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风暴的女孩·第十六章


文/吴沚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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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我在高医生的会诊室醒来。

高医生不在,只有小陆在我身旁。

你没事吧?我立马捉住小陆的手。

你不记得了?小陆瞪圆了眼睛望着我。是许家杰把我们送回来的。

算他有良心。我心想。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筋骨,看了看窗外,蓝天白云绿树,一切如常。

小陆啊。

嗯?

我妈真这么说,不让我去看她?

她不是你妈。小陆担忧地看着我。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就不是母亲,更像是……严厉的上司。我说。

我倒不觉得,她对你其实挺好的。有时候放任不管,也是一种爱吧。

是吗?我苦笑。

也许她就是知道自己不是你的母亲,所以无权干扰你的人生,宁愿给你充分的人生自由。小陆小声说。

我沉默。

我在小时候,不停尝试向她索取爱,可她一直维持距离,只给予适当的庇护。最后我放弃了,我去做了演员,故意背道而驰,流离漂泊,不敢停靠在任何地方,不敢信任任何一种关系。

小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会害怕吗?你妈不是你妈,你爸也不是你爸,你害怕吗?小陆问我。

说实话,没想象中那么怕。我也演过很多戏,戏里比这倒霉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那是戏,不是真实的。

又怎样?我的人生一直在一种不确定中游荡,其实潜意识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就像伤口里明明有一包脓,你不去割,由它捂着烂着,直到死都是痛苦的。现在一刀割下去,反而轻松了许多。

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开心。小陆由衷地说。但是,我觉得你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你不想带着疑惑继续生活。小陆接着说。

什么意思?

我问你,如果你有个素未谋面没一起长大过的姐妹,她有个孩子,自己带不了,要你来做孩子的母亲,你愿意吗?

我一愣。

而且,你母亲还要求你带着这个孩子去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你愿意吗?

我迟疑了,久久无法点头。

可是苏美娟和丁思辰,从小就信件相通,她们虽然没有见面,已经是灵魂伴侣。我尝试说服自己。

仅仅因为这样,就能把自己以后的幸福完全放弃?合理吗?小陆问。

我再一次哑口,不知道如何解释母亲的执念,但我也明白,执念不能解释一切。

还有一个问题,你爸,不对,辜清礼,他凭什么向你外婆提出娶苏美娟的要求,你外婆就同意了?男人那么多,肯抚养你的不会只有辜清礼一个,而且他家又欠了债。他凭什么?小陆咄咄逼问。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就在此时,我看见了高医生房间里的针灸图。

三棱针……

赵弈……

果然一切又回到“水猴子”身上,外婆口中的“水猴子”…..

因为赵弈!我说。

也许是丁思辰被辜清礼捉住把柄了,对,那段时间丁思辰一直在跟踪辜清礼,所以河边是辜清礼回家的必经之路……辜清礼目击丁思辰杀了赵弈,以此威胁外婆,外婆为了保护丁思辰,所以同意了婚事……

有可能,很好的猜测。小陆也开始焦虑起来。她们母女仨,合力隐瞒了赵弈的死,并且想要辜清礼也闭嘴。

所以问题又回到原地。

苏美娟为什么愿意为了保护丁思辰牺牲自己?

小陆一双圆圆的鹿眼望着我,那眼中锐利之光让我一时间几乎想要退缩,但她捉住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再好好想想吧。

我想不到。我叹气。

小陆说,我带你去见她,你一定要想起来。

她的眼神我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不许我有一丝退缩。

在高医生的安排下,我得以再次拜访丁姨。

大概因为天气真的变凉了,丁姨在病服外披了那件西装外套,戴了顶毛呢帽子,又在腿上盖了块灰色方格羊绒围巾,我看到那围巾质地很好,记起母亲也有一条,是她唯一一次出国旅行时在英国买的。

这背影,竟是非常熟悉。

我走上前,想仔细看看她的脸,看看可否看出与我相似的端倪,可惜从她那沟壑横生的伤疤中,我只能看出一双眸子,黑黑的,像闪烁的龙眼核。

不太像我,倒是有点像小陆。我心想。

而小陆只是默默退出门,留我一个面对我的生母。

浅蓝色的病房里,有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心理暗示。我的生母此时坐在床边,像一只受伤蛰伏的野兽。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悲伤暗涌,因而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她拒绝再发出声音了。

我坐在她身边,尝试把母亲现在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并告诉她,母亲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来看她了。

丁姨仿佛听懂了,转头看着我,仔细端详后,又开口叫我“洁洁”。

洁洁,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叫我。

而从她眼中炽热的光,我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在叫我,不是“洁洁”,而是“姐姐”。

姐姐是谁?只能是苏美娟。就像外婆叫苏美娟,也是叫“姐姐”。

我站起身,把房门关上,再走到她的身边,慢慢蹲跪在她的腿边。

丁姨,你是不是记错了?你是被放进孤儿院的那个,你才是姐姐,苏美娟,她是你妹妹。

姐姐……

丁姨的眼神望着远方,依旧喃喃地说着。她那虔诚的姿态,就像一朵开败的花,仍在等待太阳。

太阳与花。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那被庇护的花,然而或许我错了,其实,母亲是太阳,她才是姐姐。

如此一来,故事的开端就是另一个样子。

丁姨的眼神,仿佛回到久远之前……

那是一段,她们以为自己会永远忘却的记忆。

孤儿院的访客

这是市妇幼福利孤儿院今年来第一次有访客。

来的人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据说是从县城过来的,但孤儿院的阿姨觉得,她的气质倒不像是县城出来的人。

这女人带了很多蛋糕分给孩子们。这些脏兮兮的孩子们第一次吃到奶油蛋糕,个个急不可待。女人亲自走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面前,把蛋糕递给她,但她咽得太急,不小心呛到喉咙。她用力咳嗽,不停咳嗽,咳得大家都心烦了。

小女孩最后咳出了一大团血。

女人大为紧张,不停询问阿姨这小女孩到底怎么了。阿姨平时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看顾所有小孩,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那个女人把小女孩带走,送去医院检查。

好在,那女人是个好人。半个月后,女人带着肺结核痊愈的小女孩回来了。不仅如此,小女孩还被仔细梳洗,编了辫子,换了一身新衣服、新鞋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小女孩看起来新簇簇,白嫩嫩的,让阿姨都认不出来了。并且,回来之后她性格也变得开朗活泼许多,女人似乎和她有了感情,经常来看她,送吃的送衣服。

但女孩夜晚总是哭,哭着说“不要和妈妈玩游戏了”,当孤儿院的阿姨问她在玩什么游戏时,小女孩说“一个假装妈妈不是妈妈的游戏”。

有一次小女孩半夜哭醒,跟阿姨说,妈妈不会再接我回家了。

阿姨心想,那当然啊,你是孤儿嘛,你本来就没有妈妈呀。

我有妈妈的。小女孩不停哭喊。

但从此以后,小女孩再哭,也没有人理会了。

而小女孩不知道的是,她那个长期住在精神病院的爸爸,再也认不出眼前的女儿了。

因为他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

木南薇这一生做了一件错事,就是把两个女儿交换了。她虽然曾经下定决心,但,当她看见孤儿院里小小的丁思辰,始终没有办法放下那些乡村的寒夜、那个与她相互取暖,最后葬身在滇北丛林奔流江水中的男人。

她已经承担着苏家媳妇的义务,村官家人的脸面,精神病丈夫的尊严。却始终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忘却前尘。

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女儿咳出了一团血,那红色刺激了她,她不能不做些什么。

从此,丁思辰成了苏美娟,苏美娟成了丁思辰。

所以丁思辰才能帮苏美娟“承担”精神病遗传的厄运,因为从来她就是她。

当崭新的“苏美娟”开始了新生活之后,她偷偷给孤儿院寄信,其实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对话。她躲在床底的狭小空间里,就像她以前在孤儿院一样。在床底下咳嗽,就没有人会责骂她吵到别人睡觉。她不是肺结核,她有天生哮喘,咳起嗽来根本停不住。

在那些秘密通信中,交换了身份的苏美娟和丁思辰,渐渐明白了什么,可都没有说出来,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伙伴,后来,这变成一个解谜游戏。最后,这变成一个秘密。

那个新的苏美娟,只能在长大之后,默默守护对方,无怨无悔,因为,这是她欠旧的苏美娟的。

同意嫁给辜清礼,是苏美娟惩罚自己,也是赎罪。是因为她意识到,有人从很早开始,就在代替她经历痛苦。

太阳,怎么可能不去庇佑花。

丁姨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那眼泪顺着蜿蜒的疤痕,把短短的路,走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小陆从哪里得知丁思辰早期的病历报告。那时候的她还没自毁,在正确的引导方法下,尚肯说话沟通。据说高医生也帮了忙,丁姨的病历,是小陆自己从废弃了的资料仓库里,一份一份翻出来的。

那个年代,很多精神病人进了医院就是开药吃药,能有一份详尽的病历已是难得。因而我隐约感觉到,小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对丁姨非常关注。

当我问小陆时,她告诉我,丁姨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记忆混乱,要经过多次访谈和分析才能找出脉络。不过她有直系亲属遗传的精神疾病,所以基本上很难康复了,只能维持现状。

我低下了头,说小陆啊,我是丁姨的女儿,这么说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小陆一愣,但很快露出一个显现小虎牙的笑容。

你怕啥,我会陪着你,我们不分开的。

你会长大啊,我说。

有你在,我就不会长大。小陆轻轻说。

当时我还听不懂她的意思。

离开博慈之舟时,我转身看了丁姨一眼,她仍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在夕阳下,形成一个刺目的轮廓。

18年前,咖啡馆中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眼前。那个对背对着窗户的男人背影,和此时丁姨的背影相重叠,融入血色的光线中。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一次一次,我的回忆里,都漏过了这一段。

那个男人回了一次头,终于让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是丁思辰。

当时,比现在年轻很多的她,曾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像是在戒备什么。那时街上已经早已不流行垫肩西装外套,可丁姨还是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她剪着短短的头发,脸上煞白,无任何脂粉,带着惊惧的神色,就是那一刹那,我可以确定,她是丁姨。

那日,应该是母亲把她从西山精神病院接了出来偷偷见面。每一年的那一天,她们都要在一起,庆祝“某人”的生日。

那个人,就是永远留在河底的,赵弈。也是两姐妹永远埋在心底的人。

结冰的光

法庭上,母亲憔悴的脸像一朵枯萎的花。

她听从律师建议,把一切归于丈夫由于个人身体残缺而造成的家庭暴力,并且因为年代久远,没有直接证据说明下毒造成直接死亡。不得不说,这个律师很厉害,逻辑清晰,有情有理。

最后法院判了三年,又因为母亲腿部残疾而允许申请监外执行,可以说是很好的结果了。

我松了口气,和母亲遥遥对视,她也久违地对我笑了笑。

我又看见陪审席后面坐着的许家杰,也对他笑了笑。我很感谢他,因为那个厉害的律师就是他帮我介绍的。

目送苏美娟离开后,我走出法庭。阳光洒进高高的落地窗户,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光线照在脸上了。我突然很想见一见许家杰,想和他吃个午餐,喝一点好喝的酒,聊些随意的话题,事情似乎尘埃落地,我想要开心一点。

从法庭鱼贯走出的人群中没有许家杰,我绕着走廊寻找他的身影。此刻我很想抱抱他,如果可以的话。

当我路过一面全身镜,猛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有些不修边幅,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最近感冒了。可脸上,是确确实实挂着笑容的。

一切都在好起来,我对自己说。

镜子中,突然有什么映入视线……

镜子倒映的空间里,因为刚好从楼顶洒满阳光,被围成一片小小的咖啡厅。中午没有营业,无人的木质桌椅中,只有两个人,小陆和许家杰。

此时他们正在紧紧拥抱,那么亲密,看起来就像一对生死之交的恋人。

我愣在原地。

阳光过于灿烂,让一切变得不真实,镜子中的场景就像来自最拙劣的爱情电影。

那个抱着我,说永远不离开我的小陆,此时正抱着另一个男人,一个与我亲密到分享过身体和秘密的男人。

我苦笑。

转身飞跑,生怕被那同样的阳光再次照耀,我会灼伤,就让我生活在黑暗里吧,也许我只配生活在黑暗里。

我不想回家,于是逃去了母亲的旧房子。家里有太多我和小陆的共存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猫。

午后的阳光从积灰的玻璃照入旧屋,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这旧屋即将被新的主人接手,到时候,什么都过去了。空气里弥漫着旧日烟尘。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关于孤独这个词,因为一向习惯如此,所以从来没有想太多。即使身处最热闹的人群中,也知道孤独在我身上刻下的烙印。即使夜晚抱着某人入睡直到天明,肌肤间满足了最亲密的可能性,也是孤独的。孤独是因为没有同类,或者根本不屑于与万事万物拉上任何联系。更有甚者,是因为即使有同类,我也知道靠近对彼此都是伤害。

习惯了躲起来舔舐伤口,因此伤口不会有结痂的一天。

小陆大概是唯一一个异类吧。

她那种不管不顾,不怕受伤的乐天性格,让我对她放心,觉得无论如何,我都伤害不到她,因此才终于决定接受她进入我最黑暗的世界。

而她却伤害了我。

她先是闯入我的生活,然后假装安慰我,其实是试探我、窥解我,然后她说,她爱我,拥抱我,陪伴我,给我面对真相的力量。

可是现在,她又背弃我。

从头到尾,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个局。

她的目的何在?

我把自己放倒在房间地上,四周杂物肆意堆积,灰尘在空气中肆意起舞。这个旧的世界混乱、疯狂,我曾不顾一切想要逃脱,但现在回到这里,置身在这一片记忆的乱葬岗内,竟让我感到安全。

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看见书架上,摆着一本熟悉的日记本。

那日夜晚在这房间捉猫,这本日记本不是被我带回出租屋了吗?

是谁又把它放回来?

我疑惑地起身,只见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就像预知了我会发现似的。

我翻开日记本,內里还是夹着爸爸,不,辜清礼和母亲的旧照片。

不对,有哪里不对。

我突然发现,在我习惯性的单页日记背面,每一张纸背面,竟然写满了密密麻麻陌生的文字。

我的手在颤抖,心里一阵发麻。

那笔迹非常稚气,不知道那属于谁,但当我仔细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看到了另一个故事。

日记是2000年9月开始的。

日记背面的日记

2000910日,星期天,晴天

今天妈妈说要带我去小主持训练班。

但其实妈妈是带我去看一个人,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虽然丁姨在一间很大医院里,可她的病房一点也不臭,楼下还有个大花园。丁姨对我很好,总是不停请我吃东西,还帮我扎辫子,“feng”衣服上的小扣子。

丁姨给我讲了一个“仙‘he’和狐狸”的故事,狐狸请仙“he”喝汤,结果故意用浅碟子,让长嘴的仙“he”喝不到,仙“he”气坏了,也请狐狸喝汤,故意用了细长的瓶子,狐狸也只能干着急。

今天很开心!衣服上的扣子也很美丽!

下礼拜就是艾里奥斯的街舞比赛了,我要穿什么衣服去看比赛呢?

2000916日,星期六,雨天

今天爸爸去广州出差,妈妈又带我去看丁姨。

路上下了很大的雨,所以我们淋湿了。见到丁姨以后,护士姐姐还帮我“kao”干了衣服。因为下雨所以不能出花园玩,丁姨就在房间里不停跟我讲故事,讲了好几个,我有点记不住。有一个卫兵的故事,还有一个“送子鸟”的故事。

因为怕有大雨,所以妈妈很快就带我回家了,还给我煲了姜柠乐。

希望不要感冒,希望不要下雨,因为明天就是艾里奥斯的街舞比赛了!

一定要加油啊!

2000917日,星期天,雨天

今天是艾里奥斯的比赛,可我不能去。

妈妈要带我去看丁姨,她说,如果我不去看丁姨,爸爸就不会带礼物回来给我。

我想哭,可是为了得到爸爸带回来的礼物,我只能让火野丽代替我去看艾里奥斯的比赛。

上午我发现我感冒了,但妈妈还是坚持要带我看丁姨。

但是今天,发生了奇怪的事。

爸爸本来说是明天才回家的,结果一到医院楼下妈妈就很紧张,她说看见了爸爸的车,妈妈叫我赶快躲起来。

我偷偷跑到丁姨病房旁边,因为我很想知道爸爸从广州带了什么礼物给我。

但我不能让爸爸知道我看到他回来了,这样礼物就不惊喜了,所以我偷偷“pa”在病房门口往里面看。我看见爸爸坐在丁姨对面,丁姨一直在吃橘子,原来丁姨那么喜欢吃橘子。

没想到,丁姨吃着吃着,突然就站起来把橘子扔开,然后不停打爸爸。我吓坏了,但又不敢站出来。

我担心爸爸被丁姨打“shang”了,可是结果爸爸力气更大,他把丁姨摔在地上,丁姨就开始哭了。我吓“sha”了,然后妈妈就突然出来把我拉走了。

回家路上,妈妈带我坐了出租车,在车上她也不停哭,我问妈妈为什么哭,她告诉我。她最爱的人死了。我也跟着哭,我最爱的人是爸爸和妈妈,我好害怕会失去他们,他们会离婚吗?妈妈最爱的人不是爸爸吗?

不要再下雨了好吗?

2000925日,星期一,大风

爸妈在客厅吵架我听见了,我真的很害怕。我听见爸爸说他要走,我害怕他不会回来了。

因为妈妈经常“pian”爸爸,比如:我以前看见过,妈妈在咖啡厅和别人见面,又“man”着爸爸带我去见丁姨。妈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爸爸?

所以我全部偷偷告诉了爸爸。我是不是错了?让爸爸更生气了?

我必须做些事情,不能让爸爸走。

爸爸好像很累,很“xu”弱。

2000927日,星期三,雨天

我真的很厉害,果然又让自己感冒了!39.5度!

昨晚半夜开了窗,一直吹风淋雨,有点冷,可是真有用,我太厉害了!

虽然身体很难受,但好歹爸妈“zan”时都关心我,昨天送我去医院吊了点滴,爸爸也不像要走的样子,还给我吃他同事从日本带回来的话梅糖,据说很贵,咸咸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我不舍得一次吃光,就吃了一颗,我要留着以后难受的时候再吃。

但是妈妈突然说晚上要送我去外婆家。

为什么妈妈要这样?是我好不容易把爸爸留下了,她为什么要送我走?

晚上爸爸就要开车送我们去外婆家了,我的头又痛起来了。

上帝保“you”爸爸不要走!

爸爸今天送我去医院的时候咳嗽了几声,我该不会传染给他了吧?

我要为爸爸做些事!


日记戛然而止。

9月27日!当晚就是那场车祸,难怪,日记不再继续了。

我开始明白了。

我久久站在窗口,直到阳光变成血红的斜阳。当那点血色直直射入眼睛里,我惊醒过来似的,迅速拨通了许家杰的电话。

几声候机声后,许家杰接了电话。

对不起心洁,其实我认识小陆很久了……许家杰大概知道了我看见那一幕,想要跟我解释。

不,我不想聊这个,我想问你之前帮我查的赵弈,你说他的母亲之后几年一直在闹,闹到哪一年?有没有记录?

许家杰一愣,你等等。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许家杰的声音。

她一直在不停上访,一直到2000年吧,还被刑事拘留了,伤人罪,她跑去了一家精神病康复院闹。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记录了,怎么了?

2000年……2000年……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我现在要见我妈,现在!能帮我安排吗?

你妈妈?许家杰犹豫着。

是苏美娟!她还在看守所,拜托!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吴沚默
吴沚默  @吳沚默momo
编剧,TVB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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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苏美娟和丁姨在赵奕母亲去医院闹的当天再一次发生了角色调换,故而医院里自毁容貌的是苏美娟。
IamNT
我没有看懂
橙子🍊
越看越无聊,太拖沓冗长了,像在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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