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 第十章 · 谷雪


文/张玲玲

说好的晚餐,谷雪没来,但是许静仪顶着酒精气味浓重的头发也走不出去。她想大概谷雪忘了。毕竟也是随口一说。许母跟过往一样懈怠,比起平时,只多了一道青椒土豆丝,连肉菜都没加一份。幸好谷雪没来,否则她都不知道将会如何难堪。

她过了寂寞的三天。恢复上课的当天,许静仪比平常早起十五分钟,专程去等谷雪。等了七点一刻,谷雪还没出来。老李从门卫厅那走了出来,说,别等啦,走吧,谷雪家出事了。许静仪以为老李在逗自己,有些不满,反问道,出什么事情?老李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想回答,只一味说,出事啦,走吧,早点上学去。许静仪将信将疑,但邮政大院不同于往日的肃穆,以及老李凝重的神色还是震动到了她,好像她应该不出声,直至归于沉默的一部分。

她不再挣扎了。但到第三节课后,她才从同学叽叽喳喳的喧语中,明白谷母死了,而她拿裙子那次,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她趴在桌上一整天,一直都在哭,但是到了排演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主动跑上前,示范了一次,顺利作为替补上位。排练结束,人都走光,许静仪在换衣的时候,想起自己等谷雪的日子,以及两人并肩走路,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谷雪照亮的扇形光明里面,好得一个像是另一个的影子。只是两三天,一切就天翻地覆。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人世无常的道理。老师以为没人,将灯关掉,排练室全黑,镜子也都暗了。窗外月光稀薄,仍能看见镜中白裙的反光。她真舍不得脱下来,当时她母亲想剪掉她头发,她给拼死护住,大概只是为了这么一刻。

许静仪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她忽然意识到不单单只有难过,还有半带惭愧,甚至残酷的窃喜。难道她心里隐隐一直期盼着这样的结果吗。

她飞快脱下裙子,离开排练室。


许静仪第二天晚饭说,谷雪妈妈死了,你知道吗。许母说,小孩子不要嚼舌头。许静仪说,那人怎么就死了呢?许母说,都是要死的。没办法的事情。许静仪说,那谷雪怎么办。许母说,总会有人照应,不劳你管。

许母看着许静仪,许静仪正低头吃饭,泪珠一大颗一大颗落进碗里面,心想,喜欢谷燕青的何止杨学惠。她10岁那年,独自跑到树上摘枇杷,摘好枇杷却不敢下来,她爸妈、哥哥都快急死了,谷燕青13岁,路过看见这一幕,在树下双手打开,叫她跳下来,好像会一直在下面等着她,只要她一跳,就能稳稳接住她,她看着他温柔的脸,闭上眼睛,义无反顾往下跳。人没事,父母将其紧紧抱住。之后每天放学,她都跟着,看他一言不发,呼吸随走路而变化,肥皂寒香飘过来,慰藉了她了无颜色的梦。

她还以为他们会结婚呢。后来她才明白,对于谷燕青来说,只是一次无足轻重的偶然事件罢了,他得等上十二年,才会因为另一次偶然而将人生全盘改变。


2016年,谷雪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负责市场运营。她住在长宁区威宁路一栋木制老楼的三层,夜半总会听见楼上有人震耳欲聋的踢踏声,但有时又什么都没有。让人疑心不过是一场错觉,毕竟其余房客也很少投诉。多数时间老楼还算静谧,唯一有生气的标志是在午休的昏暗时刻、傍晚的迟暮时分,四楼(也许三楼)传出的无精打采的练琴声。但优势也明显,距离公司只有三公里,出门就能够经过两旁长满法国梧桐的长街。不太热的时候可选择骑车上班。南方的季节大概只有夏冬两季,秋季到来之后一两个月,才知道寒意真正地降临。落叶没来得及将夏季留下的伤痕隐藏,很快又被冬季的寒冷吹离。

她也经常会看见一些河流。重新清理之后,那些曾经的断头河早已不再是原先狼藉污浊的模样。很多人大概会以为上海是一个居变不移的城市,像外滩,稳固的一百年。但是只有身处其中,便知道它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许多细部每过一段时间,面貌都会不同,原先的酒吧街,夜宵带,菜市场,亭子间,都不复存在。城市规模也是。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已经庞杂到惊人,但这几年,更庞杂,也更惊人,边界消失,一切都不过是外拓的虚空。

谷雪和沈静波分开已经快四年,只有极为偶尔的时刻她才会想起他。刚分手一年那会,两人尚会不定期见面,因有不少遗留物品需要交接,有些情感也需要缓冲。她不会像一般女人那样喝酒发疯,也不会哀求他留下,不会幻想他于某个街角忽然出现。随着时间见面次数逐渐变少。他大概交往了新女友,她也有了一个新男友,叫吕鹏飞,是一个同事的朋友。当时她是陪一位单身女同事参与相亲,大概男方也觉得两女一男十分不便,于是又拖上自己一个朋友。他便是那位主餐边的配菜。四人在制造局路上的一家店铺玩密室游戏,她从其递过来的橙汁,手指尖轻微的颤抖,判断出大概。聚会结束,他果不其然,主动提出开车送她。谷雪踌躇之后坐在后座,远远看见后视镜上悬挂着一只边缘破碎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风铃,在路灯下面碎珠般的华彩。非常女性化的产物。即便破碎也没被扔掉。大概来自于某一个难忘的前女友。

她知道,只不过是因为这曾是沈静波送她的礼物之一。

车里放着粤语歌,麦浚龙,陈奕迅。开到一个拐角,他才开口说,你还记得吗。我们是同学。

她吃了一惊,看着那脸,却全无印象。

他于是解释,十六年前的小学同学。他知道自己变化很大,认不出很正常,但她还是跟少女时期一样。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但直到那位女友叫出他的名字,他才敢彻底确定。

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就算晚上妆后,也不会看不出她的年龄。绝非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没有唇膏、胭脂以及眼线笔,她跟所有路上的女性一样普通苍老。

她没做声,看着他车椅后面挂着的长绒大衣,像听一个远离的椅子说话。

他还在回忆,说小学时候她的数学真好得惊人,不知道怎么办到的——说到这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反应,好像还停留在回忆里——所以他去市重点后,几乎未加犹豫便选了理科,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线可能,也值得一试。他听说她去了上海,总觉得她可能会进上海交大,所以第一志愿便填了它。但是那会儿他成绩在年级里谈不上多出众,为了防止万一,第二志愿写的是上海海关高等专科学校。那个炎热的下午,他在没开风扇的教室,身上手心是汗,心里却有荆轲寒水边挥别众人、孤注一掷的悲壮。没想到,他过往总在及格线徘徊的语文破天荒考到120。非但如此,所有分数都比他预计的高。那年上海交大在江苏的录取分数线是648分,他最终以669分进了交大的生命科学技术学院,读了遗传与发育科学系——他报考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专业干什么。

大学生活不值一提,毕业后他在一家美国药企做器材销售,免不了总和医生应酬。对于工作,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自然,也没必要考虑意义。但也做到现在。当时跟他一起工作的一位朋友,五年前曾经劝他跳出来跟自己一起创业,但他家庭负担也不小,除有一个身体不大好的哥哥外,父母年纪也不小,担负不起冒险,所以他跟个正常人一样过到了今天,错过了成为一个上市公司股东的机会。

——他怎么会认不出呢?

六年里,他最想的,就是跟她多说几句话,但他个子不高,坐在第二排,只能趁着别人不注意向第四排的女孩望上几眼。她又总是一个圆脸女生走在一起,完全不给人亲近的余地——那女生说话怪里怪气,肢体动作也迟缓,让人联想起一些笨拙但不算大型的动物,最后居然上台表演,那效果真笑死人了,要是你上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提示了眼前这个女人生命里头最不堪,最黑暗的部分,像案子发生一个月后阴雨密布的惨淡天气。

他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熬过那些天崩地裂般的日子。 

他停了一会,让那阵错谬过去,然后开始缓缓说,他记得她最多,是低头看书的侧脸,白皮肤和阳光分不开界限,有时候他看着她咬苹果,构成所有他对洁净庄重的全部理解。那个永远的形象,是跟着广播里沉重如木头的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序曲一起的,提示一天的开始和终结。后来他在无数个场所、电影里头听到,全部都变成了她印记的一部分。

到最后,万事万物都像她。

小孩子知道什么感情?但是越年长,他越是能够体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相信会再相遇。他一直是这样执拗顽固的人。否则也不会从中等生骤然变成年级的前几了。

谷雪很少想象自己在旁人眼睛里究竟如何:一个代表洁净的侧脸。过去太久了。她不记得那形象,也不记得自己吃过苹果。但这故事对于谷雪来说,却是完全的不可信。他的大半个人生都被一个女孩驱动,她从来不记得自己能够被主动的意愿去推动前进,在当下各种各样的时刻和结果之中,唯独她自身的意愿是不存在的。她很少怀念自己的少女期,因为痛苦、贫穷且没有尊严,时间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以那种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节奏缓慢流逝,而是一连串的来自外部或者内部的灾难,一个接一个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席卷过她,仿佛站在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中,河流下是数不清的岩礁和水草,随时都可能割伤她,绊倒她,但是她却没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去避开它们。

她不是没读过看过那些讲述浪漫巧合的故事,但听起来眼下也许并非来自上帝之手的安排,而是一个男孩子固执停留在童年一厢情愿的想象里,是他过于强大的意愿所致。也许这种蔓延十多年的单恋故事会打动一部分女性,但她不属于其中之一。

——车开进了她的小区。这里没法停。她得下车了。

她想,即便她知道某些部分是真的,譬如那种平卷舌发音的别扭,那些老家人特有的用词,就算过了很多年,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她之前看到的部分,又跟浪漫全无关系:他半分钟抽一次鼻子的习惯,说话时候右手像是指挥家的怪异动作,游戏时眼神始终无法跟她直接对视,不超过两秒就望向了别处,如果是少年,此种闪躲大概会给人一种青涩腼腆之感,但是他快三十了,给人的感觉是不自信,甚至油滑,衬衫就是一件规整的浅蓝色竖条纹的商务衬衫,但腰部很皱,下摆古板地扎进牛仔裤,头发没好好收拾过,至于样貌——脸有些发肿,身材也是,看起来像个酗酒成瘾的酒鬼。

是不加节制的夜宵和应酬毁了他么。

跟他的热切相比,她一点都想不起关于他的细枝末节。玩游戏的时候,他名字报太快,她只听清了三个字中的“鹏”。而今她回忆小学时期带这个字的男孩,唯一能想起来就是一个姓彭的小胖子,因为体重太突出,很难不被人记住。

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说太多,谈过的几次恋爱都避而不谈。谷雪想起之前一位朋友说,一旦年过三十,很多事情都应该不言而喻。他没有问她是否单身,她更不会去问他。

她礼貌感谢后,拉开车门,走了回去。


她有一个礼拜都没怎么想起他。车子里发生的一切好像一个真空的玻璃钟罩,时光停滞,却缺乏真实质地。但到了周三晚上,她下班回到公寓,发现水管坏了,漫出来的水把挡地板坑洞的地毯也泡涨了,从门口到厨房的地上都铺着的黑白相间方格瓷砖地面,也变成了一片菏泽。

她正濒于绝望地收拾,他发来消息问她有无空一起吃晚饭,她简单说明水灾情况,他几乎没加犹豫,就跑了过来,检查水箱,修理水管,并没有把脏污看成一回事情,一直弄到八点半。

她想,也许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不算坏。

因为没吃晚餐,两人去了附近沈静波推荐的一家创意西餐厅。虽然已过九点,但餐厅人很少,只有三四个外国人,其中一个在独酌百香果啤酒。每个人说话都很轻。他也不大有胃口。两人没怎么说话。十点出头,他把她送到楼下,就离开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宁波小海鲜餐厅,他说是偿还人情。菜品跟他们老家确实有些相似。他比第一次放松了一些,说起更多自己的事情,和对当下一些时事的看法。她发现了某些缺点,但是也觉得这些天真的正义,不算聪明的热忱,属于这个时代罕见的优点。更重要的是,他不是酒鬼,烟也不抽,浮肿是因为他前两年生了一场免疫疾病所致。他们都是烈日下的软木塞,细微的崩裂只存在于内部。虽则对于旁人来说,只是一个陈旧普通的木塞罢了。

第三次见面是去上海影城看电影。他早到,在她公司楼下等了一会儿。她特意避开了下班高峰,从另外一个电梯口下去。大概为他不太显眼的外貌有些羞愧。更重要是她有喜欢的人——她的上级,已婚,总是给她从台湾带来的凤梨酥水果茶等手信,但自始至终,没越雷池一步。她一直分辨不清他的态度。出了电影院,两人在一家居酒屋吃饭。他说漏嘴,提到一些女人,为了凸显她却说了几个无关重要的女人,一些过往的情事。

两人有一周没怎么说话。她认为在第一次聊天的时候他过于夸大了单恋的程度。原本逐渐升温的关系,但又慢慢冷却下来。他依然是一个不出色、属于过去的老朋友。联系只限于线上,和零星的几次约会。


变化发生在五月,她在一个周六的午后梦见了他。那段时间她工作不顺,精神也很疲惫。一到这个季节,她总很难避免想起跟梅雨季相关的旧事。也许低气压容易叫人感冒之余,也容易叫人胡思乱想。吃完药她睡了一觉,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过分年轻,二十出头,除了他还有那个上司,一个极瘦的女孩。理应是个春天,下着微雨。四个人在走一段湿漉漉的上坡路。树叶繁密,像是橡树杨树或是木棉,有种刺鼻辛辣的味道。但雨水使气味变得柔和。他们最终在山顶找到一个树篱围砌的亭子,她预备借着避雨,跟那同事把话说出来,但是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他在旁投来的锥心刺骨的眼神。

她醒来时,发现躺在灰色床铺上,只有了然一个人。睡前服下的感冒药,使得她醒来心跳加速。窗外真的在下雨,她才意识到梦中某些部分是真实的。她还发现,在梦境里,她喜欢他要比喜欢那个同事多,多太多,不希望他从此消失不见,并迫切渴求发生一点关联。

也许跟从没开始相关。认识的四个月,他没有拉过她手。几次过马路的时候,出于安全起见他搭过她肩膀,但是一过去便很快放下,像个古代的君子。

这种感情跟他之前讲述苦恋或许无关,她早就忘光,也许是后来相处的细节。也未必。童年的一切原本早已变成了干涸的泉眼,他却唤起了某些东西,使得那泉眼重新流动,重新鲜活。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确是如此。

眼下看起来已别无选择,梦中所见为真,不可忽视感受——她打开手机,在写下那句重要的话之前,她还想问他一些别的,譬如,他是怎么看待眼下的她。

过了七分钟,他回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但我会想起一句话,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三岛由纪夫。他说,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眼下的你对我来说,就是狮蛇玫瑰兔的化身,除此之外,没什么能更好概括。”

她不知道他会读三岛,毕竟和其展露的外表并不相符。但她被打动,更因为这段话的水下之意,是在承认她的一切复杂性,并且视之为美。

哦,不言而喻。三十岁后需得心如明镜。他不需要跟她一一说明过往发生,也无需解释他是否此前跟别的女孩讲过类似话语。她也无须跟他申辩自身。就像后来两人第一次睡觉时候,谷雪并拢双腿,面红耳赤,就像第一次。她有永恒的第一次,跟此前成千上万个第一次一样。

他也不会问。

——恋爱是一个复杂的游戏。天真只存在于少数几个时刻:最开始,或者某一个幽冥瞬间。更多时候,就算他能包容全部,她也不会允许自己说出口。她还记得自己从前去大丰监狱,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那段从大巴下来步行到监狱的道路,漫长到不可想象,但见到父亲之后,她却发现他完全变了模样,由此深感失望。她果决冷酷,没再去找他,但不去看这些叫人绝望和心惊的部分,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和防御。毕竟一旦前行,就回不了头。

不是那次事件,是那些男孩教会了她——那些她生命里经过的人,又无一例外离开了她的人。她经历了无数次搬迁,从一个屋子搬到另一个屋子,从一个男性换成另一个男性,颠沛流离,无可依附,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才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容身之所,从来都是反复经历着心碎和修补,跌倒,再爬起,在他们身上如饥似渴地学习与补足从前匮乏的部分,避免再次犯错,最终变成眼下模样,会了许多,但丧失了更多,看来和街头上任何一个普通白领没有什么区别。

没人知道她走到这里,得耗费多少气力,也没人真的想知道她丧失了什么。身在这座庞大绮丽的城市里面,每天都在发生着无数叫人心碎的故事,她也不过是最凡庸无奇的一个。


2017年9月下旬的一天,谷雪坐在车前排,看见后座放着一个巨大的天蓝色方形纸盒,上面系着达成蝴蝶结的圆点宽边银绸带。见她注意,吕鹏飞解释,同事前段时间结婚,随了一千块钱后,拿到这回礼。

她坐在前排,将纸盒拽到身边,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袋糖村牛轧糖,六包手工曲奇,费列罗和好时巧克力,各四颗,还有一听韩国产的乐天芒果汁,余下空间仍很多,全部被白色的拉菲草塞满。

一张米白色牛皮硬卡纸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爱是不嫉妒,不发狂……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修改后的哥林多前书,第13章4至8节。最常见的爱的箴言之一。她翻看卡片背面,印着新人拍摄的黑白婚纱照,两人站在刚刚拆毁的废墟里,背后是连片的摩天大楼,新旧上海的参照。吕鹏飞趁着等红灯间隙,看了一眼盒内的糖果,笑道,还蛮好的,现在结婚花样真多。以后我们结婚,也可以拿这个做手信。

——他是预备跟她结婚么,不知道是一种无意的冲动,还是随口的允诺。也许准备良久,就为这一刻。

红灯熄灭,微妙不存。

她将卡片翻回正面,像将磁带从A面调到B面。车载音响音乐忽然卡顿,缄默中吕鹏飞意识到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她笑笑,道,不嫉妒不发狂,那是神的爱。不是人的。

责任编辑:卫天成 weitaincheng@wufazhuce.com

《嫉妒》于每周一、三、五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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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玲玲
张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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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蝴蝶
还是想说,写得真好。
是阿潇啊
那是神的爱。不是人的。
小酒窝
能不能不水了 来点儿重点??
美剧看多了,总想快节奏。想看推理侦探去看好了。这个连载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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