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我要发现万有,
在你那虚无里。
——歌德
“我不相信他说的,你呢,你们信吗?”刘皖南走了之后,骆蕙问大家。
按照刘皖南的说法,人生最后的时间,张怡静打电话和他说了一个希腊神话故事,伊卡洛斯的坠落。
伊卡洛斯是优秀的建筑师和雕刻家代达罗斯的儿子。代达罗斯因为嫉妒比自己更有天分的外甥塔洛斯而将他杀害,流亡到了克里特岛。
为了离开克里特岛,代达罗斯收集羽毛做成了两对鸟翼,带着儿子伊卡洛斯飞离。
伊卡洛斯飞得太高,用来黏合羽毛的蜡在太阳照射下融化,他坠落而死。
张怡静说伊卡洛斯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的爸爸、因嫉妒杀人的代达罗斯都没死,伊卡洛斯有什么错呢?凭什么他死了?
金文泽想了想:“我不懂刑侦,但我多少懂一点心理学,如果要撒谎,他完全可以说其他更合情理、更现实的话。”
骆蕙点点头:“也对,静静是很喜欢看希腊神话的,这话像是她会说的。而且太戏剧化了,反而可能是真的。刘皖南刚才多伤心啊,那个伤心至少不是假的。”
骆蕙点了一根烟,看着梁华:“你看他后来哭的,我女儿可以的,这么甩了人,人家不怨恨,还是喜欢她的,比我当年牛逼多了。”
金文泽朝他们看了一眼,没说话。
骆蕙看起来居然很镇定、客观,这让梁华更加担心。
人面对自己无法接受的坏消息,第一时间歇斯底里发泄的,往往会恢复得快一些,而看似理性接受的人,会被漫长的绝望反复啃噬,最终崩溃。
刚才科技处的夏山传过来的资料显示,9点45分,张怡静给骆蕙打过电话,通话不到一分钟。9点55分,张怡静又给骆蕙打过电话,但骆蕙已经关机了。
第一个电话,骆蕙已经回忆过了,张怡静问她航班号,问她去北京呆几天,什么时候回来,骆蕙说了时间,张怡静没再多说什么。
“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她要是知道我出差,都会问问我的安排,她是个很体贴的孩子。”
骆蕙没有开通来电提醒业务,她不知道张怡静打过第二个电话。梁华不敢告诉她,如果打通了,张怡静不知道会说什么,骆蕙会察觉女儿的不妥吗?她会不会及时劝慰,张怡静是不是会因此改变主意?
连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骆蕙知道了,这个问题会纠缠她的下半辈子。
他绝不能告诉骆蕙。
第二个接受问话的是木千乔,她是张怡静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室友,张怡静深夜不回宿舍,她没有找宿管,也没有和张怡静联系,张怡静的手机里删除了和她的微信记录,这是疑点。
木千乔的回答中规中矩,她说张怡静最近一直心情不好,4月29日是全校运动会,张怡静因为大姨妈请假在宿舍躺了一天,4月30日上午的课她也请假了,下午为了看骆蕙的演讲才去了大礼堂。
她们两个一起吃的晚饭,之后是张怡静说自己舒服一点了,要去教室自修,木千乔就留在宿舍里背语文。
9点钟,晚自修结束,木千乔混在同学中出去买夜宵,回来的时候张怡静不在宿舍,张怡静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想出去散散心,今晚不回来了,叫木千乔帮忙做掩护,她就把张怡静的蚊帐放了下来,用床铺做出她躺在里面的假象。宿管查房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
骆蕙问:“什么叫出去散散心?校门只开到9点20分,她能去哪里散心?”
“后门边上有围墙可以翻出去,我们很多人都翻墙出去过,我以为她翻墙出去了。”
金文泽惊了:“原来学校还有这样的安保漏洞,你们这些孩子啊……”
木千乔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梁华追问:“10点熄灯之后呢?她一直没回来,你怎么不担心?”
“她不是第一次一晚上不回来了。以前也有过,她说睡不着,出去一晚上,第二天才来上课。”
骆蕙急了:“她以前都去哪里了?你问过她吗?”
“问过,她不肯说。”
梁华眼睛眯起来,伸出手:“手机,我看看。”
梁华点开微信:“为什么和张怡静的聊天记录都删了?”
“手机空间不够,我经常清理。”
梁华往下翻,刘皖南的微信号,聊天记录也清空了。他又点开其他人的,的确,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是空白的。
这么干干净净的手机,梁华还是第一次看到。刚才网安的夏山说了,张怡静的手机也是这样,清除了所有通话和微信聊天记录,他花了点时间才恢复了通话记录。
“阿姨,张怡静是不是抑郁症?我现在想想,她心情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我早点知道她是抑郁症就好了。”木千乔哭了。
抑郁症的确是最好的解释。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是一起再单纯不过的自杀,长期抑郁的少女,最终选择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跳下。仅此而已。
但疑点却越来越多。
其中有一段令人无法忽略的空白。
张怡静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是什么让她心情不好。
最后的时刻,张怡静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解释她的死。
死前,她故意删掉了所有的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记录。
她刻意留下一团虚无。
而虚无从来都不止是虚无本身。
梁华做了十几年警察,他太明白了,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不留下痕迹的,往往比留下痕迹的更为重要。
骆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她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以为无话不谈的女儿,原来曾经有过男朋友,原来曾经彻夜不归,原来痛经很厉害……
她在巡讲的PPT上写着:父母与孩子的沟通是最为重要的,让孩子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向父母求助,这是青春期亲子关系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所有女孩子应该知道的自我保护的知识,她都在应该的时间告诉了张怡静。
幼儿园就开始告诉张怡静,穿着背心和内裤的地方,除了爸妈,任何人都不能碰,碰了就要马上告诉爸妈。
13岁张怡静来初潮的时候,已经是所有女同学中长得最漂亮的,骆蕙不光给了张怡静卫生巾,还告诉她:女孩子的美有时候不是好事情,会有很多坏人想要破坏这种美,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单独走夜路,不能单独去男同学家玩,出门尽量不要坐地铁和公交,上了出租车就打电话把车号告诉爸妈。
张怡静那时候的阅读量已经很大,她问过骆蕙,有关性。
骆蕙很紧张,但还是尽量理性全面地回答了女儿:性有三个条件,成年、安全和相爱。
“几岁才算成年?”张怡静问。
骆蕙咬咬牙:“18周岁,最好再晚一点,因为那时候生理成年了,心理还没有,女孩子轻易把自己交出去,很可能不被珍惜,会被人看作贱。”
一边说,骆蕙一边想到妈妈郑洁说过的,“女孩子要把裤带系紧一些”,这话粗俗、刺耳,却和她当时想说的出奇的一致,自己也并不比妈妈高明到哪里去啊,她在内心嘲笑自己,但这是为了保护好静静,这样说,也不算错吧。
“就算很相爱,也相信对方,也不行吗?”
“是啊,不是所有的爱情都需要在第一时间付之于性,等待的过程有时候是比实践的结果更为美妙的。爱你的、尊重你的男人必须学会等,这事情要你自己觉得准备好了才行。”
张怡静问她:“你和爸爸相爱,你相信他,所以有了性,然后有了我,对吗?”
张怡静的大眼睛清澈透底,骆蕙只能点头,这种事情怎么对女儿说呢,对谁都很难说。
“那为什么经常吵架?”
“因为你爸就知道加班。”
“他说了加班是为了多赚钱好换房子。”
房子后来的确是换了,主要是靠骆蕙。
骆蕙在出版社工作多年,为他人作嫁衣裳,她发现市面上卖得最好的畅销书中有永远少不了教育书。
女儿张怡静以全市最高分考入杭十七中之后,社里的领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骆蕙也算是半个教育专家,可以出书谈谈经验。
骆蕙真的写了。她太了解教育类书籍是竞争激烈的一片红海,即便她是钱州师大教育心理学硕士,也很难有什么人关注。
骆蕙的选择是辗转联系到一个毕业于哈佛的犹太籍教育学者,和他合作写了一本《来自哈佛犹太教育学家的22封信》。
说是合作,其实全是骆蕙写的,那个教育学家老迈,因为多次结婚离婚,又不善理财(倒是犹太人中少有)而生活困窘。骆蕙等于是白分给了他一半钱,换来了他的背书。
“犹太人在全球人口中只占0.3%,但自诺贝尔奖设立以来,犹太人共拿走了20%的化学奖、25%的物理奖、27%的生理与医学奖和41%的经济学奖。他们的教育究竟有什么样的诀窍?
来自哈佛的犹太教育学家给了中国的一位普通母亲22封信,帮助她培育了优秀的女儿,现在,这位母亲愿意和你们分享这22封改变命运的信。”
这个切入点与众不同,既有着神秘感,又有着某种可操作性,书卖得很好。
骆蕙很快又出了第二本书,继续讲犹太人的教育理念,这一次专注于讲如何让孩子应对竞争压力。
第二本书卖得更好,骆蕙辞职、换房,一气呵成,谁也不敢拦她。
包括她的爸爸,骆世超。
第三本书目前为止也还行,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骆蕙觉得太可怕了,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书的事情?她应该痛不欲生才对的,她怎么可以现在就想到书的事情?
当年怀疑是骆世超让梁华不告而别,骆蕙在指责骆世超的时候,他就说过她:“你是我的女儿,我了解你,他现在不走,以后你也看不上他的,不是我拆散你们,我只是提早帮你解决问题。”
冷静,冷酷。
而人生最可怕的事情之一,是在自己身上发现自己最为不齿的人的影子。
嫉妒
失宠和嫉妒曾经使得天神堕落。
——海涅
被梁华叫去问话之前,薛敏尔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有点可怕,但算不上最可怕,这几年她早就处理过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梁华在班级里做了调查,薛敏尔清楚自己必然是会被反复提到的名字,这两年多来,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于张怡静的厌恶和敌意,张怡静在整个钱十七中大概只有她一个敌人。
最开始,她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她们也做过朋友。
薛敏尔现在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看到张怡静,她是怎么想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张怡静长得美,一头茂密的自然卷,鼻梁笔挺,眉目如画,瘦削,高挑,白皙,笑起来眉眼弯成两道新月,露出一对可爱的兔牙,明明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看起来却总觉得她比自己和其他同学要高贵很多。
是的,高贵,薛敏尔现在还记得这个第一印象,那种毫不费力就需要人仰望的感觉,只能用高贵形容。
前些天,春游的时候,金文泽说张怡静高贵,薛敏尔心里一惊,原来他也看到了这种高贵,大概所有人都看到了吧。
她们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和室友,张怡静一直对她很好,从家里带来各种零食和她一起吃,毫不藏私地和她分享自己的校外补课笔记,倾听她的所有心事。
那时候木千乔只配在她们两个外围打转。
其实薛敏尔早就想告诉木千乔,被所有老师、同学喜欢的女生当做最好的朋友,是一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快乐的事情。
当然,后来木千乔肯定也知道了,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真正豁达到无所谓。
薛敏尔自问也是个漂亮的女生,她长得浓眉大眼,虽然一直叫嚣着要减肥,其实对自己丰满的体型不无自得。但薛敏尔那种热闹嚣张的美,在清冷的张怡静身边就成了某种俗丽的背景板。
人群中,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张怡静。
哪怕在做最好的朋友的时候,薛敏尔也必须承认,她是嫉妒张怡静的。
怎么才能不嫉妒呢?
张怡静什么都有了。美貌,聪慧,还有钱。
薛敏尔爱看时尚公号,她渐渐发现张怡静的衣服、鞋子、文具、护肤品,都是货真价实的名牌。
一个拿万宝龙钢笔做作业的初中女生,是活在天堂里的人吧。
更何况,张怡静还有和她无话不说的父母。
最早,是张怡静在寝室卧谈的时候告诉她有关性的一切的,薛敏尔在黑暗中听得面红耳赤,原来她偶尔听到的父母卧室发出的声音,背后居然是这样……这样龌龊的事情。
张怡静反驳她,说性不脏,只要是成年人之间两厢情愿的:“我妈说过,这件事情,应该由女性做主,女性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才真的可以。只要想清楚了,这本来就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薛敏尔的家在钱州城郊的云塘,多年来一直传说要拆迁,全家一直等待拆迁,结果规划时时改变,等了十几年都没拆迁,周边的房价已经涨到天上去了。
他们一家至今住在80年代造的30平米的平房里,一到梅雨季节,全家都要合力往室外舀水。做黑车司机的爸爸最大的爱好是喝酒,做保洁的妈妈最大的爱好是打麻将,他们不碰面还好,碰上了就是吵,互相埋怨错过了最好的换房时机。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浑浑噩噩地错过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机会,就像坐公交车,错过了这班,就搭不上下一班,还没察觉的时候,末班车就停运了,余生漫漫长夜都用来责备诅咒害自己耽误了车次的身边人。
薛敏尔妈妈从来没有好好关注过她,来初潮时,薛敏尔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是班主任带着她去买卫生巾的。后来,当薛敏尔早起洗内裤的时候,妈妈嫌恶地看着她:“你以后也不干净了,女人啊,一开始这个,就不干净了。”
这就是她妈妈给她的唯一性教育。
认识张怡静之前,薛敏尔没有觉得自己太过不幸,但人是最怕比较的,尤其是身边触手可及的比较。
有时候最触痛人的,并非自己的失败,而是他人看似无端的成功。
友情是需要平等才能取得平衡的,门当户对在友情中也一样成立,她们的友情注定了,从一开始就岌岌可危。
梁华看着薛敏尔,眼神躲闪,手臂环抱,都是防御性的动作,他凑近薛敏尔:“只是嫉妒她比你好看?比你有钱?真的没有别的了?薛敏尔,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拿到了张怡静的手机,里面的微信记录都是可以用技术手段恢复的,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们查,你自己选。”
薛敏尔抬眼看看梁华,又看看金文泽,眼神明显慌乱了,想了一下,她咬牙说:“闹翻主要是为了男人。”
梁华朝金文泽看,金文泽张着嘴,很惊讶的模样,看到梁华在看自己,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梁华来了兴趣:“所以,你最后和张怡静闹翻了,是因为刘皖南?”
“对,刘皖南,就是为了刘皖南。我告诉过她,我偷偷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对他的爱,恨不得有一天我们一起走在路上,有一辆车过来要撞到他,我会毫不犹豫过去推开他,让车撞死我,就是这样的爱。”
薛敏尔捂着脸开始哭:“她明明知道,只有她知道。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刘皖南一直在追她,而且她也喜欢刘皖南,她只是轻描淡写说刘皖南不喜欢我,喜欢是不能勉强的。”
“所以你恨她?”骆蕙忍不住问。
“是啊,她什么都不告诉我,装作是我最好的朋友,看我的笑话,突然有一天告诉我,决定接受刘皖南。我恨她,特别恨她,这样的人,死了活该!”
薛敏尔恶狠狠地说完,抬起脸欣赏大人们的表情,“阿姨,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张怡静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她坏着呢,别人没有的,她都有了还不够,别人有的那一点点东西她还都要抢过去,她太贪了,她就是活该。”
骆蕙被气得发抖,起身想要动手,小蔡把她拖离了问话室。
梁华追问:“4月30日晚上8点45分,张怡静通过你的好友验证。你为什么加她微信?你们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
“没聊什么为什么加她?”
“想加一下,不犯法吧?”
梁华也看了薛敏尔的手机,像预料中一样,删除了聊天记录。
临时问话的地方是答疑室,就在教学楼6楼,最靠近天台的教室。
薛敏尔从答疑室出来,隔着警方拦起来的警戒线,张望着天台,楼下的车棚已经开始拆除。
她想象着昨晚张怡静一步步走上天台的模样,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吧,哭了吧,一定也犹豫过吧,她跳下去的时候,非常恨自己吧。
薛敏尔想,她还是太想高贵到底了,一样的事情,摆在她身上就没法杀死她。
说到底,有什么呢?至于吗?就算被全世界知道了,又怎么样了?
无非是丢人而已。再说,又有什么可以丢人的,爱啊,那是爱啊,多难得的爱,只要是爱就不丢人了。
如果张怡静是她,早就死了十几回了吧?
我没有杀她,杀了她的是她自己,薛敏尔告诉自己。
薛敏尔离开之后,骆蕙回来了:“她肯定有问题,她肯定说了什么,静静就是被她逼死的。你们有办法的,查一下聊天记录。”
金文泽给骆蕙点了一支烟:“张怡静妈妈,你冷静一点。”
“你们培养出来的好学生!什么乱七八糟的孩子都能进实验班,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一看就没家教。”骆蕙已经歇斯底里了。
梁华叫金文泽先离开:“辛苦你了,金校长,让我和张怡静妈妈单独聊聊。”
梁华告诉骆蕙:“我会叫网安配合,但是这种自杀案,网安这里按照规定,是不可能查微信聊天记录的,刚才我是哄一下她的。”
“你怎么就认定是自杀呢?我说了,静静不会自杀的,薛敏尔肯定知道什么。”
梁华的手机响,他起身走到室外接了电话,回来之后也点了一根烟:“你回家冷静冷静,尸检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骆蕙还要再争辩,梁华只能直说:“刚刚是队里的电话,让你参与问话,我已经违规了。现在看起来,自杀肯定是自杀,通讯员那边的通稿我本来是叫写坠楼的,想对你事业影响小一点……”
“我的事业?我女儿都没了我还在乎我的事业?我说她不是自杀,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我相信你。本来我想发一条坠楼就过去了,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新闻,一个女学生的死,吸引不了太多人的注意,再等几天,有新鲜的事情出来,大家也就忘了。不过现在上面的意思,就写自杀。”
骆蕙不肯:“为什么?进一步尸检的结果都还没出来,为什么这么着急定性?”
梁华说:“你想,一个重点中学学生坠楼死了,是模棱两可说坠楼,让人怀疑是谋杀对学校影响大,还是说自杀对学校影响大?你不要小看学校,校方也是有能量的。刚刚队里说了,接下来我可能不能跟这个案子,我同事刘琨也很有经验……”
“你必须跟”,骆蕙定定地看着梁华,这么多年没见,他和在她记忆里已经完全像是两个人了,但他那头时时桀骜着散开的卷发还是老样子:“静静可能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