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一笑皆空·第九章


文/罗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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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这次我是真的抑郁了,在早有准备,并做出了充足的预防之后。

跟从前的睡不着觉相比,现在的我只想睡着,不想醒来,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愈加模糊,有时候我躺在床上,使尽全身的力气想抬起头来却死活动弹不得,身边似乎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走动,没有一个知道我正在无声地挣扎,结果是在做梦;又有时候,我明明身在人群之中,眼睛却里像走马灯一样回放各种毫无联系的场景,仿佛灵魂出窍;

周末去公园,四处都是出来活动的一家人,孩子们在前面跑来跑去,奶奶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爷爷们或者打盹,或者发呆,曾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抽烟,我看着他,感觉那是无法跨越、不可触及的另一个世界,人们就围在身边,可是其中流动着的只有孤独和空虚。

这个冬天格外潮湿,天气预报每天都是小雨,中雨,大雨,我坐在窗边,雨声格外的清晰可闻,淅淅沥沥,总也没个停的时候。

手里有前客户送的几十张电影兑换券,我在一个月里把它们全部用掉了,评分在6分之上的我就会去看,工作日早晨的电影院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我有时候看着黑暗里各自沉默的影子,想:他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用上班呢?他们也会焦虑吗?

咖啡馆三三两两地坐着人,并没有谈项目,也没有聊投资,似乎随意说着一些闲话,气氛看起来亲切放松,我把手账本和笔拿出来,写了一些凌乱的句子上去,纸和笔的触感细腻,抽丝一般抓住随时可能消灭的星点念头。

这是一个湿淋淋的中午,以往这个时候要么跟同事一起出门吃饭,要么抱着自己的便当盒看剧,中午两小时从来都是一个白领回血的重要时光,经历了一上午干活与不干活的思想斗争,现在纠结可以暂时放下,前一天睡太晚,现在打几分钟的盹就可以充电,难得没有负担地看八卦、买东西、看综艺,没有人聊天,大家都在抓紧这一点时间做自己的事,天大的状况两小时以后再说。

雨水连绵不绝,房间里面也变得潮湿难耐,有细细的水汽凝在墙上。再也看不下去悠长的文艺片,爆米花片又深感虚度光阴,我翻出上班时买的秘密花园仔细地一笔一笔地涂了起来,纤细的纸条,翻卷的花叶,林间跳跃的小动物,我涂了一页又一页,削铅笔也令人着迷,一条条薄薄的铅笔屑从削笔刀里吐出,绵延不绝,平静连贯得让人羡慕。

一根旧珠链断掉,细小的珠子撒了一地。我把珠子收起来,拿针和线在裤子上绣了一片枫叶,针脚细密匀实,我感到满意,又把其他的衣服翻出来改造。手机里在放一档跟文学有关的节目,我已经很久没听过电台节目了,这种形式让我只能跟随它的节奏,没办法自己掌握进度,我会很慌。

填色很快也腻了,没有完成的绣花剪断线头扔到一边,抓紧时间胡乱塞下去的书、电影在我的大脑里淤积起来,涨得神经根根发疼。我刻意不带常用的那台手机出门跑步,指望回来时能收到好几条有意义的信息,可是一天又一天,什么都没有,总是在等、等,到底在等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想起《千与千寻》,有一天千寻工作的汤池来了一个丑陋的怪物,他拖着满腹污泥和垃圾,蠢笨,滞重,行动缓慢,无力,充满自我厌恶,这是肮脏的河神,我觉得就像现在的我。

接了一些零星的工作,勉强做完,收入落袋,够我泡泡咖啡馆。我始终认为,自己要负起自己的责任,本来是两个人负担的家庭,现在让曾焱一个人负担,道义上说不过去。

我的心里生了病,但是我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深知它可能会带来的反应,现在我只能装作一切正常,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看到一篇有关某青年作家的报道,访谈里她说她很焦虑,是那种严重的,会影响到生活的焦虑。我转发到“茧”的群里,说我也很焦虑,想想只能跟他们交流一下了。

“其实你上次来就看出来了。”阿远说。

“哈?”这倒让我有点意外,上海对我来说是愉快的回忆。

“因为你语速很快,目光游移,就像在回避重点一样。”

其他人也说是没错,原来状态不好真的骗不了人。素安慰我,现在有空可以出来散心,到杭州找她玩。

蒋老师告诉我们,这个月在广州有一场分享会,分享者是现在很受欢迎的一个作家S,资深抑郁症患者,有空的都可以去。

我第一反应是抵触,难道我真的需要立刻拥抱这个团体吗?

想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上网订票,好在也不远,而且我刚刚看过她的书,觉得情绪细腻,某些方面能够共鸣。其实此刻我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我在被坏情绪追赶着逃亡,如果不做点什么,我怕我会在冬日的阴雨里逐渐腐烂。

分享会呈现出来的效果还不错,过后蒋老师拉我跟S和她的编辑绿子一起吃饭,席间S讲了很多冷笑话,而且在其他人说俏皮话的时候笑得格外投入。有个问题就在嘴边,那你现在抑郁症好了吗?结果一晚上都没问出来。

新年到来之前,我和曾焱决定带小朋友去一趟迪士尼。

与其说他想去,还不如说是我想去,一进大门,我就直奔极限项目,节奏明快的音乐从每一个角落传出来,飘荡、缠绕,汇成一股欢乐的洪流。我迫不及待地要去上升落下,大声尖叫,或者能让近乎冻住的感受融化一点点。

终于排到我,压好安全杆,我冲小朋友比了一个胜利手势:快看,妈妈要飞起来了。他小脸绷得紧紧的,把头埋在爸爸怀里,抽抽嗒嗒地要哭。曾焱轻声安慰他:别怕,妈妈不会有事的。

哨声响起,过山车开始缓缓地往上爬,铰链在下面嘎吱作响,高处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树叶的气味,短短的停顿之后,视野瞬间倒转,我闭上眼睛,攥紧拳头,一圈,又一圈,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两分钟里,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也许这种已知结果的、安全范围内的失控能让人体会到一点点快乐。很快,车厢进入减速轨道,乖乖地停在出发的地方。

一直玩到天黑,出来坐地铁去屯门,车上难得有座位,奔跑了一天的小朋友终于撑不住睡着了,我脸上还挂着微笑,这一天刻意寻来的快乐还留有余味,我往车厢的广告牌那边指了指,示意曾焱看一部电影搞笑的香港译名。

曾焱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心里的那根弦顿时绷紧:“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结果他还是说了出来:“不是我要给你压力,你想过明年要怎么办吗?”

笑容僵在脸上,我脑子里闪过《金锁记》里的一个句子:“上嘴唇黏在牙仁上,放不下来……”。这个句子写的是疯狂的曹七巧,意识到季泽在算计她,她的一腔热情眨眼坍塌,当场撒起泼来。

心里瞬间掠过几个念头:“我是要继续强笑下去,还是干脆发一顿脾气?”正在想着,眼泪已经流下来,顿时什么也管不了了,那个伪装出来的我完全破碎,长久以来的挣扎、纠结、努力喷薄而出,我越哭越伤心,黑漆漆的车窗上映出一张一塌糊涂的脸。小朋友也渐渐醒过来,困惑地问我:“妈妈你怎么了?”

关口人山人海,人们挤在海关大厅里,提着大包小包,奶粉、尿布、益力多、药物、化妆品,努力地往前挪动,神色疲惫却心满意足。想起也要带奶粉回家,曾焱问我:“我们家吃的奶粉是什么牌子?”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了又搜索,明明就在嘴边的一个词,一瞬间却全忘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说:“不知道!”

他也不耐烦起来,丢开我自己去便利店寻找。片刻以后无果,又两手空空地出来。我们绝望地把自己融进人群,前面是一堵厚实的人墙,一眼望不到边。

这个场景颇具喜剧意味,本来应该拂袖而去,留下孤独而决绝的一个背影,此刻却被堵在人山人海之中,包里装着的三包纸巾已经用完了,我只好拿袖子擦脸,眼泪就像石油一样不断涌出来,左边的袖子擦湿了,又换右边袖子,衣服口袋里还装着满满一口袋擤过鼻涕的纸巾。

艰难地挪到窗口边,工作人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哭红的眼睛,浮肿的脸,止不住要崩溃的表情,别人都是一脸满足,这个女的刚刚经历了什么?

回家的地铁上,小朋友拉住我:“爸爸说你感冒了,希望你快点好。” 眼神无辜,带着最原始的依恋和关心。

“哈!”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是感冒了,情绪感冒。连只见了一面的朋友都看出我精神状况不对,跟我朝夕相处的曾焱却在害怕我成为他的负担。

回家简单收拾上床,我又翻出那本曾经让我悲从中来的《巴别塔之犬》。

“你强迫自己做一些眼前的工作,那些非做不可的工作;你开了支票付煤气费,把冷冻食品从冰箱拿出来解冻。但这些杂七杂八的工作,这些在此刻并非如此重要的家务,最后只把你的思绪引入一些值得忆起的事——那些最难以面对的。你宁可做一些愚蠢又浪费时间的事,只要能暂时占据心思就好——电视、填字游戏、一本名人的八卦杂志。你花了一整天做这些事,然后你突然觉得害怕,因为生活就这么又过了一天,而你究竟得到什么?他们会发现什么?你纳闷,当他们发现你死掉之时,岁月可以像这样流失,年复一年地过去。身体的愉悦,食物和性爱、走在秋天的树木下。这些事虽能给你一点小小慰藉,但即使是在这时候,你的思绪仍在底层狂奔不休,充满担忧、创伤、怨恨与绝望。你头发下的那几条蛇不能保护你逃离其中任何一种情绪,也许,它们从来就没有这种功能。你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快乐?世界是如此辽阔。而能让你快乐的东西似乎一样也不存在。因此,你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生活中再加进来一个孩子。你一秒钟也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的一切。当你已变成这副模样时该怎么办?你会伤害这个孩子,这似乎无法避免。”

一个制作面具的女人,在“幸福婚姻”里面得不到她想要的理解与沟通,崩溃来得无声无息,她试图求救,但是老公始终接受不到她发出的信号。她自杀后,丈夫想要教她一直养着的狗说话,以搞清楚妻子死去的原因,这本书讲了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是有关她死之前的一段文字,她发现自己可能怀孕了,长期以来的抑郁,承受不了将一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的压力,于是崩溃自杀,目睹这一切的只有一条狗。这本书的开头,只一句话,就让人心如刀割:“怀念我穿白纱的妻子。”

更加让人深感绝望的是,这本书还是一个女人写的,因为男人不可能懂。

上帝制造出语言障碍,以阻止无所不能的人们修建通天的巴别塔,然后人类自此就陷入了深深的隔阂里面,终日对抗、争吵,再也没有办法齐心协力去做同一件事。

圣经里的故事告诉了人们前面的这一部分,其实还远远不够,上帝又为同一语种里的人们制造了误会、分歧、傲慢与无知,人们即使相对也看不见彼此,于是永生永世陷入孤独。

人生多苦啊,我越发这样认为,每时每刻都难挨,人与人之间词不达意的交流,不得不去完成的一项项枯索无味的任务,还有战争、惨剧、贫困的折磨、生存的考验,每次看到各种令人震惊的新闻,人性的弱点充斥在可怕的细节里面,我就会对世界失望,但如今看见描写美好的文章,我又会对自己失望,这些跟我,总之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厨房里动静不断,婆婆在厨房里蒸煮煎炸,炮制食物准备过年,而我躲在房间看恐怖片,《孤儿怨》《闪灵》《禁闭岛》,或许所有的鬼怪,都被证实不过是主角的精神问题,那种最直观的恐惧和自我怀疑,所以《闪灵》男主角作为斯蒂芬·金自己的化身,才会一直在纸上敲“All work no play,make Jack a silly boy”,谁也不相信他,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毁了一切的冲动始终在他心里闪现,冰封的山顶饭店,就是他隔绝起来的自我,但是只有那个疯狂的他自己死去才能换来世界的安宁吗?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童话,一个巫婆,白天和晚上的形象不一样,她让骑士选她什么时候当丑陋的老太婆,什么时候当美丽的仙女,骑士说完全尊重她自己,于是她选择白天晚上都当仙女。

曾焱不想要丑老太婆,我确定,没人愿意要丑老太婆。那个不稳定的、丑陋的自我发出尖啸,遁入丛林。

年初许下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到年末我依然丧气冲天,或者说连丧都没有力气再丧。无边无际的灰色里,这一年的春节就这样来了。

吃饭,走亲戚,出门,买东西,逛街,去公园玩,发红包,进行有意义的人类活动。

曾焱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眼睛里没有他,日常跟他保持3米以上的距离,但安排做什么我也会去,只是比平时更加寡言少语,于是外人看来,这仍然是正常、和谐的一家人。

还是有一些异样的,老人偶尔会用担忧和探究的目光打量我,不过他们决定什么都不说,像往常一样等这次的小危机自己过去。

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真的离开一个人过吗,似乎不现实,以往在脑海中演练过一遍又一遍的单身生活,甚至还看过租房网站,在一张张户型图里畅想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的日子,不必服从任何人的步调,不需要满足任何人的期待,只有我,那自由必将来得分外畅美。

再同以往一样去找工作,让一个格子间暂时装下我的每天10个小时,给我提供按时的,能够养孩子、换房子的基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做不到。是,我是可以假装人就是为了这些而活着的,我也有这个责任让家人过得好,但我没有办法无视身体和心传来的信号,它用一次次的小故障来提醒我的非工具属性,我是一个人,一个本应完整的人。

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复杂,弗洛伊德把人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他的弟子卡伦·霍尼又把人格分为三大基本类型,做了快一年的咨询,配合看一些心理学读物,如今我也能运用一些模型和术语来试着分析自己和别人,饶是如此,仍然挡不住这彻彻底底的崩溃,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是充满了厌倦。

初三晚上收到一个微信红包,88块,来自老白。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开收了,并用适当夸张的语气对他表示感谢,他应该是知道了我从那边离职的消息,回过来一句话:“要不要考虑一下回来工作?你知道,我这里的大门是随时为你敞开的,包括阿立。”

真不愧是老板,放下恩怨也比我们这些寻常人等快些。我不免对他心生敬意。

“我考虑过了,真的不打算再做广告了,阿立也是这样说的,要不您再跟他沟通一下?”

“那好吧,有时间大家约一约,好久没见老朋友了。”老白点到即止,我心想,他不会觉得他的88块是喂了狗吧。

他用的字眼是“朋友”,还是一贯的会做人,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他的提议,难道我们三个人真的可以毫无芥蒂地坐下来一起吃饭?

会聊点什么呢?“还记得一年前我挖了你的人吗?”这是阿立,“怎么不记得,害我几天睡不好觉。”这是老白。感觉有点好笑。

过完年,曾焱上班去了,带着整整齐齐的一叠利是包,每年婆婆都会帮我们上班的人换好零钱,崭新的10块,20块,他大概需要50个左右,我通常30个都发不完。我们还是没聊,找不到机会,也培养不到合适的心情,这次的冷战持续时间有点长,差不多贯穿整个假期,不过春节这样的时候,总是能够容纳一些非常态的事情,感动团圆温馨的主旋律下,是迁徙、隔膜、冲突、错位,以及被枕巾吸收掉的,伤心的眼泪。

我仍然去跑步,春天的河岸泛出潮气,公园里大妈认真地驱使着一只陀螺,鞭子甩到空中“啪”的一声脆响。偶尔有一条蛇惊恐地爬进落叶下面,迎面开过来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可惜腿看上去是不能动了。我怀着一点悲哀跑过他们,生命啊,总是与苦痛相伴的么。

“他们彼此深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但变化无常更为美丽……”

耳机里流出一首诗,辛波斯卡的《命中注定》。手机里下载的电台节目正播到几米的故事,那个画小人的几米,作品传遍华人圈,他曾在广告公司工作过十多年,后来画自由插画,又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死掉。经历了命中的大劫,他的作品开始变得忧伤又深邃,击中越来越多人的心。

《向左走向右走》原来不是一个爱情故事啊。它本来就是描述命运的无常美丽,“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阻挡他们的去路/忍住笑声/然后,闪到一旁/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我放慢脚步,多年前看这部电影,还是在大学二年级,那时候论坛刚刚流行起来,大家用QQ和短信聊天,我们并不想别的,对恋爱怀着无穷的憧憬。上大学了,仿佛突然得到了一张恋爱许可证,不做点什么对不起青春年华。

也有过几段短暂的小恋情,约会,上课,争吵,和好,都撑不过三个月,而每次恋爱失败,我都会去找一个人,曾焱。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罗一喜
罗一喜  
不严肃文学作者,曾用名: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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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グ
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更不适合结婚。我的情绪太不稳定,又敏感,想的太多,总是揣测对方的心意,然后又一遍遍的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我根本就不擅长沟通,不知道怎么跟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好好处理遇到的分歧和问题。我想来想去,还是独自生活,更符合天性,也不会害人害己.
清风徐来
读起来太乏味了,这种抑郁的心理,不敢一字一句的读
少商曲
从不敢点进来看长篇,是因为生活节奏快,怕没时间看完欠着,可是这篇挺好,比较喜欢,自从女王乔安后看的第一篇吧😄,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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