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长颈鹿小姐 · 第四章 · 荒蛮与蟋蟀(上)


文/青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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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梨子,你以前出过远门吗?”

“当然,以前经常出差,忙的时候,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开不完的会,跟不完的案子。”

“这么辛苦?”

“当然,早上踩着高跟鞋挤地铁,晚上十点下班吃宵夜,流水的项目,铁打的身体。”

“铁打的身体?”

“当然!” 

江鹿打着手电筒研究地图,在上面画了一个小红圈,说:“前面有个小村庄,我们先去那里休息几天好了。”

“我没事。” 梨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就撑开塑料袋,一阵狂吐。

江鹿默默地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两人带着蓝莓下了车,四下一片漆黑,月明星稀,蛙声一片。江鹿用绳子拴在蓝莓的脖子上,牵引它慢慢走。两人从山都出发,一路向南,本要直接赶到一个叫合春的小城,上车不久梨子就不舒服,晕车、发烧、再晕车,她好面子,怕延误行程,不肯示弱,结果眼睛的乌青褪去了,嘴角又起了一圈泡。

江鹿知道她嘴硬,主动帮她背了行李。

“你不是塞了沙包在里面吧,这么重?”

“我自己背。”

“不不,”江鹿摆了摆手,“别打扰我锻炼。”

小路坑坑洼洼,路边野草齐腰,那些毛绒绒的手臂仿佛要拽住他们的腿脚,飞虫环绕,多不胜数,江鹿和梨子走得心惊胆跳,唯有蓝莓潇洒又优雅,信步由缰,甩着耳朵,享受乡野的月夜。

“最讨厌会飞的虫子!”拳击手陈梨梨徒劳地挥舞着两只拳头,苦不堪言。

“你竟然怕虫子。”

“你不怕?”

“我习惯了。”江鹿说道,“有一年,灵犀带回来一只受伤的螳螂,她觉得螳螂举着前臂的样子非常可爱,叫它祈祷的水冰月。她在网上买了很多虫卵喂它,但螳螂还是死了。后来,我们俩都忘了这事,结果,夏天一到,虫卵孵化了,家里像热带雨林,满是昆虫,到处飞。”

“真吓人,”梨子说,“我也给你讲个恐怖的,我以前有个同事,特别喜欢布偶猫,布偶价格不菲,她为了攒钱,连续吃了一个月的泡面,结果还没买到猫,自己的腿断了。”

江鹿瞪眼道:“连吃一个月泡面腿会断?”

“不啊,她是被车撞的。”梨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推了江鹿一把,“别瞪着我,这是个笑话。”

江鹿摇头道:“你的笑话简直你比人还冷。”

梨子耸了耸肩,忽然侧过耳:“江鹿,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青蛙叫。”

“不是,”梨子警觉起来,拉住江鹿的袖子,悄声道,“你仔细听,有脚步声。”

两人停下步伐,果然听到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诡谲得像只猫,不时压断野草,发出“啪”的轻响。江鹿拉住蓝莓的绳子,蓝莓焦躁地甩着尾巴,迈着长腿,来回走动。

月光隐在阴云之后,仿佛最后一丝薄弱的光线幽魂,旋即熄灭。

“有谁在吗?”梨子忍不住大声问道。

这时,在黑夜里,忽然传出了一声粗粝的笑声,仿佛声带搁置许久不用,早已生锈,刺得人耳膜发痛。

“谁?谁在笑?快出来!”江鹿喊道。

只听“唰唰”几声,草丛中蹿出一个人影,身材瘦小,步伐灵活,她几步走到两人面前,取出一只廉价的小火机,火焰腾起来的一刹那,照出一张阴森的面孔,她两眼暗淡、浮浅、琥珀般的褐色,带着一种警示的专注紧盯着两人。

“你,你是谁?”江鹿紧张道。

女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江鹿;火光在她手中跳动,扑朔迷离,影子像是一头潜伏的巨兽。这时,一阵强光忽然袭来,明晃晃地照到了她身上——梨子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巨大的手电筒,正拧到最亮。

“干什么呢?装神弄鬼的!”梨子把手电筒扔给江鹿,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带灯头盔,她把头盔罩在脑袋上,打开照明灯的按钮,一道强光立刻扑到对方身上。梨子用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对方,做出一副我会紧盯你的动作,冷声道:“你谁啊?”

“哎呦喂,太刺眼了,”对方不开心道:“你们不好拿光照老太太的呀。”

江鹿这才发现,对方六七十岁,穿一身粗布衣裳,一头花白的头发,像个普通的农村老奶奶。江鹿关了手电筒,连连道歉,梨子却不吃这套,谨慎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吓我们?”

“我没有吓你们呀,我家老头子不给我抽烟,我出来解烟瘾的。你们深更半夜牵了一头长颈鹿在田边走,才吓死我了咧。”

梨子不信:“那你笑什么?”

“你讲的笑话好笑啊,”老奶奶瘪着嘴道,“还以为是吃泡面的呢,哎呦喂,被车撞了,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江鹿和梨子面面相觑。

“梨子,快把你脑门上的灯关了,”江鹿赔礼道歉:“对不住啊,奶奶,我们长途赶路,神经紧张。”

江鹿看了一眼梨子,用胳膊肘撞她,梨子才撇嘴道:“对不起啊。”

老奶奶挥了挥手:“算了咯,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呀?怎么有头长颈鹿啊,你们是做马戏表演的吗?”

“不表演马戏,说来话长了,”江鹿打听道,“您知道这附近哪有宾馆吗?我朋友生病了,想找地方过个夜。”

“小伙子还是懂礼貌的,不像你女朋友,那么粗鲁,你们算是好运气咯,这村子上只有一家小宾馆,是我和我老头子开的,还有空房,我带你们去啊……”

江鹿连声道谢,梨子却在一边喋喋不休:“谁是他女朋友,谁粗鲁了,我……”江鹿又拿胳膊肘撞她,这次被梨子狠狠地反撞回去,江鹿一个踉跄,退了两三步。

江鹿瞪她,梨子立刻反瞪回去,不得理也不饶人:“你顶我干嘛?”

“少说两句,人生地不熟的,你真想露宿啊,你不是生病吗,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梨子拿上行李,喋喋不休:“人说家里开宾馆的你就信啊,万一是人贩子呢,人生地不熟的,把你和你的那头蠢长颈鹿都给卖了!”

蓝莓弯下脖子,冲梨子喷了口气,江鹿拽了拽绳子:“蓝莓,走,我们不理她。”

“哎等等我,”梨子又拧开了头上的照明灯,追上去,晃得江鹿眼睛疼,梨子正色道,“江鹿,你摸着良心说,我的笑话真的好笑吗?”

“当然,不好笑,简直,烂透了!”江鹿敲了敲她的头盔,“我问你,这些东西哪来的?刚才我们摸黑走路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

“忘了,我从柔利镇带出来的,户外野营必需品,还有火柴、帐篷、绳索、速干衣……”

“难怪包这么重,我可不帮你背了。”

“切,谁稀罕。”梨子翻了个白眼;她顶着嘴角的一圈泡,跟在蓝莓后面,昂首挺胸;她摸了摸胸口的胸针,那只小企鹅和她一般,洋洋得意,神态倨傲。


两人一鹿跟在温奶奶的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村子。有狗冲着他们狂吠,夜色浓厚,挂着两只红灯笼的地方,就是他们今晚投宿的小宾馆。

江鹿把蓝莓拴在院子里,土狗们冲着长颈鹿叫个不停,蓝莓也有些紧张,脚步轻盈地在土狗之间跳来跳去,不知道该如何跟它们相处。

江鹿把蓝莓的食物挂高放好,他担心土狗欺负蓝莓,摸出几根火腿肠,土狗们一拥而上,江鹿叮嘱道:“吃人的嘴短,你们吃了我的火腿肠,就不能欺负我家蓝莓啊。”土狗们摇着尾巴,汪汪直叫。

宾馆前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在买泡面,梨子一脸困倦,歪在椅子上,她看见江鹿进来,小声道:“你看那个男人,这么晚了还戴着墨镜。我就说这地方不对劲,该不是黑店吧。”

江鹿向她摆摆了手,走过去,温奶奶正从热水瓶里给墨镜男倒水,温奶奶笑道:“泡面要少吃哦,有一个女孩子,连续吃了一个月的泡面,结果腿断了!”

墨镜男问:“怎么断的呢?”

“被车撞了!”

墨镜男也笑,捧着泡面回房了。

温奶奶转头对江鹿说:“我帮你办入住。对啦,只有一间房了,你们小夫妻一起住没问题吧?”

江鹿转头去看梨子,梨子脸色苍白,起了满嘴的水泡,目光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决绝,江鹿点头:“就一间吧。”

办好手续,江鹿背着行李,跟梨子一起上楼,梨子狠狠地道:“虽然住一间,你别想占我便宜。”

“放心,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广告狗,你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拳击手,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我会自觉打地铺的。”

江鹿拧开鸡腿一般的门把手,推开门,白炽灯亮起来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床沿一边抵着潮湿的墙壁,另一边紧挨着窗户,没留出一丝缝隙。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墙纸,挂了几张海报,全是粗犷而娇憨的短裙女郎,顶着两坨高原红,冲江鹿和梨子爽朗地笑。此外还有一张掉了漆的桌子,上面放着一瓶矿泉水,算是屋里唯一的善意。

“看看厕所。”江鹿残存着希望,进去一看,又齐齐退了出来——里面又小又潮,到处是可疑的黄褐色斑点,玻璃窗都关不上。

“我再去问问温奶奶。”江鹿转身要下楼,梨子却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像揪一只猫。

梨子说:“算了吧,她要有房间,刚才就会给我们的。这么晚了,将就着睡吧。反正就你那点小胆量,也不会干嘛的。”

江鹿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反驳:“请不要轻易说一个男人小,这太不负责了。”

“好吧,”梨子摊开手,翻了一个白眼:“就你大,你最大!”旋即,她在床上虚空地劈出一道三八线,说:“我们以此为界,互不侵犯。你快去洗澡,臭烘烘的别上床。”

“谁臭了。”江鹿仔细地看了一眼床——他从没想过,在灵犀离开之后,这么快,他又要跟另一个女人同睡一张床了。

淋浴喷头的水流不大,有风漏进来,江鹿觉得更冷了。他敷衍地洗着澡,盘算接下来的行程。江鹿瞥了一眼简陋的门,有点心猿意马:这个外强中干的女人,成天讥讽我,要不要给她点厉害瞧瞧!以为拳击手就了不起?哼……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梨子正站在床上,摆出一个拳击的姿态,跃跃欲试:“要是这臭小子不老实,就一拳揍过去,一个左直拳,一个右摆拳,平勾拳接上勾拳,打他个鼻青脸肿!他要是还不规矩……”梨子霸气地拿起床边的香蕉,用力一折,狠言道:“掰断!”

江鹿心不在焉地往身上打肥皂:不过,瞧她那股狠劲儿,就算病了,说不定还打不过她,那不是赔了老婆又赊兵?除非弄点安眠药,不行不行,越想越偏了……江鹿正思忖着,忽然觉得什么东西蹭到了自己的脚踝,凉凉软软的,有颗粒感,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只硕大的青蛙,浑身碧绿,盯着江鹿,鼓着腮帮一起一伏。

江鹿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关键部位,与青蛙大眼瞪小眼。

“去,去!”

青蛙岿然不动,眼睛又凸又大,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裸男,江鹿只好猫着腰夹着腿,手忙脚乱地抱住青蛙,从窗口放了出去。青蛙叫了一声,轻快地跳走了。

江鹿长舒一口气,擦了水,赶紧穿衣服,怕被蛙占便宜一样。他对着镜子梳了梳头,故作镇定,出去一看,才发现梨子横躺在床中央,手里攥了一截香蕉,已经睡着了。

梨子的睫毛温柔地垂下来,密密匝匝的;也许是因为生病,皮肤白得像一张纸,短发遮住了半边脸,光影落在她的脸上,低眉顺眼的,像一只驯良的小鹿,制造出一种克制而安静的幻象。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淑女的时候。”

床上的梨子忽然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喃喃道:“掰断,掰断!”

江鹿摇了摇头;他抽走香蕉,拧开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默默关灯,合衣睡在了床的角落里。

大概是行程太累了,江鹿很快睡着,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发霉的墙壁,已经被挤到了床的最角落,嘴唇几乎要亲上霉斑。

他伸手一摸,梨子不见了。江鹿拿起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他吃了一惊,匆匆下楼,还没走出宾馆,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扑面而来,正是梨子。梨子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终于起床了?”


2

这天,梨子醒得很早,江鹿在一旁鼾声大起,像头死猪。她推了推,见他没反应,就自己下楼慢跑,才跑两圈,村民们陆陆续续从羊肠小道上冒出来,像从地里挖出的土豆,一股脑涌进来看长颈鹿。等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水泄不通了。

“哎,麻烦让一让,我这儿晨跑呢。”梨子叉着腰,气道,“长颈鹿有什么稀罕的,没见过吗?”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拎着另一个娃娃的衣领,挤到梨子身边,扯着大嗓门:“大宝二宝快瞅,脖子这么长的鹿,没瞅过吧?”

 梨子无语,拨开人群,气呼呼的。温奶奶正坐在门口,冲大家笑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带长颈鹿来的小情侣。”

“哎呦,厉害啊,小姑娘是来做马戏表演的吗?”

“长颈鹿贵不贵?”

“阿姨,这头鹿能吃吗?这么长的脖子,得吃上好几顿吧。”

村民们太过热情,梨子寡不敌众,打算跑路:“我还没吃早饭,先回去了。”作势要往宾馆里走,这时,一个胖老太从竹筐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馍,塞到梨子手里。

老太太笑着,满脸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簇拥在一起,和善道:“吃吧,还热的呢。”

温奶奶也瞅着她笑:“店里没吃的,就吃个馍吧。”

梨子还想跑:“我去拿点喝的。”

另一个瘦老太一把拉住她的手,摇了摇手里的铁壶:“我带了羊杂汤来,一起喝吧。”

温奶奶又笑:“店里也没喝的,就喝点汤吧。”

梨子无话可说了,她接过汤,半推半就地坐在台阶上,嘀嘀咕咕:“除了一张床,店里啥都没有是吧?唔……这玩意儿还挺好喝。”

羊杂汤鲜美,热馍喷香,梨子吃得不亦乐乎,食物落进了胃里,沉甸甸的,话就不由自主地从嗓子里飘了出来。温奶奶去店里忙了,江鹿还没醒,梨子跟一群老太太唠起了嗑。

“你们别误会,楼上睡觉那男的,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结个伴,一起走而已。”

胖老太大笑:“都是结伴,我跟我家老头子也是搭伙过日子,一转眼,都一起走了五十年了。”

“不不不,不一样,”梨子挥舞着手上的馍,面渣直掉,解释道:“不是那种结伴,不是因为相爱在一起的。”

老太们又一齐张大掉了牙的嘴巴,哈哈大笑,空洞漆黑的牙龈像神秘宇宙。瘦老太笑得直擦眼泪:“相爱?谁不是凑合过呢。”

梨子据理力争:“我意思是……至少你们结婚的时候,是有感情的吧。我跟楼上那男的,连感情都没有。”

老太们互相看看,一起笑:“我们也不见得有。”

梨子撇撇嘴:“不管你们,但我得有。”

胖老太摆了摆手,说:“小姑娘,我告诉你,男的老了以后都一样,秃顶,腰围三尺一,每天馋嘴,上床就睡,一碰到枕头就睡着,打呼噜吧唧嘴。中间呼吸停顿三次,每一次以为他死了开开心心爬起来准备打牌的时候,他呼吸又接上了,活着,不就是为了等老伴儿死吗?”

梨子目瞪口呆,馍掉进了汤碗里。

“……如果死不掉呢?”

胖老太一咂嘴:“熬呀,总能熬到的。”

梨子把碗里的馍捞起来吃掉,转头看瘦老太,问:“你也在等老伴儿死吗?”

瘦老太笑了,摇摇头,说:“活到我们这个年纪,该经历过的都经历了,别说爱不爱,生老病死都看开了。人活着,就多个人说话,死了,也没办法。”

梨子点头:“这心态还挺正常的,我以为,你们这儿的风俗就是等老伴儿死呢。”

“那不会,”瘦老太又说:“不过,我的老伴儿确实已经死了。”

梨子被汤呛了一下。

“既然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当初,干嘛要结婚呢?”

“还不是怕孤独,想找人陪着嘛,”胖老太很诚恳:“可是,两个人就不孤独了吗?有人陪着,日子也就这样。”

梨子不再说话了,她仰起头,把最后的羊杂倒进了嘴里。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了,梨子上楼跑了一圈,江鹿还没睡醒,四仰八叉躺在床中央,张着嘴打呼噜。

梨子忍不住叫他:“江鹿,别睡了,都中午了!”

江鹿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脸贴在了发霉的墙纸上,呼吸声停顿了几秒,梨子以为他要醒了,却见他鼻孔一张,又哼出了一声呼噜。

“上床就睡,一碰枕头就睡着,打呼噜吧唧嘴,中间呼吸停顿三次……”梨子摇头道,“真是一点不假,我要是灵犀,我也得跑。”

梨子闲不住,下楼去喂蓝莓,发现蓝莓正在跟后院的一只猪斗智斗勇。那只猪是从没关好的铁栅栏里钻过来的,甩着尾巴,在蓝莓的四条长腿之间跑来跑去,用嘴衔地上的苹果吃——都是从蓝莓的食物篮里掉出来的。蓝莓很不高兴,从没见过这种圆滚滚的粉白色的生物,一个劲儿用自己的两条前腿去踩它。粉猪冒着被踢中的风险,衔着苹果,磕磕绊绊钻过栅栏。过一会儿,趁着蓝莓发呆,粉猪又踉踉跄跄地钻回来,伺机而动。

蓝莓的腿被链子拴着,发挥不出长腿的优势,气得直甩脖子。

梨子想帮忙,追着猪来来回回地跑,抓不住它,自己还被顶了一跤,一身泥。她直喘气,猪也累得够呛。梨子叫来温奶奶帮忙,温奶奶又叫来墨镜男帮忙,结果两人只肯站在一旁指挥,还得病怏怏的梨子亲自出马。

“你得先拿一个袋子,冲着它的头,要罩上去。”温奶奶运筹帷幄。

“对,要不透光的,猪看不见光就会后退。”墨镜男决胜千里。

梨子只好做巾帼英雄,她瞄准时机,见粉猪低头去拱苹果,便拿出拳击手的勇气和速度,一个健步冲过去,用饲料袋套出了猪头,粉猪果然懵住了,步步后退,梨子的啦啦队在背后嚷了起来。

“好好,朝着那个洞,把它赶出去!”温奶奶是青春洋溢的啦啦队队长。

“去去,看好方向,别歪了!”墨镜男是风流倜傥的啦啦队队员。

梨子一身臭汗,手直抖,终于把猪顶到了墙外,她立刻松手,跳到角落,“啪”的一声把铁门关好,狠狠锁上。粉猪还想进攻,一鼻子撞在了铁栅栏上,咧开尖嘴,冲梨子呲牙。

梨子浑身猪味,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好好,这么发了一身汗,感冒要好一大半。”温奶奶还是笑眯眯的,跟墨镜男一起走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两人有病吧!”梨子正骂骂咧咧,前后脚的,胖老太和瘦老太各挎着一个小篮子过来了。

“小姑娘,臭得不像话,”胖老太招呼她:“跟我们一起去澡堂洗澡吧。”

“不去不去,”梨子直摇手:“我不习惯去公共浴室,就在宾馆里洗好了。”

瘦老太笑得露出一嘴牙花,说:“宾馆里洗不了的,那个水又小又冷,洗了会生病,你这么臭,去澡堂才洗得干净。”

梨子嗅着满身臭味,见蓝莓也嫌弃地退到角落里,叹了口气。

“等一下,我去拿换洗衣服。”

责任编辑:卫天成 weitiancheng@wufazhuce.com

《寻找长颈鹿小姐》于每周一、三、五更新。

作者


青斜
青斜  @一条叫青斜的裤子
编剧、写小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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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向洋
可是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两个人会好一些
西红柿鸡蛋汤
最近有人问我,你真觉得过去美好吗?在你爱的人因为钱而抛弃你的时候,在你喜欢一件东西却因为能力不够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痛苦哀伤吗?恐怕只是把回忆美化了,只记住了曾经的美好,完全忽略了曾经的不愉快的琐碎吧?要知道今天就是明天的昨天,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未来的回忆。
本
当然啊,所以都在找另一个!尽管知道会有很多烦恼麻烦,还是会找!
一个人自由,但很孤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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