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贾斯汀·比伯》第五话:上海滩不相信眼泪


文/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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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林前面说了一大通之后,已经有些哽咽,低着头扶着脑门,不看何妮妮。过了一会儿,他说,妮妮,对不起,前面我太激动了。离婚不是儿戏,这是割肉,是否定我之前6年的感情生活。我还是很难受的。我一无所有地回到上海,到现在就见过你和毕可文俩朋友。说起来,我和叶小枚是你介绍认识的。我今天才可以告诉你,其实一开始我有好感的人是你,但当时你有毕可文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叶小枚,但就是这么一路跟她走下去了。这是孽缘。我也不能总说人家不好,叶小枚也没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这段婚姻的失败,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对不起她。

 

何妮妮的脸色变了变,最后说,老板,你现在说这些干嘛,都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但我们俩并不合适。而你和小枚没有成,那就是说你俩也不合适。你还是往前看吧。

 

赵林冷笑一声,说,往前看?我没有未来了。何妮妮说,这话什么意思?赵林说,我和她离婚还有一个原因。何妮妮说,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啊?难道你真的当时外面有别人了?赵林说,外面有过别人,还不止一个。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原因。何妮妮说,你也跟毕可文学啊?赵林说,叶小枚半年跟我上一次床,我怎么可能接受?我自己撸得都快不举了,外面有的别人,那都是在帮我。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当时无非在北京约过几次炮罢了,并没有长期关系。

 

何妮妮说,那你说到底什么原因?赵林说,我说了怕你受不了,你要么不要知道了。何妮妮说,你快说啊。赵林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你也可以,想想也只有能和你说说了。何妮妮说,天呐,你不要吓我。赵林说,我得了绝症。何妮妮说,啊?真的吗?她扑过来握住了赵林的手。赵林慢慢说,我脑袋里长了一个瘤,目前看起来人是正常的。我北京上海这边的医院都悄悄都看过了,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位置比较深,所以就俩选择,一,不管它,让它慢慢长,说不定我还有几年好活;二,开颅动手术,但是一定会有后遗症,我可能会变成傻子。何妮妮目瞪口呆,说,你不是骗我的吧?那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赵林说,当初查出来的时候,我也是崩溃的。我跟叶小枚说了的。这也瞒不住她,叶小枚表现挺好,说要么还是动手术拿掉,傻了我养你什么的。我也挺感动。但是吧,有了这个病以后,我的心态彻底就变了。我觉得我之前的活法不对。这么多年,在外面咱伺候客户,在家里咱伺候叶小枚,咱也认了,谁让咱有劲儿呢?我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和热情。我多拼啊,谁都没我拼,我想留在上海,我就留下来了,我想赚钱,我也赚到了,叶小枚是你闺蜜,我看上了,我追她,我也追上了。公司里有个职位,我想拿,我也能拿到,我觉得只要我拼我努力,没什么事儿是我干不成的。可这个病怎么就摊在我身上了呢?我觉得上天待我不公啊,我还想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是不,没这个机会了。我从医院出来,我也不管不顾了,我在路边蹲着哭了半个小时,我觉得路上每一个健康的人,都比我强。我这是从根本上输掉了。这些话,我没法跟叶小枚说。我只跟叶小枚说,没事儿,咱积极治疗。叶小枚是什么人?她刚毕业就认识我,进入社会屁都不懂,都是我在教她,她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当记者的时候,稿子写不完,我给她写。后来工作被老板教训了,我教她怎么处理,就是失业回来家里呆着了,我也养她。她真是我一手惯出来的,吃不了什么苦。所以我觉得我不能害了她,她还年轻,努力努力,再嫁个健康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得了。跟着我,后面就是苦日子。我死了,她变成了寡妇,不好嫁人,我残了傻了,她想甩也甩不掉了。看了很多大医院了,我这个毛病,就这俩结果。

 

何妮妮嚎啕大哭。赵林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表情带着一丝疲倦。何妮妮抽泣着说,这想法你跟叶小枚说过吗,她答应吗?

 

赵林说,我不用跟她说什么,别以为我这想法全是为她好,别把我想太伟大。我也是为自己。我就觉得我时间也不长了,就算运气极好,瘤子不长了或者长得慢,肯定七老八十是活不到了。我觉得我都没为自己活过,我不想再为难自己了,我也不想再照顾叶小枚了,这样轻松一点,说不定我能多活两年。你以为呢,我之前从来不乱搞的,我也出去约炮了。虽然觉得也没啥意思,起码我也试过了。然后我就觉得应该跟叶小枚离婚了,没人管,我自己混混得了……

 

何妮妮说,你觉得你这心态健康吗?

 

赵林说,我觉得再健康不过了,我又不跟人添麻烦,我就是不伺候了而已。我不伺候了还不行吗?凭什么啊?我活着就该伺候别人啊?

 

何妮妮哭得说不出话来。赵林看着她眼圈也有点湿,可前面一激动说得太猛,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就僵在了那里。

 

何妮妮哭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赵林说,没事儿,现在没事儿,除了偶尔偏头痛,没有任何问题,健康得很。这些话,你一定不要告诉叶小枚,免得她胡思乱想,现在婚都离了,其实我希望她恨我,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她还能安心过完以后的日子,提起我,也无非骂几句,那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何妮妮说,你这么想其实是不对的,唉,但我都答应你了,那我不跟她说了。不过,老板,以后我还是做你的朋友吧。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我就站在你这边了。

 

赵林说,好吧,现在才站到我这边。这事儿,我爹妈离得远,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算是除叶小枚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的。

 

何妮妮说,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啊?

 

赵林说,什么打算?没什么打算,就这么过下去啊。我心理建设早就做好了。我找好新工作了,后面就去公司上班啊,上到上不动为止。

 

何妮妮说,你心态这么好,倒显得我脆弱了,你要是没事儿,那我们走吧,去南京了。

 

赵林说,别,再坐5分钟。何妮妮说,怎么了。赵林拉住她的手说,我怕你一走出这个门儿,我就崩溃了。妮妮脸一红,又坐了下来,说,你真得好好谢谢我,我跟你说,再没有谁能在这时候陪着你了。

 

赵林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没说出来,只是拉着她的手,摇了又摇。

 

下楼看到,妮妮还开着过去那辆老飞度。赵林心头又是一阵酸楚。他过去常嘲笑她,买这个车,名字多不吉利,是不是想“飞快地度过一生”。现在他觉得,飞快地度过一生也挺好。人生真是太漫长了,过着过着,遇到一个旧人,就觉得,哎呀你还活着啊,这感觉也挺怪的。何妮妮变化不大,不过长发剪短了,还是瘦瘦小小的,另外就是学会了化妆。五年前她一直是素颜的。赵林要求开车,何妮妮坐到副驾驶,两人继续聊天,何妮妮开始跟赵林讲毕可文这五年来的事情。

 

和毕可文那天自己说的情况不一样,他并没有发财,这两年生意没有以前好做了,加上上次他自己开公司开一半,搞砸了和几个关键客户的关系,现在只能接一些小活儿,恰好够糊口。5年里,在何妮妮和陈磊分手以后,他俩的关系出现过反复。两人复合了一段时间。但这会儿毕可文的经济情况却恶化了,他连套外环的房子首付也拿不出,妮妮家里根本不同意他们结婚。可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彻底断干净也不可能,就转化成了一种类似亲情的关系,一个月能联系个一两次。赵林听了就有些沉默,他才明白毕可文在大仓跟他说的那些全是吹牛逼。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只是一路无言地开着车。可能他们当天出来得有点晚,下午那场激烈的聊天耗费了他们太多精力的,老飞度上了高速一直“况且况且”的,赵林开过常州就有点不想开了。于是他对何妮妮说,要么我们中途先休息一晚?我实在太累了。何妮妮说,好。

 

那会儿已经晚上9点多钟,他们在到常州之前,下高速拐进了一个小城市。何妮妮用手机在一个快捷酒店订了两间房。他们到达以后,草草办好入住,下楼吃饭。

 

酒店楼下的“悦来饭店”看起来有些糟糕,加上时间晚了,也没人,厅里的灯关掉一半,只有几个懒洋洋的服务员坐在椅子上。他们退出来,用手机查到附近有一个学校,觉得学校门口肯定有吃的,就慢慢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职业技术学校,这会儿不是假期,学校的门口,果然摆着不少烧烤摊,砂锅摊,饺子摊和蛋饼摊。小贩们热热闹闹地料理着食物,吃东西的学生老师也很多。这里虽然都是些破旧的桌椅随意摆着,但看上去却让人心生愉悦。他俩在最大的一个烧烤摊边上坐下,新鲜的未烤的荤素食物串好了放在塑料薄膜蒙好的铁盘上,赵林随便点了一些,坐下来占位子。何妮妮觉得摊子上卖的饮料太少,就去路对面的超市买水。赵林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们,看他们穿着色泽鲜艳的运动服或者是T恤,看他们站着或蹲着,小心翼翼地去咬竹签上滴油的烤肉,看他们愉快地用他听太不懂的南方方言说话……他也看到远处的天空,是暗暗的红色,夜空里没有云彩,也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小小的马路是新修的,除了校门口广场的这一片喧闹,并没有太多人或车辆从此经过,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沸腾的美食王国。何妮妮娇俏的背影慢慢从这边走到那边,赵林看着她买了几瓶饮料,又慢慢地,微笑着走回来。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吃完食物回房间。

 

洗完澡靠在床上,赵林又拨了毕可文的电话,仍旧是关机状态。他靠在床上玩手机,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何妮妮发来消息说,老板,聊聊天吧,睡不着。赵林说,当面聊还是消息说。何妮妮说,我过来吧。过了一会儿,何妮妮推门进来,问,橘子吃吗,说着拿出一袋橘子。她已经洗过澡了,头发吹了半干,散在脑后,因为太短,却也挽不起来,看起来像个俊俏的小男生。她穿着一件极大的T恤,一直遮到大腿,进门后,坐在这个小标间的另一张床上。赵林边吃橘子边说,你刚又下去买的?她说,不是,我包里带的。赵林说,我前面给贾老师去了电话,关机。何妮妮说,我也打了,这个家伙啊。赵林想了想,说,他常德路那个房子,我看布置得那么好,你说他没钱了,是真的吗?何妮妮说,他还借了我三万块没还呐。赵林不再说话。妮妮开了电视来看,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她只是不停地切换频道。后来赵林慢慢靠着枕头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林被冻醒过来。晚上这房间里挺凉,他发现自己靠着枕头,也没盖被子,电视机还亮着,不过声音关了,画面是电视购物。他现在平躺着睡不着,只有靠着才能睡着,大约也是未老先衰?他回想起那天在毕可文家的沙发上的那一觉,心里一阵苦笑。等他起来摸黑上洗手间,发现何妮妮没有离开,而是在另一张床上睡去。她缩在被子里,因为瘦,几乎看不出来。赵林蹑手蹑脚的,怕吵醒她,可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醒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身。赵林忙回到床上躺下。

 

过了一会儿,何妮妮起来上厕所,回来后,她来到了赵林床边上,说,老板,我冷。赵林掀开被子,她缩了进来。毕可文比何妮妮大四岁,我又比毕可文大四岁。我大了何妮妮八岁,她和叶小枚同年……赵林脑子里这么想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何妮妮缩在他怀里,用头蹭着他的胸膛。过了一阵儿,他把手搭在她的背上,她没有动,他的手不一会儿就出了汗。何妮妮突然笑着小声说,老板,你心跳得好快。赵林不响。何妮妮又抱紧了他,然后顺着胸膛吻了他的嘴。他再也忍耐不住,只好笨拙地回应过去……

 

赵林吻何妮妮胸部的时候,她发出了低声的呻吟。然后他顺着她瘦削的腰部一直吻了下去,她全身绷紧,用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因为床单湿了一小片,所以他要进去的时候,她说了句“凉凉的”,于是赵林拖过枕头,抬高她的腰肢。之后,她开始了轻而急促的喘息。赵林的双眼适应黑暗之后,看到了何妮妮眯着缝的,亮晶晶的眼。外面有月亮,窗帘布不遮光,月光漏在她脑袋旁边的枕头上,轻轻地摇晃着。对高大的赵林而言,何妮妮太小只,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把她揉碎掉,尽量显得温柔,直到最后一刻到来,她并拢双腿,紧紧地夹住他,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细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背,指甲也陷入了肉里。赵林努力延长着这个瞬间,直到何妮妮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不要了,可以了。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何妮妮在洗手间里的动静吵醒了赵林。时间不早了,他们没有说话,穿衣洗漱,直到坐在了车里。按照何妮妮指引的道路,又开了几个小时,他们最终到达南京。毕可文家在三牌楼,是单亲,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她妈妈退休后,一个人住在这里。何妮妮按照之前来过的路径,熟练地把赵林带到了一个大型社区的某家人家门口,但敲了半天没有人出来。后来对门倒有个阿姨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赵林说,阿姨,我们找毕可文的妈妈。阿姨说,啊,她出国旅游去了,单位组织的!你们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忙通知。赵林看看何妮妮,说,不用了。我们听说毕可文回家了,来找他玩的,他要是没在家,我们就走了。阿姨说,好的,不过好像没有见毕可文回来。

 

重新开上车,他俩发现时间已是下午,再不走就得留宿了,两人大约都觉得找毕可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商量一番之后,决定直接开回上海。



《上海滩的贾斯汀·比伯》于每周二、四、六晚间在连载版面进行更新。

(责任编辑:金子棋)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作者


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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