去自己绝对能搞定的题目回答，所以只挑选一些新注册的买家。

谢星星很少依赖直觉，这时却直觉感到他不会是第二种。

那么，她要担心的问题就是，对方会不会接她的单？

意外的是，地鼠竟然认识她。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方认识的不是她，是这个ID。

“好久不见。暗星。”

愣了几秒后，她也回道，“好久不见。”

他们通过深网特殊的即时通讯软件进行交流。

“这次你要买什么答案？”

谢星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Skinner的资料发了过去，只是隐去了这个计划的背景和名字，因此，对方只能知道这是一个药理学实验报告，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有什么效果。

结果那边却久久没有回应。谢星星以为他——她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只是从概率上来说，是个男人的几率比较大——被难住了。

确实，谢时蕴几乎花了半生研究Skinner，却都没有进展到1.0。而他是在三十岁就成为W大心理系正教授的人，打破了W大的纪录。到三十五岁，他已经成了全国行为科学方面最重要的学科带头人之一。结果，就在学校要提拔他做系主任的时候，他主动拒绝了，还申请从博士生导师上退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有谢星星从后来的笔记里发现，他正是从那一年开始全力投入Skinner的研制：他终于解开了Skinner的分子式，并且正式将这一药物命名为，Skinner。

只是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按照这个分子式一直实验了五年，都没能真的研制出Skinner。

——直到差不多一年以前，谢星星都是这么以为的。

“星星啊，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那是谢星星固执地决定即便没有成功的临床案例，也要拿她目前的成果去当博士毕业论文答辩。答辩果然没有通过，她没拿到毕业证，那天李立秦请她吃了晚饭。

“什么事？”她问。

李立秦有些犹豫，然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糖。

谢星星脸色变了，她拿起那颗糖，不对，不是糖，是药。药丸上印着“S”。

“Skinner？”

李立秦点点头。

但这枚Skinner不是她合成的。糖纸不一样，药的外观也不一样。她合成的是蓝色，而这种是淡黄色。

“这是——”

谢星星很快明白了。这是她父亲合成出来的。

这么说她一直以来认为父亲没有进展到1.0版本的想法是错误的。确实，分子式已经有了，配方虽然不普通，但也绝不难获得，尤其有深网这么一个东西。而实验室条件呢，他父亲使用学校的各种实验室绝对要比自己方便多了。为何父亲迟迟没有真正地把它做出来？

谢星星以前一直想不通。她以为父亲是因为害怕失败，或者是，因为胸有成竹。

现在她明白了，父亲早就做出来了，只是——

和她一样，失败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想打击你。”李立秦犹豫了一下，“也许你和你父亲不一样。”

谢星星没等到地鼠的回应，决定去睡觉。

就在她准备退出深网的时候，一条新消息提示，是地鼠的回应：

“你不是暗星，你是谁？”

6

邱自愈家的家宴没谢星星想的那么让人不堪忍受，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他们家挂的满坑满谷子婚纱照、出游照、写真集震惊了。她才意识到咨询中心的那些照片，可能并非一种炫耀，而纯粹是因为家里放不下。

“我和任老师是在旅游时认识的。”

“诶？”

“旅游，我们是旅游时认识的！”

邱自愈领着谢星星一边参观各个房间，一边介绍他和任雪的故事。虽然谢星星始终在走神，她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也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这间是书房。”

邱自愈打开门，谢星星惊奇地发现书房的布置竟然几乎和他在咨询中心的咨询室如出一辙。

“有时我也会在家里进行一些私人咨询。”邱自愈解释道。

“哦……”

邱自愈从书架上拿下相册，谢星星以为那又是一本他和任雪的相册集，邱自愈打开来，她却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

一本空相册。

邱自愈开始翻动相册，一边说，“这张，是我们在松赞林寺前照的，当时我们刚认识。”

谢星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邱自愈这卖的是哪门子的关子。

又翻一张，也是空白。“这是在山脚下的客栈，你看我当年是不是挺帅。”

谢星星开始感到不对劲了。邱自愈不是在开玩笑，他说得好像那上面真有一张实实在在的照片似的。

而且，邱自愈的声音似乎有某种迷惑性。

“邱老师，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呢？哎呀你看这张，这是我和她在海边，当时可冷了。你看，还有海鸥，是不是？”

谢星星确定那是空白的一页。

但邱自愈还在竭力描绘着，“这儿有一只，那儿，你看那儿，这照片是不是抓拍得太好了……”

他讲述得那么真实，谢星星差点儿要相信她真的看见了一张有海鸥的照片。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邱自愈突然低声说道。

“啊？”谢星星没反应过来。

“不过你不穿应该更好看。”

谢星星有些愣住，看邱自愈似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眼神迷离，声音也和往常不一样。加上整个房间的布置——

还有，又是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谢星星认出这是邱自愈咨询室的味道。

突然任雪在客厅招呼道：

 “开饭啦！”

邱自愈仿佛突然从那种怪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又变回了和蔼的模样，“来啦！”两人走出房间。

“哇，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

“这是我送你的那身衣服吧？”

“对。”

“穿得再好看有啥用，你一开口咨询者还不是给吓跑。”

“今天不谈工作！”任雪嗔道。

平常邱自愈这么说她，谢星星总不以为然，这时候却感到谢天谢地，邱自愈终于恢复正常了。

谢星星不知道邱自愈是怎么回事，但她感到这和任雪有关。不是凭借直觉，而是她发现邱自愈只要在任雪面前，就会情不自禁开始用右手揪衣角。

某种强迫症。

吃过饭的第二天。

“邱老师，我想请一个礼拜，不，半个月……不，我能不能这段时间都不来上班了？”

“怎么了？”

“那个，我觉得，您上次跟我说的关于价值观的问题，很有道理。我想回去好好反思、学习，在这之前还是先不给您添乱了。”

“哦？”邱自愈很是意外，“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认识到了，非常认识到。”

“……那好吧。不过时间太长还是不行，先准你一个礼拜好了。”

“谢谢邱老师！”

谢星星从他的咨询室走出来，准备回自己咨询室收拾点东西就回家，突然手机响了。

“亲爱的，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王天依发来微信，谢星星才发现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这个闺蜜了。自从她上回声称自己又一次找到了真爱以来，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什么忙？”

“你啥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说。”

谢星星抓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找不出一个有空的时间。

而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在十分钟之后就见到了王天依。

虽然不是见到她本人。

“谢医生，你有一位咨询者。”

她请假的事还没告知所有人，只好放下外套，先搞定这一位病人。

咨询者推门走进来，谢星星差点儿跳起来，对方竟然是几个月前试图跟自己玩SM未遂的那位约会对象。

“别误会，我不是来咨询的，呃，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对方掏出一张照片来，放在谢星星的面前。

王天依的照片。

原来自从那一次在警察局，王天依去帮谢星星缴罚金救她出来，和这位约会对象擦肩而过后，对方就看上了——

不，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是深深地迷上了王天依。

“帮你什么忙？”

“不是那种忙！”对方见谢星星神色有异，慌忙说道，“她家地址，电话，豆浆爱喝甜的咸的，穿多少码的鞋子，我都知道。”

“然后呢？”谢星星心想原来那种忙你都自己搞定了。

“我就是想你撮合我俩吃个饭。”

“这……”

“我调查过了，她就你这么一女性朋友。而男性朋友……她没有男性朋友。”

你倒真了解。

“所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唔……”

对方见谢星星陷入沉思，误以为她对自己从约会对象变成红娘的身份转变略有不满，赶紧拿出名片，上面显示他是一家上市企业的高管。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家里有两套房，市中心一套，市区一套。一辆奔驰，一辆保时捷。银行存款……”

“好了我知道了。”

相亲时您倒没这么高调。

“我答应帮你试试，”谢星星突然心念一转，“不过，你能让我先给你拍张照吗？”

“好啊。你先等下——”

谢星星在花了十分钟看眼前这位高管打理自己的发型、滴眼药水、整理领带之后，终于打断了他。

“不用那么正式，就随便拍一下。”

“啊？不是拿给王小姐看的啊？”

“不是。”

话音未落谢星星已经拿起手机随便拍了一张。

“那是——”

对方还未来得及说完，谢星星已经放下手机道：“不行，这个忙我没法帮你。”

“啊？为啥？”这位高管不知道谢星星态度为何在看过照片之后转变如此之快。

他不知道在谢星星眼中，照片上，王天依浑身蜡油，伤痕累累，而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皮鞭，表情淫邪……那画面她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决不能帮这个忙，让王天依成为这位成功男人的变态性游戏的猎物？她怎么会在自己遭遇了那一切之后还差点相信对方是个正儿八经要谈恋爱的人？

“总之我不会帮你。”

“好吧。”对方看出了谢星星的坚决，失望地走出了房间。突然又回头，“你喜欢什么包？Chanel、巴黎世家还是YSL？”

“再见。”

送走了这位约会对象后，谢星星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回家呆一段时间。她请假真正的原因是躲避李超然。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再次来找她，但她确定他一定会来的。

那天她在任雪随手拍下的照片里，看见了李超然的未来。

如果不仔细看，那张照片简直像某幅宗教圣画，在某个石窟内，李超然盘腿坐在一块高起的平台上，表情安逸，犹如耶稣一般睥睨苍生，周围则是无数跪拜在他周围的信徒。罗马红衣主教也就这待遇了。

这一定是因为Skinner。

尽管谢星星拒绝了他，但事实显示，李超然还是得到了Skinner。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方法，这段时间她必须避开他。

谢星星预料李超然很快就会来找她，因为自己那颗Skinner的效力最近也快丧失了。李超然很可能也面临了相同的情况。

她推开门，走进大厅，发现咨询中心突然变得很安静。

这不应该。

这种安静显得过于诡异了，这本该是下午咨询中心最吵闹的时候。对面前台应该在偷偷用iPad看电视剧，此时却看不到她的头。

如果谢星星再往前走两步，就会发现她看不见前台是因为对方正趴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而她没这个机会了。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差点绊了一跤，低头一看，本来应该已经离开咨询中心的那位SM男正躺在地上，表情安逸。

糟了！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7

谢星星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1小时。她和咨询中心的其他人基本是同一时间醒来的。李超然让所有人都睡了1小时。

谢星星一摸口袋，发现最后一颗Skinner果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睡着了……”“哎，你压我身上干吗？！”“刚刚是地震了还是火灾了？”“救命！”

没时间多呆在这儿听大厅一片混乱的同事们的大惊小怪。

她拿上包，直奔李立秦那里。

“幸好他只是偷走了我一颗药。最后的一颗。但他肯定会来继续找我的……所以必须想法阻止他。”

“等一下，”李立秦打断了谢星星的讲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未来是不可改变的？”

“什么意思？”谢星星说完就立刻明白了李立秦在想什么。

未来是否可以改变，这在科幻小说里简直和历史学的决定论、非决定论一样，是一个关键母题。

如果未来是不可改变的，那么无论谢星星怎么想办法，李超然都会变成邪教领袖。

而未来可以改变的话，她才有希望阻止自己看见的那幅未来图景实现。

谢星星身处哪一部科幻小说里？她希望作者此刻选择的是第二种。

谢星星回到家，在门口看到了一辆车。保时捷。

那位高管显然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她出现，拎着三个袋子递上去。

“Chanel、YSL和巴黎世家，我都买了。希望你帮我这个忙。”

谢星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执着。

“我不会帮你的。”

她绕开对方，准备开门进去，突然想起了李立秦的话，不禁转身，用手机对准对方咔嚓又拍了一张照片。

“喂——”

虽然姿势有所差异，但照片显示未来他还是和王天依在一起……

怎么可能？

“小姐，我说，你拒绝帮我忙，又老是给我拍照，该不会……你还没放下过去吧？！”

谢星星盯着对方，现实怎么会变成那样？王天依虽然热衷恋爱，但她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还是她平时想错了王天依，也许她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癖好。对了！她突然想起来，王天依不是最近一直说自己遇到了真爱吗？！那她又怎么会和这人在一起？

难道——

王天依说的真爱不会就是他吧！

她赶紧把手机掏出来给对方打电话，电话很快通了。

“我问你，你说的那个真爱，是谁？”

“是……”对方显然有点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很重要！你快告诉我。”

“是，是一个高大英俊、神秘又有型、酷到爆炸而且非常有才华的男人啊……”

谢星星有些无语，只好问，“那个人是在企业做高管？”

“你怎么知道？”

“身高……”谢星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一米八朝上，体重目测不超过70公斤，不戴眼镜？”

“你怎么知道？！”

谢星星越来越恐慌，“他平时开一辆保时捷？”

“呃，我还不知道他开什么车耶，”王天依在电话说，“不过，等下见到他我可以问问他。”

“等下？”

“哎说来就来，他来上班了，不说了我挂了啊。”

吁——

谢星星总算放下心来，看来王天依的那位真爱并不是眼前这个人。她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关于那个问题：未来是否可以改变？

她可以在这人身上试试。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听我安排。”

谢星星接过了他手上的购物袋。

“还有，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回家之后，她给赵芬奇打了个电话，“喂，你那身蝙蝠侠的衣服还在吗？”

三天后，李立秦的实验室。

“SM爱好者一般会通过痛感获得性快感，针对这种情况，可以采用行为疗法中的系统脱敏法。”

那位SM爱好者被蒙着眼睛，全副武装绑在一张立着的床上，他怎么也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按照谢星星的嘱咐去一家餐厅赴宴和王天依约会，却在中途被人用麻药迷晕绑到这里。

突然，他眼睛前的布被揭开了。一个……蝙蝠侠？！开始在他眼前播放各种SM图片和视频。同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敲着他的大脑……

“系统脱敏法于本世纪50年代由精神病学家沃尔帕所创，它是整个行为疗法中最早被系统应用的方法之一。最初，沃尔帕是在动物实验中应用此法的。他把一只猫置于笼子里，每当食物出现引起猫的进食反应时，即施以强烈电击。多次重复后，猫即产生强烈的恐惧反应，拒绝进食。最后发展到对笼子和实验室内的整个环境都产生恐惧反应。即形成了所谓‘实验性恐怖症’。然后，沃尔帕用系统脱敏法对猫进行矫治，逐渐使猫消除恐惧反应，只要不再有电击，最终回到笼中就食也不再产生恐惧

赵芬奇照本宣科念完这段广播，结束了今天的《养生大讲堂》栏目。本担心这期节目又要遭到老陈的怒斥，对方却站在导播间外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看来本期围绕心理学做题目还真切中了老年人向往民科的心。赵芬奇小心翼翼地收好桌面的材料，不是材料多宝贵，是他经过前两天的体力消耗，浑身酸痛，哪儿都没法动弹。

下一个节目是《法制热线》，来交班的主持人和他打了个招呼。

“哎，”赵芬奇突然想到了啥，叫住对方，“话说在违反对方意愿的情况下，用麻药把对方迷晕，用武力强制带到某个地方，让对方做一场对科技文明有巨大贡献的实验。这不算绑架吧？”

“啥？”对方愣了。

“呃，没事。”

赵芬奇走出导播间，然后，给谢星星发了条微信，“前几天帮你的大忙，啥时候让你李叔叔把那张原版老鹰乐队的黑胶唱片送我？”

“急啥，实验结果有效才送你。”

“那，有效没？”

谢星星盯着手机，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等着那位高管出现。

对方果然按照约定时间来了。

谢星星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帮你约上了，你人却不见了？”

“唉，实在抱歉，你都不知道我身上遭遇了什么事。”

“什么事？”

“我……”他双目呆滞，仿佛又陷入了那天的恐怖回忆中，摇摇脑袋，“一言难尽。我被蝙蝠侠绑架了。”

“啥？！”

“真的。不过好在对方也没做什么，就把我放了。”

“不会吧？”

“那人好像就是一个变态……”

谢星星差点要笑出来。

“那你也没报警？”

“我——，我想想还是算了，也没损失啥。”

“那你还约吗？”

“约谁？”

“王天依啊。”

“噢，我，我再想想，这段时间我有些忙。而且，我最近有了一些人生观的变化，我得调整下自己。总之还是谢谢你。”

“没什么。”

谢星星趁对方不注意，偷偷拍了一张照。

Yes！成功了。

照片上，这位高管虽然还是和王天依在一起，但他们已经成了一对正常的情侣，房间里没有皮衣、蜡烛、绳子，看来丫是彻底对SM不感兴趣了。

虽然没有一次性成功，这至少说明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现在，轮到李超然了。

谢星星走出咖啡馆，信心满满，要去狠狠教训一下李超然，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阻止他利用Skinner成为邪教领袖。

李立秦突然给她打电话，“星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也正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你不用担心李超然了。”

“我也想告诉您这个，您知道吗，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不，你没明白，你快上网看一下新闻。”

“怎么了？”

“李超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