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ALL,
D、S、C、A2,
敬启,
大家好,毕业十年没有见面,你们都还好吗?
再过两个礼拜就是7月3日,还记得吗?那是傅薇生同学的十周年忌日。如果大家有空的话,希望大家一起去山顶墓园看望她。我们可以中午先约在学校附近的“水木月”,据我所知,那家店换了老板,但名字还是一样。缆车在两年前重新开放了,大家可以一起搭缆车去山顶墓园。
之所以没有在收件栏写“M”的名字,是因为有个很沉痛的消息告诉大家,M同学在去年过身了。这事也许你们中的某些已经知道,不管怎么样,大家见面时也可以一起怀念一下裴同学。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M同学的全名是裴南阳,那时候就是他帮我们开了这个公用邮箱的,对吧?使用公共邮箱这个习惯大家好像一直持续到大学最后两年,那时候我们排练时还会不由自主地直接叫出对方的“网名”,导演是D,编剧是S,服装是C,音乐是M,演员是A。毕业十年,或许大家早就忘记了彼此的全名了吧。
不知道十年以来,你们过得好吗?
还记得那个入社的夜晚吗,我们坐在一起直到天亮,每个人都要写下自己的梦想放在密封信封里。当时我还以为那是公演之前一起打开它的那种无聊的剧场仪式。谁知S竟然直接打乱了信封,要我们互相大声念出对方的梦想。
真的很羞耻啊。
当时我竟然抽到了自己的梦想,我大声说,我要自由自在!
念出来的时候我的脸发烫,死都不敢承认这是我写的。可人就这么几个,排除有人热爱音乐:“我要成为万千少女的偶像,才怪:p”,有人说:“我要做很厉害的女演员”,有人说:“我要拿剧本金像奖”,有人说:“我要赚很多钱”,还有人说:“我要结婚生小孩!”。
结果大家都以为梦想是要结婚生小孩的那个人是我,真的是很尴尬了。
从头到尾,我要的只是自由而已。
对了,你们记得傅薇生的梦想是什么吗?“要做很厉害的女演员!”那个一定是她,这么多年了,每当我看见电视里美丽的女演员,都会想起傅薇生,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是其中一个?会不会有很多花边新闻,会不会在访问中说起,她演艺的启蒙就是来自我们这一帮人呢?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公演顺利,所有的聚光灯都聚集在她身上……她一定做得到。
至于我,为什么当时会写下“自由自在”这样的屁话,一定是因为我很困了,想要立刻冲回家里睡觉吧。
而事到如今,我也真的自由了。不管怎么样,我很想念大家,希望能够见见大家,和你们说说我的心里话。我知道你们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其实当年在剧社的时光对我来说真的很愉快,希望你们也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
到时见。
可惜裴南阳已经来不了。
祝生活愉快!
From A1
2019年6月20日
1.
最后一班缆车是晚上八点,其实我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一架观光缆车要营业到夜晚。那时候山里的雾气已经开始聚拢,它们比黑夜更深重,此时山谷像一个阴谋,那些无人乘坐的缆车如同幽灵般开始移动,一颗一颗,仿佛是送进白色浓雾投喂给怪兽的食物。
所幸现在还只是下午,刚刚下了一场暴雨,这座海边城市还没有结束它燠热的一天。雨水把山谷洗得通透,一切都祥和静美,似乎周遭一切都合谋在一起遗忘了这里的历史——缆车在十年前停开,后来又在三年前经过修整才重新开放。重开的缆车,比起从前简陋的露天铁栏杆红黄蓝双人座,显得现代许多。外形是一颗一颗光滑的玻璃圆球,将球内的人们从山雾中完美隔绝。
我像是坐在一颗飞行器中,看着窗外无声的宇宙。在那狭小空间里,手中那束蓝紫色矢车菊是唯一鲜活的物体。透过浑浊的玻璃望向外面,城市在山脚下蔓延开来。再顺着山脚往下,就是我的大学。
这是一座建立在半山的校园,它占地不小,有着国立大学的身世,又是许多名人的母校。在学校某些地方,学生们一抬头就能看见缆车掠过校园。也许这也是缆车观光的一部分?脚下涌过那些年轻的身影,他们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厚参考书;短裙女孩的小腿轻盈掠过;男孩子们赶着上课铃疾驰而过;学校门口餐厅街摆出早餐档飘散而来的气味……但现在,这一切喧闹都已经离我太过遥远了,远到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对了,还有夏夜的香气,山谷里有许多野生的合欢花树,一到夏天就结出小小的白色花朵,远看像树上积雪,而南方怎么会有积雪呢,一到夜晚,浓烈花香便包围了校园,就像一种暗示——“这是那时的时光”。
缆车继续缓缓下行,先是掠过一段溪流,这溪流即将在五分钟后进入大学校园,经过操场,再流向城市和别的水源汇合在一起,成为藏污纳垢的巨大城市水体。据说那溪流名叫“醉梦溪”,多年前喝醉的艺术学院学生起了这个名字,醉生梦死,是电影《东邪西毒》里的一种酒的名字。一直以来,溪流没有正式命名,这个名字也就这样口口相传下来。
缆车就在溪水的上方缓缓进入变压站,在空荡荡的站里转了一个圈后,中转站里唯一一个工作人员目送着我,缆车进入最后一段行程。在一段小小的震动后,缆车下了变压站,前方,是山顶终点站。
重建之后的缆车,经过交接带时震动幅度明显减小,在玻璃球里几乎感觉不到,对比起十年前完全外露的滑雪场式缆车,实在安全了许多,但也失去了一点观光的乐趣。也就是这段行程,脚下形成深深山谷的地势,树木最为茂密,偶尔透过树冠能瞥见大学边界一角。那是醉梦溪桥下的一块空地,多年前只是一片草地,之后被学校改建成一个带有阶梯的小广场。当时那个热爱莎士比亚的文学院副校长建议,不如加建几根石柱修整成古希腊式样的剧场。但石柱加上后却有些不伦不类,学生们也还是照常在阶梯上看书复习,谈恋爱听歌喝酒。空荡荡的舞台上,从来只是献祭着幻想中的文艺众神。
十年前那一次,我们决定使用它作为剧社公演场地,只有那一次。
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忘记那次看见它的一幕,夜色中白色石砖被耀目的舞台灯光打亮,像一片不可能出现在南方的明亮雪地,周遭的人们黑压压地围着舞台,那些等待身影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在那些观众中,有学生、家长、校外的导演编剧,而在他们的周围,那白色舞台的三面,散布着许多白色气球,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着舞台正中央,聚光灯照亮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那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等到这场戏剧的女主角。
直到两个月后,盛夏过去,人们开始徒步登山。有登山者在深邃的茶山山谷中发现了穿着女主角戏服、腐烂至白骨化的尸体。而那一届的学生早已毕业,各自奔赴漫漫前程,如同流向城市混入江河的醉梦溪,大多数同级学生只是在新闻里看见了这一惨剧。
广陵大学剧社毕业公演女主角,傅薇生,大约死在2009年7月的某个夜晚。新闻说死者因缆车安全栏故障而坠入深谷,因为入夜所以一直没有被工作人员发现。同时还有一种说法,死者坠下后没有死,却被草丛中的毒蛇咬死。
而当时缆车设施陈旧,可能是铁护栏机关老旧导致意外,但夜晚当值的工作人员却并未发觉有人坠谷。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茶山缆车因此停业修整,直到两年前才重新开放,缆车经过全新改造,变成了绝对安全的全包裹式设计。
但广陵大学的古希腊剧场,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上演过任何作品。
傅薇生意外身亡的消息出来之后,她的父亲来过一次学校,了解情况后也没怎么闹,据说傅薇生的母亲多年前就过世,父亲又早已移民国外另有家庭。当时学校有些传闻,说是在傅薇生的出租屋里找到了艾滋病药物。大概是不想面对女儿患病或是有可能自杀的事情,傅薇生父亲并不打算深究。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被当做意外,在低年级学生议论纷纷中销声匿迹。
缆车缓缓到站,山顶树木愈发浓密,在掠过一棵巨大银杏树树冠后,山顶总站的牌子就在眼前。
因为不是放假时间,这儿和曾经游客熙攘的场面相比,显得冷冷清清。我站起身准备下车,看见有一对老人家在等缆车,他们对我笑着点点头。那对老人家,也许和我抱着一样的目的来山上,或者是来喝茶、徒步……傅薇生的事情早就被人们遗忘。在繁忙的工作时间,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搭缆车,去那个荒废数年的观光景点喝茶,估计不是游客吧,也许他们的年轻时代,就曾来到过这座茶山,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热情拥吻呢。年轻时看的风景,总和长大之后不一样啊。
也许,他们也是来悼念某个逝去的人。在静静的山顶墓园里,逝去的死者就像一个不愿被惊扰的梦。
现在我已三十好几,这个梦我做了十年,终于要醒来,我深吸一口气,抱着那束蓝紫色花朵,走出缆车站。
2.
盛夏。
午后燠热的阳光穿透“水木月”冲绳风格彩色木窗,照在居酒屋吧台上,将悬挂起来的彩色玻璃杯穿透成一串色块,印在厨房布帘上,形成一种奇异晕眩的美感。
即使过去十年,“水木月”的食物也几乎没有加价,它已经成为这条学生街最为神奇的所在,平日吃饭时间总是人满为患。现在因为是下午时段,根本没有大学生光顾,只有几个附近居民坐在角落,闷头吃面前的食物。
在吧台与厨房相隔的墙上,挂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风景明信片。吧台前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打工学生,满脸写着昨晚熬夜复习的疲惫,他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因为吧台上那个男客人很显然还在等着朋友。
坐在吧台高脚凳上的那个男人身形消瘦,穿着有些被水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胡子几日没刮,看起来却没有污秽感,而有种艺术家似的“洁净的颓废”,他一小时前已经来了,点了杯加冰梅酒,然后直到现在,只喝了小半杯。
真麻烦,能趴在角落睡一睡就好了,反正老板总是窝在厨房永远不出来,也不会出来监场嘛。大学生心里这样想。
“呲”,木门被拉开的刺耳声音传来,让大学生的睡意暂且消失。随即“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位半长发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手中捧着束精美包扎的白色雏菊,四处望了望,看见吧台边的男人对她招了招手,她走向他,但脸上充满疑惑。
“文倩!”那个男人先开口,叫文倩的女人狐疑地望着他,上下打量。终于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真的是你!毕然!你瘦了好多!”她看着他,一秒尴尬的沉默后,她张开手臂热情地拥抱住了男人。“好久不见,你帅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叫文倩的女人松开手,脸上流露出惋惜的表情:“我只能聊一会,等下要接女儿放兴趣班,实在不能上山了。”说着,她把手中的花交给毕然,“帮我给薇生吧。”
毕然接过花,轻轻放在一旁。“饿了吗?”“不了,刚刚和客户吃了午饭,我喝杯东西就好。有卡布奇诺吗?”文倩抬头问睡眼惺忪的侍应。
“没有咖啡。”
“那有什么推荐?”
“有特调。”工读生说。
“什么特调?”文倩微微上扬的句尾音显得傲慢,态度如同来到五星级酒店一般。
“呃……我要问问……”工读生一溜烟钻进了厨房布帘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汇报“有Summer Berry”。
“算了算了,给我杯热绿茶就行了,热绿茶有吧?”
“有。”工读生最终还是转进了厨房。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我跟你说,我团队刚刚招了两个95后,我的天,简直两个大少爷。”文倩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精巧的金色小手表,然后两人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要烟吗?这里能抽烟。”毕然拿出烟盒递给文倩。
“不用了,谢谢。”文倩礼貌地拒绝了,“还有谁来?我看莎莎没回应呢。”
“我联络了陈子谦,他说他录像结束就赶过来。”毕然喝了一口杯中的梅酒,冰块都融化了,看来他已经来了好一段时间。
“陈子谦?他啊,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我上次在电视里看见他,他穿着个粉红色的尖尖胸罩又唱又跳扮麦当娜,尴尬死了,我女儿还问那个是什么鬼呢。”文倩说。
“他一直留在娱乐圈啊……”毕然若有所思,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怎么看电视。
“哎哟,现在谁还看电视呢?他们那班通告艺人,现在好几个转行过来我们公司卖保险了。”文倩一边按着手机一边说,手机屏幕还不停弹出新的信息。“真的连份保单也看不懂,请你来当大爷的吗?”文倩碎碎念。
“你女儿几岁了?”仿佛是要换个话题,毕然微笑着问。
“四岁,你看。”文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和笑容,调出一张穿着白色纱裙的胖乎乎小女孩的照片,递给毕然看,“上个礼拜开始给她报了暑期芭蕾舞班。”“那么小就学芭蕾舞。”毕然笑笑,“对了,我记得以前陶雅桥也说过,她四五岁就被她妈妈送去学芭蕾舞了……”
文倩一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陶雅桥没来?”
毕然默然不语。
“不是她发邮件叫我们来的吗?”
“呲——”很吵嚷的木门声,这次惊动了挂在门边的木制风铃,挣扎着发出并不清脆的木头撞击声。毕然和文倩回头,看见一个染了灰色头发,戴反光墨镜,穿着logo醒目的不规则条纹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扎眼而不协调的装扮,和四处张望的警惕神情,反而让人不禁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人。
不用透过墨镜,文倩和毕然也知道他就是陈子谦,如果你在网络上搜索他的名字,会弹出他更为常用的称呼——MC谦。
陈子谦看到两人时,犹豫了一下,确认四周没什么人,这才卸下墨镜上前。只有在看见他的憔悴素脸时,才勉强记起当年那个满脸不耐烦神色的高大男生。“你是毕然?哇!你去哪里减肥的!”
毕然尴尬地笑笑:“我去了伦敦读书,那里食物太贵了,是饿瘦的。”
“不错不错,导演好!什么时候找我拍戏啊!”陈子谦一开口就是平日通告节目里那种油腔滑调。
文倩却第一时间站起身,一脸灿烂笑容,“陈子谦,好久不见,我看了你的节目,很棒啊,加油。”
“文倩姐姐,你别笑我了,你才是保险业女强人呢,我听我同事说过你,你看看你,这爱马仕手袋不便宜吧!”陈子谦热情地拍了拍文倩肩膀。
“不值钱的……那得说好了,有需要找我啊,你们好多演员同事是我的客户呢。”文倩笑容更加灿烂,“一会儿我要先走,我们等会交换个微信啊,好多年没见了。”
“必须的!下次安排个局,给你介绍客户!包在我身上!”陈子谦说着举起手,对着仔细辨认着陈子谦长相的大学生撂了句:“有什么喝的?你们还想喝什么,要不要开支酒?”
“呃……没有红酒耶,可以试试我们的特调,老板说也可以加酒,我们的特调……”
“那就和学长一样,梅酒吧,多加冰块,热死了。”陈子谦没等对方说完,已经大喇喇坐下。“哦对了,那个,晚上有个局,不好意思啊,上不了山了。”陈子谦看了眼桌上文倩的白色花束,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取出几张百元钞递给毕然,“哥,要不一会儿你上去帮我买点纸钱烧给傅薇生。”
毕然轻轻躲开:“不用了,山上不能烧纸钱。”
“那就买点花,要不买点水果。”陈子谦说。“不用了。”毕然摆摆手。“要的,那么多年同学,总要表达一下心意!”
“真的不用。”毕然的语气坚决。陈子谦这才讪讪地收起钱包。
工读生匆匆从厨房提出一个陶瓷茶壶,往文倩面前的杯子里注入热茶。一股廉价的绿茶香气一下子飘散开来。文倩皱了皱眉头,在她印象中,学生街的食物都便宜而糟糕,现在想想年轻时,活得真是糙。她如今只去有机超市买食材,也不放心女儿幼儿园的伙食,她都亲自下厨给女儿带便当。
“要不还是给点小吃吧。”陈子谦对侍应说,“刚起,还没吃饭。”墨镜下透出大大的黑眼圈。
“哦……我问问。”侍应再次溜进了厨房。
“有没有水牛城鸡翅?”陈子谦对着布帘喊,里面却没了回应,他快速地露出了一个滑稽的无奈表情,“这店倒是一点也没变”。
装潢没变,连角落里那个小小的live角也还是那样。以前夜晚9点半开始,头上一顶彩色玻璃灯照着个年轻歌手,没有乐队,就一个人弹把吉他或是电子琴唱一个小时,那些歌手都是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一个小时赚150,对当时的学生来说,是笔不错的零花钱。
“是啊,这十年附近估计就这家店还坚持着吧,地铁站修好了,现在店租应该不便宜。”文倩开启了职业化如数家珍模式:“听说附近这几年会规划一大片新别墅区,茶山也要开发成高端住宅区。”
“茶山要盖房子?”陈子谦坐直了身子,似乎挺感兴趣。
“早在建了,我刚特意绕路去看了眼,几个工地都开始施工了。”文倩熟练地说着,她刚刚把地产中介牌照也给考下了,以后保险地产一起销售,当然要趁机到处走走熟悉下环境。
“要买房子趁早买了啊,文倩姐,这里靠近大学,肯定好租。”陈子谦附和着,这些年大家都在聊房子,谁也躲不过。
“那一起买啊,我还能和明星做邻居呢。”文倩笑说。
“我哪买得起这里的?一平多少?起价得5、6万吧?跟你说,别墅不好住,上次我去山里拍戏租了一套别墅,晚上有条蛇钻到厕所了,还是毒蛇……”陈子谦说到这,停了下来。
大家就突然就安静了。
看来,茶山有毒蛇出没这个传说只在大学校园里流传,地产开发商根本无视。无论如何,一个小小的意外,是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太多震荡的。当然,这世界不包括此时此刻身在“水木月”的这几个人。
三人默默喝起了面前的饮品。
“敬热浪剧社。”毕然突然举起了杯子,透过梅酒淡淡茶色,透过五彩玻璃窗的午后阳光,仿佛带上了一层刷旧的时光滤镜。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