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
——莎士比亚
经过了若干次的打击,论坛变得越来越严格准入。
网站的服务器在境外,采用邀请注册的封闭管理。新用户要投稿至少20张原创图片才能变成会员,之后要“翻墙”到外网才能上传和观看图片。
“非常安全,”管理员这么说。
一路看着论坛成长起来的金文泽,只有在这里才是彻底放松的。
有个叫瘦马的ID让金文泽印象深刻,他放上来的照片都是幼女的,不露脸,放大了的血淋淋的器官,无论是尺寸还是外形上都太小了,不会超过10岁。
“你们试试看就知道,比十几岁的更来劲,而且方便安全。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懂什么,孩子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也说不清楚,小的才好呢,奶香奶香的。”
“简直是畜生。”金文泽带着恐惧和好奇看这些照片,庆幸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和他比,他不是变态,只是性急了一点。
瘦马还给金文泽发过站内私信,问他的“货源”。
“你是学校的吧?或者有学校背景,否则哪儿来那么多学生妹?”
“坛子里说过的,保护彼此,不交流这些。”
“互相帮忙,如果能弄到小学生,你牵个线,我给钱。”
开玩笑了,自己能缺这样的钱,金文泽没回复他,对方又发过来一条:“一个5000,绝对不含糊。兄弟,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的,忍不住的。”
这癖好居然这么花钱,金文泽感慨。
也对,他是幸运,正好有一份能接近目标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的。强奸幼女,判得会很重,而能够给每次交易出5000块的人,想必也是有头有脸的。
有一次,金文泽看到瘦马上传的照片上有日期,这是常见的,很多人都喜欢留下这些细节供自己反复回味,但床单上有隐隐的logo,他很眼熟。
这是钱州最高档的精品宾馆的房间,金文泽几年前在一次高端会议中住过那家酒店,酒店主体建筑占地1000多平米,只有5间房,有日期,有地点,非常容易就可以找到订房人的信息。
金文泽私信瘦马:“那图有问题,看得出来是嘉裕宾馆的房间。”
对方很快删除了图片,给他回了信息:“谢谢兄弟,救命之恩。”
“哪里,举手之劳。”
在对瘦马的帮助中,金文泽感受到了平静。
世界上有比他更为成功的人,一样无法克制比自己更为不堪的欲望,冒着巨大的风险做着这一切,他并不孤独,并不是不能被理解的。世界上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只要有能力,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和他一样的事情,有的比他做得更过分。
这类相似的孤独,将他们驱赶到了一起。
而薛敏尔的孤独,是可以将她驱赶到自己身边的。
薛敏尔的第一次是初一下,期中考试之前,她在模拟考试中的成绩太糟糕了,不拉一把很可能被淘汰到普通班去。
单独辅导,把门锁上,我会讲一些试卷里的题目,就当帮帮你,所以一定要保密。进来,考卷在里面房间。
熟门熟路,非常顺利。
结束之后,金文泽温柔地给薛敏尔洗澡,穿好衣服,拿出期中考的语文试卷,薛敏尔一边哭,一边看考卷,金文泽不肯直接把答案给她:“老师爱你,一定要自己先思考过,有不会的再来问我。”
薛敏尔哭了一会儿,认真做题,阅读上有几个实在吃不准,拿过来问金文泽,金文泽知道又驯服了一个,得意地给她擦眼泪:“你啊,真让人心疼,老师爱你,唯一爱的就是你,老师爱的方法错了,但爱是真的,以后老师真的要多陪陪你,受什么委屈都告诉老师啊……”
钱十七中的教学和管理任务太重,金文泽也到底上了年纪,两年了,他就只有薛敏尔。
像一只养熟了的猫,不会再伸出爪子来反抗,这种狩猎的意义就降低了,加上薛敏尔发育得太好,到初三的时候胸已经大得像个成年女人,弄得金文泽意兴阑珊。
金文泽没想到,她在这时候伸出了利爪。
薛敏尔盯着金文泽,一字不差地叙述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张怡静说怀孕了,跟你要钱流产,你要再做一次,说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了,‘老师是真的爱你,唯一爱的就是你’,你没想到吧,她那天来,除了要钱,就是来收集证据的,你可以拍视频,她也可以带着录音笔来啊。你有什么解释呢,金老师?”
如果不确信薛敏尔爱自己,金文泽会非常慌乱,但他知道。
梁华第一次找她问话的时候,薛敏尔说的,“我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对他的爱,恨不得有一天我们一起走在路上,有一辆车过来要撞到他,我会毫不犹豫过去推开他,让车撞死我,就是这样的爱。”
说这话的时候,薛敏尔看的是他,所有人都误会了是刘皖南,她聪明地顺水推舟解释了自己憎恶张怡静的动机,只有金文泽知道,薛敏尔说的是他。
那个时候,录音笔应该已经在她手上了吧。她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仍然说出这样的话,金文泽有了自信,她的确是爱自己的,很爱。
这种爱情,在旁人看起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但在金文泽的经验里,是并不罕见的事情。
被强奸是羞耻的事情,而他反复给女学生们灌输过,强奸的起因是她们对自己的诱惑和默许。在一切都发生之后,要承认自己是荡妇而导致了这个结果,是无比艰难的。但如果是爱情呢,如果承认自己也爱着老师,那么这个结果就变得容易接受了。
更何况,如果不爱,在下一次,再下一次的时候,会更痛苦的。不爱也要爱啊,承认了爱,这就变成了一次两厢情愿的欢愉。
少女最好的地方之一也在这里,她们不够强大,还没有成熟到能够认清并且承认自己是受害者;却又自以为强大了,倔强地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扭转、对抗现实。
薛敏尔能够说出那天晚上自己和张怡静的对话来,张怡静的确是带着录音笔来的没错。
遗物在坠楼第二天就被警察收走了,薛敏尔比警察早一步拿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个大把柄,薛敏尔要是交给警察,自己就完了。但既然现在还没交,又和他说破了,那自然是有得谈。
薛敏尔一边说一边哭:“我是爱你的啊,我是真的爱你的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去做了,你为什么还要找她,为什么还要对她说这种话?”
金文泽过去试探性地拥抱薛敏尔,她挣扎了几下,没有跑开。
“因为老师太爱你了,你知道吗,爱是会很让人害怕的。老师这个年纪,怎么可以爱你这个年纪的人呢?老师有时候想你想得快发疯了,如果不是这么爱就好了,如果还可以是别人就好了,老师就是这么想,想要不去爱你就好了。”
真漂亮啊,一边说,一边觉得这是此刻自己能说的最好的话了。
女人,不管是多大年纪的女人,一旦涉及了情爱,就会失去判断能力,事情如果有一百种可能,她们只愿意相信能证明她是唯一、是真正被爱的可能,即使那种可能是最不可能的。
爱情是诠释的艺术,爱情是控制的艺术,虽然有点失控了,但他仍然可以掌握这段关系的。
“为什么找张怡静?你明知道我有多讨厌她。”
“因为我知道你讨厌她啊,她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你,不是吗?老师用这种方法让她很痛苦,她都自杀了。”
“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了。”
也不能说完全是谎话。
在薛敏尔这里得手之后,金文泽找过第二个目标,木千乔,外地生,孤僻,语文成绩和英语成绩都一般,五官清秀,瘦削,皮肤黑了一点,但也能接受。
还是老办法,金文泽叫木千乔来单独辅导,那天运气不好,好不容易脱了,发现她来了例假,又不停哭,不停抖,嘴巴也不配合。
金文泽被弄得累了,也没了心情,他告诉木千乔,已经都拍了录像,让她不要说出去。
说起来,还真应该感谢木千乔,是她把张怡静送到自己手上的。
“金校长,我偷看了木千乔的日记,我都知道了,你删掉木千乔的视频,我就不报警。”
第一次,张怡静是这样来找他的,金文泽看着张怡静的眼睛,瞪着她,像河滩边死不瞑目的黄小燕,直愣愣看着天空,她遭受的一切,是应该他给她的,不能是别人。
“行,监控在里间电脑上,你来看着我删除吧。”
金文泽在瞬间就决定了,张怡静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保守这个秘密多久的,除非她也成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
金文泽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之后发生的一切,金文泽已经在幻想中做过无数次了,比他幻想得更好,张怡静真能挣扎,大概当年的黄小燕也是这样的,弄得人只能淹死她了事。金文泽舍不得。
“我会去报警的。”
“没事,老师得到你了,老师身败名裂也无所谓了,只是你也要和我一样了。”
金文泽打开电脑给她看:“删不掉的,远程同步到我家里,你去报警吧。不过你报警的这段时间里,我也能让网络都看到,你爸爸妈妈、你亲戚朋友,都会看到。刘皖南也会看到。”
金文泽摸着张怡静的头发:“他们看到会难过死的。你以后怎么办呢?你是个什么都有的女孩子,你去报警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怡静在发抖,金文泽继续说:“你妈妈,一个教育专家,没发现自己女儿的班主任、校长是强奸犯,女儿被强奸的视频满天飞,她怎么办?你可以不爱老师,你不能不爱你妈妈。刘皖南怎么办,他爱你是吧,他真的爱你他就受不了,完蛋了,我们会一起完蛋的。”
金文泽知道自己又赢了,每一次赢的都是他,张怡静这样的好孩子,可以放弃自己,但不会放弃爱的人。
爱是让人脆弱的东西,爱就是给人把柄的东西,这个道理,很多成年人都不明白,何况孩子。
责任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信心:
人所能负的责任,我必能负;
人所不能负的责任,我亦能负。
——林肯
金文泽跪下来抱着薛敏尔的双腿:“我知道你很伤心,我知道我错了,你看不起我,恨我都是对的。你把录音笔交给警察也是应该的,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他们会看不起你的。你放心,警察问我的时候,我不会把和你有关系的事情说出去的。”
薛敏尔僵硬地站着,由他抱着:“我恨死你了,我早就应该交出去了。”
“交出去吧,我被关起来了,彻底看不到你了,心里也就好过了。我想过很多次了,你以后会长大的,考高中,考大学,会离开老师的,老师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了,以后会很痛苦的。”
薛敏尔伸出手,摸着金文泽的头发,半信半疑:“好,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等我,20岁可以结婚,还有5年,你等我,我不会变的,你也不要变。”
金文泽没有提到要录音笔,他知道远远不是时候,他抱着薛敏尔:“老师只有你了,你也只有老师了,老师配不上你,从来不敢说要娶你,原来你也愿意,那老师当然等你了。”
薛敏尔离开之后,金文泽清理了电脑上的视频,论坛上的相关帖子也都删得一干二净,很舍不得,但必须做,这些留着都是后患。
末了,金文泽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这件事情还有什么破绽,没有了,除了薛敏尔和她手上的录音笔,这个破绽暂时还不会炸,但是绝对,绝对要处理干净。
金文泽感受到了久违了的恐惧。一张巨大的无形之网正在逐渐收紧,现在的自由只是假象,只要网在那里,迟早会把自己抓住。
这种恐惧,十多年前他曾经感受过,好不容易逃脱,如今又要重来一遍了。
但那时候他能逃脱,凭什么现在就不可以呢?
金文泽振作起来给公安局汪局打了个电话,他们是老相识了,前阵子他选上市人大代表的时候,汪局还请他吃饭过。张怡静的事情出来之后,汪局主动打电话给他过,意思是一定会妥善处理,金文泽当时是很沉着的,“走程序就好,学校这里经得起调查。”
这次金文泽仍然是沉着的:“警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再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其他的孩子如果想不开,我就不知道该谁担责任了。”
“你放心,安心教学。”
梁华、小蔡刚回到队里,就被叫去了唐队办公室,夏山也在,唐队发火了:“你们可以,闹得汪局都知道了。”
梁华把责任都扛了下来:“违规调查是我的问题,他们都是帮我。不过,案子的确有疑点。”
唐队仔细听了,QQ群聊天记录、录音笔:“可以啊,四所的关系都用上了,你们真能干,瞒着我干了这么多,很积极,可以评先进咯。”
梁华笑嘻嘻的:“不处分就行。”
“聊天记录上张怡静说出事的是她朋友,你们怀疑是她自己,没证据;刘皖南已经承认了孩子是他的,都闹到了开除,案子了结在这里,上面都认可了。”
“当时不知道有录音笔,录音笔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们想查下去。”
“呦,不说处分你们,就顺杆上啊,还我们呢。遗物中没有录音笔,怎么解释。”
梁华沉默了,小蔡站出来,遗物的收集和封存是她一手办的:“可能我去封存之前已经被拿走了,宿舍里没有监控,人来人往,被转移了也是可能的。”
“退一万步,就算被性侵的真的是张怡静本人,就算真的有录音笔,也应该没有录到什么,否则,她为什么还要自杀?你们想过吗,说不通的。”
“如果没录到什么,为什么遗物中就没有录音笔呢?”夏山也帮腔。
唐队沉默着,点了一根烟,看看桌上的照片,女儿13岁那年拍的,嬉皮笑脸搂着他的肩膀,才几年啊,现在连多和他说句话都不愿意了:“一个自杀案,用这样的警力去查,我们已经尽到责任了。梁华,我知道你认识死者家属,对这类案子也有个人的理由关心,所以这次不处分你,就到此为止吧。”
梁华朝小蔡和夏山看看:“这个案子我还放不下,以后我不连累他们就是。”
唐队朝梁华看:“还是要硬干对吧?”
梁华笑嘻嘻的:“嗯。有什么,我承担责任。”
“每个警察都有放不下的案子,有的明知道一辈子都查不出来,但是这个案子只要还在心里,就忍不住要查下去。我也是警察,我心里也有这样的案子。我知道这种事情放不下就是放不下。这个金文泽是有能量的,再这样硬碰硬下去,如果有了把柄,我也没办法护着,明白了吗?”
梁华笑嘻嘻给唐队飞了一包烟:“明白,谢谢唐队。”
“你们两个看着他点,别胡闹,业余时间做什么,我管不着。注意安全。真有事,找我。”
走出支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梁华摸了半天口袋,没摸到烟,小蔡递给他一根,帮他点着,自己也点了根烟。
“你怎么也抽上了?”
“气不过。”
“连累你了。”
“没有的事情。本来我想,不是你的女儿,算了。现在走到这一步了,我也觉得不能算了。”
梁华朝小蔡看看:“你是不是也觉得是他?”
小蔡狠狠抽了一口:“如果真的是他,录音笔可能已经被他拿走了。”
夏山追了出来,要了一根烟:“以后有需要继续说,我能帮就帮。唐队的意思,你认识死者家属?”
“对,孩子妈妈。”
“奇怪了,那她怎么不跟你直接要?她还挺有能量的,托到了汪局这里,一大早来过,把当晚的记录都拿走了。”
“哪些记录,没把我们最近查的拿出去吧。”
“我又不傻。就那些可以拿给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网络浏览记录……”
梁华掐了烟,赶紧拿出手机:“糟了!”
骆蕙是在准备搬家的时候想到要这些记录的,这是张怡静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痕迹,她要留着做纪念,看到就会很痛,她知道,但痛也要留着。何况,骆蕙从葬礼之后就太空了,她一直觉得恍惚,总觉得整件事情里有什么她应该想到的却忽略的东西,她还想再看看。
葬礼和葬礼有关的一切繁琐的事情,守夜、追悼会、选墓地,与其说是为了死者,不如说是为了生者,让生者淹没在那些琐碎的细节中,暂时忘记失去的痛苦。
最想死的那几天,骆蕙和张继海,差不多就是靠着葬礼撑下来的。当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们就必须要回家了。
家,是应该有人的。但该在的人不在了,就不像家了。
真要说起来,张怡静也有很久没有好好在家住过。平时住校,双休日回家过一晚,那些时候骆蕙只要不是在出差,就会陪女儿一天,看她做作业,陪她买衣服,聊聊学校发生的事情,讨论新看的某本书。
张怡静上一次和她聊起的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骆蕙说写得一般:“太多比喻了,八宝楼台,沉溺于文字的漂亮,并不是真正的好文字,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张怡静很激烈地反对:“别的人写那么漂亮,或许是为了炫技,但她写那么漂亮,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真相太痛了,现实太苦了,她必须通过漂亮的文字去间离,才能有勇气写下去。”
骆蕙是开心的,间离,小小年纪的女儿居然知道这个词语了,能有多少孩子可以和父母进行这种层次的沟通呢?骆蕙当时想,自己也算是个写作者,写了一些被市场证明了有价值的东西,但真正有价值的创造,恐怕就是这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可真让她嫉妒。
但这个唯一真正有价值的创造,就这么永远消失了。
这个家其实早就散了,全靠张怡静提供的那点温暖和喜悦维系着,骆蕙也好,张继海也好,说起来是大人,其实是依靠着张怡静这样的小孩才能活下去的,才觉得活着有意义的。
是在张怡静离开之后,骆蕙才明白了这一点。
葬礼结束,骆蕙把自己关在张怡静的房间里不肯出来。张继海怕她想不开,一次次推门进去,看她每次都拿着张怡静的东西在哭。
人居然可以流这么多眼泪,张继海想,他却相反,连哭都哭不出来。
看到骆蕙翻出张怡静出生时候盖的毯子,张继海忍不住了:“人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静静的东西,该抛的就抛掉,看了太难受,就留下一点做个念想吧。”
骆蕙瞪着他:“行啊,你来选,留哪些,抛哪些,作业本上是她的字,抛掉吗?她看过的书,有她的标注,没有标注的,也有折页,抛掉吗?她的衣服、发夹、鞋子,有她的味道,抛掉吗?她从小抱着睡觉的玩具熊,鼻子都被她摸秃了,抛掉吗?”
张继海也选不出来能抛的,坐在张怡静房间的木头地板上发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
“先这样吧,死不了就活着,活不下去了就死。”骆蕙说。
要好好活下去谈何容易。财务公司的人找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