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的最佳表达
“想你。”
“哦。”
“你想我吗?”
“就这样咯。”
如果一个女人用这种口气回复,她一定很不高兴,像小朋友故意躲起来让大人寻找,女人用故意冷漠来让男人花时间哄她。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会有效,这就是男欢女爱最讨人厌的一点,一个人长久没出现时,你总是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变心了?
而距离让这一点毫无办法改善。曾东在三亚出差,他在朋友圈罕见地发了一张碧海蓝天图,透露出一股山高皇帝远的气息。
他用语音撒娇:“最近在看什么书,我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你听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吗?国王每天都要娶一个少女,第二天早上起来杀掉,后来有个勇敢的少女,每天晚上讲故事给国王听,讲到精彩处下回分解,国王就没舍得杀她。大哥你当自己是国王吗?每次都要我讲故事给你?”
“好像很有道理,今天的故事是什么,快点讲,朕赦免你的死罪。”
“有个女作家叫阿加莎·克里斯蒂,鼎鼎大名的阿婆,原来她丈夫比她小十四岁,是个考古学家,她四十岁兴高采烈跟着丈夫挖沙子去了,专门在沙漠煮不熟的鸡蛋给老公吃,有意思吗?”
“没有,不过我现在很害怕,你能不能借我的身份证看一下?”
“要来干嘛?”我很警惕。
“主要看看你有没有欺骗我年龄,刚才那个大十四岁的姐弟恋真的吓了我一跳。”
我当即拍照一张,刻意遮住照片,几年前的证件照,丑得尤其过分。
几分钟后,手机短信一个接一个。
一连串的机票酒店确认信息:明天早上9点的飞机,直奔三亚。
这大概是我想你的最佳表达,不过还是心存疑虑:“你就这么百分百肯定我没事,而且一定能去?”
那头回答:“像你这么热爱上班的人,要是上班早就宣告天下了。”
这件事情唯一不完美的一点是,登机前,我接到了徐总的第二个案子,顺便还有第一个案子的尾款。
想为自由职业大唱一首赞歌,虽然干的时候灰天暗地飞沙走石,一完工就拿钱的感觉,真的很不赖。一种职业自豪感上升起来,连飞机上的三小时,都在噼里啪啦打字中度过。
三亚的热跟上海不一样,一出机场,马上闻到空气中海风的咸味。曾东没来接我,他告诉我在机场直接叫车过去,到了酒店直接入住即可。这一天全天他都会跟人开workshop。
酒店根本不在三亚,要驱车去隔壁某个叫陵水的县城,出租车司机放了一个多小时香水有毒,热辣阳光下,我看着不停倒退的棕榈树,扑面而来,温热的空气腾出一种不真实感。
酒店大得离谱,从前台走到房间,穿行过好几个长长的走廊,才到房间。一间八十平米的超大房间,有个大阳台,摆了一张沙发椅,专叫人坐着,好好看眼前这片海,虽然并不蔚蓝,辽阔的海平面无边无际,忍不住发出一声,啊。在这种地方,唯一的想法就是,带工作来真傻。
只该做一件事,像老外一样,懒洋洋往沙滩上躺一天,隔十分钟,叫旁边的男友抹一次防晒油,然后按捺不住,两个人飞奔回房间。
不过我这样的东方女人,对海岛只有叶公好龙般的喜爱,平时嚷着要去要去,真的来了,恨不得全副武装打好阳伞穿长袖长裤,然后像蟑螂一样挑着各种树影墙角畏畏缩缩走路。
我没出门,一心一意等着曾东来,这次他一定会来,有了这样的安定感,索性拿出笔记本开工。
傍晚时,海平线飞起几片红色落霞,才想到已经很久没看过日落。走到阳台上,看远处海上有人玩白色帆板,从房间看不到夕阳,只见天边越来越红,这种时候,是该有个男人从身后抱着自己,旁边的桌子上,又摆了一支冰镇香槟,倒在细长酒杯,轻轻碰一下杯子,画面荡出一行流金体:这一刻的美好,不是因为眼前的美景,是因为你,触手可及。
广告做得入魔就是这样,看到点什么第一时间想着用在什么产品上合适。
“看到了吗?”手机震了下,曾东发来一条消息,还有一张照片,他从另一个角度拍到的海上夕阳。
“嗯。”
“那就好。”
好个头啊好,盯着再没想过的手机,浑身都是不爽,只差直抒心意发一句:我来不是为了看夕阳,是为了看你。
有些话太肉麻,只能自己过过瘾,不能送出去。世界什么都是新的好,唯有一点从前的人占便宜,车马慢书信远,一点点喜欢会慢慢发酵成很重的感情,现在是再重的感情,以1秒都不用的时间送过去,即刻变得轻飘飘不足为重。
感情是需要留白的,需要大片大片的留白,手忙脚乱的是活着,但想起一个人,是周围的世界忽然停滞,白流苏点了一盘蚊香,看那小小的光亮流转,诗人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想起来了,那是个很会接吻的女人。
傍晚我在浴缸里放了足够的热水,躺在里面,头枕着浴缸一头凹下的枕位,积累许久的疲惫,从每一个毛孔里逃出来,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是出租屋永远没有浴缸这个设定。
他一直没有来。
从箱子里翻出一条上面印着大片芭蕉叶的白色百褶裙,堪称完美度假裙,搭一件白色细吊带,打算去沙滩走一圈。
海滩黑漆漆的,跟以前去过的亚龙湾完全不一样,挤挤挨挨全是人,这里走了好久,见不到什么人,一直走出酒店的私人沙滩,再往深处走,黑得有点害怕。于是折回,光脚拎裙子在水边走,踩在粗粝的沙子上。
风从海面吹来,我的裙子飘起来,鼓胀得像一面帆。远处另一个白色的影子走过来,白色T恤,米白短裤,隔很远,我都知道是他。
时间太久了吧,两周没见面,两人并排走在一起,没有一丝亲热,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牵,说刚才去房间找我没人应门,就猜我在海边。
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说,真的见到了,不知道该从哪谈起。
海边很静,走了一会他说:“刚才看你在水里走,特别害怕你忽然去跳海。”
我白他一眼:“可能么?就是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在游泳池以外的地方游过泳,还真的蛮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会喝到很咸的海水,脚会被海底的石头割破,不过在游泳池叫锻炼,在海里才叫游泳。”
“现在,去吗?”我作势往海里走。
曾东一把拉住我:“姐,别考验我。”
“有一部电视剧,你肯定没看过,是我们80后小时候看的,李亚鹏你知道吧,他当时拿着手机在海边给徐静蕾打电话,然后边跑边说:‘文慧,别挂,听,大海的声音!’”
我把手机举起来,拉着曾东往海里跑:“听,大海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80后的浪漫吗?”
“不,是70后的浪漫。你们90后的浪漫是什么?”
“不要在电话里听,想跟你看同一片海。”
交换了一个很长时间的吻,后来他说晚上还要开会,我们在海边告别。
我一个人,睡在一张漫无边际的大床上,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我和曾东一起躺在床上,然后我收到邮件说,快,出个大纲。
我坐在曾东的肚子上,拿着笔记本飞快地打字,他一直笑着看我,说从来没有人在我肚子上工作过,然后我放下笔记本,继续坐在他身上看书,一边看一边读给他听,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说能不能每天晚上都这样,我说好的,只要你不杀我。
做着很美的梦,根本不愿意醒,也或许是床太软,人像在浮岛上,醒不过来。
隔天起床时,已经过了早餐时间。我这才意识到,从前一天的飞机餐之后,其实还没吃过东西。饿得一片心慌。
打开地图发现附近没有便利店,没有超市,20公里外有个免税店,再远,就要去五十公里外的三亚市区,果然是一片逼得人只能去吃酒店餐厅的僻静之处。
我做人最大的底线,是不吃房间里的方便面。
男孩说:“在你房间门口放了水果,记得吃。”
像一桩悬案,打开门果然有一个黑色塑胶袋,里面是两个大得离谱的木瓜,黄灿灿的芒果,还有几只百香果。
拿餐刀把木瓜一切二,掏出里面成熟的黑色籽,用银色的咖啡勺挖出厚厚一勺红色果肉,像高更画的塔希提妇女,热带赤裸又甜蜜的气息。
“还想要什么,我给你送。”
“你。”
只能用这种最明白的信息了,飞两千多公里过来,你以为我是想在酒店房间吃木瓜吗?上海也有,跟这里的一模一样!
他说:“陪人在市区吃饭,想不想吃螃蟹,我带回来给你。”
“不要。我不是千里迢迢来吃外卖的,我想坐在你对面吃。”
“乖,陪客户呢。”
我的无理取闹只维持了半分钟,是啊,各司其主,说什么傻话,据说男人其实最痴迷作女,作到山穷水尽,让他们又恨又痛,恨你占时间,又痛你走了后时间大片空余没有一点意义,最后赢的总是作女,因为女人千缠百绕,把男人锁得死死的。
我也有工作,而且一干起来,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像一个木匠,可以从白天干到黑夜,这一天空口吃了很多热带水果,胃里一阵发腻发酸。
等到天黑时,我想无论如何,他来与不来,我都要出门去吃个饭,不管打车也好步行也好,吃一顿有大量蔬菜,海鲜的海边晚餐,最好还有那种细长的泰国米,大颗虾仁,腰果,一起做菠萝炒饭。
要大吃一顿。
在前台问服务员,哪里有餐馆,导航上只跳出来两家东北人开的饺子餐厅,我确定一定有当地人开的海鲜大排档在附近,服务员以不太确定的语气问别人,前面那个阿青大排档还有没有开?
好像有吧。
于是按照指示,穿着人字拖一路找过去,去的时候没走海滩,在路灯下的行车道走了好久,一无所获,回来走海边,饥肠辘辘,徒然生出一种荒野生存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快靠近酒店时,听到一阵电子乐声,海边竟然有人在办派对,小型烟花一个接一个放起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像在庆祝什么。
好美。
我用手机拍下来,想问问曾东:“我们是否在看同一处烟花?”
是酒店的一个vip游泳池派对,近处有保安把守,只能在某个位置远远看一眼,好几个跟我差不多闲的酒店住客,在台阶上望野眼,路过时我忍不住凝神看了下,果然高级,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派对。穿着10cm高跟鞋,紧身小礼服的女孩们在泳池边拿着酒杯,微笑面对着对面同样穿着清凉的男士。
其中一个的身影尤为熟悉,他旁边站了穿着樱桃图案背心裙的女孩,两人聊得相当欢畅。打碟DJ吼了几嗓子,音乐更加沸腾,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距离越接近。
别的女人会怎么做?当即拨通电话,或者直接闯进去要求雨露均沾?
如果我小五岁,大概就大摇大摆进去,谁还没进过几次夜店,不就是站在那里狂魔乱舞像夏蝉高鸣一样求交配吗?可时过境迁,三十岁的女人站在夜场外,竟然只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这怎么生生跑进去?就身上这套短裤T恤运动鞋?
跟里面这群姑娘比起来,真是乞丐一样的服装,太像韩剧了,寒酸的女主角站在会场外,看着王子和公主翩翩起舞。不过这些女人过于纤细的身形和过于突出的胸部,又让我觉得,有点奇怪。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外围吗?
我再次折返海滩,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却像身处两个世界,那边是花花世界衣香鬓影,这边是空无一人的沙滩,黑漆漆的海面,风吹过来有点凉,坐在沙滩上给曾东发了个消息:玩得开心吗?
他当然没有回,谁会在夜场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很奇怪的,男人一旦和女人有了一种确定的关系后,他回复消息的速度就会日趋缓慢,逐日递增,以前是上厕所都迫不及待要聊天,现在是看到消息像收到录取通知书,只要最后一天去报道就好了。
想打个电话之类,不知道该打给谁,人类特别需要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男人狂奔到海里,举着手机给女人听海浪声,喂,不管在哪里,我都想着你。
你千里迢迢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烟花又放起来了,轰隆隆的音乐夹杂着欢声笑语,零零散散送到海滩上,像是盛宴残留的残羹冷炙,映衬得沙滩上坐着的独身女人,更孤单备至,可怜兮兮。
三天两夜白日梦游
人啊,再伤心的时候,肚子还是会饿。
海浪声都不能遮盖住我肚子的咕咕叫声,拍拍身上的沙子,再也不打算做什么专门用来被欺负的韩剧女主角了。
回房间拿起菜单,大大方方点个痛快,一瓶雷司令白葡萄酒, 一只蒜泥小青龙,烤牛舌,黑松露煎蛋。
那种贫寒的到处都有的菠萝炒饭点来干嘛?我直接点了一份鲍汁捞饭,下完单后,还是忍不住大致核算了一下金额,还好还好,如果曾东不认账,也就大半个月房租。
打完电话,又放了热水,准备一边泡澡一边喝酒吃饭,昨晚真的太傻了,竟然傻傻地怀抱着等一个男人来的心情,空着肚子睡了觉。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度个假,何必把自己弄得像被抛弃的大房一样?人家歌舞升平,我就不能酒足饭饱?
计划是先吃个半饱,然后在很热的水里喝很冰的酒,酒店隔音真好,听不到一点室外的音乐声,我把手机插在床头的蓝牙音箱上,放David Bowie的《starman》,是在海边看到星星的时候,想到这首歌的吧。
“Let the children lose it ,let the children use it,let all the children boogie……”
啦啦啦,跟着歌一起哼,最重要是要跳舞,轻轻在房间转圈,但是太饿了转不了圈,只能在床上趴着,等那一声服务员的门铃声。
比等待情人更漫长。
客房服务出了点差错,我的酒没配冰桶,菜看样子经过漫长的长途跋涉,已经处于温热状态,“能给我送一桶冰吗?”
服务员毕恭毕敬退出去前,我拉住他,先帮我开了再说,鬼知道他要多久才来。
门铃第二次响起时,我正在唏嘘,原来鲍汁捞饭好吃到嘴巴都要粘上,急需一点干白来解解腻,曾东站在门口,看起来像一个浪荡归来的浪子。
我更希望来的是一桶冰。
他大概没想到,我正在房间大快朵颐,看到我吃到一半的捞饭,也拿起来吃了两口,边吃边说:“这个不错,你今天还没吃饭?”
我坐到他对面,用大勺子挖起一整勺煎蛋,送到嘴里:“当然,一天没吃,饿得跟鬼一样。”
黑松露煎蛋有股奇妙的功效,本来整个人明明很不开心,忽然一股奇妙的感觉在味蕾上绽放,像强大的满足,要不是曾东在面前坐着,我大概就要像台湾女人一样叫一声:“好好吃哦。”
他看着我露出困惑的表情:“你喜欢吃这个?我觉得闻起来像精液一样。”
我舍不得放下勺子和碗,拿脚踢了他一下。
他吃了几块龙虾后说,记不记得我们在牛肉面馆吃面,其实牛肉面比龙虾好吃。
“当然记得,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别说得好像我们几年没见了好不好,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富二代很爱吃路边摊?”
“因为,很家常吧,你在家,会杀一只龙虾来煮吗?”
我点点头,好像很有道理。跟我拼命要摆脱家常不一样,眼前的男生,就想要点家常味。
“你的workshop为什么会变成泳池派对?”
他露出翻白眼的表情:“你傻啊,一群人跑到三亚来谈合同,不就是为了这个泳池派对?”
“噢,所以那些女的呢?别告诉我是你的工作伙伴。”
“还能是什么?这家酒店你看着不眼熟吗?海天盛筵听过吧?”
我大彻大悟:“噢,原来是这里!那你干嘛叫我来?把我当成外围?”
曾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什么鬼,你看看你哪里像?别想那么多,那种场子你肯定不爱去,在房间吃吃东西看看书多好。”
“那你昨晚是去跟外围?”
“通宵会议啦。”
“那你女朋友呢?”
还没等他回答,门铃响起,我的冰到了。
曾东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我过去踢了他一脚:“起来,不要装睡。”
“你那个女朋友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让我提心吊胆做第三者好不好?万一她来泼硫酸怎么办?”
没有回答。
我拎着酒杯,径自走去浴室,浴缸里的水温刚刚好,没耐心等酒一点点冰,干脆粗野地放了几块冰进酒杯,整个人泡进浴缸,心想这个问题并非非问不可,可是为什么那么想知道答案。
几分钟后,曾东走进来,脱掉衣服,坐在了浴缸的另一端,这只浴缸太大了,即便坐进去两个人,我们之间依然像隔着一个太平洋。
他还是回答了那个问题:“我和薇薇,要复婚了。”
“哪个薇薇?你那个前妻?”
“对,我前妻。”
“所以她就是那个帮你签合同的人?”
曾东怀着坦白的语气说:“她没聪明到这一步,是她爸的一点关系吧。”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像电视剧里面一样跟我说,我不能跟你结婚,但我们可以经常睡觉?”
“不行吗?第一次结婚是为了爱情,第二次结婚是为了利益。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妙,再也不会盲目冲昏头了。”
“那你老婆发现我的时候,是不是要说,哈哈哈,你居然跟个三十岁的老女人在一起?”
什么狗东西?我从浴缸里站起来,把手上的酒杯摔在地上。
曾东趴过来,把我按下去,他倒是一点不慌不忙,好像猜得到我的全部反应,只来了一句完全不郑重的提议:“如果你不愿意,这次就当最后一次吧。”
我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并不是那么激烈,摔了酒杯后,反而好了一点。
甚至替曾东高兴:真好,不是个五十岁的老女人包养了你。
“你是什么时候跟薇薇再续前缘的?”
“在她意识到她在英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忽然回国开始的。”
“你的公司,是她出钱的吗?”
“我公司没什么钱,签了合同才有钱。”
我被自己的文盲震惊。“那你是说,如果不是你岳父,你其实签不了合同?”
“不是签不了,是没有那么快那么顺利,他相当于我的一个人格担保,让别人相信,我不会卷款潜逃。”
“是为了尽快还清两千万?”
曾东越过太平洋拥抱我,说:“对,太怀念那种双脚在地上走路的感觉了。”
他曾经跟我形容过,失去财富的感觉,就像截肢一样。
也不是谁都可以靠拼命出头的,能靠的话,为什么不靠呢?让一个生来住惯五星酒店套房的人,去住快捷酒店,换了我,也要不择手段回到80平米的房间吧。
我们用剩下的另一个杯子,交换喝酒。
我终于明白了曾东为什么行踪闪烁,为什么他老是喜欢给我一点真爱的错觉,因为他有另一个女人,因为他又想有规则之外的爱情。
男人真没劲啊,90后怎么也跟40岁的老男人一样?一个公事公办的老婆,一个闪闪烁烁的情人?
我们从浴缸里摇摇晃晃出来,打碎的酒杯看起来小孩子过家家,得小心避开,跌跌撞撞走到床上,没有什么假装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奉命去复婚,人所有一切的行动,不过是遵循内心最强烈的愿望。
想要爱的女人,想要钱的男人,能配成一对,善莫大焉天长地久。
而我这样只有爱的女人,和没有钱的男人,是无论如何,都只有苟且偷生四个字的。
我从床上站起来,拉开窗帘,发现天上挂了半个月亮,海水还是黑,但泛着一层光。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
“喂,我想去海里游泳,你要不要陪我去?”
床上的男孩醉眼朦胧,我去行李箱拿出此行唯一的一套装备,一身蓝色比基尼,外面裹上浴袍。
“从来没在海里游过,我们去试试吧。”
男孩从床上坐起来,说,我可以在岸边,帮你喊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