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目之夏·第九章·Summer Berry


文/吴沚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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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陶雅桥在开剧社例会时又迟到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公演日,剧社里所有人都在忙着各种准备事宜,排练室被各种服装、道具堆满,莎莎此时成为了最忙的那个人,初成型的服装需要给演员试穿,连傅薇生也被叫回来帮忙。

“向大家介绍一下,‘金小姐’也会来参与,真的很感谢你。”学长一脸谄媚地陪着电视台熟脸女演员走进排练室。

那是陈子谦的表姐,她在电视剧里的常驻角色叫做“金小姐”,人物设定是个温柔贤慧的公司秘书。此刻她仍然带着那种在电视剧里浸淫已久的假笑,对着每一个人点头微笑。

“辛苦大家了,为了支持堂弟,我决定利用拍摄空闲,来帮忙扮演女主角妈妈。”她的笑容愈发盛放开来。“我很支持小朋友们的创意,今天刚好两场戏之间有个休息时间,就过来试个妆。”她转头亲昵地对着文倩,后者也顺势挽住她的胳膊。

“对了,前两天我去录外景节目,你们这一片区的民警跟我说啊,你们学校捉到个色情狂,专门偷女生内衣,你们女孩子家一定要小心,排练别太晚啊。”女演员亲切而大声地说着,仿佛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而傅薇生的内心却翻滚着女演员刚刚说的话,她演女主角的妈妈?等一下,那个角色不是早就被删了吗,本来不是应该由她傅薇生演的吗?

自从女主角定了陶雅桥,傅薇生就一直没什么兴趣参与剧社的活动,每次出席例会也只是为了完成学分而已,不过之前毕然说有个角色想要傅薇生帮忙,她虽然忙着自己外面的工作,但最后也答应了。但此刻看着文倩一脸神态自若的样子,莎莎从社团柜子里拿出一套华丽到犹如山雀的新旗袍……傅薇生感觉脑子一下子炸了。

怎么可以这样,只有我不知道吗?全世界都在看我笑话。

假笑女演员却一下子飘到傅薇生面前,热情地磋磨着她的肩膀:“我记得你,你是子谦的朋友,你是演我的女儿?真好,我有个那么漂亮的女儿。”

傅薇生尴尬地任由她磋磨着,“我不是……”。

“薇生,能不能麻烦你先试穿一下雅桥的戏服,我们要拍张母女照,潇潇姐等一下还要赶回电视台呢。”文倩说。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女演员拍了拍傅薇生的脸蛋,一下子飘到莎莎刚挂起来的旗袍前,发出了夸张的惊叫:“哇!真漂亮!真的是你亲手做的?”莎莎红着脸点点头,一边帮女演员穿上旗袍。她还继续惊叫着,“腰还能再紧一点,松松垮垮的在台上没那么好看,我觉得曲线可以再明显一点,这个衩可以再高一点,舞台效果嘛,对吧文倩?”

文倩走过来,脸上带着她所不熟悉的谄媚的笑。文倩毕业之后,回到了学校做助教,大概是被老师说过,她的眼线也就画得不那么锐利了,这使得她的眼神总带着一丝疲惫。文倩细心帮女演员整理了一下耳边头发,小心翼翼地说:“是的,那个年代的妈妈也就不过三十多点,我又改了一遍剧本,把你的那条故事线再加强了一点,加了一场独白戏,等会给你看看好吗?”

“对对对,我之前就觉得对这个人物的心态表现得不够,其实这样一个角色内心非常复杂,如果仔细刻画会非常好看。”文倩一脸认真地点头,“我觉得可以试试,我来想想怎么加。”她又伸手整理了女演员的另一边头发,然后退后一步仔细打量,赞赏地点点头,“莎莎,拍照时帮忙夹一下腰线,裴南阳你也来帮一下忙。”

“陶雅桥来了吗?”学长大声问,“谁打个电话给她!”现场一片静默。

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女演员特意走到学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小毕,我上次跟咱们电视台的李导说了咱们学校的公演,李导答应了一定会来看,他还记得你呢,说你以前在学校的剧本写得不错,他说到时候把他们监制也带上,好好表现啊。”女演员扭开头,发出雀跃的声音。原来傅薇生已经换好旗袍走进排练室,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胸前,旗袍像是量身定做似的。本来傅薇生和陶雅桥的身材就相似,陶雅桥略微瘦一点,但傅薇生的身材撑起旗袍,反而更添几分风情。

“哇,美女女儿,我们来拍照吧。”女演员亲昵地揽着傅薇生。

陈子谦没好气地别过脸去,他现在和傅薇生形同陌路,他不明白表姐为什么还给她面子,当初能进电视台艺人培训班靠的就是堂姐的关系,他不知道傅薇生这段日子成绩突飞猛进,在培训班里数一数二,尤其是唱作的表现力进步许多,如无意外,应该会在毕业后立刻获得签约。

陈子谦总觉得她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战战兢兢的表情好像越来越少出现在她脸上,现在她穿着旗袍,好像有点……风尘味?他骨子里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个前女友,她一直很努力,他都看到,虽然他鄙视她,但也不得不佩服她。

傅薇生被女演员拉到简易黑布背景前,摄影部已经架好相机,一阵劈里啪啦的快门声中,谁也没有留意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毕竟轮椅的滚动,比起脚步声更为静默。

最早留意到门口的,还是正在摆着拍照姿势的“金小姐”,她浓艳的假睫毛像是突然竖立起来,在那两片鲜艳粉色的嘴唇之中,发出了夸张的尖叫声。

所有人回头望向门口,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陶雅桥。

她左脚和头上都包扎着厚厚纱布。长发在纱布后倾泻下来,萎靡如乱草。她的嘴唇格外苍白,面无表情,像一个破损的娃娃。

“天哪!”女演员再一次惊叫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陶雅桥的头微微低了低,虚弱的声音从苍白双唇间流出,“医生说要休息三个月。很抱歉,恐怕不能参加公演了……”

“这怎么行?我们准备了一年多,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文倩脱口而出。

“对不起……”陶雅桥一直没有抬头,她的头发从额边垂下,蜿蜒到胸口,像很多条蜕皮的蛇类。

自从那夜大家在乐园里发现她书包里的蛇箱,陶雅桥就一直寡言少语,只在排练时候出现。她很少背着那个大书包了,仿佛为了表现出阳光的一面,也时常穿着短袖无袖的衣服,在排练时非常积极,看起来比以前更爱说爱笑,所以对于宠物蛇事件大家也就不了了之。

谁知道竟然出现了这个意外,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有一个提议……”陶雅桥突然抬起头,“要不让傅薇生同学试试。以她的能力要想排练好,应该一个月内是来得及的。”她抬头看着傅薇生。

傅薇生缓缓移开目光,面向大家,此时她穿着华丽的旗袍戏服,头发乌黑如绸缎,唇红齿白,正像一个风情万种的民国女子,她微微张开口,愣愣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我觉得行。”文倩大声说 ,“毕然,麻烦这段时间你单独训练她,一定要下苦功,到时候很多前辈要来看。至于戏份方面,潇潇姐可以分担一些,我会把剧本再磨一磨,一定可以的。”

“就这么定了!大家要行动起来了!”为了赶时间,女演员拍了拍学长的肩膀。众人都动了起来,也许都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根本没有人走到陶雅桥身边。

傅薇生隔着人群,与陶雅桥的目光相触。

她的眼神一如以往冷淡,傅薇生心里有些复杂的感受,甚至有些可怜她。陶雅桥却没有再说什么,艰难地用手将轮椅转向,慢慢驶出排练室,那把枯槁长发只是转身的动态,便被吹拂起来,又落下,像是一树无人整理的落叶。一个没有用处的女主角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别在这个凝聚了许多人期望的公演中再添乱。

傅薇生没有想到,最后的胜利竟然就这样属于她了,一夜之间,毕业公演的女主角就成了自己。

好几次,傅薇生想亲口问问陶雅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每一次当她对着镜子重复着芭蕾舞最基本的那些舞步时……她在镜子里见到自己努力挣扎着,她做的很差吧,比起陶雅桥就像一个丑小鸭,对她来说,这一切一定轻而易举吧。

在一个失败的踢腿半圈后,眼前一阵晕眩,摔在地上。还好赝品通常是塑料做的,怎么摔也摔不坏吧。

“对不起!是不是裙子太紧了?”莎莎一脸歉意地上前扶起她。

“不会不会……”傅薇生站起身拍拍屁股。

她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在她行进向前的路上,不该介意任何小小的阻挡。

 

 

莎莎,

 

我懂你的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为傅薇生的死增加了更多理由。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的同时,把所有压力都推向了她。

我还记得公演前一晚的深夜,我去偷拿配乐CD,无意中看见傅薇生一个人在排练室里练舞的背影。我知道她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做得不好。距离公演没剩下几日了,她的压力到了极点。

可能这也是她最后穿着戏服在公演前夜去山顶,最后却失足坠亡的缘故。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而面对她的无助,我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对吧,莎莎。

过段时间,就是薇生十年的忌日,姑且叫做忌日吧,因为她的死亡日期也只是推论而已,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7月3日,我想组织剧社的大家一起去山上探望薇生,你会来吗?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则消息设定为“forward to all”提醒所有人看,不过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再收到电邮提醒了,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对了,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大学本部,学生街的很多餐厅都变了,差点认不出来。但转角的那间“水木月”还在,听说换了老板,餐点的价格也还是很便宜,我点了份鳗鱼饭,味道也还是没变。

缆车现在重新开张,假期游客多了许多。还有“醉梦溪”边的古希腊剧场,现在已经变成雕塑系的作品陈列区。不过,河边竖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小心毒蛇”,但即使如此,还是不影响学生们坐在石阶那里聊天看书。

你知道吗?我的噩梦里曾经无数次出现这样的场景:她坠入深谷,流血不能动弹,血腥味吸引了草丛里的蛇,蛇接近她,她却不能逃,也无法呼救,最后她慢慢变成黑紫色,失去眼睛鼻子嘴巴,成为一滩影子黏在雪白的大理石的地面上,怎样也洗不干净。

她一定希望我们能去看看她,你会来吗?

对了,那个叫做“620的风”又在学校论坛里发帖了,这让我非常欣慰,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想念着傅薇生,一定有人即使过了十年,也还会偶尔想起她,想起大学生活,想起那个倔强又漂亮的女孩。

希望到时见到你。

 

雅桥

 

 11.

 这里到了六月中,夏天就轰轰烈烈起来。学生们的期末考试也差不多结束了。

其实像是商学院的专业,也没什么特别的考试,只要交了毕业论文,做足社团学分、实习学分,基本上就能顺利毕业。

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一辆黑色老式奔驰在校门口停下,司机下了车从车尾箱拿出了轮椅,打开后座门,将陶雅桥搀扶到轮椅上。她看起来像一具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直到车子驶走,布娃娃终于自己动起来,手推着轮椅缓缓进入校园,她膝上放着一沓厚厚的稿纸,穿过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长裙下光裸纤细的左脚踝,因为有层纱布的包裹而显得愈发明亮。轮椅驶到行政楼下的轮椅通道,那里因为刚开始地下管道修理,用简易木板搭了条凹凸不平的小路,轮椅一下子被卡在木板中,陶雅桥臂力有限,只能用力推动轮子艰难移动。

路过的学生看着她的狼狈,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毕竟她太耀目了,耀目到有可能会灼伤别人。当然,还有别的传闻让他们止步。比如她随身带着她养的蛇,比如她像个养蛊的巫女,比如她摔下楼梯的意外是一种“反噬”什么的……

陶雅桥一下一下用轮椅撞击着那木板,却怎么也冲不开,膝上的稿纸在某次撞击时,散落一地,她弯下身子想要捡起。这时终于有人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陶雅桥抬起头,烈日下的剪影是戴着耳机的少年,过了好几秒,她的眼睛才能适应那猛烈光线中的对视。

裴南阳握住轮椅把手,将她推动走出修理区,一路向着行政楼电梯行去。他已经看到她手上透明文件夹里的论文,知道她是去系里的邮箱投递毕业论文的。 

“不用麻烦……”她小声说。

“不会麻烦。”裴南阳往前推着。

他们走进教学楼,他把她推进电梯。门关上后,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冷气凝固,她这日穿着短袖,从宽大的领口里露出一小截瓷白锁骨,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水味就这样慢慢弥漫开来,清幽的,气若游丝,但在冷空气里,不知怎的,就像被吹胀的气球,将空间完全塞满,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

所幸电梯门很快便开了。

裴南阳推着陶雅桥走向系里的投递邮箱,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进来,一明,一暗,两人脸上皆有斑驳,最后她抬起纤细的手将论文投入邮箱。“可以了,走吧。”她说。

“等等。”裴南阳到旁边的饮料贩卖机买了瓶水,递给陶雅桥。水是冰的,他看见了她身上早就出了薄薄的汗。接过冰水许久,她小声说:“那个……Billie Holiday的事,怪我……对不起。”走廊上被窗户分割的阳光忽明忽暗地掠过她的脸。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其实赔偿的事,应该让我帮你的。”陶雅桥的声音细得听不见。

裴南阳慢慢摘下耳机。

 “我说真的。”

“不用。”裴南阳推起陶雅桥,向前走去。

在电梯里,空气再一次凝固,陶雅桥想打破这固体一般的气氛,抬起头问裴南阳,“你为什么总戴着耳机?”

“我讨厌大声。”

“嗯?”

裴南阳补了一句“我讨厌很吵的人,不过你不会。”他伸手,摸了摸陶雅桥的头顶。

一走出室外,下午的燠热就像一层油膜,迅速将人包裹起来。

他一路推着她到了大学门口,蝉的声音开始响亮了,像是划破了油膜的小刀子,将夏天一下一下割了出来。

“这样就毕业了啊。”陶雅桥突然说。

“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裴南阳没再戴上耳机。

陶雅桥摸了摸受伤的左腿,耸耸肩。

“不过,你家人一定帮你安排好了吧?”他没话找话似的,走得特别慢。她突然失笑了出来,抬起头,由下而上望向裴南阳。“你呢?”

“继续读书,去读音乐吧。”

“真的吗?真羡慕你啊。”陶雅桥又低下了头。“不知道Billie Holiday过得怎么样?”

“嗯?”裴南阳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定很自由自在吧,不用被人逼着孵蛋,想跑去哪就去哪。”

“可它是毒蛇。”

“毒蛇就没有活着的权利了吗,如果它天生有毒是一种错,那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存活在这世界?”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啊。”

陶雅桥轻轻拍了拍裴南阳扶着轮椅的手,她的额头渗出微微汗珠,手却是凉凉的,她迎着毒辣的阳光,对他展露了一个笑容。

裴南阳推着陶雅桥的轮椅走在无人的人行道上,突然越推越快。

“干嘛!”

“有风凉快些。”

越推越快,最后飞奔了起来,陶雅桥的长发也飞扬起来。

就这样一直跑到“水木月”,餐厅下午还没开门。裴南阳拿出锁匙推开彩色玻璃门,把陶雅桥慢慢推进去,推到吧台边上。

陶雅桥的轮椅够不着居酒屋吧台的高度,她对着裴南阳做了个张开手臂的姿势,裴南阳一愣,把她抱上了高凳。她的脸上还是红红的,大口喘着气,一头长发被薄薄汗珠微微黏住,褐色曲卷着垂在脸旁。

“抱歉啊,现在还没开始营业,不能开冷气。”裴南阳说。

“这样挺好。”陶雅桥随手用菜单当成扇子扑着空气。

“我给你弄点喝的吧。”裴南阳一转身进了吧台里,开冰箱拿出草莓果酱和冰块,又开了瓶益力多和七喜,沙冰机轰隆轰隆之后,在表面滴了几滴白色炼乳,一杯浅浅的粉红色呈在陶雅桥面前。

“这是什么?”

“Summer Berry,我发明的特调。”有点小骄傲的样子。

陶雅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有酒味?”原来那几滴白色炼奶是百利甜酒。“不好喝?”裴南阳有些失望。

“好喝啊。”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喉咙小巧地上下摆动,她在下午临近黄昏的光晕中,像一只低头饮水的受伤的鹿,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平息了呼吸,扭头看着裴南阳。

“干嘛?”

“什么干嘛?”

“为什么请我喝东西?”

“庆祝啊。”裴南阳腼腆一笑。

“庆祝什么?”

“庆祝我要走了。”

“走?”陶雅桥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我收到了offer,去英国……”

“……皇家音乐学院!”陶雅桥忍不住大叫起来。

裴南阳摇摇头:“没那么厉害,那个考试我都考不起,是另一间,不过,他们会给我一笔奖学金……”

“恭喜你啊!”陶雅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为什么偏偏是英国?如果是美国,如果是美国该有多好……不,其实根本没有也许……她想起妈妈最近发来的那封邮件。

“亲爱的宝贝,你不能荒废时间在准备毕业公演了哦,妈妈希望你赶快把英语能力再提高一点,等毕业论文交了之后就告诉妈妈,妈妈帮你买机票过来。这里的学位也安排好了。

妈妈虽然很想看看你在舞台上的样子,但更希望你的人生之路更加成功。

妈妈期待你过来和弟弟一起住。加油女儿!”

想到这,陶雅桥轻轻把纸扇抵在额头上,每当她决定“算了,放弃吧”时,她都会这样做。长大这些年,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对自己说过“放弃吧”,因为她能够拥有的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所以她干脆“扭伤双脚”,总是要放弃的,不如早早退缩好了。反正一直以来像个傀儡,既然妈妈不喜欢她浪费时间,她就不该做。她闭上了眼睛,很多次了,她想反抗,可最后都不行。

“你怎么了?”裴南阳的脸迎着从彩色玻璃照入的阳光,打断了陶雅桥的小走神。

“你也喝啊。”陶雅桥眨了眨眼睛,把那杯Summer Berry推给了裴南阳。他一愣,拿开吸管,喝了一口,嘴上沾着一层白白的奶泡。

她笑了笑,抬起手,摸摸裴南阳的嘴角。

她好想就这样凑上去,把一切拉得很近很近。可是他们隔着一个木吧台的距离,隔着一杯粉色饮料的距离,也像是隔着一整个刚刚逝去的大学时代。

也许,最后一道能穿过彩色玻璃窗户的夕阳,能够正好照到轻轻两片相碰的嘴唇上,这样那些被浪费的时光,好像就能有意义,那些注定的别离,好像也能更云淡风轻。

“砰”,在陶雅桥心里,像是小酒杯终于相碰,像是和自己说了声“干杯!”

责任编辑:蝉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灼目之夏》于每周一、三、五更新。编辑部微信:oneapp2019。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

作者


吴沚默
吴沚默  @吳沚默momo
编剧,TVB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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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王小花
每个人都会有阴暗面啊,只不过有的人能抑制住自己的阴暗心里,但是不代表没有。所谓美好都是作者笔下的文字,电视剧上隔着屏幕的世界,事实上的生活没有那么好也不坏 🌞特别是大学即将踏上社会,为了利益有阴暗面很正常吧
不许晚睡
总觉得裴南阳的耳机有玄机,然后Summer Berry肯定也有问题
兰芷汀
爱而不得最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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