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外面还很亮,我招呼大家一起观看全岛36处间歇泉集体喷发,那景象颇为壮观,岛上瞬间雾气缭绕,在夕阳的照射下,无数个彩虹横跨半空,宛如仙境。如果是旅游,仅是这一处景观,便不虚此行。
之后,我们又随便吃了点自带的饼干,算是晚饭。
七点钟,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已经接近海面,金黄的海水从西边源源不断地涌来。
七点十五分,房间里很昏暗,关助理站得离我最近,我看他的脸已经很模糊了。外面却还挺亮,灯塔上的红白条纹还可以数得过来。海面上,太阳就像是一个蛋黄,已经有一半没入海中。
七点二十三分,灯塔上的导航灯刷一下亮了,黄色的灯光,照向西方,太阳没入海中,完全不见了踪影。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像是完成一个象征着光明永远不会沉沦的神圣仪式。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心中热血翻腾。
导航灯匀速缓慢地转动,从西到南,从南到东,一点点向岛上转来。在岛的边缘,仿佛停顿了一下,接着光束跳到了水母岛的上空,射向遥远的北方。
张小飞站到阳台的最西面,向1号楼的方向张望,然后摇了摇头。“看不见。”他是想看看光束是会不会照到1号楼。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孙局长看上去十分坦然。
等了大约两分钟,光束像金箍棒一样从我们脚下横扫过来。我们半蹲着,隔着玻璃向下看,光束的下缘在35层的上沿之上。也就是说,灯塔的光束正好充满36层。
“线索就在楼下这一层?”我并不敢肯定。“或者是1号楼的同一层?”
“应该就是我们下面这一层。”张小飞断言。
“为什么?”我问。
“1号楼是办公的地方,晚上不住人,有灯光扫过去也无所谓。我们这里是酒店,如果晚上总是有强光扫过去,怎么能睡得着呢?所以,楼下这一层根本就不可能住人,一定另有它用。”
我们被他说服了,决定下楼一探究竟。
孙局长和关助理走在前面,我拿着电击器在中间,张小飞和周东生断后。我们一行人保持着队形走出房间,从楼梯下到楼下,却发现根本没有门,楼梯间里根本没有通向36层的门。我们又试了电梯,虽然有36层的按钮,也能按下去,但根本不停。于是,按照孙局长的指示,我们直接下到一楼。在大厅里,孙局长借酒店前台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等了一会儿,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快速走向我们。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目光在我们身上跳跃,最后选中了孙局长。
“您就是孙老师吧?”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我是。”
“我是酒店的总经理,这边请。”
我们跟着她走进前台旁边的员工通道,转入一段刷卡才能通过的走廊,到达一部电梯的门口。进了电梯,她按下36层的按钮。
到达36层,出了电梯是一段走廊的尽头。我们跟着她向右转了个直角弯,又走了五六米的距离,左手边出现了一道蓝色的门,比一般的房门要宽一多半,门的材质与那把蓝色的钥匙相似,上面装有触摸屏的密码锁。
“这是我们集团总裁的房间,进入需要密码。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指着门向我们介绍。
“你们总裁来过吗?”孙局长按亮了密码锁的显示屏,上面是26位字母的键盘。
“不知道,但我猜来过。”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可以先走了。”
“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她礼貌地向我们笑笑。
等她上了电梯,关助理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递给孙局长,然后端着枪,贴着墙,警惕地盯住电梯口的直角弯。
孙局长将照片背面的字母REYKJAIK 逐个输入,却显示密码错误,24小时之内还可以输入两次。
“我有输错吗?”他皱起眉头。
“应该没有。”张小飞歪着头,研究照片。
“要不倒着输入试试。”周东生从孙局长手里拿过照片。“从正面看,顺序是反的。”
“可是字母也是反的啊?”我提出异议。
“先试试吧,这次你来。”孙局长让出位置。
周东生更加谨慎,从后向前,念一个字母输入一个,最后,点确认,依旧错误,还剩一次机会。
我的手心全是汗。如果这串字母不是密码,会是什么呢?密码又在哪呢?还是我们又漏掉了什么?
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叮的一声。
关助理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我下意识地扭头向那边看,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拐角冲出来,接着是几声枪响。我被周东生扑倒在地。“操,他们居然有枪。”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爬到关助理的一侧。孙局长和张小飞也躲了过来。
枪声停止。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
“妈的,小周受伤了。”孙局长捂着他的右肩膀,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周东生表情很痛苦。
张小飞迅速地脱了T恤递过去。
“别害怕,你不会有事儿的。”我蹲在旁边,握住他的左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周东生用眼神向我示意,我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照片,爬过去,把它捡回来。
枪声又响起来,张小飞加入了战局。
照片上我肩膀的外侧V字手势的上方被子弹打了一个洞。因为这个洞的关系,我突然有种模糊的感觉,也许照片的前后面存在着某种联系。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用指甲在前面的V字手势上划出印痕,再看反面,那个模糊的V字划痕正好嵌在字母A和I的中间。
枪声停止。
“他们有多少人?”孙局长已经帮周东生绑住了伤口。
“估计三四个吧,又打倒一个。”张小飞回答。
我凑到孙局长和周东生身边,把发现展示给他们看。
“有道理,这回应该对了。”周东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正序还是倒序?”孙局长问。
“正序,从R开始。”我的直觉告诉就是这样。
“好,听你的,再试一次。”他拿着照片,站起来,“掩护我。”
关助理和张小飞连续开枪为他做掩护,将对方死死逼住,没有任何还击的余地。
孙局长飞快地输完密码,按下确认键,随即响起一串悦耳的铃声,门开了。他第一个进去,我扶着周东生紧随其后,接着是张小飞,关助理最后,随手将门锁好。
灯是感应的,我们一进去,便亮了。房间接近正方形,南面是一整扇落地窗,东西两侧各有一道门。家具陈设与我们住的酒店房间没有差别。
“现在是不是应该找启动装置了?”张小飞站在屋子中间四下张望,“周顾问,你觉得启动装置大概长什么样?”
孙局长和我扶着周东生坐到沙发上。
“不知道,可能是一台计算机?”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把钥匙呢。”我提醒他们。既然它想要这把钥匙,说明钥匙一定有用。
关助理拿出蓝色钥匙交给我。
门外传来枪声,他们应该是在对门开枪,门纹丝不动。
“计算机,蓝钥匙,就这两个条件,开始找吧。”孙局长下达命令。
周东生也想帮忙,被我们拦住了。关助理负责守门。张小飞向东面找,我和孙局长往西。
第一个房间是卧室,南面是落地窗,一张大床,别无其他。灯塔的导航灯正好转过来,光束一下子塞满了房间,挤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说,明知道有灯光,为什么还要弄一整扇落地窗呢?”孙局长一边揉眼睛,一边问我。
“也许就是想让光照进来。”
“为什么呢?”
“不知道。”
灯转过去。
我们进入第二个房间,不出意料,房型一样,是个健身房,十多种健身器材,与计算机和蓝钥匙没有一点关系。张小飞通过对讲机告诉我们,东边第二个房间是书房,有台计算机,已经叫周东生过去了。
我和孙局长继续前进,来到第三个房间。一进门,我俩同时呆住了。房型不变,沿着另外三面墙,门的位置除外,是一个放倒的凹型的大鱼缸,大大小小的水母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漂来漂去。这也是最后一个房间。
对讲机又响了,张小飞语气兴奋,告诉我们赶紧过去,第三个房间有新发现,与蓝色钥匙有关。
我们一路往回跑。经过正门的时候,关助理拦住我们,说他有一个小发现。因为他一直守着门,面对着北墙,刚才灯塔的导航灯转过来,他注意到光束照在墙上,在左上方的位置有一个黑点。
我们来到东面的第三个房间,新发现是在北墙上,我看了一眼,觉得一阵恶心,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转身看向一边。
“你咋了?”张小飞问。
“我有密集恐惧症。”
新发现就像是一个蓝色的大向日葵,嵌在墙上,上面布满了三角形的锁孔。
我把钥匙交给张小飞,他一脸为难。
“现在怎么办?不会挨个试吧?”他问孙局长。“好几千个呢。”
孙局长笑了,讲了关助理的发现,张小飞长舒一口气。
周东生也过来了,那台电脑并没有特别之处。。
我们又搬了椅子,叫来关助理,他个子最高,如果那个黑点对应的锁孔是在正上面,他来操作比较方便。至于门外的那些人,枪声已经停止了,可能是打光了子弹,撤走了。
等我们准备停当,灯塔的导航灯也转了过来。为了不挡光,我们贴着墙站到两侧。光束缓缓地移进房间,光圆有一多半照到北墙的时候,那个黑点出现了,不是在上面,而是在右下方,一元硬币大小。几秒钟之后,光圆和大向日葵完美地重合在一起,那个黑点掉进了一个锁孔里。张小飞拿着钥匙冲过去。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张小飞手中的钥匙马上就要插入那个锁孔了,光圆继续向前走,和大向日葵错开了一条细缝,大向日葵上面的锁孔快速地水平移动起来。
“操,操,操,哪去了?”张小飞大喊。
“在那。”
“在那。”
每个人喊了两三声,就闭嘴了,全都跟丢了。
大向日葵也停止了转动。
“没关系,这次有经验了,下次就好了。”孙局长安慰大家。
等着导航灯又转了一圈,这一次黑点靠近中心,关助理伸手正好能够到,便拿了钥匙早早地等在那里,光圆和大向日葵刚一重合,他就把钥匙插入了锁孔。
“向哪边转?”他问。
我们都被问愣了。
“开锁是往右。”张小飞反应最快。
关助理已经把钥匙拔了出来。
“它是逆时针转的。”周东生指了指正在转动的大向日葵。
“灯塔也是。”我注意到光圆的移动方向。
“那就逆时针转。”孙局长拿过钥匙,“下次我来,如果能够到的话。”
第三次,黑点出现在右下方,孙局长提前做好准备。在光圆和大向日葵重合的一瞬间,他插入钥匙,迅速向左转动,一圈,两圈,三圈。光束消失了。过了三秒钟,导航灯又重新亮起,黄色的光束变成了绿色。
“原来灯塔是这座海岛计算机的指示灯啊。”张小飞笑了。“由黄变绿,也就意味着从待机变成了正常运转,对不对?”他看向周东生。
周东生也笑了,向他竖起大拇指。
孙局长把钥匙还给我。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比如: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它是否被制约住了?但我决定暂时先不去想了。我有一种感觉,这座巨型计算机的启动,加速了我丈夫醒来的过程。这种感觉带来的喜悦足以让我放下一切忧愁。
我们离开的时候,除了一死一伤两个男人躺在电梯口,其他袭击者都不见了踪迹。孙局长和关助理负责善后工作。我和张小飞陪着周东生在岛上的医院做了手术,取出了他肩膀里的子弹。
第二天,大家一起吃早饭,孙局长告诉我们逃跑的袭击者已全部抓获,一共有三人。算上一死一伤,五个人全部是有经验的罪犯。招募方式与上一批相同。枪支弹药由他们自带。在它的指示下,傍晚时分,他们租了快艇上岛,避开了安检。为了方便监视我们,他们也住在顶楼,同时又在大厅派了一个人。发现我们之后,听从它的指示,胁迫为我们带路的女经理打开了通往电梯的通道,跟到36楼。女经理并没有受伤。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进入房间之后,它给他们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命令他们向门开火,一定要冲入房间。等到打光弹药,门却安然无恙,他们向它请示下一步行动,就再也没有得到回复。
“这一点,能说明它已经被制住了吗?”张小飞问。
“并不能。”周东生替孙局长回答。
“怎么才会知道它是不是被制住了呢?” 我终于找到机会提出了这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孙局长说,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还有个问题,它还想抓我吗?”
孙局长从餐盘里捡了一个从面包上掉下来的蓝莓干,放到嘴里,嚼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勉强朝我笑笑。
我已然知道了答案。
“你不用担心,我们将联合警方派人保护你,直到找出它想抓你的原因,或者确定它被制住了为止。当然了,这期间还需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保护我的人我可以自己选吗?”
“没问题。”
“那我选张警官和关助理。比较熟悉,沟通方便。”
“我也是这么想的。”
孙局长看了看他们,两人点头表示同意。
“最后一个问题,盲神系统可以恢复使用了吗?”
“抱歉,暂时还不行。”
本来我想如果他说可以,我就将自己正在使用盲神二代的事儿告诉他们,现在看来,还需要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